他倒未介意,以为我是因害羞而躲开,轻笑着偏头低吻上我的脸颊,然后轻轻浅浅地一路顺着印在了我双唇上。我闭上双眼,温从地回应着他的吻。他的温柔,怜惜,爱恋都通过唇齿间的缠绵传递给了我。我刚开始的紧张失措慢慢消散,只觉如同身置云端,晕晕糊糊,身心俱软。
他搂我在怀里,轻声说:“若曦,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头抵着他的肩膀脱口而出:“会比初见姐姐更开心吗?”问完立即想打自己的嘴巴,我疯了!居然在和姐姐拈酸吃醋!
他静默了一小会,扶端我的身子,凝视着我双眼说:“那是不一样的!初见若兰,我的确惊喜无限,皇阿玛赐婚后,我觉得自己很快乐。可当我挑开若兰的盖头时,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只想着拥有那清亮的笑声,却不知道……”他停了会子,轻轻摸着我的脸颊说:“若曦,我已经犯了一个错,怎么可能一错再错呢?你和若兰是长的有五六分相象,我初见你时的确为此心中一惊。可自从你大闹了十弟的生辰宴时,我就明白你和若兰是不同的。漫天落叶中你质问我们‘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由别人决定’,你的冷厉表情,我直到现在仍然清晰无比。婚宴上,十三弟带了你走,让你全身冻僵着回来,可你半丝怨怪也无。我居然心中很是不快,这才知道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在我心中有了影子。”
他一面用指头轻轻描摹着我的眉毛,一面说:“这些年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我想让你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嫁给我。我不想若兰的事情再重复。可你的心却总是那么难测,我感觉你心中似乎是有我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何拒绝我。我不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让你愿意?”他猛地用手把我的眼睛捂住:“不要这样看我!你为何总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四年前你还是个小姑娘时,就这种充满悲伤哀悯的目光。你在伤心什么?”
我摇头再摇头,伸手抱住他,两人紧紧相拥。当年的一幕幕在脑中掠过,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坏。想起他让我在书房一站就是半日,想起他冷冷地掐着我下颚逼我回话,我猛地一口咬在他肩上。他轻轻‘哼’了一声,抱着我没动,我慢慢松了口,他疑惑地看向我,我带着五分笑意,五分得意,挑眉看着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微微一怔,忽而大笑起来,笑声是从未有过的清亮,带着欢愉在草原上遥遥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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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风起,天地更显辽阔,我在八阿哥和敏敏的双重调教下,马已经骑得不错。可以一个人策马疾驰在蓝天碧草间,享受在夹杂着阳光和草香的风中飞翔的感觉。
我和敏敏都极其喜爱策马到极速的感觉,耳边风声呼呼,那种畅快淋漓非笔墨所能描绘,似乎天地间可以任你遨游,天下无处不可去,再无任何束缚。八阿哥却幷不如我们般刻意追求速度带来的快感。常常落在后面笑看我和敏敏两人策马狂奔。两人经常比赛,虽然我输的次数居多,可偶尔赢敏敏一次的感觉才越发的好。
我和敏敏总是笑了再笑,她兴起时,就唱起蒙语歌谣,我虽然听不懂,可却知道她在歌颂这蓝天,这绿地,这白云,这微风,她在唱她的欢快欣悦。因为我也是多么爱这片天地呀!自打来了古代,我的笑声从未象现在这么多,这么亮!只有在这片天地间,只有在疾驰的马背上,我才能暂时真正忘了一切的一切,我才是我!而不是马而泰。若曦。
敏敏在时,我总是与八阿哥保持距离,心里虽知道谎言总有破的一天,可现在却不想面对。八阿哥嘴边带着笑,戏弄地看我几眼,却不再勉强,可他的视线却从未离开我,我大笑时,他宠溺地看着我;我得意时,他赞赏地看着我;我夸敏敏歌唱得好时,他却笑着不以为然地向我微微摇头。有时候我真怕敏敏会看出来,嗔他一眼,他会笑着转开眼光,可当我无意中视线扫过他时,还是会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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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当完值,往帐篷行去,想着洗个澡后,就去和八阿哥一起用晚膳。太子爷缓步迎面而来。我忙让到路侧给他请安。他让我起来后,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笑说:“姑娘这几日好似很忙碌?”我笑笑,没有回话,他既开了头,自然还有下文。
他盯着我道:“我听人说姑娘这段时间和八弟过从甚密,两人经常在外结伴骑马。”我笑笑地回道:“太子爷不知道是听哪个糊涂人回的话,我和八爷本就一直往来,何来现在甚密之说?再说了,我学骑马是皇上准了的,八阿哥不过看着我急于学好,不辜负皇上的恩典,才教教我而已。毕竟那些军士顾及我的身份,唯恐出什么岔子,都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不敢放开胆子教我。”
