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个冰冷语声道:“两位最好不要逞强。”话声中林中疾闪出六个面目阴沉,黑衣老者,各抡着一柄罕见的外门奇形兵刃。
一个凹鼻突眼老者目露凶芒,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请随老朽去森罗宫一趟。”
少年只感心头一震,冷笑道:“我等与森罗宫无怨无仇,六位不要认错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认得尊驾是岷山姜老师衣钵传人周锦涛,怎能有错,老朽奉命行事,少侠与陶女侠最好随老朽前往一行,以免老朽得罪了。”双方正弓拔弩张之际,一株参天古杆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一个面色清癯老叟。
六名森罗宫高手一见此人不禁同声惊道:“刘大侠。”
来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面色森寒,沉声道:“老朽一时轻敌不慎,误中暗算,致被擒在森罗宫,如今老朽幸脱樊笼,显然森罗宫日暮穷途不远,尔等还敢为非作恶。”说时忽欺身如电,右掌迅疾无伦一扬,一声轻震,掌心已印在对方胸口。森罗宫来人登时心脉震断,气绝而死。
其余五人大怒喝骂出声,五股兵刃洒下漫空寒星,袭向刘文杰而去,招式辛辣玄诡.刘文杰全身要穴无不在刃芒之下。刘文杰不愧当代武林名宿,一招得手,立即潜龙升天拔起,五股兵刃悉数扑空。只听半空中刘文杰一声哈哈大笑,双掌发出一片罡气,势如天河下泻,五匪声都未出,身躯被压成一团肉泥。
刘文杰身形如落叶般飘旋落地,目注六邪尸体,发出一声叹息道:“老朽一生清誉,不想几乎为森罗宫恶贼断送。”说着忽转目望着周锦涛微笑道:“西陵一别,老弟与陶女侠已成佳侣,可喜可贺,令师一向可好。”
周锦涛见刘文杰举动竟是扑朔迷离,不禁大为困惑,躬身答道:“家师已被害,现葬玄武湖畔。”
刘文杰自以为行事人不知鬼不觉,故作惊容道:“令师竟作古了么?不知何人所害。”
周锦涛暗中冷笑道:“据鸡鸣寺一位老僧说,先师就是前辈毒手所害,推弃施胭脂井中,老僧昔年亦是武林人物,亲眼目睹,谅不是虚,不知先师与老前辈何仇何怨,请道其详。”
刘文杰闻言心头一震,面色平静异常,只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但不知令师遭害之日是何时。”周锦涛说出日期。
刘文杰长叹一声道:“老朽自西陵一别后,只去鹿角堡一道,便来森罗宫窥探失陷在宫内,此必为森罗宫主者另将一人易容打扮老朽模样,惑人视听,老弟无须愤怒,只待森罗宫主者束手被擒之日,也就是真像大白之时。”
周锦涛诧道:“是真的么?”
刘文杰正色道:“老朽一生光明磊落,若是老朽所为,怎能不承认。”话声略顿,又道:“老弟至交奚少侠已成武林盟主,烦为指引,愿求一见,老朽有要事与其相商。”
周锦涛道:“奚少侠外出未归,现由何昆仑老前辈代为筹划。”
刘文杰顿现喜容道:“何大侠尚在人世么?昔日至友,更当一见。”
周锦涛笑道:“老前辈请随在下而行。”周锦涛与陶璇珠两人并肩沿着小溪前行,默默无言,胸中感慨万千,不知刘文杰之言是真是假。
太极双环刘文杰熟记周锦涛所走的路径,只觉并非走向石梁庄,不禁问道:“何兄现在何处?”
周锦涛答道:“前辈到时就知,何必忙于询问。”刘文杰知周锦涛胸中尚未释疑,又佯装长叹一声。
浙南山水,险秘幽奇,尤其雁荡南北两支,绵亘数百里,处处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堑峭插云,危壑深渊,不逊于黄山阳朔。只见周锦涛陶璇珠由崖上向一万松如海的幽壑掠了下去,万松丛中隐现出一点灯光,身形临近,才发现幽壑中藏着一座寺院,红墙绿瓦,飞檐黄甍,规模宏伟。山门前负手屹立着一人,青衫儒服,衣袂飘飞。
刘文杰一眼看真此人是谁,只觉心头一震,高呼道:“何兄别来无恙?”
