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不由自主的欢呼。我也往他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哼!小孩子,浅薄幼稚。”柏子仁从鼻孔里出气,手一扬,球应声入网。
我不动声色的看他,他也不多说话,一个接一个投篮。是金子终究会发光的,何况这块金子个头大,长的还比较帅。小姑娘的眼神在这时候最好使,“刷刷刷”的目光全集中到了他身上。柏子仁嘴角还是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淡淡的看着前方,球一个一个地飞出去。已经有女孩子在惊呼了,我数到了六个MM拿出手机明目张胆的给他拍照。我大笑,推了他一把,跟小孩子争,你无聊不无聊。他放下球,勒我的脖子,笑容满面,出奇的孩子气,我高兴,我就是不要你看他。
周围的小姑娘们看我的眼神都淬了毒,鹤顶红啊孔雀胆,仙风夺命散。
“要死啊,你松手。”我笑着掰他的胳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他得意洋洋,故意凑到我耳朵边上吹气,语带恶意,我就是想看你是怎么被害死的。
我飞了他一眼,粲然一笑,毫不客气的朝他肋骨顶上去。
柏子仁痛苦的弯下腰,声音艰难,麦……麦爻,你居然偷袭。
我笑着跑开,不等他站直腰板过来报复。冬冬见状,篮球也不投了,蹦蹦跳跳的过来,非常凑巧的在柏子仁脚面上蹦跶了一记。基于阿加莎的理论,事实上真正的巧合总是很少的。我有理由相信我妹是在落井下石。我们哈哈大笑,把捂着肚子跳着脚的小柏往篮球区一丢,开开心心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游艺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我怕把冬冬给弄丢了,干脆牵着她的手。我妹超级逗,竟然摇头晃脑地唱“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儿子的头大手儿很小,爸爸的头小手儿很大,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走啊走啊走啊走,转眼儿子就长大”。我笑的下颌骨都痛了。冬冬小脸蛋一扬,眉飞色舞的看我,鼻子里轻轻飘出“哼”。我乐得弯下腰忍不住不停的揉她的鬈发。
“秦冬?”小男孩崔竹浩从前面跑过来,脸上掩不住惊喜,“嗨,真的是你。实在是……太巧了。”
冬冬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尴尬和不知所措,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自如的进退。小姑娘笑容明媚,对崔竹浩露出甜甜的笑靥。反倒是崔竹浩小朋友在我妹陡然的亲切下下意识的抓起了脑袋,只是嘿嘿傻笑。
“嗨,麦爻,竟然又遇见你了。”崔俊彦春风满面,人太挤了,他得紧紧贴着他弟才不至于被挤散。
“是啊,这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实在是不可思议。”我笑,拉着冬冬往边上避了避,给路人让道,“天啦,人真的好多,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玩。”
“啊,姐姐,你不知道吧,今天是周年庆,可以打八折。”小男孩终于停止傻笑了,热情的邀请冬冬,“走,这里我熟,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冬冬看看我,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不了,你自己去吧,我看看就好。
“看他们玩不如看我玩。”小男孩契而不舍,见冬冬始终求助的看我,立刻把突破点转向我,“啊,姐姐,你就让秦冬跟我一起去玩吧,我保证不会把她弄丢的。”
我忍俊不禁,拍拍冬冬的脑袋,又揉揉她的鬈发,柔声道,你自己去玩吧,不过不准跑太远。
“嗯,我知道了。”冬冬点头保证,笑着跟在崔竹浩后面。我听见小孩子惊奇的声音,咦,秦冬,原来你也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家教问题,我妹估计是耳濡目染被我带暴力了,竟然很没有淑女风范地白了他一眼,凉凉道,拜托,我的情感很正常。
我忍不住笑了,崔俊彦也笑了起来。
“嗳,崔,你弟弟的中文可比你好多了。”如果没有人提及,听崔竹浩那一口正宗的N话,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外国人。
“竹浩五岁就来中国了,他的幼儿园小学都在中国读的。我妈妈还担心他以后会忘记怎么说韩语,在我们家里,大家都只准对竹浩说韩语。不过这样一来,我的中文就提高的很慢,所以我坚持要从家里搬到学校去住。”崔俊彦说的极慢,字斟句酌的,生怕自己犯语法错误。
“崔,你这样子不行。你放心,就是我们中国人自己说汉语,能说的标准规范的也不多。语言主要是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如果你能描述出你心中的意思,听的人也能够理解你的意思,那么就算按照严格的语言规范来讲,这种表述是错误的也无所谓。”我抑不住好为人师,“你看竹浩为什么能说的这么流利,因为他年纪小,不会在意自己犯什么语法错误,所以他敢说。凡事都是熟能生巧,说得多了,自然能够说的好。”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怎么某些人一说英语就舌头打结?”柏子仁不知道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手勾着我的脖子,要笑不笑地对崔俊彦点了点头。
“凡事都是说别人简单,自己做难。”我耸耸肩,双手一摊。眉毛皱起,我挣扎着捶柏子仁的胳膊,“嗳,你松手,不晓得多重,不要压着我。”
崔俊彦的态度可比柏子仁热忱多了,他竟然笑着邀请柏子仁有空一起出去喝一杯。
“嗳嗳嗳,这个有空绝对不能是现在。我跟我妹还指望他送我们回去呢。”我这人一向自私,什么时候都先考虑好己方的利益。
“你笨啊,这不过是社交辞令,谁要你当真。”柏子仁没好气的白我,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装傻,现在看来你是真傻”。
“你才是傻瓜呢!”我气呼呼的回扫过去,比谁眼白多么,谁怕谁!
