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尘偏头望了她一眼,虽然看不到面纱睛的表情,但那双一翦秋水秀的双瞳中却盈满的笑意。
跨进大殿,只见女皇一个人坐在凤椅上,目光盯着窗外的白雪,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清冷寂寞来。
“陛下,木公子和苏小姐来了。”司徒夜上前道。
女皇闻言,转过头来,看到他们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陛下,请恕草民不请自来。”苏海陵上前一步,遮住了她投向木清尘的目光。
“无妨。”女皇顿了顿,和缓地道,“苏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海陵道。
“那就好。”女皇点了点头,又道,“木公子,这十数日来,朕按照你的药方,以清心藤和其他药材熬煮的药水沐浴,的确精神舒爽不少,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完全解除蓝颜醉的毒素?”
苏海陵闻言,暗自恼怒。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只是……很讨厌那女皇看木清尘的眼神。
“陛下,请让我把脉。”木清尘淡淡地道。
“公子请便。”女皇伸出右手,随意地搁在凤椅宽大的扶手上。
“得罪。”木清尘上前,三指搭上了她的脉门。
另一边,苏海陵拉了拉司徒夜,低声道,“我昏迷的日子里,似乎发生了不少事啊?”
“你这醋也吃得太远了吧?”司徒夜冷哼道,“放心,除了今天,每次都是我陪他来的,陛下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好一会儿,木清尘收回手,想了想才道,“蓝颜醉的毒已经全部被激活了,现在只需要将毒逼出来就行。”
“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动手?”女皇道。
“三天后。”木清尘道。
“好。”女皇说着,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三天后我们再来吧。”苏海陵警觉地将木清尘拉到身边。
女皇愣了一下,身边的温度已经远去,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微微的怅然。
“陛下,我送木公子和苏小姐回去。”司徒夜赶紧插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碧清宫里的气氛……很古怪!
“也好。”女皇收回了目光,凝固的空气终于松了松。
司徒夜吐出一口气,连忙溜了出去。
“她不是你师姐吗?”苏海陵跟出来,好笑地道。真没想到,无法无天的司徒夜也有害怕的人。
“她比师父凶多了。”司徒夜撇撇嘴,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呆在这儿我浑身都不舒服。”
苏活动不动声色地一挥袖,避开了他的拉扯。
司徒夜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一言不发地走有前头。
苏海陵叹了口气,牵着木清尘的手,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已经弄不明白司徒夜的心思了,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繁花落尽,已不入心。
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回梅花小院,司徒夜也没有留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这是怎么了?”木清尘不解地问道。
“没事,不过是闹别扭的小孩子罢了。”苏海陵笑笑,不在意地揽着他的肩膀回房。
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尽管只是走了一趟,她还是感觉手脚发软,而且肚子也饿得不行了。
宫中的侍从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凡,他们刚坐下,热气腾腾的荷叶粳米粥和几碟精致爽口的小菜就送了上来。
“司徒公子吩咐了,小姐刚苏醒,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先喝些粥垫垫胃才好。”小侍从脆生生地道。
“替我谢谢司徒公子。”苏海陵怔了一下才道。
“盛是。”小侍从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吃东西吧。”苏海陵在青花瓷碗中盛上粥,白嫩的瓷器配上碧莹莹的米粥,格外勾人食欲。
“逼毒,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一个弄不好,毒没有完全逼出,就会顺着经脉逆行,直攻心脏,必死无疑。”木清尘没有去动筷子,慢慢地说道,“原本由我来做的话,至少有八成把握。”
“死活也看她运气吧。”苏海陵的动作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给他布菜,一面道,“换成我的话,胜算有几成?”