赤手屠龙何昆仑缓缓别面来,冷冷一笑道:“刘兄,你不在森罗宫则甚?”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何兄不明真象,是以误会良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你对岷山姜兆南老师之事有何解释。”
刘文杰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何兄,昔年各大门派对何兄怨人骨髓系因何而起?还不是江湖邪恶冒何兄之名,何独不见谅于小弟。”
何昆仑不禁微笑道:“刘兄与何某遭遇一般,同病相怜,但不知刘兄查出是何人所为。”
“森罗宫主者。”何昆仑见他推得干干净净,暗道:“此人果然是诡诈无比。”当下爽朗一笑,抱拳一拱道:“刘兄请入寺畅叙,来此必有高明指教,何某洗耳恭听。”
刘文杰道:“这就不敢,刘某一时不慎,身陷匪窟,武林不明真象,自知难蒙见谅于江湖,故此前来就教于何兄共灭此獠。”一双武林名宿把臂同行,走入寺中,月色清朗下,映着寺宇金碧辉煌,树木葱笼,但不见寺僧及武林同道,刘文杰心中暗暗惊诧。
何昆仑察觉,微笑道:“此为少林寺别宗下院,数月前住持奉嵩山掌门之招,偕同八名弟子赶奔少林,仅留下香火僧,何某喜此间清净,故借居此院。”
刘文杰:“何兄天际神龙,难见首尾,行踪定居委实难测。”两人偕同走入一间窗明几净的静室中,分宾主坐下后,何昆仑道:“刘兄来此有何指教呢?”
刘文杰长叹一声,神色愤慨道:“小弟失陷森罗宫已久,对森罗宫布置隐蔽了若指掌,本欲先发制人,只是孤掌难鸣,故恳请相助,如蒙允诺,小弟愿为前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是真心还是假意?”
刘文杰不禁作色,霍地立起,沉声道:“小弟如有假意,日后当死在万剑分身之下。”
何昆仑道:“言重了,何某愿闻森罗宫主者诡谋毒计,以便对症下药。”
刘文杰道:“何兄已知森罗宫主者是何人了?”
“庞镇寰。”刘文杰道:“何兄如要赴三日后之约,那就迟了。”
何昆仑闻言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刘文杰道:“庞镇寰已习成白阳图解,何兄虽有卓绝武功,也难有制胜把握。”何昆仑神色才微微一变,忽闻室外起了一连串重物坠地之声,夹着低微的嗥嘶,立即迅若奔电掠出室外。刘文杰如影随形而出,瞥见旷地上黑衣尸体狼藉,不下十数具。
殿角飞檐上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飘泻落地,道:“刘老师,昔年故旧,谅不复识了。”
太极双环刘文杰察见尸体均是森罗宫高手,心中暗惊,一见此人更是心头一震,故作微笑道:“原来是梅兄,难怪有此功力击毙如许森罗宫高手。”
梅六道:“他们蹑随刘老师前来,刘老师恐有预谋。”
刘文杰闻言大怒道:“梅兄,刘某一生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不屑做此卑鄙之行。”
梅六笑道:“死无对证,老朽无可奈何,刘老师虽一生清誉在外,此次恐身不由主,何不直吐无隐,我等焉能坐视,当为刘老师分忧解恨。”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变,目蕴杀机,怒道:“梅兄此话何意?莫非疑心刘某与森罗宫主者沆瀣一气。”
何昆仑右手一摆,道:“两位休生争执,容何某与刘兄引见几位武林同道。”话声未落,相距十数丈远一座大殿从脊顶飕飕飞落数具人影,衣袂破空身法如飞鸟。
何昆仑哈哈大笑道:“这几位谅与刘兄多年旧识,实无须何某多此一举。”
刘文杰心中大惊,凝神打量来人,先是铁面钟馗杜长龄,鬼见愁严三畏,妙手如来卢迪,海天钓叟陆骥,骥山鬼母欧阳素家及邛蛛六魔。来者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棘手异常,难于应付的人物。只听何昆仑笑道:“还有一位渴望与刘老师相见的武林朋友。”
一条人影由林间现出,神态安详,慢步行来,如水月华,映着来人面目,正是岷山逸叟姜兆南。刘文杰一见姜兆南,不由心神猛震,暗道:“他怎么未死?”
