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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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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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一定很爱你吧,所以才会笑着看你离开,装作毫不在意地把你推给我。我说他怯懦软弱,是我狭隘无知才真。他爱得一点不比我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停留在我身边。我一向嫌弃他,觉得他不配站在你边上,到了这一步,才发现,他是那个最适合的人。要有怎样的度量,才能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推给自己仇人的儿子。只因为他知道我可以把你保护的更好。没错,麦麦,你清醒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你,当年设计让陆家垮台的人是我的父亲。……我以为这一切都随着她们的锒铛入狱结束了,可没想到又被翻出来。……别担心,别怕,不会再有事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再有事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开开心心。无论让我怎样我都无所谓。我的麦麦,我的妖妖。”
  我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每过一秒就少一秒。他贪婪地看我,温柔地吻我。我则像个孩子般依赖着他,一睁开眼倘若看不到他我就心头恻恻,惶惶不安。我们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即使这样,这时光也是我们偷来的不是。接到妈妈的电话,她惊慌失措地喊我去医院的时候,我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即使你拼尽全力放下一切,它还是不会属于你。
  我等不及叫护士拔下输液的针头,随手扯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差点没跌倒。柏子仁扶住我,沉声道,我陪你去。
  终是没能看上最后一面。我到的时候外婆人已经不行。孙士杰那个混蛋怕也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至于要跑到外婆家去说些有的没的。外婆毫不犹豫地将他带来的水果全丢到他脸上,然后客客气气地喊守在门外的舅妈送客。不明就里的舅妈转过头回房,外婆已经瘫倒在地上。突发性脑溢血,能救回头的又有几人。妈妈跟舅妈悲恸欲绝。
  我侧头对着柏子仁恓惶一笑,我的外婆,就这样走了,她是我的家人啊。转过来看着雪白的被单,我却异常冷静下来。
  “这事不能让姚飞知道。一定得瞒着,他高考,受不了。”
  舅舅在出差,爸爸偏偏正在相邻的城市开会,一两天的赶不回来。柏子仁帮忙料理了丧事,直到灵堂设好,家里大人才到齐。我在这一瞬有种长大成人的感觉。吃了斋饭,我送他往外走。桃花已尽,转眼春无计。他安排的妥帖,家里没人知道我生病的事。
  他家派车来接他,黑色的车,如灵堂一般肃穆。我折了杨柳枝送他,微笑着道,再见,一路顺风。
  大学就是这点好,只要点名没被抓到,准时参加考试,你一学期不露脸都没人有意见,反正该你交的钱一分不少。院里的交换生人选一周前就已定下。李苏淡淡地看我,面容平静,是你不知道珍惜。
  我不知道珍惜什么?我的爱情还是我的友情?我微笑,朱唇轻启,那也不错。
  今年夏天来得早,备考的日子火炉早早发威,备考备考备受炙烤。烤熟了一帮争过独木桥的千军万马,再烤我们这帮过了桥的千军万马。完了最后一门,真跟解放了似的,直接跟着阿秀杀去KTV死疯。
  路上经过麦当劳,两人看着圣代叫一个馋啊。愣是叫洋快餐又搜刮了我们身上的人民币。一人捧着一个,神神叨叨地祈祷千万别挂科。我缺了一个多月的课,奖学金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到了KTV二楼,崔俊彦正在包厢门口探头张望,见了我们招手。我过去点点头,笑着打趣两句,低头绕过进去了。
  见着柏子仁也不惊讶。我圣代还拿在手上,舔了一口,对他笑笑。他也点点头,坐在沙发那头没有起身。唱K的有几个是高手,一包厢的鬼哭狼嚎。偏生有个男生捏着嗓子模仿莫文蔚,拉着同伴合唱《广岛之恋》,那个“我爱你”唱的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只庆幸现在天色尚早,否则准把狼给招来了。我忍俊不禁,拿起果盘里的橙子剥皮吃。不优雅,两手沾着黏黏的黄水,然而我却吃的过瘾。我打小的习惯,吃橙子必定自己动手剥皮,否则寡然无味。
  完了,我心满意足地用纸巾擦擦手,刚想喟叹一声,猛然身下一热,我顿时慌乱起来。苍天,怎么就忘了这一茬,经期刚过的时候倘若吃冷饮,我的老朋友会二度拜访。该死的洋快餐真的是害人匪浅。包厢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紧紧喉咙,努力镇定下来。然后轻轻起身,想悄无声息地溜出去。谁知这时阿秀刚跟崔俊彦合唱完一曲《神话》,看我站起,立刻问“麦麦你上哪?”。她的话筒还摆在嘴边,这一声,整个包厢的人全盯着我看,窘的我真想钻地洞了。
