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之后,自己顶着他的名来到西京,夺取了原本属于他的家产,还自以为可以这么蒙骗世人过一辈子,只可惜遇上了我,你那无耻下流的坏主意都成了空!」可喻千秋根本就不理会,依然不断地为百里晴川加重罪责。
而此时,老瓜自然也当仁不让地配合着——
「是的,百里姑爷说的一点都没错,因为当初就是他约着我,一起将西京城的百里晴川杀了灭口的!可那时我只道是想抢点小钱,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整个院子,彻底地静默了,偌大的空间中,竟再无人开口,有的只是震惊过后的空白。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相信喻千秋的话,有许多人都在等着百里晴川辩白,所以,他也不是没有解释的机会。
但此时此刻,他却决定放弃一切。
一来,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日子,他确实受够了,二来,在望见冉初容震惊的神情后,他才发现,也许喻千秋在今日揭露一切,是上苍对他的垂怜。
是的,上苍垂怜他,所以才会让他明白,假的,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的!
是的,上苍垂怜他,所以才会让他明白,不属于他的幸福,终究不属于他!
是的,上苍垂怜他,所以才会在他尚未真正将冉初容变成他的妻子前,就让一切真相大白,让他对她的伤害,不至于影响到她的一生幸福……
「都明白了吧,既然明白了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拿人啊,将这个杀人顶替者打入死牢!」眼见百里晴川完全不为自己辩护,而他也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喻千秋意气风发地回身对那帮衙役高声命令。
「他没有!」听到「打入死牢」四个字,冉初容眼一眯,再不愿眼巴巴地等待下去,让百里晴川背上那莫须有的罪名。
「你是他的老婆,当然会说他没有!」喻千秋哈哈大笑地指着冉初容。
「这跟我是不是他老婆一点关系都没有!」冉初容冷冷地说着,「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绝不可能!」
「是吗?」冷笑一声,喻千秋凉凉地看着冉初容,「那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这个冒牌货没有杀了真正的百里晴川!」
「我……就算有证据,我也不必拿给你看!」
想说了,冉初容真的想说了,可是关键证据尚未抵达,为了不使喻千秋有机会反扑,为了让喻千秋的谎言不攻自破,她只能咬住牙、忍住心中所有的怒气与心疼。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说得那样理直气壮,怎么这会儿就心虚得结巴啦?来人,都听到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这个冒名顶替的杀人犯带走!」
喻千秋那一字字、一句句,不仅说得冉初容心中滴血,也说得一直望着她那惨白容颜的百里晴川再受不住了。
「都不必说了!」站起身,百里晴川沉声说道,在众人讶异地注视下,迳自步向门外,「我跟你们走。」
是的,走,无论前头是风、是雨、是断崖,只要能不让冉初容的眼眸那样悲伤,不让人再伤害她,他哪里都愿意去……
而他那股大无畏的气势,让原本想上前拿人的衙役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道来。
这段路,好长、好长,长得百里晴川都看不到终点了……
但走到门口时,百里晴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真的很抱歉。」
他这句话,是对百里家四姊妹及冉初容说的,只是百里家四姊妹与冉初容都没有人答话。
不是她们不想说话,而是她们完全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们不相信这个事实,至今依然不相信!
而说完了那句话后,百里晴川便走出这个他待了十二年的百里家,也走出了他的梦……
「喻千秋,我要休了你!」待百里晴川那孤单、仿若背着全天下至悲至苦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百里柔终于站起身,用着她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无视于所有人的侧目怒吼了。
「休了我?作梦!」望着百里柔突然爆发的模样,喻千秋虽有些诧异,但却毫不在乎,「现在我可是百里家的当家了,我没休了你就不错了!」
「你……你……」泪,像溃堤般在脸上奔流着,百里柔生平第一回恨起自己的胆小、懦弱与得过且过。
若不是她,也许,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是胆小、是懦弱、是得过且过,但她不是傻子,不会傻到没发现自己的弟弟总是满怀心事、总是战战兢兢,不会傻到真的认为那个事事都为百里家着想、事事都护着她们四姊妹的人,真会是喻千秋口中的「杀人凶手」!