“唉,你这么一来我更加肯定了。”柏子仁手不仅没松,还变本加厉的把我整个人都圈进去了,下巴支在我的肩膀上,脸贴着我的脸,他笑容清浅而魅惑,“因为白痴通常都会极力否认自己是白痴。”
“你才白痴呢!”我嗔怒,手腕被他的手抓着,想行凶都没了原始凶器,我干脆跺他的脚,但他闪的快,害我自己差点摔倒。
“囔,还不承认。这不都极力否认自己是白痴了吗。”
“我没有!”人越来越多,我们都被挤到角落里,我整个人干脆都贴在他怀里。好在人实在太多,形势迫人,倒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那你就是承认喽!”他满脸戏谑,非常满意我傻乎乎的落到他设的文字陷阱里去了。
我懒得再绕圈被他嘲笑,正色低声要求,松手唻,我得去找我妹了。
“喂,你也太不争气了!就为了这个……竟然把冬冬都给弄丢了。”柏子仁不置信地看我,痛心疾首的模样,“麦爻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为敌人的糖衣炮弹所俘获哩。况且这根本还谈不上是什么诱惑。”
“什么跟什么,哪跟哪啊。”我隐约开始有些不自在,一边挣扎一边解释,“冬冬跟崔竹浩玩去了。”
“罪加一等!这不是失踪,都上升到人口拐卖了。”他看了崔俊彦一眼,凑到我耳边,“而且还是跨国性质的犯罪。”
我的头生生地避开,头发曳到了柏子仁的脸上。他愣了一下,总算把胳膊放下了。我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紧张兮兮的检查自己的脖子。放下镜子,我怒目圆睁,厉声控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脖子都被勒出一道红痕了。
柏子仁反而笑了,嘴里是哄小猫小狗的语气,乖乖,不生气,我给你揉揉。
“去死吧你!”我笑着跳开,回头嗔他一眼,“你的分筋错骨手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修炼吧。”
他笑笑,懒懒的倚在柱子上。旁边的崔俊彦看看他又看看我,完全茫然的表情。
怨不得崔俊彦的理解力,与语言程度无干,就是站在我们身边的同胞,又有几人能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包括我自己,何尝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每一个举动的动机。
跳舞机前围了一大圈人,冬冬站在人圈的外围,百无聊赖的看周围的风景。见着我,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崔竹浩那小子呢?”我东张西望,没看见那个笑容灿烂到近乎欠扁的小男生。
冬冬嘴巴一努,囔,没见过这么骚包的人,活像动物园里的孔雀。
我踮起脚,看到跳舞机前表情淡漠的小男孩,不由得失笑。男生还真是天性爱在女性面前耍酷,小学生如此,中学生一样,升了大学也没变到哪里去。崔竹浩的舞技相当不错,边上聚集了一大堆人观看。里面难得有不少男生,还在替小弟弟加油。钱钟书先生说的没错,二十七八的少妇对豆蔻年华的少女还不惜滥美之词,对于二十一二的姑娘,言辞就苛刻多了。
“在想什么?笑容都是恍惚的。”柏子仁跟了过来,手轻轻在我眼前摇晃,还搞笑的加上长长的尾音,“招魂了,招魂了,魂归来兮——”
我哭笑不得地睨他,下巴扬扬,瞥向崔竹浩,看,那个小男孩,怎么样。
“小孩子心性!”柏子仁不以为然。
“你自己还不是。”
“嗳,那不一样好不好。”他很认真的替自己辩解。
“按照你的理论,人们都会极力否认自己的罪过的。”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支舞曲终了,崔竹浩满脸兴奋的喊冬冬,秦冬,你也一起来玩好不好。
我妹没什么兴致的撇撇嘴,懒懒应道,你自己玩吧。然后对我肯定的加了一句,姐,看到没有,他就是这么浅薄无聊,这样的人怎么那么出色的哥哥呢。他爸妈实在是太偏心了。
柏子仁冷笑,出色的哥哥?我倒觉得兄弟两个,弟弟比较坦荡荡。
冬冬没卖美男面子,淡淡的睨他,人小鬼大,老气横秋的口吻,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的眼光总是天差地别的,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水星。
柏子仁终于哑口无言了,眨巴眨巴眼睛,向我投诉,麦爻,管管你妹妹。
我冲他做个鬼脸,笑容大大,欣慰的抱抱我家妹妹,正色道,我家冬冬说的没错,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妹妹,看待问题的眼光也是如出一辙的精准独到。
崔竹浩没有再“浅薄无聊”下去,他从跳舞机上跳下来,蹦跶到我们面前。玩的太厉害了,他额头上都隐隐冒出了汗珠。我妹面无表情,手一扬,一包面纸递到他手里,嗯,给你,只准用一张。
“有其姐必有其妹。”柏子仁大笑,“葛朗台应该有两个女儿的。”
我凉凉的看他,蹙额,柏子仁你不知道吗,泼留希金就有两个女儿。
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我,泼留希金是谁?
