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凤啸道:“老英雄有话请讲。”长孙琰面色真诚,低声娓娓不绝。
青兰站在丈外,默默注视奚凤啸神色。只见奚凤啸伸手揭下面具,显出玉树丰神,容光焕发,其神采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质。长孙琰暗道:“难怪曼玲这个丫头一见倾心。”但见奚凤啸目中泛出一抹不安之色,轻叹了一口气。
长孙琰叹息道:“先贤有云,唯女子与小人是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人祸水,历代兴亡,莫不与此有关,奉劝老弟勿使她们对你有怨望之心,激起巨变,要知何湘君陆曼玲武功机智都属上乘,善恶之分仅一线之隔,只要老弟首允,一切保在老朽等身上。”
奚凤啸恍然大悟这班老辈人物窃窃私议并非谈论武林大局,而是为了自己,不觉欣喜中略感惶惑不安,碍难置答,默然不语。长孙琰已知奚凤啸心意,暗向青兰打一眼色。青兰立即会意,嫣然一笑,如飞掠去。
严三畏这才看清了奚凤啸本来面目,暗道:“这人气质挺秀,根骨异常,望之洒脱出尘,令人暗生钦敬之感,此人品格武林罕见,天赋甚厚,难怪年岁轻轻,甚得人望。”
卢迪忽高声道:“陆姑娘她们来了。”奚凤啸别面一望,只见陆曼玲鲁丽嫦并肩走来,貌美若花,艳丽出尘.身后随着青兰四婢,婀娜生姿。
陆曼玲见着奚凤啸,含情一笑,两朵红云飞上玉靥,娇羞不胜。此情此景,惟词人笔下可表露无遗: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蜜意欲传,娇羞未敢。奚凤啸心神一荡,不由看得呆了。
蓦地,谷空腾起一声破空箭啸,群雄心弦猛震,抬面望去,抬面望去,只见千仞峭壁现出一豆大身影,攀着峭壁仞藤揉身飞落,距谷底尚有二十余丈高,疾展龙回九天身法,盘旋落地,现出一个面如锅底,形态怪异老叟,陆曼玲手下纷纷大喝疾扑过去。
奚凤啸喝道:“且慢。”身形抢出迎着来人躬身施礼道:“杜老前辈,你为何来此?”
杜长龄两目微微一翻道:“还不是为着你来?”疾又低声附耳密语了一阵道:“武林大事,何兄谓你武功机智足当重任,望你好自为之,老朽尚须去探望湘君侄女,你有无口信须老朽带到。”奚凤啸玉面一红将长孙琰相劝经过说出。
杜长龄莞尔一笑道:“儿女私情,在所难免,湘君侄女这边老朽定与你尽力不负所托。”话落人起,神龙穿空,翻了几翻,身形已拔起十余丈高下,攀着仞藤,揉升千仞峭壁。
陆曼玲疾跃在奚凤啸身侧,道:“此人是谁?”
奚凤啸道:“是在下忘年之交,黑道煞星,享誉武林之铁面钟馗杜长龄。”长孙琰姜兆南严三畏均与杜长龄有过数面之缘,相知颇深,本欲趋前寒喧,却为卢迪暗中制止,心料其中必有缘故,只好忍住。
陆曼玲惊诧出声道:“原来是他,为何来去匆匆。”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杜老前辈秉性耿直嫉恶如仇,天涯追踪铁翅蝙蝠老贼,昨晚他亦去丹阳湖畔……”这时严三畏等人已走至奚凤啸身前,凝神静听。
奚凤啸说着望了群雄一眼,道:“他说蒙面老贼今晚必不来犬牙洞,但安排恶计有甚于他亲身前来。”群雄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微变。
只听奚凤啸徐徐的道:“今晚三更时分青城掌门嵩阳子准来犬牙洞亲向玲姐索放杨春,请问玲姐作何处置。”
陆曼玲沉思了一下,答道:“杨春乃青城第二代弟子,嵩阳道长问我要人,怎能不放,何况定风珠又不在他身旁,徒落骂名,不如交还青城,也可显得仁至义尽。”
奚凤啸摇首微笑道:“玲姐怎知嵩阳子神智已被蒙面老贼所控,释放杨春,无异驱羊送入虎口,在下料杨春必将风珠埋藏秘处或仍怀在身旁,见着掌门至尊无疑把藏处说出。”
陆曼玲面上不禁泛过一抹杀机,冷笑道:“我待杨春不薄,礼如上宾,他怎敢对我谎骗不诚。”
奚凤啸叹息道:“玲姐怎能怪他,杨春如非忠诚不渝,纯阳子岂能将定风珠至宝付托与他.此人坚贞不二,不为威迫利诱,足堪武林一楷模,我辈效法……”
陆曼玲嗔道:“老气横秋,别唠叨啦,那么我推说杨春已离开犬牙洞不就结了么?”