「所以罗,大家也别急着走,就跟我这个百里家新一任的大当家喝喝酒、一起庆祝庆祝吧……」
「是吗?」就在喻千秋打算庆贺自己的「大获成功」之时,突然,一个声音自大门口响起,「百里家的当家?在梦里吗?」
「你是谁……哦,原来是那个没出息、一天到晚在房里睡大头觉的帐房先生啊!」愣了愣,喻千秋望向开口之人,「居然这么大胆?从明日起,你不必再来了,并且休想在我百里家的任何一家店铺里露面!」
「是吗?」程予中飞身下马,大步走入院中,「我倒想把这句话反送给你,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干脆由西京城里消失!」
「程先生?!」
听着程予中那样自信与果决的话语,所有的人都傻了,唯独冉初容一直隐忍着不流出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地滑落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到底是谁?」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帐房竟如此放肆,喻千秋怒气冲冲地吼着,「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凭什么?」冷冷地环视着四方,程予中嘲弄似地一笑,「就凭我是真正的百里晴川!」
「什么……」
这句话,将早已陷入震惊中的百里家姊妹及众人又吓傻了一次。
「不相信吗?把你的狗眼睁大点,看清楚了!」冷笑着由身后取出一堆信件及一个黄金打造的令牌,程予中将之拿到喻千秋的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百里家的家徽,而这呢,是那十五年里,我爹写给我的全部家书,最后的则是,你当时与人密谋炸毁那艘载着我开往西京城的船,所有的来往书信!」
第九章
没有所谓的「杀人灭口」——
因为程予中根本没死。
没有所谓的「冒名顶替」——
因为程予中说百里晴川是他「同名同姓不同乡」且「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结义兄弟,当初两人说好一起上西京,可由于早知道喻千秋的野心,为了怕喻千秋使坏,因此两人约定好,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就由先抵达西京之人充当百里家的大当家,免得被喻千秋真的坏了事。
没有所谓的「鸠占鹊巢」——
因为在船难后失去记忆五年的程予中,在百里晴川四处找寻不得之后,最终上苍垂怜、恢复记忆回到了西京城,但因知道喻千秋野心不死,因此与百里晴川策画了这个局,就为了使喻千秋自爆!
更没有所谓的「双婚」——
因为在亦瑜城的那对母子,是百里晴川打小一起长大的哥儿们的遗孀与遗腹子,在知道他们的困难后,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便以「义父」的名义给予接济。
台面上的话说得那样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再加上喻千秋罪证确凿,百里晴川自然无罪释放。
只不过,就在大家都殷殷期盼着他回家时,他竟一句话也没留,自己一个人趁夜悄悄离开了西京、离开了冉初容、离开了他努力十多年的百里家……
因为他明白,不管程予中如何为他粉饰太平,可他确实是冒名顶替、确实是鸠占鹊巢……
而一想及程予中在他身旁五年竟什么都没有说破,百里晴川就既羞赧又感慨万千,更何况,他明白冉初容与那真正的「百里晴川」两人站在一起,本就比自己这个码头工相配,所以,对于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西京,他再无任何留恋,因为,也不会有人留恋他……
可百里晴川错了。
在西京,其实很多很多人都留恋着他,特别是冉初容、程予中、百里家姊妹,以及小混子……
而这其中,又以冉初容对他的离去最无法原谅!
那日,当发现百里晴川竟不声不响地走了,她简直就要疯了!
她不顾有那么多人在场,气得眼泪直流,让百里家四姊妹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流泪……
跑了是吧?跑了是吧!
竟自责到连她都敢丢下跑了?
他怎么就搞不明白啊!
百里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因为他啊!
若不是他的努力与坚持,百里二字早在西京城的商界中消失,哪还有今日的「百里传香」之说?
正因如此,所以先前她与程予中相谈之后,他便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其实他管不来那么大的家业,也没兴趣管,所以他会尽量在喻千秋发难之前,先将放在当初医治他失忆症的大夫之处的证明物件带来交给百里晴川,让百里晴川真真正正的成为「百里晴川」!
只可惜,由于路上耽搁了,所以事情还是发生了,而百里晴川「识相」地走了……
但其实他可知,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码头当搬运工,没事还偷渡上船的小混混了!
她知道他一个人在书房时,总是不断地读书、不断地练字,就为了让自己像个百里家的人!
可其实,这家里,谁比他还像百里家的人?
她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不爱说话,全是怕自己会说错话,丢了百里家的脸!
可其实,这家里,他给挣的面子最多、最足、最实在……
经过十多年的岁月洗礼,以及他自己的发愤图强,如今的他,比任何人都稳重、比任何人都有智慧、比任何人都担得起「爷」这个字!
所有的人都明白这点,都敬重他、都佩服他,只除了他自己!
只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改变,依旧把自己当成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码头混混,整天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当别人发现他不是真正的「百里晴川」时,会鄙视他、看轻他……
只有他,将百里家照料得那样好,却仍害怕有一天当真正的「百里晴川」归来后,他会找不回原来的自己,所以才隐姓埋名地到码头去工作,让自己永远不忘记自己最原始的身分,也利用那一点点的时间,让自己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下!
