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凤啸道:“好,尊驾一言九鼎,在下深信决无食言之理。”说着双掌一错,接道:“在下如仗兵刃取胜,未免胜之不武,自信一双肉掌尚能应付尊驾卓绝武功。”话落掌出一式「两仪四象」分攻而去。掌影纷纷,劲风如潮,攻向刘文杰胸腹四处重穴。
刘文杰认出奚凤啸出式竟是武当镇山武功「两仪掌法」一记绝招,暗道:“此人是武当门下么?武当玄门,绝少收俗家弟子,除非此人与武当大有渊源,焉能获得此真传。”
他只觉奚凤啸招式火候纯青,不禁赞道:“好招。”大手挥出一招「分波逐浪」,左臂横椎,肘力虚撞奚风啸「朝门」大穴,跟着趁势大手五指飞攫而出,指风锐啸。出招如电,掌肘指风几乎是一气呵成,错非他是成名人物,无法臻此化境。
奚凤啸心神一凛,暗道:“好神奇的武功。”掌到半途,招式疾变,掌招所及,全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刘文杰大感惊奇,原来奚凤啸一变少林降魔掌法,不禁对这蒙面少年未再轻视,反到小心翼翼,双掌疾抢,身法如风,着着逼攻而去。
奚凤啸掌指身法奇诡莫测,双掌运出两种不同的力道,一面思忖在庞镇寰传中记忆的各门各派的武学绝招,另一面却凝神思索何湘君及老叟梅六所传的武功神奥。不觉双掌情不自主地照胸中所思一一施展开去,组合得天衣无缝,神奥玄诡绝伦。
刘文杰越打越惊,不禁心弦大骇,只觉奚凤啸胸中武学竟是渊繁浩杂,几乎包括武林中各门各派的绝学,掌指所及,凶辣狠毒,全是人身致命的要害重穴,而且忖侧不出他下十招攻向自己的何处部位,暗道:“此人天生异禀,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如不收为己用,日后必成自己劲敌。”不禁施展出他数十年修为之精湛奇学。
两人越打越快,招式愈见凶辣.劲风逼旋,草木四偃,尘飞石走。他们正拚搏得难分难解之时,刘文杰忽发觉已不见欧阳翠英的身影,不禁一怔。就在此心神一分时,奚凤啸两指如电,划起一道如割劲风点向刘文杰章门大穴。
刘文杰冷哼一声,身形移宫换位,玄诡已极避开了辛辣指招,毒念徒生,翻腕弧形拍出一掌,掌力如山,重逾万钧,迅如雷奔。奚风啸料不到刘文杰竟能躲开这一招「天罡指力」之下,他虽因火候未够,只能发出三成真力,心方一惊时,但觉一股强劲猛风奔雷而至,闪挪已是不及,不由双掌平胸推出硬接一招。
「轰」的一声巨震,刘文杰身形晃了一晃,奚凤啸两臂酥麻,气血翻腾狂逆,一连倒退数步,只觉耳鸣目眩,喉头发甜,身形摇摇欲倾。刘文杰冷冷一笑,身形疾迈,迅如电光石火探臂而出,两指点在奚凤啸「鸠庭」穴上。奚凤啸眼前一黑,应指倒地。刘文杰翻腕伸指抓向奚凤啸蒙面乌绢,蓦地,一声厉啸传来,划破夜空,不禁呆得一呆。
只听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道:“刘文杰,你又在此害人么?一生伪善,终被漆某识破。”
太极双环刘文杰手臂疾撤,循声疾扑出去,双掌倏吐。惊天大震之下,三株碗口粗细杂树应掌而折,木叶飞溅四施,身形落处,空荡荡地一无人影,不禁一怔。十丈遥处,一蓬怪绿火焰冒起,映得刘文杰面目森厉骇人。四外起了一处鬼声啾啾,此起彼落,夜空如墨,涛音沙沙,益显得这郊野平添了几分浓厚恐怖气氛。