奚凤啸道:“此事不如玲姐所想就此轻易了结,威慑江湖的铁翅蝙蝠老贼辣毒阴险无人可及,凡事均经谋定后动,一着更甚于一着,嵩阳子身后还有人在。”
长孙琰道:“什么人?”
“以刘文杰九如上人为首之武林群雄?”群雄不禁大愕。
严三畏道:“难道刘文杰等人亦神智丧失被铁翅蝙蝠老贼所控么?”
“昨晚武林群雄被诱往歧途,奔出数百里外扑空而返,铁翅蝙蝠老贼遣一青城门下迎着武林群雄谎言嵩阳掌门与其订下赌注……”
陆曼玲道:“是何赌注?”
奚凤啸道:“老贼故示大方,说定风珠乃青城至宝,理该青城先取,若嵩阳子无能取得,他即当仁不让借取一用。”说叹息一声道:“这就是老贼厉害之处,命青城门下通知武林群雄暗助,因群雄不知嵩阳子神智已为他所控,决不坐视嵩阳子扑空而返,如此老贼可兵不血刃坐收渔翁之利。”
长孙琰目中神光缓缓扫视众人一瞥,道:“今日武林乱象,愈演愈烈,非睿智英明之人无以统率全局,指挥若定,方可立于不败,老朽心想……”说时望了奚凤啸一眼,微笑道:“除了奚老弟无人可当此重任。”
奚凤啸料不到长孙琰说出此话,一张玉脸胀得通红,双手连摇道:“在下德薄能鲜,那堪膺此重任,诸位均是武林眷宿,名高望重,登高一呼,众望所归,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长孙琰暗向陆曼玲示一眼色。
陆曼玲娇笑道:“啸弟,你若不允,则我们各行其是了。”
奚凤啸不禁心头一震,苦笑道:“既然如此,小弟只有勉为其难,但小弟有一条件。”
陆曼玲笑道:“请说。”
奚凤啸道:“在下姓名暂不能外泄。”
卢迪呵呵笑道:“老偷儿早料及此,与老弟取了一个摘星手外号,此后摘星手威名当响震武林。”
陆曼玲道:“一言已决,速筹商今晚退敌之计。”
长孙琰向陆曼玲笑了一笑道:“奚老弟已被推为盟主,我等应以奚老弟马首是瞻,姑娘你说对么?”陆曼玲向长孙琰白了一眼,盈盈巧笑,与鲁丽嫦跚跚走在奚凤啸身后。
只见奚凤啸望了山谷形势一瞥,道:“杨春仍在犬牙洞么?严老前辈可否与在下同往去见杨春?”
严三畏道:“老朽当效力。”
青兰走出,道:“婢子带路。”奚凤啸严三畏随着青兰走出松坪,沿着绝壁小径绕了两转,只见一线羊肠鸟道斜伸涧底,崎岖难行。
三人却是一身绝顶轻功,飞奔掠下,眼前是三丈来宽的怒川,涧中怪石嶙峋,奔流冲湍,飞沫溅空,喧声如雷。青兰手指在一方涧壁上,道:“犬牙洞就在此处,外为藤罗翳蔽不见,洞径深邃,无名老贼能觅得此洞,是陆姑娘有意使然。”说着运足一点,落在涧心怪石上,几个起落掠至石壁前。
奚、严二人如影随形跟至,只见青兰拔剑出鞘,闪出一抹寒光,拨开壁上浓密乌萝,露出开如犬牙的洞穴,回首嫣然笑道:“二位请随婢子来。”
藉着剑身光华,三人走入洞径,奚凤啸只觉洞里弯曲,幽黯逼仄,片刻,眼前豁然开朗,显出一间石室,室内榻椅陈设齐全,案上烧着一支牛油巨烛,椅上端坐着杨春,正披阅着一册通俗小说「惊梦记」。剑光乍闪,杨春立即警觉,霍地立起,哦了一声道:“青兰姑娘。”
青兰道:“杨老师。”手指着严三畏接道:“这位就是一元真人老前辈。”
杨春虽未曾与严三畏谋面,但其师纯阳子口中屡屡称道严三畏往事,故熟知其形貌,顿时跪膝下拜。严三畏双手掺起,长叹了一声道:“贫道久已绝意江湖,不闻外事,如非群邪频频现踪武夷纯阳道友遭变迄今尚懵然无知,故旧恩谊难忘,是以贫道再出相救令师及寻觅贤侄。”
杨春道:“家师何在?”
