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凝本一肚子委屈巴望着慕容谦替她发泄,这会儿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不觉泪如雨下,紧咬着唇,深望了他一眼,猛地往外面奔去……
天空下,一道俏丽的粉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两人各有所思地对望着……
“现在只剩下两件了。”冰尘雪用手擦去了额上的细汗,语气十分公式化。
慕容谦冷笑了一声,定定地望着她,似乎一眼就能把她的伪装全部看穿,和这样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对视,她莫名觉得一阵压抑。
“你就这么浪费它?”片刻后,慕容谦在她身边坐下,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沉得仿佛没有一丝光的夜晚,无端让人觉得郁闷,喘不上气。
第二部分 第59节:风雨前奏(4)
闻声,冰尘雪撇了撇嘴,目光毫无畏惧地抬高了与他对视,面容丝毫不见悔色。
“只要我不觉得是浪费便好。”她淡淡地道,眼中星辰璀璨,竟有些喜悦。
慕容谦不觉失神,有一瞬间呆呆地望着那双闪烁不定的清眸,右眉不自觉挑高了一些。
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将军,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很难再弥补,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错过。”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冰尘雪若有所指地朝梅园的出口方向瞥了一眼。
说完也不理会慕容谦深不可测的注视,径自拍了拍身下的裙衫,大步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也罢,这浑水,她也不想再趟了!
深夜,身上忽地感到有些凉意,冰尘雪躺在床上,将被子裹紧了一些,却依旧感到阵阵凉风吹来……
浑身猛地打了几个冷战,她终于疲倦地睁开眼,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一线月光,她蓦地瞪大了双眼,惊恐而难以置信地望着幔帐边的一张脸。
那双眼眸如寒冬幽深的寒潭,漆黑不见底,像是汪洋大海,即使风平浪静,也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双手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她片刻不敢懈怠地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殷佐?!
“看样子,你在这儿过得很好。”冷笑一声,此时他眼中仿佛映入这万点细碎的银光,愈加变幻莫测,声音如往常一般冰冷。
她深呼了一口气,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两双眼睛,一双讥讽而冷漠,另一双震惊而不解……
最后,冰尘雪不记得她坐了多久,直到月色渐渐退去,天空破晓时,她才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而她却像打了一场仗,浑身冷汗淋淋……
“小姐,将军正在外厅里候着。”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她先怔了一下,半晌后才松了一口气,是凤儿的声音。
心中一阵无力,她应了声,这才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缓缓起来穿衣梳洗。
大约一盏茶工夫后,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衫裙走了出来,因没上妆的缘故,面色十分苍白,嘴唇亦是淡白颜色。
慕容谦坐于上座,一身砖红色朝服。冰尘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摇曳着的火焰。
看来一下朝就立即赶到她这儿来了!
几乎是同时,他亦抬眼望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疲倦异常,浓眉不觉轻皱了一下。
“怎么?昨夜为着公主的事愧疚了一晚上没睡着?”戏谑地瞥了眼她眼下浓重的青晕,他拿起案上的玉杯,轻啜了一口。
闻声,冰尘雪笑了笑,并不言语,脑中却又想起了昨夜那个画面、那双眼,莫名又是一阵轻颤。
见她神色微有异常,慕容谦眯了眯眼,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这女子今天是怎么了?
“将军为何事前来?”单刀直入,一向都是她的特点,尤其是对这些自己不想深交的人。
见她如此着急,慕容谦抿了抿唇,唇间的笑意很快到达眼底,只是短短一刹那间,那张俊脸立即换上了一副异常严肃的神情,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公主昨天没有回宫。”声音极轻,甚至带些沙哑。
面色一惊,她的手轻抖了一下,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慌乱。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慌乱和无力感,莫名使她感到一阵压力……
她没有说话,眉间悄然笼罩上一层轻愁,目光也不再那么冰冷无情。
“以她那性子,一定躲到某个地方发泄去了。你那样伤她,她自然没心情回宫。”冰尘雪淡淡说道。强压下心中一团烦躁,她努力扯动唇角一笑。
这时,慕容谦有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面容依旧十分沉重。
“没想到你竟这么冷血,心中一点儿愧疚也没有,倒是将责任一股脑推到了我身上!”眼中第一次夹带了鄙夷,慕容谦平静的声音透出一阵厌恶。
指甲一点一点埋到手心里,钻心的疼才勉强压下怒火,万般的凄凉又浮上来,一时满心苦涩。
第二部分 第60节:风雨前奏(5)
冰尘雪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冷笑一声道:“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爱,若将军对公主有心,还是多想想如何寻她,而不是站在这儿对我这个弱女子逞口舌之快。”
说完霍地转身,看也不去看他,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忧色。
她讨厌这种被人咄咄相逼的境地,纵然她表面上冷漠如常,尽量表现出不关自己的事,可是心中难免也在忧虑。其一,殷凝出走最直接的关联人便是她,若追究起来她是难逃干系的;其二,对于公主,她心中着实有些愧疚。
只是,若那日殷凝不出言侮辱,她想自己也不会一气之下让人难堪,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确实过分了些。
只是,她生来便不是热心肠的人,如今她也更不可能表现出心急如焚的模样。
“你……”慕容谦不觉被她激怒,他冷冷地盯了她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来告诉她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她能亲力亲为去寻人?还是只单单想看她愧疚的模样?