饶是刘文杰枭雄机智,胆大心壮,也忍不住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他双目进吐两道冷电寒芒,咳了一声,道:“滕老二,你我两人难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自为政,亦无须含血喷人,何况我一生伪善,未免用心毒辣,今晚所见并不如你所料。”
远处飘来阴寒忧人心神长笑道:“滕某不信料事有错,你如力辩清白,那人是何来历,是否十恶不赦之辈?”刘文杰不禁愣住,深悔一时疏忽托大,忘了详问那蒙面少年来历姓名。
谚云:“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失。”此话一点不错。
刘文杰一着之差,致会满盘皆输,不禁哑口无言,半晌厉声道:“滕老二,你无须咄咄逼人,刘某挟来此人由你当面询问,是否刘某行事有舛。”只听远处飘来一声冷哼,并无答话。
刘文杰面色激怒如罩严霜,一顿足回身掠去。俟他落足原处,只见奚凤啸形影已杳,不由做声不得,胸头怒火翻腾,身形震颤不止。他成名多年以来,只觉有首次遭人戏弄愚弄之感,一股无比屈辱之怒火,直冲脑中,无颜再见丰都鬼王回话,一垫足穿空电飞掠去。
夜风沙沙,云黯月黑,杂林深处忽响起银铃悦耳格格娇声长笑,林中缓缓走出二女一男,正是欧阳翠英姐妹及奚凤啸。欧阳翠华笑容满面道:“姐姐假冒丰都鬼王语声真像,连老奸巨滑的刘文杰都被瞒过。”
欧阳翠英冷冷答道:“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日后刘文杰相遇丰都鬼王时提起此事,必拆穿是我愚弄他,杀身之祸迟早不免。”
欧阳翠华冷笑道:“老贼最重颜面,丰都鬼王不说,自然他不提起此事,但世事常多出入意料之外,俟我等习成旷世绝学,也就不怕他了。”说着望了奚凤啸一瞥,道:“为了愚姐妹,如非刘文杰动了怜才之念,害得少侠几乎惨遭毒手,如今少侠意欲何往?”
奚凤啸道:“在下须护送张晓澜爱子回堡。”
欧阳翠英道:“张晓澜与刘文杰乃一丘之貉,互通声气,少侠回转鹿角堡,无异明告与刘文杰对招之蒙面少年就是少侠,徒然招致凶危。”
奚凤啸惊道:“姑娘所说是真的?”
欧阳翠英冷冷答道:“你如不信,就算我白说好啦。”奚凤啸闻言大感尴尬,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来答对。
欧阳翠华嗔道:“姐姐,人家与你有救命大恩,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出语讥嘲,岂不令人寒心。”
欧阳翠英星目中泛出怒意,道:“我这性情,难道你还不知道么?”目光转注奚凤啸的面上,接道:“奚少侠,你与张晓澜是什么交情?事关武林动乱,少侠如无碍难,不妨请告其详?”
奚凤啸对她姐妹来历似谜,举止莫测深高,深怀戒心,如非先入为主,岂能对太极双环刘文杰无谓结怨,几乎丧命,闻言略一沉吟,遂详说客店相救陶庆奎父女,相偕同行前来鹿角堡,与张晓澜并无渊源,正恰老龙神手下匪徒明袭鹿角堡,自己发现三条人影潜入五行楼。
欧阳翠英闻得五行楼之字,双目神光大炽,道:“少侠也随之入楼么?”奚凤啸点点头将其暗蹑入楼所见一一说出,不过称邹槐及麻面妖妇死在梅六之手,并瞒过梅六传艺之事不提。
欧阳翠英道:“之后呢?”