严三畏道:“令师现在壶口陷囚上官相处,贫道势孤力薄,邀觅这位少侠及武林同道日内赶往壶口。”
杨春眼中一红,道:“望老前辈相救家师安然出险,晚辈虽死也甘瞑目。”
严三畏点点头慨叹道:“纯阳道友有徒如此,也可自傲。”说时倏又面色一正,接着将青城掌门嵩阳子神智丧失为铁翅蝙蝠老贼所控等等详情说出,又道:“定风珠乃青城镇山之宝,贫道实不应过问,不过请问今晚嵩阳掌门来此,陆姑娘当然将贤侄交还,嵩阳子若问贤侄定风珠现在何处,贤侄将如何答话。”
杨春闻言面色大变道:“老前辈此话可是真情么?”
严三畏不禁目蕴怒容,倏又疾转悯恻之色道:“贤侄,贫道句句是实,此乃贵派家事,外人实不容置啄,但为纯阳道人相知甚深,付托之重,贤侄应有所明择。”
杨春面色惨白道:“定风珠仍藏在晚辈身旁,晚辈取出交与老前辈就是。”此言一出,奚凤啸及严三畏均感大愕。
青兰面色微变,暗道:“这人经陆姑娘数次暗搜,不见定风珠踪迹,怎么说仍在他身旁?莫非他神智昏乱胡言乱语不成。”
严三畏道:“现在何处?”
杨春答道:“现在晚辈……”
奚凤啸突面色一变,伸手迅如电光石望外拍去,只见一条黑影由洞里疾现,身如飞弩向杨春扑来。这黑影武功显然高绝,身形悬空突升起三尺,让过奚凤啸掌力,扑势未正,右手五指相距杨春仅三寸。眼见杨春就要丧命人猝袭之下,严三畏大喝一声,一招「拨云见日」疾拂而出。
奚凤啸不禁暗惊,忖道:“此人身法高。”左用两指疾伸,一缕暗劲点了出去。
那人身形疾沉,虽让过严三畏掌力,却不能避开奚凤啸三元指力。只听那人发出一声闷嗥,叭哒坠地,张嘴喷出了一口黑血,面色疾变乌紫,气绝身亡。青兰瞧真死者面目,不禁失声惊呼道:“这不是罗武士么,他怎么……”
奚凤啸道:“看来玲姐身旁亲信武士中也有铁翅蝙蝠老贼买通卧底之人,老贼端的辣毒,无孔不入,内忧不除,外患何为。”说着突伸掌疾向洞径内推去。
潜力山涌,送入洞径,狂飚呼啸中夹着一声凄厉惨嗥,刺耳悸人。青兰面色一变,踹足疾望洞径扑去。洞径曲折,只见一人撞在洞壁下,颅骨粉碎,血浆溅溢,面目模糊难辨。青兰从那死者服饰上认出此人也是陆姑娘锦衣武士中高手,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这时,杨春惊魂渐定,知自己怀壁其罪,生死还在不测之数,忙道:“严老前辈,定风珠藏在晚辈右足鞋底内。”说着立即脱去足下快履。
奚凤啸严三畏不禁一怔,暗道:“此人果然忠诚谨慎,任谁也猜想不到藏在鞋底内。”严三畏接过,凝视快履,见此鞋乃是与常走江湖的武林人物所穿毫无异样,只是底部比通常稍高而已。
他使劲将面底线断裂,但见中部凹陷嵌藏—颗龙眼大小,寒光流转的明珠,喟然叹息道:“为了此珠武林掀起亘古未有之巨变,白阳真人泉下有知,当追悔不及。”
说着将珠递与奚凤啸,接道:“今晚青城掌门必定前来,少侠将如何应付,杨春任嵩阳道友带走不带走都无关紧要,一场杀劫势所难免。”
奚凤啸断然道:“杨老师不得露面,应付嵩阳掌门之事让在下在此静心思忖一条良策,严老前辈与青兰姑娘请先返转嘱陆姑娘查明身旁尚有无老贼爪牙。”
严三畏道:“贫道遵命。”转身走去。
奚凤啸望了杨春一眼,微笑道:“杨老师请宽心忍耐,有屈在此犬牙洞中养息数日,此间事了,在下定必设法救出令师。”
