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梦龙面色一怔,瞥了奚凤啸一眼,微笑道:“此是题外文章,在下不问。”手指着新坟,接道:“一双欧阳姑娘也是上官老贼杀害的么?”
大汉摇首道:“上官令主确有杀害之意,查出欧阳姐妹行踪,遣出混元鹰爪良奕纶前来,但唐奕纶来时发现二女已遭毒手,只见一条迅快无伦身影掠向庵后遁去。”
伍梦龙目光突变森厉道:“那人是谁?”
大汉苦笑道:“兄弟并未参与其事,但唐奕纶似辩明此人是谁,却怯于出现,恐系武林中卓著盛名极其辣尹的人物。”
“唐奕纶现在何处?”
“现赶往江夏,不知有何机密大事。”
“上官相因何起念杀害欧阳姑娘姐妹。”
“所知太多,深遭上官令主之嫉。”
伍梦龙垂首沉吟道:“所……知……太……多……”喃喃自语之际,目光忽落在欧阳二女新坟上,面色阴晴变化不定。
蓦地,天际远远传来数声长啸,老妪面色一变,向奚凤啸道:“少侠快走,迟恐不及。”伸手一把疾抓奚凤啸腕脉上,腾身奔空,震飞掠去。伍梦龙神色一怔,暗暗冷笑,飞指点在大汉死穴上。大汉应指闷哼出声,歪首气绝毙命。伍梦龙身形一晃,杳失于浓竹翠密中。
须臾,啸音尚自回播未绝,数条人影疾逾飘风掠向庵前顿住。五个面目阴冷,年在六旬开外黑衣老者,各持一柄形式奇特寒光电闪的外门兵刃,互望了一眼,分由四周侵入庵内。片刻时分,五个黑衣老者纷纷走出庵门,面上均挂着惊诧失望之色。
一个瘦削长脸,鼠眼闪烁的老者干咳了一声道:“上官令主得唐奕纶老师回报后,将信将疑,只觉一双欧阳贱婢死得太过突然,唐奕纶又谓凶手乃当今武林中极辣人物,令主神色显得异常不安,命我等查看究竟,如今一双女尸不知何在,显然有人来过将其搬动,莫非……”
“猜得一点不错。”另一老者接道:“阴阳二绝两位老师追踪来此,向那小辈讨还令主之湛卢剑,不料这小辈一身武学惊世骇俗,元老师竟遭断臂之祸,据孔老师告知那小辈亦中了五阴真罡,去死不远,但尚有一位银发老妪在此,定是银发老妪移尸他去。”
瘦削长脸老者长叹一声道:“不料上官令主一步走差,竟满盘皆输,黄河二霸一举击毙玄云观主得来白阳图解宝钥,此实大出意料之外,令主得讯亦为错愕不已,却不料变生不测,黄河二霸途中为蝙蝠猝袭丧命,迄至如今,尚不知白阳图解宝钥如何形状。”
“咱们令主也委实太大意了,为何不亲自赶往接应黄河二霸,否则焉有此失。”
“你那知咱们令主为事羁绊,才有此误,如非令主一心谋取寒蛛宝衣,邹坛主怎会惨死在梅六老鬼掌下,连湛卢剑亦换易主人。”瘦削者叹息一声道:“令主大感痛心疾首,眼前武林群雄闻风纷纷蠢动,扑奔于江湖道上,避开各大门派不说,眼下现迹江湖上的就是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膝文星,绵山逸叟姜兆南,太白棋圣芮宝麟,骊山鬼母之女至今生死成谜的欧阳翠英欧阳翠华一双贱婢,无一不是武功绝顶好手,最使令主大感辣手的莫于过赤手屠龙何昆仑之女何湘君及玉虎帮也插手问鼎。”
另一老者笑道:“令主千虑一失,无可厚非,定有亡羊补牢之计,我等戮力同心共襄霸业,何事不成,令主岂能因小挫困倦。”
“话虽是这么说,来日艰困当百倍于目前,怎不令我等有临深履渊,兢兢业业之感……”瘦削老者说时,锐厉目光发现竹林中有异,鼻中微哼一声,双足急踹,疾穿入林,注视墓碑及黑衣大汉尸体有顷,转目向随来四老者喝道:“咱们走。”五老者身形纷纷拔空而起,转瞬杳然。
斜阳初坠,云附苍茫,暮风渐劲,翠篁摇曳中,一条身影疾泻落在二女坟前,正是那玉面丧门伍梦龙。伍梦龙双目如电扫射了四外一眼,伸手拔出肩头长剑掘开坟土,一见装殓尸体乃两支蔑龙,不禁一怔,取出尸体,细心辩认两女肤色,特征,忽地两道剑眉一耸,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欧阳姐妹,但确为两女衣履。”继而出声冷笑道:“巧布疑阵,故弄玄虚,李代桃僵,金蝉脱壳,欧阳姑娘你虽然诡谋多端,却瞒不了在下神目如电……”