奚凤啸叹息道:“梅六虽然除了邹槐及麻面妖妇,但自身亦内伤极重,在下因不能见死不救,情不自禁闯入石室,梅六见了在下即托速通知张晓澜回堡,他远离在即……”
欧阳翠英忽惊叫一声道:“梅六必不待张晓澜转返鹿角堡已先离去了。”
奚凤啸摇首道:“姑娘这回料事有舛,梅六双腿已瘫残,怎能自动离去。”
欧阳翠英冷冷笑道:“奚少侠察视过他的双腿么?”奚凤啸猛然忆起梅六始终是端坐着,负伤后亦未站起,但双腿为长衫遮盖住,难道他是伪装么?他猜不透梅六伪装居心何在,不觉低头沉吟思索。
欧阳翠华走了过来,附耳柔声道:“别理我姐姐,她就是如此惹人厌恶性情,所以双十年华,一个知心人都无,其实面冷心热……”
欧阳翠英星目一瞪,道:“鬼丫头,你又在嚼什么舌根。”
时已将曙,晨风寒劲,飘拂衣袂,奚凤啸目露迷惘之色,答道:“在下实未曾察视梅六是否瘫残,难道他是伪装?姑娘睿智过人,可否解我胸中茅塞。
欧阳翠英冷漠如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此事似关系着一件阴谋,一时之间也难说清楚,必须抽丝剥茧,假以时日才能真象大白,不然,谬以毫厘足以失之千里,但奚少侠理应速回鹿角堡,如果少侠相信我的话,不妨如此……”
张晓澜一行赶回鹿角堡,堡中伤亡枕藉,张晓澜吩咐几句后,独自迳向五行楼奔去。他一直就未进入过五行楼,立在邹槐用剑所劈一方缺口前,犹豫了一下,伸手入怀取出夜行火摺,「喳啦」一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迈步跨入。
室内景物使他骇目惊心,一双尸体颅裂浆溢,太极图形积如小丘。张晓澜浓皱眉梢,踏步走下地底密室,但见邹槐及麻面妖妇尸体仍在,梅六身形却鸿飞杳杳,只见丹炉上平放着一张信笺,上书:“十载豢养,恩情似海,孤云野鹤,飘零天涯,物各有主,莫可强求,与虎谋皮,祸生眉睫,临别依依,不能尽言。”字体潦草,似是去时扩急书就,显然两腿复原如初,不禁悔恨焦急,又痛于爱子被掳,只感眼前一片昏黑。
他为人深沉,强自抑制,将梅六所留纸条烧去,一想及爱子,不禁唏嘘长叹,慢慢踱出楼外跃下,身法加疾矢奔至堡墙上。一个黑衣大汉一闪而出,躬身遭:“堡主。”
张晓澜冷睨了他一眼,道:“你等可曾见到住在五行楼内武林前辈走去么?”
大汉不禁一怔,道:“未曾,小的始终不知楼内住的是什么人?”
张晓澜强颜一笑,道:“奚少侠回来了么?”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只听一声森沉冷笑随风送入耳中,张晓澜心头一凛,大喝道:“什么人?”急风飒然.一条身影电飞而落。
张晓澜也算成名老辈,目光锐利,一见此人,不禁惊啊了一声。黑衣大汉钢刀已自出手,刀光电奔,猛向那条身影砍去,凌厉如山。那人冷笑一声,左臂闪电拍出。只听大汉惨嚎出声,仰面倒下,一柄钢刀倒插在心窝内,脏腑尽摧,五官鲜血涌出,气绝身死。
张晓澜欲出手拦阻已自不及,沉声道:“上官令主,你未免欺人太甚。”来人正是武林枭雄,凶名卓著之老龙神上官相。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自取死路,怎怨得老夫?”语音突变森冷,接道:“张堡主可是有意与老夫动手么?老夫正要领教。”
张晓澜闻言心中大凛,自知武功比起上官相来不啻霄壤,但也不能过分示弱,冷笑道:“你我把话说明再动手不迟,请问上官令主来此何意?”
上官相道:“老朽有一对头人物隐藏在贵堡内,特来索人。”
“既然上官令主志在索人,为何要与张某动手。”老龙神上官相突然放声哈哈大笑,笑声宏烈,随着夜风四散了开去,回应不绝。张晓澜知他笑中有刺,心如刀扎,只觉按捺不住,但一念及强弱悬殊,生死攸关,硬将心头一股怒火强自抑制压下。
上官相笑声一定,厉声道:“贵堡主莫责老朽欺人太甚,意欲动手,莫非堡主又改变心意,恕老朽就不知道了。”张晓澜闻言,只觉压下的一股怒火再度又涌了上来,面如火焚,怒芒逼吐。这时堡墙上人影纷纷掠出,手持强弓排弩,张弦待发。
上官相淡淡一笑,视若无睹,道:“张堡主,最好传令他们退下,万一送死,你又说老朽戮杀无辜,心辣手黑。”
暗中突掠出周锦涛,剑尖一震,喝道:“上官相,你登门欺人,夜郎自大,我倒要见识……”
话尚未了,张晓澜抢口接道:“周少侠稍安勿燥,张某还有话说。”周锦涛鼻中低哼了声,跃身退下。
张晓澜目光瞪着上官相笑道:“上官令主寻仇索人,乃江湖怨冤相报,本属常有之事,为何遣人屠戳敝堡弟兄,掳去犬子。”
老龙神上官相闻言一笑,道:“堡主不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老朽虽身列黑道,但也不屑做出如此卑鄙无行之事,不过老朽派来之人,命他们潜入五行楼则有之。”泰然自若,答话轻松。
张晓澜厉声道:“那郎寿山不是你派来的么?挟我犬子,形同枭獍……”
上官相哈哈大笑道:“郎寿山并非老朽手下,堡主请将其中详情说出。”张晓澜便将追踪郎寿山经过回堡后一一详说。
上官相叹息道:“老朽为事所误,一步来迟,致遭此失,梅六看来是真的离堡他去了,双腿已复,诚不可思议,郎寿山已死无对证,不过他绝非老朽手下。”
张晓澜暗道:“看上官相神情似非虚假,但郎寿山是何来历?”