我大笑,阿柏啊,你终于也有不知道的时候了。泼留希金是《死魂灵》上的著名的吝啬鬼。
“难怪!”他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俄国文学我只看一个列夫托尔斯泰。”
“我倒蛮喜欢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他的《怎么办》挺有感觉的,就是外国人的名字太长,我看到后面老记不得这个人是谁啊,那个人又是谁啊。”
“哦?那你还喜欢什么书。”柏子仁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问我。
“我?没什么特殊的偏好。除了那种政治意味太浓的所谓名著外,只要不是太差劲的,我都愿意看看。哈,主要是看心情,冬天围炉读《傅雷家书》,夏天吹着空调看杂志,怎样舒服怎样来。中国古典文学我正儿八经看过的只有《红楼梦》《聊斋志异》,外国文学我最推崇《飘》和《荆棘鸟》。”
“果然。”他点点头,“你喜欢的小说都是女人天下。”
我笑,这个社会对男人投注了太多的关心,地球围绕男人转,倘若女人自己都不关心女性群体,还有谁来关心我们的所思所想所需所要。
“亚洲文学呢,你比较喜欢什么?”
“日本的推理小说和泰戈尔的诗吧,其余的我所知不多。”我好笑的睨他,“拜托,你要考我啊,我可是理科生出身。”
“你还好意思说,一理科生去抢文科生的饭碗。你让不让别人活啊!”柏子仁笑,忽然开口,“嗳,算我多嘴,你为什么不去复旦。”
“我舍不得如花的帅哥你啊。”我要笑不笑地扫了他一眼,开玩笑道。
“哎哟,是我连累你了。”柏子仁自知罪孽深重,头凑过来征询意见,“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负责任啊。”
我笑,算了吧,要负起责任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排队轮到我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嗯,日本文学你只喜欢他们的推理小说?”他突然回归到了先前的话题,“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村上春树或者川端康成。”
“噢,不。”我笑,“说不上什么原因,《挪威的森林》我始终看不下去,总觉得看了很难受。至于川端康成,除了中学语文读本上收的那篇《伊豆的舞女》外,他的小说慢的叫人着急。还有《雪国》什么的,苍天,我压根就看不下去。”
“哈哈,再精彩的作品也有看不进去的人。”柏子仁点点我的头,“道行不够,你也就只能看看最通俗的那些。那么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呢?”
“NO,别跟我提这本小说。这是我看过的最郁闷的小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个源氏公子有什么值得歌颂的。不就是一日本版的西门庆吗。他比西门庆更甚,人家西门庆还只是偷香窃玉,他都跟自己的母妃私通上了。整本小说我没发现他做过一件好事,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他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却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些女人该怎么办。那么恶劣的去引诱别人,置别人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人,竟然是迄今保存的历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作者居然还是个女的!使用的竟然还是歌功颂德语气,我实在是觉得这个紫式部脑子进水。不过才女脑子多半不好使,容易上当受骗。看看张爱玲,再看看三毛。”
柏子仁大笑,照这么说,源氏在你眼中一无是处了。
“非也非也。”我一本正经的摇头,“起码我从这部小说里知道了‘更衣’还是日本宫廷妃嫔的一种等级。我原先以为它在古语中只有上厕所这一种意思的。”
“麦爻,你能不能文雅一点,一个女生,上厕所上厕所的挂在嘴边。”柏子仁一脸受不了我的表情。
“呃,它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么。‘邦起更衣’,难不成词语解释的时候我还写‘上洗手间’?”
柏子仁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你啊你。
“所以说,就我看来,这个光公子除了长的帅点,地位高点,人比较有钱以外,除却一身皮囊,舍了身外物,根本就是个垃圾。浪费纳税人的钱粮。”我耸耸肩膀。
“照你这么说,源氏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了。”柏子仁微笑着眯起了眼,“一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
“未必啊,至少他长的帅。美男才是王道。你想想看啊,而且他还有钱,有地位。有这么个美人鞍前马后,哪个女人不心旷神怡。出去跟手帕交聚会你有个光彩照人的男跟班,大方接受众家姐妹羡慕的眼光,胃口开了好几倍;和他出入高级场所,其他人的妒忌都甘之如饴;有了活动的自动提款机,血拼购物全无后顾之忧;遗传基因优秀,后代不是帅哥就是美女;更重要的是,自己觉得养眼啊,爽心悦目。有美男相伴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清风徐来惬意舒爽。”我淡淡的微笑,眼睛随意的落在远方。
“就是这样?原来还有这么多好处,我都不知道。”柏子仁面上笑容不减,眼底暗潮汹涌。
我笑笑,轻轻乜了他一眼,调侃道,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在含蓄的夸奖我么。”他有些烦躁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