倏地,伍梦龙神色一变,往左冷笑道:“阁下何不现身出来。”左掌扣一支成名暗器丧门钉势待发。
只见翠篁深处缓缓走出奚凤啸,眉宇不展,神情怅惘肃索。伍梦龙面现欢愉之色,道:“兄台去而复返,谅与在下之意不谋而合,查究二位欧阳姑娘死因内中显有蹊跷。”
奚凤啸点点头道:“正是,不知伍少庄主查出来没有?少庄主睿智过人,可否告知,以解小弟胸中愚昧。”
伍梦龙朗笑一声道:“兄台谬奖,在下怎可当睿智过人之誉,不过这一双女尸并非欧阳姑娘姐妹,易衣换装,丧失其首,无大量欲淆惑武林中人听闻,误认她们已遭毒手。”
奚风啸大诧道:“她们为何要如此做法?”
伍梦龙叹息一声道:“因为她们所知太多,以本来面目行走江湖易罹不测之祸,此事说来话长,兄台倘不见弃,你我可作竟夕之谈,不过此处并非善地,速离为上。”说时已将一双女尸装入笼中,填土掩埋如旧。
月明星稀,两人衣袂飘飞疾行离去。途中伍梦龙察觉奚凤啸真力似若不继,额角沁汗,微闻喘息之声,不禁身法渐渐放慢了下来,微笑道:“兄台可是因身负毒伤未愈,体力不支么?”
奚凤啸摇首笑道:“不妨事,三两日内必可复原,但小弟微末武学,难及少庄主十一,轻功更是相形悬殊。”
伍梦龙正色道:“在下有心结交,兄台若这等自谦,隐含见拒之意,在下自不便相强。”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小弟绝无此意。”
伍梦龙神色一霁,身形顿住,四外一望,只见是一片幽静林地,道:“你我不如在此稍作休息?”
奚凤啸道:“小弟遵命。”
两人席地坐,伍梦龙望了奚凤啸一眼,面上泛笑道:“在下有话请问兄台,如有不当之处,望兄台见谅是幸。”
奚凤啸道:“不敢,小弟奚凤啸,少庄主不妨称呼小弟之名。”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不知奚少侠与两侠欧阳姑娘是什么交情?”
“仅一面之雅。”奚凤啸答道:“小弟前往燕京投亲,途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意救了鹿角堡主张晓澜的盟兄陶庆奎父女,结伴同行来到鹿角堡,适因老龙神上官相与张晓澜结怨,遣人侵扰,张晓澜稚龄爱子为郎寿山劫在堡外乱坟中……”
伍梦龙鼻中微哼一声道:“郎寿山。”
奚凤啸接道:“小弟以湛卢剑乘其不备,攻其无防,虽侥幸得手,但张晓澜幼子又被黑道高于趁间劫去,小弟寻觅下落,突为七个蒙面人围攻,如非湛卢剑锋芒犀利,二位欧阳姑娘相助险遭不测,大姑娘说张晓澜乃盗名欺世,机诈诡变的小人,不可谬托知己……”继而轻喟之声,眉宇间又泛起一片愁怅,道:“大姑娘说得委实一点不错,张晓澜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之徒,是己一忿离堡,匆匆寻至两位姑娘相约之处,不料……”
伍梦龙微笑道:“奚少侠不必悲痛,在下平生不出虚言,两位欧阳姑娘尚在人间,大姑娘面冷心热,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二姑娘娇艳如花,嫉恶如仇,含笑杀敌人,使人莫测高深,生平不喜男子,竟对奚少侠一见钟情……”
奚凤啸面上一热,摇首答道:“少庄主说笑,二位姑娘天人,岂可相中小弟一个庸俗,而且在下亦不愿涉身江湖,江湖之内,云谲波诡,人与人之间,彼此不能信任。”
伍梦龙道:“如此说来,奚少侠也不能信得在下了。”
奚凤啸正色道:“试问少庄主能尽信小弟之言么?”