上官相眼中两道神光突然猛炽,正色道:“如老朽臆测不差,杀死郎寿山的少年大有可疑,手持利剑无疑是老朽的那口湛卢剑。”
周锦涛大喝道:“老贼血口喷人,湛卢剑春秋神物,武林奇珍,理应佩戴身旁,寸步不离,怎会落在他人手中。”
老龙神上官相目中神光如挟霜刃注视了周锦涛一眼,沉声道:“此非你所知,湛卢剑是老朽借与师弟邹槐防身之物,邹槐显然丧命在梅六手中,尸横地穴石室,试想梅六得剑岂能赠与不知来历少年,更谎言诱张堡主赶回堡中相晤一见,待堡主转回时梅六已悄然遁离,那少年又至今迄未回堡,种种迹象不待老朽说明巳知过半了。”
张晓澜心中猛然警惕,暗道:“此言委实不错。”心头随地为一片暗云所笼罩,对奚凤啸不禁痛恨切骨。
只听上官相道:“老朽意欲前往五行楼查明梅六去迹,不知可否应允。”语意虽委婉,但声寒音沉,势在必行。
张晓澜忙道:“自然可以,请。”两人并肩疾行了三步,张晓澜道:“张某还有一事忘怀告知上官令主,梅六临行之前留有一函,内有一句说是此去壶口,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上官相只觉心神大震,道:“留函何在?借老朽一阅。”
张晓澜道:“为张某烧去,残烬在石室内。”上官机面色大变,双肩一抖,迳身大厅走去。
陶庆奎与周锦涛面面相觑,随着张晓澜身后步入大厅。陶庆奎道:“贤弟如此怀疑奚少侠,岂不令愚兄寒心,难道愚兄无察人之明么?”
张晓澜转面微笑道:“上官相之言焉能尽信,但岂能无疑,不过小弟为着犬子生死不明及梅六不告而去,有祸在眉睫预感,是以真忧心不已。”
天色方曙,一个庄了模样疾奔入厅道:“察堡主,奚少侠负伤回堡,并未救回少堡主。”只见奚凤啸步履不稳走进大厅,一件长衫残破支离,手臂肩股等处血渍未干。面色惨白无神,发丝凌乱,似经过一场极艰危的激战。
张晓澜急急迎着,面露歉疚之容,道:“连累少侠,老朽内心难安。”
奚风啸定了定神,抱拳说道:“在下有负重托,惶悚无地自容。”
张晓澜道:“小儿性命授之于天,老朽亦已看破,少侠不必介怀,让它去吧!不知少伙相遇何人。”
“五名蒙面老人。”奚凤啸长叹一声道:“他们武功卓绝,在下如非仗着湛卢剑锋利无比,早就血染黄沙了。”
周锦涛道:“贤弟何来这口湛卢宝剑?”
奚凤啸答道:“小弟在五行楼下眼见三条黑影迅疾无伦跃登破窗而入,仅在下面窥听动静,只听楼内风声龙锐,金铁交击,喝叱之声不绝于耳,良久,两声惨嚎传出,另一人高声喝骂,但激搏已止,之后便寂静如死,小弟见半晌不闻动静,一时好奇,飞身登楼,尚未跨入,一个须鼎如银背剑老者已疚掠而出,问小弟是何人,堡主何在?小弟据实答复,老者本欲面见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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