只可惜他忘了,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个没心的人!
想到这些,他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冷淡,又举起身边的玉杯,快速饮尽了杯中剩下的温茶,霍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她失踪了别忘了你是第一个受牵连的。”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后,慕容谦立即拂袖而去……
冰尘雪没有做声,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目光转而迷茫深沉起来,面部却一如既往,不见丝毫变化。
而后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脑中却反复琢磨着这事,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安,公主的失踪如今怕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也许她存心躲起来,过个几日待闷气消了些便可能再回宫;这其二……想到这,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许有人早已布好了一个局,只等这一刻……
登时又惊又急,她紧紧地握住双手,心下只希望不要是第二个假设才好!
第二日,她在屋子内坐了整整一天,没有踏出半步……
那慕容谦也如消失了一般,她几番让凤儿暗地里去打探,每回都没消息。
直到过了两日,一个人的出现将表面平静的局面全打破了……
“小姐,将军那边传话让您过去一趟。”这日,冰尘雪刚用完午膳,就见凤儿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她低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跟着凤儿往慕容谦的院子里去。
一路上,她心神不安地跟在凤儿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总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一过主屋,凤儿便留在了门外,只大约引了个方向让她进去……
要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冰尘雪暗地里将脸上着急的神色掩饰好,这才换上一脸冷淡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阳光下,殷佐立在正堂中,头上戴束发嵌宝紫玉冠,穿一件绣着五爪飞龙的黄色锦袍,腰系翡翠玉带,星眸深邃,满身王者之风,让人不觉对他生出敬畏。
步子不自觉放慢,她走近了一些,这才看见一侧正坐着面无表情的慕容谦。
想必那日真真激怒他了,直到现在他脸上依旧存着些愠色,见她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面上没有半分变化。
“你来了?”殷佐见她进来,便开口和她打了个招呼,黑澄静明的眸子,眸光寒砭入骨。
她点了点头,仍旧不言语,只愣愣地盯着对向自己的那双黑目,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晚的那双眼。
“慕容,你把事情告诉她吧。”嗓音略有些沙哑,殷佐指了一旁的位子,示意她坐下,脸上难掩疲倦之色。
看来最近公主的事一定搅得他也不好过!暗自叹了口气,冰尘雪在慕容谦对面坐下。
“今日,我们收到消息,公主……确实被人挟持,只是,到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出那些人的身份。”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下来,目光带着怀疑望向冰尘雪,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抬首间,殷佐也正满眼深思地盯着她,冰尘雪先是微怔一下,而后忽地冷笑出声。
“看来你们二位是怀疑我同那些人有关系了?”仿佛有人突然从头顶上浇下一大桶水,而那水冰冰冷冷的,好像立刻冻成一枚锋利的冰棱,刺破了她的心脏。
第二部分 第61节:风雨前奏(6)
她自嘲地低下眉,眼中恍惚蒙上一层水汽,心中亦悲愤难当。
果然!她突地咽下喉间几欲涌出的苦涩,寒声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太子将军想怎样做我皆奉陪便是!”