伍梦龙不禁一怔,叹息一声道:“朋友之交,日久见情,一面之交,焉能谬托腹心,奚少侠说话一针见血,在下不胜钦佩。”说时,忽然察觉奚风啸汗流满面,神色有异,惊道:“奚少侠感觉不适么?”
奚凤啸只觉体内冷热交冲,气逆难畅,闻言强作笑容道:“小弟只是疲累过甚,谅是体内五阴蕴毒尚未清去,引发此疾,仅略作调息自可无碍。”
伍梦龙道:“少侠速凋息行功,在下在侧护法。”
奚凤啸谢了一声,瞑目端坐,照欧阳翠英之言气行少阳,运转周天。伍梦龙目注奚凤啸肩头湛卢剑,心头异常矛盾,他只一插手,夺取湛卢剑实易如折枝反掌,而且取奚凤啸性命亦是不乏吹灰之力。但伍梦龙乃心计至工之人,遇事慎思明辩,毫不草率鲁莽,事非万全,决不出手,武功又高,才不过弱冠之年,已名满江湖,成就实非偶然幸致。
他想到此时为了一柄湛卢剑,不但结怨于老龙神,而且亦成为众矢之的,因小失大似嫌不值,何况他臆测奚凤啸之言有点不尽不实,暗道:“此人似有难言隐衷,自己何不佯与他恩结腹心,慢慢套出真情,如不收为己用,再除他也不迟。”
月朗中天,清辉四澈,伍梦龙在奚凤啸身侧负手踱步,忽见竹林清风中传来衣袂破空之音,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点黑色星光夹着急风袭至,伍梦龙目中神光暴射,右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飞出,一夹一扬,那点黑色星光竟倒射回去,势劲力强。
一声冷哼传来,八条黑影纷纷掠出,月夜星光之下,八人均是面目阴森,貌像鸷狠的五旬上下劲装黑道高手。其中一个马脸鼻眼老者右掌横着一柄风磨铜打造成的点穴镢,喉中发出令人心悸阴笑道:“阁下身手不凡,但似嫌不自量力……”俟一眼看清伍梦龙是谁,不禁神色一怔,哈哈大笑道:“老朽只道何人有此卓绝武功,原来是伍少庄主,少庄主可记得老朽洛杰么?”
伍梦龙淡淡一笑道:“前年洛堂主驾临敝庄,家父并未缺礼,亦未与贵帮结怨,因何突施暗算。”
洛杰面色一红,抱拳笑道:“此系属误会,望少庄主见谅,老朽此来乃找那位少侠求借湛卢剑,黑夜之间,虽有月色,但以地距稍远,一时误认少庄主不利于那位少侠,是以鲁莽出手。”
伍梦龙朗声大笑道:“原来如此?却也难怪,洛堂主与那位少侠必是当年旧交?”
洛杰摇首笑道:“陌不相识。”伍梦龙又是一阵大笑,笑声高亢入云,随风四播。
洛杰听出笑中有刺,不禁面色微变,道:“少庄主发笑为何?”
伍梦龙道:“洛堂主既无一面之交,湛卢剑乃武林奇珍,岂能借与洛堂主。”
洛杰道:“这话未必尽然,老朽示以利害,管教他双手自动借与老朽。”
伍梦龙目露诧异之色道:“想不到洛堂主竟有苏秦舌辩之才,在下愿先闻为快,洛堂主有什么高明卓见,尽管说出,那位少侠现在调息行功,他与在下乃至交好友,在下为可代他拿定主义。”洛杰不禁倒吸—口冷气,他深知伍梦龙笑里藏刀,武功辣毒,听出伍梦龙语气似有意护着奚凤啸,不惜与玉虎帮结怨,心中大感辣手,不禁踌躇为难置答。
伍梦龙见洛杰沉吟不答,微笑道:“洛堂主莫非不信在下之言。”
洛杰叹息一声道:“老朽奉命行事,身不由主,实不愿开罪少庄主,无奈势在必行,望少庄主置身事外,免老朽为难。”
伍梦龙暗道:“以不见经传之奚凤啸,经历之奇实非寻常,武林群邪均所瞩目,忌刻之深,未曾一见,似与白阳图解脉脉相关,权衡厉害之下,从与玉虎帮结怨已在所不惜了。”心一念定,遂朗笑道:“洛堂主前谓以言词动以利害,继云奉命行事势在必行,言外之音,巧取不能,大有豪夺之意,出尔反尔,矛盾其词,实令在下齿冷。”
洛杰心中怒气陡涌,但柏树庄威望并不比玉虎帮稍差,树此强敌,似不合算,暗中一瞥其他七人。只见七人均面有怒意,跃跃欲动,不禁暗中有了一个主意,笑道:“并非老朽出尔反尔,奈此事不由老朽作主,还有其他同行,职权均在老朽之上,明智如少庄主,试与老朽设身处境想一想?”