姜兆南抚髯微笑道:“方才闻劣徒周锦涛禀报刘大侠驾临,姜某接待来迟,望乞海涵。”
刘文杰强制激动的心情,抱拳微笑道:“不敢,令高足方才谈起姜老师在台城鸡鸣寺胭脂井遭老朽毒手所害。
姜兆南竟朗笑截住刘文杰话头,道:“姜某已明白此中究竟,森罗宫主者诡诈无比,命人扮作刘大侠,迷惑武林视听,事过境迁,这些话不必说了,姜某巳命香厨备下一席盛宴,与刘大侠接风,相商制胜森罗宫之策。”说着接道:“请。”以手相引,向一列云房之端知客大厅走去。
刘文杰为这等做作大感迷惑,只觉何昆仑行事难测,不似敌对又不似善意。暗道:“何昆仑昔年武林传言是一极难惹人物,今日一见,果是辣手难缠,我倒要多提防一点。”
饶是刘文杰足智多谋,也难忖出何昆仑之意,眼前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大笑道:“多谢姜老师盛意,刘某却之不恭了。”刘文杰迈开大步,昂然随着姜兆南走去。何昆仑向群雄微微一笑,鱼贯而行。
知客厅上一席盛宴已自摆下,席面上排列山珍海味,酒香四溢。群雄相比入席坐定,刘文杰霍地立起,道:“我刘文杰以岁暮就木之年,原以为可啸傲烟霞,倘佯湖山,终其余年。不料森罗宫主者用心鬼蜮,使我等不觉坠入毒计,互相敌对,逐其各个击破,图霸武林之愿。幸得苍天庇佑何大侠,武林澄平有期,来,来,来,刘某与各位斟酒同敬何大侠一杯。”说着五指攫起酒壶,一一为群雄杯中斟酒一杯。群雄也不推让,只相视微微一笑。
这举动刘文杰看在眼中,心头又是一震。何昆仑叹息一声,目露悯侧之色道:“刘老师请坐下,容何某细叙当年之事。”
刘文杰如言坐下.道:“愿闻其详。”
何昆仑目中神光扫视了群雄一瞥,道:“何某为人耿直方正,嫉恶如仇,当年江湖宵小,武林败类死在何某手下不计其数,更因铁面无私,虽是故旧友好,名门正派门下犯了恶行,何某亦是辣手无情,代为清理门户,遂不知竟遭一位武林同道之嫉……”
铁面钟馗杜长龄道:“那位武林同道是谁,何兄讳莫如深何故?”
何昆仑黯然一笑道:“此人也是誉满四海,威震八方的武林名宿,此人早有领袖武林之雄心,他见我名望超驾其上,遂起除去何某之意。又适逢他戚晚做下令人发指恶行,被何某戮毙,更加速他的恶念。一面扮作何某本人,做一几椿黑心手辣,不明事理之事,引起武林同道仇视何某,一面挑动是非,煽惑森罗宫主者寻衅,另又危言耸动各大门派兴师问罪,这双管齐下妙计,委实辣毒高明。
可惜事机不密,为何某闻知,但究竟迟了一步,落得个妻死女逃,何某亦身陷魔窟多年,此人却未料到森罗宫主者亦为何某重手法所伤不治身死,当今森罗宫主者竟以此挟制。使此人朝夕忧虑,亟亟图谋于白阳图解,可惜十多年来一事无成,却被森罗宫主者捷足先登。”
梅六笑道:“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德高望重,沉稳持重,如何便轻率听信谗言。”
何昆仑道:“此人厉害就在此处,一面布下骗局,种种痕迹均是何某所为,一面诡词巧辩决非何某做下,越是如此越是无法洗刷。”
严三畏道:“依严某之见,他必有同谋之人。”
何昆仑点点头:“不错,白衣秀士潘宾同谋。”
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面色苍白,怒道:“何大侠为何不明白指出此人是谁?”