“一半。”木清尘道。
“那就让那位女皇陛下赌一赌自己的命好了。”苏海陵微微一笑,拿起银勺,喝了一口香喷喷的粥,“清尘,你再担心别的女人的话,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担心她干什么?”木清尘奇怪地暼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被南楚当成弑君的凶手而举国追捕罢了。”
苏海陵忍不住轻笑起来,慢慢地喝着粥,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当年从朝阳宫逃时的一幕。
昊月啊……
“那个慕容紫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木清尘道。
“等治好女皇的毒,我们便回海月山庄。”苏海陵计算了一下时间道,“可以在海月山庄过年了,等上元节后,我去一趟无念剑派。”
“你一个人?”木清尘一愣。
“我怎么放心你去冒险。”苏海陵一声低叹。
“你当我是累赘?”木清尘脸色一寒。
“你说到哪里去了。”苏海陵起身搂住了他,无奈道,“司徒也说了,你的身体需要调理,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可能……还会影响到孩子的。”
木清尘听到最后一句,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泛起晕红,仿佛涂上了一层胭脂。这么久下来,他也不再像当初当然对情事懵懂无知,骤然听到这么露骨的话,自然是忍不住要害羞。
苏海陵的手顺着他肩部的线条慢慢向下滑,最后覆在他的小腹上,嘴唇也轻轻地磨蹭着那白玉似的耳垂。
“你干什么?”木清尘的语音一颤,手里的银勺“叮”的一声跌进粥碗中。
“清尘,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苏海陵在他耳边低语着,随后笑眯眯地看着晶莹的耳朵变成珊瑚红色。
“别……别动。”木清尘一把按住她作怪的手,声音却异常地软弱无力。
“清尘……”苏海陵忍不住扣住他的后脑,深深地吻上去。
“唔……”木清尘一惊,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更纵容了她的入侵,在自己口中翻云覆雨。
温暖的双臂渐渐环上了他的腰,让他避无可避。
也许是被心上人难得一见的软弱姿态刺激到了,苏海陵的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却充满了一种狂野的掠夺,激烈得让木清尘透不过气来。
晶莹的丝线从贴合的唇角流下,顺着优美的脖子,濡湿了白衣。
苏海陵一把抄起怀里的人,就着接吻的姿势向房中的大床走去。
“不要,大白天的……”直到被放到床上,木清尘才被丝被贴到脸上的凉意惊醒过来,慌忙挣扎着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放手,你干什么呢!”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生孩子啊。”苏海陵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手里却熟练地拉开他的衣带。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木清尘硬是拉紧了自己的衣衫。
“这有什么关系。”苏海陵不以为然地继续奋斗。
“嗯,三天以后……逼毒的方法……”
“不急,这些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操心,只要乖乖地养好身子就行,要不然生孩子会很辛苦的。”
“谁要给你生孩子……你在碰哪里?放手!”
混乱中,不知是谁勾到了床帐,如云的纱帘垂下,遮住了床上交叠的身影。
桌上的米粥已经不再冒着热气,原本晶莹的碧色粳米也凝固起来,失去了原有的美味,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
良久……门外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一地碎裂的心。
宫殿的影子渐渐地模糊了,司徒夜抬手擦了擦热辣辣的眼眶,手背上的湿意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司徒夜,的确是在那个比混蛋还混蛋的女人身上丢了心……
“怎么,夜儿不是发誓,此生不会为女子流泪吗?”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
“陛下怎么有兴致出来赏雪。”司徒夜顿了顿,再回头时脸上已习惯性地挂上了邪魅的笑容。
“朕在碧清宫没有离开过。”女皇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锋利得仿佛要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
司徒夜的笑容一僵,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又跑回了碧清宫。
“那个苏海陵,真的让你动心了?”女皇又道。
司徒夜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地,他又藏好了自己的情绪,低低地笑道,“她可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主。”
“你在大雍已经是个死人,即使有一天她成了大雍之主,为了朝政稳定,也不可能恢复你的身份。”女皇的声音不响,但字字句句都流露出残酷的味道。
“我知道。” 司徒夜扬眉道,“即使没有那一纸婚书,我司徒夜要的,就会不择手段得到。”
“你就真的想嫁她?”女皇皱眉道。
“凭什么我就只能被女人挑选?我偏要自己挑个满意的女人!”司徒夜傲然道。
“她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你最好有这个觉悟。”女皇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司徒夜咬了咬唇,又道,“那你答应我的事……”
“朕说到做到,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女皇却不然利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司徒夜凝立了许久,一动不动,只是紧握的双手显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三天后。苏海陵一个人走进了碧清宫。
女皇没留下任何侍从,包括司徒夜。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一夜里碧清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苏海陵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她的笑容仿佛感染了苍天,连续阴沉的长空竟然裂开了一条缝,洒落一片金色的阳光。
一个月后,南楚翼王与左相联合逼宫,却莫名地在宫内全军覆没,南楚女皇铁血之名再一次传遍大陆。
而此刻,苏海陵早已带着木清尘在返回海月山庄的路上。唯一的遗憾只是……依然没有关于昊月的任何踪迹。
大雍,苏雪陵……我回来了!
望着隔断两国的大江,苏海陵在心中默默起誓。
欠我的,我欠的,终有一日,都要偿还。
第三卷 第 1 章
西京,大雍西南部最重要的城市,同时掌握着通往西秦和南楚的要道。
自从三百年前大秦分裂以来,三国之间虽然偶有冲突,但始终没有爆发过大战,经历了三百年的休生养息,苦心经营,再加上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军事价值,西京已发展成人口十万,经贸发达的繁华之地。街道上店铺林立,还不时可以看见些打扮古怪的外族人。正值春节将近,小孩子举着风车,冰糖葫芦什么的,沿途追逐笑闹着,到处洋溢着四海升平的气象。
“将军,您该回去了!”一名清秀的少女一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地追在另一位蓝衣女子身边。
那蓝衣女子长得异常俊俏,右脸颊上一道淡淡的刀疤不但没有破坏和谐感,反而让她更添了几分魅力。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轻轻地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道,“时候还早呢。”
“将军,您都出来一整天了,若是……小的担当不直怕呀。”清秀少女哭丧着脸道。
“绿珠,你少乌鸦嘴!”蓝衣女子合笼扇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营里能有什么事?要是我一天不在就哗变,那还是我蓝沁霜的军队吗?”