杨春虽不知奚凤啸是何人?但觉奚凤啸气度雍容,目光真挚,语音神态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质,肃然答道:“杨春谨遵少侠之言。”
奚凤啸微笑了笑,转身飘然走出洞外,只见烟云绕壑,映目葱翠,涧泉奔雷,清风扑面,他飞跃落在涧底礁石上,仰面凝思,前尘往事一一现于眼帘,不禁阵阵迷惘。
月涌中天,松针洒地,盈耳风涛外山谷静静的无异诗意画境。坪中一株龙虬攫放如同菌云,奇松之下,一条黑影衣袂飘飞凝立着,两道眼神炯炯若电,慑人心神。东南方峡口突冲起一道红焰旗花,爆射成一团奇形异景,峡口现出八九条如飞的身影,向松坪掠来。
来人身法奇快,眨眼即至,为首一人抢步趋前躬身道:“禀盟主,青城掌门嵩阳道长率领门下驾到。”
说时嵩阳子等人已疾如流星掠至,一见这黑影不禁一怔,只觉此人面部似为一重黑纱蒙住,抱拳稽首道:“檀樾可是摘星手么?”
奚凤啸朗笑一声道:“撞星手不过是属下谬赐外号,不敢挂齿,嵩阳掌门枉驾来此,有何指教。”
嵩阳子微笑道:“陆女施主何在?”
奚凤啸道:“陆姑娘已远游滇南,与在下说也是一般。”
嵩阳子含笑道:“敝派第二代弟子杨春承蒙陆女施主相救,贫道一则登门道谢,再求带走杨春。”奚凤啸朗声一笑道:“道长真来得不巧,杨老师风闻其师陷在上官相手中,心急如焚,欲赶往壶口相救,在下以其伤势甚重,尚未复元,一再坚留不获,三日前已离山他去了。”
嵩阳子不禁大愕,道:“贫道不信檀樾说话是真。”
“在下无此必要欺骗道长,”奚凤啸冷冷一笑道:“道长仅凭传言就无中生有,有失一派掌门气度,何不去壶口问上官相索取纯阳子,纯阳道长必说出定风珠是否真在杨春身上。”
“檀樾未免强词夺理。”奚凤啸哈哈大笑道:“在下请问道长,定风珠谁入知道其用法?”
嵩阳子道:“武林中就数贫道与纯阳师弟深知用法。”
“倘或定风珠落在在下手中,道长此来在下将是如何处置?”
嵩阳子毫不思索答道:“檀樾必然逼迫贫道传授用法。”话方出口,倏地一怔,他虽为铁翅蝙蝠老贼控制,但灵智并未丧失,暗道:“莫非他所说确是真情。”心念一转,打了一稽身道:“如此说来,贫道冒昧失礼,告辞了。”说罢率领门下转身走去。
才走出数步,峡口上忽有一支响箭飞起,划空带起一溜锐啸,人影纷纷现出,向松坪疾掠而下。奚凤啸冷笑道:“不速之客今晚来的甚多,武林朋友太抬爱在下了。”
武林群雄瞬眼掠到,为首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冷峻目光望了奚凤啸一眼,向嵩阳子抱拳微笑道:“道长是否将杨春带回?”
嵩阳子摇首答道:“杨春已于三日前离此赶往壶口。”
刘文杰闻言呆得一呆,说着:“这话是何人所说?”
“就是这位檀樾。”
“陆曼玲为何不现身出见?”
“这个恕贫道不知。”
刘文杰重重向奚凤啸深深凝视了一眼,道:“阁下为何隐秘面目?”
奚凤啸道:“在下从不涉身江湖,显露面目无此必要。”
刘文杰大笑,“答得好。”倏又面色一沉,接道:“老朽刘文杰,请陆姑娘出见老朽有话请教。”
奚凤啸道:“陆姑娘业已离此他往,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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