海天钓叟陆骥微笑道:“当今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
刘文杰不禁勃然色变,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证何在?”
何昆仑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束纸卷,掷向刘文杰。刘文杰疾伸猿臂,探腕抓下纸卷,舒卷一瞧,不禁脸色惨变,原来是自己在韦弥庄中与蒙面人所书盟约,这一惊非同小可,额角上沁出豆大汗珠。何昆仑微笑道:“何某还要为刘兄引见一人……”
言还未了,邻室中人影一闪,走出一身穿白衣中年人,面形瘦削,三绺长须,高颧耸鼻,浓眉朗目,气度肃穆,见了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刘兄,可还记得我不才白衣潘宾么?”刘文杰一见白衣秀士潘宾不由骇得魂不附体,大喝一声,掌缘一捺桌面,身形倒翻疾射快如奔弩掠出了室外。
刘文杰身形才一沾地,欲待腾空拔起之际,忽见一道青虹卷袭而来,锐啸破空,寒劲如割,挟着一股绵软罡气,传来娇脆叱声:“你走不了。”逼得刘文杰身形待下一沉,室内群雄巳纷纷窜出室外,各自立好方位。这样一来,刘文杰已是插翅难飞。
白衣秀士潘宾淡淡一笑道:“大丈夫行事敢作敢当,刘兄想溜之大吉有失武林高人气度。”
妙手如来卢迪哈哈大笑道:“当年他把潘教师一掌劈下万丈深渊,杀人灭口,又万万没料到鬼门关坚拒,无可奈何,潘老师转返尘世,那时刘老师气焰旺盛,英雄不可一世,可见气度二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刘文杰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双掌一拍腰间,哗郎郎亮开一对太极双环,震起环影纵横,大喝道:“挡我者死。”身形疾掠了出去。
何昆仑身形疾横,右手五指虚空向乾环抓去。梅六哈哈大笑,长剑出鞘疾振,幻出千百青虹,电掣雷击,涌出漫天寒星,剑虹生似脱手飞出,风雷之声不绝于耳。另一方海天钓叟陆骥手中一道剑芒电奔脱手刺出,驭剑虚引之式,已臻化境。群雄同时出手,招式玄诡精奥无俦。
刘文杰面临均是当代武林顶尖高手,照理他无法抗拒群雄全力一击,然而,他临来之际似受庞镇寰指点,太极双环威力大增,右腕轻震,何昆仑五指堪堪触及乾环,那乾环突然转向何昆仑「期门」穴袭去。何昆仑鼻中冷哼一声道:“好招式。”身形虚空一提,化为神龙在天,避开刘文杰玄诡一击。
刹那间,刘文杰那支坤环式化「洒雨飞花」环影朵朵迎向梅六天飚三式中「天河星移」。响起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并溅。刘文杰身法奇幻,挫腰一个旋转,错开海天钓曳长虹电奔袭至,两臂交错疾扬,太极双环展开一路精妙招法,呼呼雷动,劲风四溢。
群雄攻击配合无间,奇正相生,尤其梅六陆骥两支长剑虹飞电掣,势如万钧,夜空中呈现异观,眩目夺神。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刘文杰身形渐见呆滞,招式呈露败象。
梅六道:“刘文杰,还不束手就缚。”太极双环刘文杰自知无法逃出,与其被擒身辱,不如自绝来得轰轰烈烈。大抵武林人物宁折不弯,刘文杰死念方萌,突感半空中两缕奇寒劲风点中双手腕脉要穴,只觉一阵酸麻飞涌双臂,手中太极双环呛郎坠地,不禁心神猛凛,面色如槁木死灰。
眼前人影一闪,显出一个皓质凝脂,风姿绰约的黑衣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威望海内的太极双环也不过尔尔。”说时两指疾伸如电,向刘文杰肋下点去。
刘文杰只觉体内一阵巨震,骨节松臼,功力散去宛若常人一般,不禁万念皆灰,两行泪珠夺眶而出。白衣秀士潘宾大步走向刘文杰面前,冷笑道:“刘文杰,你也有今日,想你伪善沽誉,使我潘宾忍辱含垢十数载,这笔帐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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