伍梦龙闻言,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神光,冷笑道:“有我伍梦龙在,还是休生妄念的好。”话音未落,立有四人窜出,身形一分,各占有利方位,按刃相待。
洛杰纵身跃开五六丈,远离奚风啸调息之处,故示交情仍在,非他存心作梗。伍梦龙大笑道:“在下正要见识玉虎帮门下究竟有何惊人武功。”说时伸手按向肩头。剑尚未脱鞘而出,两双玉虎帮高手突身形一晃,欺身电扑,掌刃同出。
四股刚柔不同的潜力向伍梦龙要害重穴,寒光电奔,招式奇诡不测。伍梦龙剑眉猛剔,森冷发出一声冷笑,左掌一引,挥出一招「有凤来仪」,右腕疾振,丧门剑洒出漫空寒星,带出锐啸急风。四个老者蓦感自己所发掌力均被一片无形潜劲卸了开去,心方一怔,只听剑刃交击叮叮猛接,剑势之沉,几乎手中兵刃震出手外,不禁大骇。
厉喝声中,四个老者身形迅疾变换方位,掌刃如电,攻势凌厉,均是辛辣毒招。伍梦龙一身绝学确非虚有其名,丧门剑一引,剑势展开,只见寒飚排空如潮,芒雨如瀑飞洒,剑势所及,四外木枝叶纷纷离枝,远远望去,尽是尘土弥漫,强风啸耳如雷,将四老者逼得无法侵越雷池一步。
洛杰见伍梦龙绝学非凡,暗道:“与此人一经为仇,定为本帮带来无穷后患.但势同骑虎,今晚若不将他除去,恐怕不易得手。”暗用眼色示意其他之人。
三人立即会意,两足一踹,疾如奔弩扑向奚凤啸而去。奚凤啸早巳气运周天,功行已毕,双方答话情形均已听在耳中,但觉尚有疲软之感,真气滞阻不畅,暗道:“欧阳翠英反九宫行气之法,似未能驱祛体内毒伤,何姑娘传自己正宗阴阳二气正反相逆,攻其经,走八脉,冲玄关,打通任督二穴之法。何湘君说她因义理涩晦尚未尽悟玄奥,姑传自己心法口诀,让自己慢慢参悟,自己一路行来,巳参悟过半,不妨一试。”
他知对方慑于柏树庄威势,心存惮忌,不敢狂妄出手,伺机而动,奚凤啸乃绝顶聪明之人,体悟出伍梦龙心意,以咄咄逼人犀利的词锋,尽量拖涎时刻,俟自己功行完毕合二人之力歼除洛杰八人,竟趁着双方对话时,依照何湘君所传口诀,一面聚气丹田,行功走穴,一面悟解晦涩义理。
不知是他天生异禀,抑为何湘君赐他一颗灵丹之功激发体力潜能,犹若穿针引线,顺理成章,推解开那绝乘吐纳心法玄奥。一窍顺百窍皆通,灵思如同泉涌而上,他强自克制心头狂喜,真气由浊返清,进入浑然忘我境角。
在他功行吃紧时,也就是伍梦龙力拚四匪激搏猛烈之际,此刻,三匪扑袭而至,奚凤啸竟懵若无觉。伍梦龙力拚四匪,丧门剑源源迫攻,他突发觉三匪纵身扑向奚凤啸身前,不禁大惊,高声喝道:“奚贤弟小心。”喝时奋起一剑,逼开四凶攻势,踹空腾起,掉首扑下,势逾疾箭,寒虹暴涨,向一人凌头挥下,左掌扣着一支丧门钉扬腕打出。
他那身形变化奇幻若电,一弯腰双足一沉,大腿一抬,踢向另一人腰胁要害。动作虽有先后,但迅快捷伦,宛如一气呵成。只听三声嚎叫出口,剑芒已切断一凶右臂,血流如注,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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