太子爷笑盯着我,没有吭声。我说完后,低下头静静站着。过了一会,他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我俯身恭送他走后,快步回了自己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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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后,两人静静喝了一盅茶。我说:“起先我碰到太子爷了!”他放了茶盅,仔细听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盯着茶盅,说:“他对你我有些疑心。”他听后,笑说:“我当什么事情呢?疑心就疑心吧!我根本没打算瞒他。反正马上就要回京,回去后也就该办我们的事情了。他不过是忌讳你如今在皇阿玛跟前而已,毕竟有时候你若肯说一句话,可省去我们不少心思去揣测皇阿玛的意思。”
我凝视着手中的茶盅,微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起身立起,也拉了我起来。我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研着墨,他静静地写字,因为康熙一直嫌他字迹柔媚有余,刚健不足,常说他应该好好练练字。不过我看他也不是很上心,更多的时候不过是一种静心的方式而已。
他写完一张,却没有再继续,只是沉思地盯着纸面,好半晌都一动不动,我不禁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殷 泰 四川陕西总督,
噶 礼 江南江西总督,
江 琦 甘肃提督,
师懿德 江南提督。
潘育龙 镇绥将军。
年羹尧 四川巡抚。
看到别人的名字倒也罢了,反正我搞不清楚这些人之间彼此的关系,可看到年羹尧却不禁低低念道:“年羹尧”,八阿哥侧头看了一眼正盯着纸面出神的我,伸手用力一揽,搂着我坐在他腿上,头搭在我肩上静默了好一会,低声问:“你为何对老四的事情一直那么上心?”
我心猛跳,一面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一面嘴里回道:“大概是因为十三阿哥吧!你也知道我和他一向要好,所以就对四阿哥的事情上了点心。”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可我再没有更好的借口了。
他不说话,我忙岔开话题,问:“这就是皇上新近的官员调派吗?”他道:“正是,不过年羹尧的调令还没颁!怕是要等回京才下了。”我问:“现在这番调动对你有利还是无利?”他轻笑了两声,说:“不好不坏吧!幸亏十四弟来得及时,否则现在就不是这个名单了。”我忍了一会,可还是没有忍住,觉得我心中又没有愧疚,赶忙要躲躲藏藏呢?于是问:“年羹尧的任命对你是好是坏?”
他听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紧紧搂着我。过了好一会,他才笑道:“你若不问,我今儿晚上恐怕是睡不好了。你这么一问,我倒是安心了。”我嗔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笑道:“不过一个包衣奴才而已,现在谈好坏还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让老四得些甜头,一则顺了皇阿玛的意思,二则我们也好相处。毕竟这次他在京中也帮了我们不少。”我微蹙着眉头,盯着年羹尧的名字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四阿哥帮你们?
八阿哥笑道:“你琢磨什么呢?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一向不留心这些事情,怎么会知道年羹尧呢?”我心叹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人生大起大落的这位大将军呢?可是现在倒的确没有知道他的道理,出身微贱,官阶又低,在紫禁城中他现在还排不上号呢!只得继续借用十三了。笑回道:“听十三阿哥提起过他几次,夸他‘为人聪敏,豁达,娴辞令,善墨翰,办事能力亦极强’。”八阿哥微微笑着点点头叹道:“以他的出身,不到10年即升为四川巡抚,固然有老四的襄助,可他自己也的确给老四争了脸面。”说完又笑道:“你阿玛把你弟弟都留在了身边,真是可惜!若不然只要有你几分聪慧心思,再肯用点心,皇阿玛只怕更是看重。也不用我在这里羡慕老四了。”
我一听,心中几丝不快,他这是把我比作四阿哥的小老婆年氏了。我一直想暂且遗忘,遗忘他身边其他的女人,可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又想起。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依偎进他怀里,埋头在他胸前,脑子里却不能抑止地在想,他别的女人也会这样坐在他怀里吗?心中各种念头不绝,嘴里却柔声吟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一面吟着,一面伸手与他五指交错,紧握在一起,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静了好一会,重重长叹了口气,低头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定-不-负-相-思-意!”