“将军,元帅大人会生气的啦。”绿珠抱着头嘀咕道。
“别吵,有我在,娘砍不了你的。”蓝沁霜道,“咦,那边一大群人,在干什么呢!去看看。”
“将……将军!”绿珠喊了一声,跺了跺脚,急忙追上去。唉,她今天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会被楚总管派来服侍这位刚随军回到玻璃洋的主儿。
大街一角上演的正是经典的调戏戏码。
“哈哈,美人儿,一个人不闷吗?陪姐姐们去喝杯酒如何?”几个嬉皮笑脸的女人围住了一个男子,而旁观的人群不是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就是敢怒不敢言。
蓝沁霜一眼见到那男子的脸便是一震,手中的折扇也差点儿掉到地上。
弯弯的眉斜挑入鬓,秀美却不所,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皮子深邃而清澈如水,呈现出寒星似的光彩,温柔,却清冷的没有温度。露在外面的肌肤如凝脂般洁白细腻。而最出奇的就是他那一头及腰的发长,呈现出淡淡的浅灰,可又不是老人的干枯,偏偏如同上等绸缎一般顺滑,在那一身雪白的狐裘映衬下,更显出独特而飘逸的风采气质。
但最令蓝沁霜感兴趣的是他的态度。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总会显示出愤怒、惊惧、难堪等等情绪。然而这白衣男子却平静得像水,丝毫不起波澜。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理一枝遗世独立的百合,而面前的那些丑陋女人,不过是一滩污泥,根本不配玷污那纯白的花瓣。
“让开。”白衣男子终于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让开?”几个女人重复了一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相顾大笑,其中一个还伸手去摸他的脸。
白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避开她的禄山之爪。
“嘿嘿,美人别害羞嘛,来啊……”那人不死心地又抱了过去。
一边的蓝沁霜可看不下去了,轻快地排众而出,扇柄重彼一时在女人手背上敲了一下,顺势将那白衣男子挡在身后。
“唉哟!”那女子只觉得手上痛入骨髓,惨叫了一声后大嚷道,“哪儿来的野女人敢管我们的西京五霸的闲事?给我打!”
“打?是打我吗?”蓝沁霜“噗嗤”一声笑,折扇在指间打了个转,“呯”地戳中她的笑腰穴。
“你……哈哈哈使得哈哈是什吩咐么妖,妖哈哈哈法……”那女人一边忍着笑一边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一起哈哈笑吧!”蓝沁霜出指如风,瞬间点了所有人的笑穴,顿时,街上溢满了恐怖的笑声。
“你没事吧?”在一片掌声中,蓝沁霜转身,以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没事,谢谢。”白衣男子礼貌地道了声谢,但语气中却依然平静如初。
“在下蓝沁霜,请问公子高姓大名?”蓝沁霜也不管身后的绿珠,追上去与他并肩行走。
白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管自己走着。
“喂!我家将……小姐问你话呢!”绿珠气冲冲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绿珠闭嘴。”蓝沁霜脸色一沉。
她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并不简单,虽然从他的呼吸、步伐都可以看出,他确实没有内力。可是那气质,那扫过来的眼神,不经意间就能望时人心底去,让人遍体生寒。
西京,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小姐,小姐!可找到你了!”长街尽头跑过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中年女子,一把抓住蓝沁霜的右臂,大喊道,“老爷请您立刻回去,出大事儿啦。”
“出什么事了?”蓝沁霜吓了一跳,又瞪了绿珠一眼,还真是乌鸦嘴!
绿珠吐吐舌头,也不敢多说。
那白衣男子脚步 不停,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哎!”蓝沁霜见那一抹白色消逝在茫茫人海中,不禁有些惆怅。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绿珠小心翼翼地道。
“绿珠。”蓝沁霜看了那满脸焦虑的中年女子一眼,开口道。
“在。”绿珠赶紧道。
“去查查那人是什么来历。”蓝沁霜吩咐道,“他的气质和发色那么特殊,西京一定有人认识。”
“是,将军。”绿珠苦着脸答应了一声。
“好了,我们回去吧。”蓝沁霜说着,转了方向,一面问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小姐……”中年女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压低了声音道,“京城传来消息,陛下病危。”
“什么?”蓝沁霜闻言,也不禁心 头一跳。
果真是天大的消息啊……
蓝沁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女皇病危的消息将会引起的朝政动荡和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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