可谁会看不起他呢?
一直被他用心宠爱的百里家四姊妹永远不会!
真的在船难中丧失记忆,且与百里家几乎没有感情,当初上西京城来就为了明白告诉大家他不想接那大当家的位子,只想四处流浪,可后来发现百里晴川竟为了百里家那样努力、那样拚命,因佩服他而留下来的程予中也不会!
而她,这个本就不贪图百里家的一切,在知道真相之后心痛、心疼不已的他的「妻」,更不会……
所以,如今的她才会坐在这里,坐在那个为了怕东窗事发后会毁了她一世清白,所以始终把持着自己的男人床上;坐在那个胆敢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她,把自己放逐到这极北之地来「逍遥」的百里晴川床上!
五个月,冉初容整整找了他五个月,在得知他竟跑到极北之地的一个码头栖身后,二话不说地来到这里。
谁知到了之后,他竟不在!
不在也好,她刚好可以趁这个时候想想,等他回来以后,看她怎么收拾他!
是的,收拾他,收拾他竟敢不知她这两年多来,是真正将心系在他身上、系在他「大少爷」身上的!
可其实,她来,更是想向他证明,就算他不是「西京百里」,她依然不会离开他……
正当冉初容泪眼蒙胧地想着「对策」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叫嚷——
「川哥,你可回来了,有人找你哪!」
「别折腾了,快回家看看去!」
屋外,几个兄弟对百里晴川居住的小屋努了努嘴,眼中满是暧昧。
「怎么,你嘴角抽疯了?」望着兄弟们古怪的模样,百里晴川哈哈大笑。
「你才抽疯哪!」
「川哥,你也太不够意思啦,这事儿居然都不告诉兄弟们!」
「究竟什么事?」听着那群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咒骂着,百里晴川纳闷地问道。
「你自己进去瞧瞧不就明白了!」其中一个平时最爱贫嘴的兄弟喊得最大声,「哦,对了,今晚我们绝不会来找你,你就好好……嘿嘿……好好的……」
骂了一句无伤大雅的粗话后,百里晴川纳闷地快步走向自己那间简陋的屋子,然后在推开门、望见里头的人后,整个人傻在当场!
天,怎么可能……
「不会说话啦?」坐在暖炕上,冉初容望着百里晴川淡漠地开口,可其实她心里早就激动得无法自已了。
该死的,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瘦?就不能多照顾自己一点吗?
「冉……」望着那张日日出现在梦中的绝美容颜,以及她脸蛋上的千年寒霜,百里晴川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冉……姑娘。」
「还记得我是谁?」冉初容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我……」她冰冷的神情,让百里晴川方寸大乱,「你怎么——」
「把门关上,我冷得很。」未待百里晴川将话说完,冉初容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好、好!」慌乱地将门关上,百里晴川望着坐在他床上、身穿一袭白袄的冉初容,几乎都要痴了。
她还是那样的美,美得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作梦了……
「现在做些什么?」望着百里晴川那副傻样,冉初容冷哼一声。
「就……就集结了一帮兄弟们,在码头上干活……」百里晴川老老实实地回答。
「只有这样吗?」柳眉一挑,冉初容又问。
「还成立了工会,让兄弟们互相能有个依靠……」
说得那样简单,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冉初容不是傻子,在来之前,自然将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百里晴川来到这个码头后,像以前一般的干起码头工的工作,但没多久,他就将码头上原本各自讨生活的弟兄们化零为整,彻底组织了起来,然后以他为代表,与各家船坞们谈条件,若工资太低或者欺负人,大夥儿便不开工,让那些货物留在船上,永远不见天日!
但只会谈条件不是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让所有的人都信任他——他让弟兄们知道加入这样的工会,只要好好工作就能保障自己衣食无虞;他让商家们知道,只要大家诚信以待,那么任何时候都会有最认真、最努力的人来为他们工作。
「你……怎么来了?」望着冉初容半晌没有再开口,沉默许久之后,百里晴川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是啊,她不是该在西京城好好的、幸福的生活着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不想看到我?」站起身,冉初容缓缓走至百里晴川身前,抬头瞪着他。
「不、不是!我只是……」
他怎么可能不想看到她?他想极了!想得心每晚都在疼着、痛着……
可他能说吗?能说吗……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了!」望着百里晴川欲言又止的模样,冉初容眯起眼伸出纤纤食指,用力地戳着百里晴川的胸膛,「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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