  “我,我要去趟超市。”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要我当着这么多男生的面说去洗手间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痛快。
  “好嗳好嗳,我要喝大果粒的酸奶。下一首你点的《可不可以不勇敢》我替你唱。”阿秀立刻举手表示欢迎。
  我骑虎难下,只好匆匆点头。
  “我陪你一道去吧,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柏子仁静静地起身,走到我边上。我的脸也在滴血,再也不能耽搁下去,只好不置可否,匆匆推门出去。
  一出包厢,我用蚊子哼般的声音开腔,我要去一趟洗手间。然后不等他反应,迅速冲进去。屋漏偏逢连夜雨,厕所里满员。我等的欲哭无泪,连碰头的心都起了。轮到我进去一瞧,果然已经泛滥成灾。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面纸胡乱对付。江湖救急,已经顾不得许多章法。
  回到包厢门口,遮掩的门里传来阿秀清朗的歌声“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就算现在的女人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不能坦白地放声哭喊?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很痛很难。”
  “走吧。”我一垂首,快步越过包厢门口。
  幸而KTV的对角不远处就有家超市。我飞奔过去,推了他一把,言简意赅,你去买酸奶。自己则匆匆上了二楼生活用品区。顾不得货比三家,更顾不得挑剔,直接拿了一包就闪人。
  人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明明不是双休日,为什么各个收银台前都是一字长蛇阵。我拎着篮子急得跺脚,上面掩饰性的铺着散乱的零食。柏子仁要帮我拿,我死也不肯。他面色已暗,可惜我无心思再关心。结账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肯我掏钱,强势作风一如既往,直接把我挤到后面。一份份商品拿出,直到轮上那包“护舒宝”,他的神色开始尴尬。两个人傻愣愣地盯着那包卫生巾,都难堪的要命。收银员不耐烦地催促,卫生巾到底要不要?
  “钱包拿着,结账!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他飞快地把东西往我手里一塞,迅速返回去。
  真的只是一下。转瞬他已经出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我脸臊的恨不得立刻化身土行孙。匆匆接过袋子,也顾不得说谢,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间。袋子里有件紫色的丝绒连衣裙,标签还没来及拆下。还有就是浅色的底裤。我来不及害羞,赶紧都给换上。去而复返的老朋友太过热情,我的底裤全然毁了,深色的牛仔被殃及匪浅。
  我拎着袋子忐忑不安地出了卫生间。他站在门口等我,见我,也是面上绯红,比我更加局促不安。
  一下子又两厢尴尬。
  “还回去唱歌吗?”
  “不要。”我赧然地低下头欣赏自己的鞋子。我换了身衣服,他们看了不知道会联想到什么份上去。
  “真漂亮,就知道你穿这件裙子会漂亮。”他的手掌轻轻摩娑我的肩头,附在我耳边赞叹。我侧头微微一笑。
  “陪我走走好吗?”
  “好。”
  这个城市有大片碧绿的梧桐树,郁郁葱葱,交接成网。阳光从其间筛漏,泄下碧色清凉。我拎着装了脏衣服的袋子,尴尬不已,直后悔刚才为什么把它们带出了洗手间。
  “你弟弟考的怎么样?”
  “一般般,不过应该能进物理系。”
  “嗯,在一起好,起码彼此有个照应。”
  旁边有疾驶的电瓶车穿过,他一把拽我过去,教训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手放在我的腰肢,我的身体靠在他怀里,飞起的衣袋则打到了他的后背上。腰间传来的热度烧的我面上飞霞。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他的眼睛沉沉地盯着我,唇落下,却是在我额头上印了个吻。
  “身体恢复的不理想吗,怎么比以前更瘦了。”他抚着我的腰,皱起眉头,“看看,腰细的,一折就会断。”
  “没有,只是考试比较辛苦。”我绽开大大的笑容,“暑假里肯定会养回头。”说着为了增加气势,我还挥挥拳头。衣袋“簌簌”作响,柏子仁扫了眼,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困窘更甚,手讪讪地背到身后。他笑意更浓,满是揶揄的神色。
  “笑什么笑!”我恼羞成怒,“不准笑!”
  他叹了口气,揽我入怀,胸腔震震的,有闷闷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放心的下。
  “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吃冷饮?!”他的脸色不好看,隐着愠怒,“怎么这么大的人都不晓得照顾自己。”
  “不是的。”我急急辩解,“本来已经……后来吃了圣代才……”耳朵在滴血,对着男生解释这种事,我臊的无以复加。
  “你啊你。”他无可奈何地摇头,手覆在我小腹上,轻声问,“痛不痛?”