她脸上不可抑制地笑开了,眼底却是一片孤寂的荒芜,让人不由得心颤。
她从未想到,有一日,自己竟能从可有可无的地位一跃成为众人的焦点。
命运,有时真是可笑。
殷佐没有做声,安静如一泓深潭,眼里交错出现着种种复杂的神色。
慕容谦深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心中满是震撼,脸上的冷色不由自主淡下去一些,声音温和了下来道:“太子在宫里接到一只飞镖,上面只有十一个字:戌时携太子妃于西郊交换。”
话毕,冰尘雪立即面色大变,双眼空洞,两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
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腾在山间,时而怒拍山岩,时而细流涓涓,此时,方才终于归附大海。平静无波,藏巨浪于深海,只待风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瞧中的目标。
“我会去的。”良久后,她终于抬起头,咬着嘴唇,艰难地向外挪动脚步了……
冰尘雪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没有一次回头,没有一丝犹豫……
她快步跨出慕容谦所住的梨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她紧咬住嘴唇,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股腥甜在她喉间涌起,她强自捂住胸口,一声声地喘息着。
脚下的步子不觉跌跌撞撞,没有了方向,她漫无目的地跑向一处幽深的丛林,却见一片清碧色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强忍着胸胁的剧痛,急喘着气,看着湖中波影破碎的自己,一脸凄怆,苍白如鬼。
“小姐,回去吧。”蓦地,一个细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缓缓转头,这才发现凤儿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那丫头满眼担忧地望着她,见她嘴角淌着血,顿时脸色一变,慌张起来。
“别叫人,这不过是气急攻心而已。”就在她一转身之际,冰尘雪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
凤儿听罢,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见她一脸痛苦,慌忙将冰尘雪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缓缓朝着梅园的方向走去……
“看来冰尘雪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良久后,慕容谦将望向门外的视线慢慢收回,声音十分低沉。
闻言,殷佐只是勾了勾唇角,不发一语。
他习惯性地握紧了手中的玉杯,望着早已冷却的液体,忽挑高了右眉道:“何以见得?”
说完猛地将玉杯重重地放下。
目光十分不认同地扫向殷佐,慕容谦抿了抿唇,却是满脸深思。
有时候他的确搞不懂,这殷佐为何对这个女子防范如此之深!
“这么说,今日势必要带她前去交换了?只是你忽略了,她方才的情景好像不太好。”眼中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之色,慕容谦悄然皱起了眉头,脑中仿佛又浮现出那张倔犟悲哀的脸。
她脸上快速闪过的痛苦之色并没有逃过两人的眼睛,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她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身上竟然有着和当年花玉蓉身上一模一样的蔷薇标记。看来当年那个传言是假的。”殷佐敛了敛神,目光转而变得十分复杂。
他不是没有想过那名神秘男子的目的,这之一也许真如假象表明的那样,他们也许是一伙的。而这之二却是他十分担心的一种情况:也许那名男子也发现了她身上的那枚印记。
思及这些,他心中越来越烦乱,始终拿不准这一趟究竟值不值得。
“什么?!”听毕,慕容谦猛地站起身,走近两步,转而轻声道,“此言当真?”
声音极度压抑,隐约夹带着一丝震惊和担忧。
“亲眼所见。”殷佐点了点头,而后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事实当下除了他和父皇,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之前他曾派人查过,确定冰府内并无人知晓,可是这次的诡异事件却又似乎与这些有着神秘的联系!
第二部分 第62节:风雨前奏(7)
“这么说,当年那个死去的女婴是假的?”心下一震,慕容谦不觉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殷佐。
殷佐点了点头,浓眉微微皱起,黑目没有焦点地望向手中的玉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他的神情恢复如常,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杯子,沉声道:“没错,当年花玉蓉的女儿并没有死,所谓女婴之死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
他冷冷地扬了扬眉,眼中闪出一道精光,嘴角始终噙着似有似无的一抹笑。
慕容谦怔了一下,而后也没有再说话,眼神一时极为复杂。
想不到她竟然是当年花玉蓉的亲生女儿!
“如此说来,挟持凝儿的那人会不会当真知道这个惊人秘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疑惑出声再次打断了殷佐的沉思。
黑目不确定地闪烁了一下,殷佐轻叹口气,神色显得有些挫败。
“不知道,但愿他们认识。这一次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目光飘忽不定地移向门外,他轻叹了口气,浓眉却不自觉拧得更紧了。
也许,这一次也是个试探她的绝佳机会!
慕容谦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出声,脑中莫名又浮现出那张隐忍痛苦的脸,心头微微不安。
傍晚,暮色犹如悬浮在河中的泥沙,随着万物的平静,渐渐地沉淀下来,变成了深深的墨色。
慕容谦立于将军府外,一身玄色长衫,飘舞于暮风中,将他衬得越发高大,此刻,那张常年挂着微笑的俊脸第一次失了笑容。
冰尘雪在凤儿的引领下缓缓走出了慕容府,她看了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如看陌生人一般。
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慕容谦茫然地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却终没有说出句话来。
“来了?那出发吧。”坐在马上叮嘱随行侍卫的殷佐,这时也转过头,见两人僵持着,眼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寒声道。
冰尘雪一言不发,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清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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