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那时是‘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简简单单,相对嬉戏,待品味到苦涩时,已经是曲终人散。可现在我的甜蜜中总是夹杂着丝丝苦涩,欢笑过后还有怅惘,以及无限的忧虑。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份外快,转眼已是九月底,敏敏前几日已经随她阿玛返还了蒙古。而我们两日后就要回京。想着紫禁城的高高红墙,我就越发对这片苍茫天地留恋。多想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再不要回去。
八阿哥也感觉到我的无限依依之情,特意带着我骑马在我们所有留下过足迹的地方兜了大大一圈。从太阳还有余辉直到黑夜沉沉,繁星满天。九月的草原,深夜已经很是清冷,他拿披风把我紧紧裹着,搂在怀中。我说想再下马走走。
他勒住缰绳,抱我下马。两人手挽手并肩走着。我心里沉吟了半天,却总是难以开口。可是今天却必须说的,这三个月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今天,岂能不开口?刻意、经心地密密编织了一张情网,只是想挽住他的心。可我是多么害怕最后的答案不能如愿!几番踌躇,仍然未能开口。
八阿哥停了脚步,低头温柔地看着我问:“若曦,你想说什么?”我低头沉默了半晌,他一直静静等着,间中替我把披风又裹了裹。我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问:“我若求为我做件事情,不知你可会答应?”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柔声道:“若曦,你现在还需问我这样的话吗?”停了停,用手抬起我的头,注视着我的双眼说:“但有所求,必尽全力如你所愿。”我侧过了头,目光投往无尽的夜色中。不错!你是大清朝的八皇子,现在又正权势鼎盛,这天下你现在为我办不到的事情大概没几件。可我的要求却是……
我转头紧盯着他,慢慢说:“如果我是要你放弃争那把龙椅呢?”他嘴边的笑意随着我的话音完全消失。深黑的眼中三分震惊,三分困惑。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字地问:“这个你可能答应?”
他面色沉静如水,眼眸中再无任何情绪,幽暗难辨。他只是深深盯着我,我也睁大双眼坚定地回视着他。过了半晌,他问:“我不认为这和我们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我看着他,一字字慢慢说:“你同意!我们就在一起。你不同意,我们就分开。”说完后,只觉得这辈子从未说一句话,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刺痛在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无比严肃地看着他,我不是戏耍,我每个字都是认真的。我们交握着的手变得冰冷。他猛地拖着我提步就走,边走边说:“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使劲全力,不肯前行,拖着他道:“我是认真的。我很清醒。”
他停了步子,背对着我,静如化石,背影是那么苍凉哀伤,我上前两步,环着他,脸贴在他背上道:“这些日子,我们过得多快乐!以后我们也可以这样!春天我们去郊外赏花,夏天我们可以去泛舟湖上,秋天我们策马奔驰在绿色草原上,冬天我们可以拥炉赏雪画梅。我们可以读书写诗,我可以给你唱曲,我还很会跳舞的,这次都没有机会舞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我的舞姿的。我一直很想赏尽大江南北的风光,我们可以去看烟雨江南,也可以去苍凉塞北。我还会做很多的菜,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做过了,但肯定还是很好吃的,有的菜式放眼整个大清朝,除了我恐怕还没有别人会做呢!我还会……”
他打断了我的话,背对着我冷冷问:“这些日子你都是有预谋的,对吗?”他转回身子,看着我说道:“你唱得每一个曲子,说得每一句话!只是为了今天!”我咬了咬嘴唇,眼眶中含着的泪水,拉着他的胳膊说:“可我对你的心绝无半丝虚假!”他冷冷注视着我,没有任何反应。
他冰冷的目光让我心中惧怕,我拉着他的手,按在心口嚷道:“你知道的!你知道它里面装着你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他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猛地把我搂在怀里,语气沉痛,问道:“若曦,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我当时虽然呵斥了你,可是我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因为额娘身份低微,我小时候在宫中根本不受重视。可我一直很要强!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察言观色。我待人谦逊有礼,因为我根本没有傲慢的资本。太子,老四,老九,老十他们都有身份尊贵的额娘,宫外还有娘舅外戚的支持,太子爷有索额图,大哥有明珠,老四有隆科多,可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这么多年,我步步为营,费尽心血,我只想着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的,都是皇子,太子可以,我为何不可以?他若雄才伟略我无话可说,可论才德他哪点可以服众?就因为他额娘是皇阿玛钟爱的皇后,他一出生就可以拥有这些吗?所谓‘能者得之’,我不服!你可知道,我从无人重视到没人敢小觑付出了多少?为了让老九、老十、老十四跟着我,我在他们身上费了多少心力?我没有亲戚支持,只能结交朝臣,我又花了多少功夫?”
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泪如雨下!心如千刀万剐!他捧着我的脸,一面用手指轻抹着我的泪,一面说道:“若曦!我要皇位,也要你!”我抱着他,只是不停地哭。只觉得这一生的伤心都汇聚在了此刻!
他一手紧搂着我,一手轻抚着我的背,我哭得已经再无泪水可流,心中却是悲痛欲绝,先前铁定的心,早已支离破碎,可却明白自己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心软!再拖下去即使想退出也晚了。现在只是你和太子爷之间的争斗,四阿哥还没有与你们有直接冲突,甚至他现在还暗地里半站在你们这一边,可是再过两年一切就会全都不一样了。心中明白,但那些决绝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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