  “还好啦。”我别扭地转过头,忸怩起来。
  他笑了,摸摸我的头,轻声道,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不知道。
  我扬起头,贪恋地看他好看的眉眼,黑白分明,真真个的朗眉星目。我向来知道他相貌生得好,却从不曾仔细看。就好像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书,随手就塞进书架,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什么时候看都可以。等到有人问起,那书都说了些什么?才茫然睁大眼,四下寻找书的踪迹。
  林荫道已经到了尽头,我们皆沉默地看着白花花的阳光。我咬咬牙,忽而转头对他笑,请我喝奶茶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点头说,好。
  店堂里人迹寥寥,稀疏的三两个客人头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空气中流淌着一首舒缓的曲子《Cry On My Shoulder》。店堂的墙壁刷成了明亮的天蓝色,走进去仿佛置身宁静的海洋。他帮我拉开椅子,等我坐好自己才坐到对面。
  奶茶端上来,他也要了一杯。他本是讨厌甜食的人,却陪着我喝奶茶吃蛋糕。奶茶冲的正好,喝一口,齿颊留香。暖暖的香浓充满了胃腔,我只觉得浑身都舒爽。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放心,你在意的人不会再有事。”他笑着端起奶茶,喝得太急,烫着了舌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店堂里的音乐已经换了,是我初三那年流行的周华健翻唱的《忘忧草》。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 往往有缘没有份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 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美丽的人生 善良的人 心痛心酸太微不足道
  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识相知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你要不要来份栗子蛋糕?”
  我抬起头,淡淡一笑,摇头道,我要吃很甜很甜的东西,吃甜食的时候比较容易快乐。
  “来两份提来米苏。”我按住他的手,微笑,“这次我请你,提来米苏。”
  他仲怔,手掌上翻,握住我的手,然后松开。
  我笑了,面色柔和如初,轻声道,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我要给我妹做家教,我得参加暑期社会实践,我还得帮我妈做家务。
  “嗯,我知道。别怕,事情已经找到了另外的解决方法。不会再有事了。”
  “我不怕。”
  “要有什么事就找程家明或者梁丘。”
  “好。”
  “一定要记得准时吃饭,不许找借口躲过任何一餐。”
  “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找赵子健,他除了会向我出卖你以外绝对是个好咨询师。”
  “嗯,我会。”我假装在包包里找东西,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要好好照顾自己,只许发胖不准瘦。”
  “好。”我扬起头,微笑。
  “全世界你最大,一定要对自己好,别把自己排在别人后面。”
  “对,我最大。”我咬住下嘴唇,咧咧嘴,往口中送了勺提来米苏。太甜了,甜的发苦。
  “麦麦,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他拿起我的手,轻轻吻了吻手背,笑容明亮清澈。
  “我会的。”我抬起头,认真地微笑,“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快乐。你也记得要快乐。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柏子仁,答应我一件事。”
  “嗯。”
  “我要先走,你不要送我,也不要叫住我。”
  “好。”
  我笑着起身,在他额上印了个吻,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带上衣袋。我一步步地向外走,咖啡屋的玻璃窗上映出的女子笑靥如花。我认真地笑,我笑起来的样子最漂亮。
  “忘忧草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一次拥抱
  青青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柏子仁看着印在他瞳孔中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在街的那一角消失不见。步步生莲,踩在心间,开出彼岸花。
  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有“带我走”的含义,带走的除了美味,还有爱和幸福。
  他大口大口咬着咖啡厅里最时髦的甜点,爽利醇郁的口感混着眼泪的咸涩,是生生斩断幸福的味道。他在心中哭喊,麦麦,我爱你啊,我爱你。

第110章
港报解读新一轮解放军高级将领人事变动原因。除了副总参谋长章泌生中将和广州军区司令员刘镇武上将对调外,解放军少壮将领纷纷“二级连跳”,擢升速度之快,堪称近年来所罕见。这包括某大军区参谋长房峰辉中将出任军区司令员;某大军区参谋长赵克石中将升任大军区司令员;某大军区副政委陈国令中将升任某军区政委;某大军区参谋长王国生中将升任军区司令员。这种“二级连跳”的晋升轨迹,现实中央军委为年轻有为将领设置“快车道”的魄力。美国军事观察和评论机构认为,解放军现代化进程的加速,需要“更年轻、更有知识、更有眼界”的指挥人才。
  已经是数月前的旧闻了。我关闭了网页,揉揉太阳穴,去冰箱拿了块栗子蛋糕吃。今天是今年的第一个七夕,我曾经向一个男孩允诺会陪他过两个七夕。我妈打电话过来,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去一下吧。不管怎么说,孙妈妈跟孙郴可没有什么对不起咱家的。
  这一年的暑假,我见到了孙郴,在孙士杰的葬礼上。孙局长终于高升,进入了省委。他兴奋莫名,在饭局上喝高了。车子上了高速,前面有辆货车跟卡车追尾。本来与他无关,他非要下去看热闹,司机跟秘书都拗不过领导,只好跟去。一箱货物掉下,秘书伸手去挡不及,刚好砸到他的头上,当场毙命,秘书一条胳膊粉碎性骨折。是不是很讽刺?那场车祸的原本相关人员最多只受了擦伤和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他是害死我外婆的凶手和导致我小姨丧命的始作俑者,他死了,我妈只差没买鞭炮来庆祝,岂肯去吊唁。但他毕竟是孙妈妈的丈夫,孙郴的父亲,我妈觉得家里一个人不去不好,就让我作为全权代表。她以为我是小孩子,怨恨的少;可她不知道我的怨恨更多。
  孙郴比记忆里高了一些也健壮了。他神色肃穆,眉宇间有淡淡的疲倦和悲伤。纵使千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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