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世上只有空空知道四灵的秘密?”
段玉微微一笑。
“还有一个人,远远比空空厉害,我正是要带你去见他。”
马车嘎吱嘎吱走着,再行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大片水泊前。
清可见底的池塘里,缀着五色晶莹的鹅卵石,碧绿柔和的波纹,随着微风惬意荡漾,一座古朴雅致的传统建筑静静伫立在对岸,亭台楼阁间飘浮着一层若有似无淡淡的白纱。
如此仙境,仿佛某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代佳人,在水一方。
〃抄抄抄袭!〃清乔一边陶醉,一边忍不住控诉作者,这完全是抄袭某漫画里的经典场景嘛!
〃什么漫画?〃段玉侧过脸看她,神情温和,〃对了,我要带你见的,是这个国家最隐秘的存在。你等下见了他一定要千依百顺,万万不可惹恼他。〃
〃。。。。。。嗯,知道了。〃
反正装孙子装惯了,多装一次也没差。
清乔懒得多话,索性将头探出车外,准备好好欣赏风景。
〃咿咿咦咦咦!〃
她忽然面色大变,紧紧抓住窗棂高喊起来。
〃停车!停车!你个王八羔子,想淹死姑奶奶我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条跳,原来马车已于不知不觉中步入了池塘,并且还在继续前进。眼前绿汪汪的一大片,看起来实在是很有自杀倾向呐!
〃淡定,淡定!〃
段玉被她嚷的头痛欲裂,只好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好生看着!〃
清乔被他这么一吼,这才稳下心神定睛细看,这才发觉池塘的水极浅,只没到马膝盖以下二分之一的地方。完全没有性命之忧,怪不得车夫和马都是一付气定神闲的模样。
爷爷的,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这里搞滩水弄情调啊!完全的Zhuangbility嘛!
她长长松一口气,忽然嗅到鼻间有淡淡的香弥漫,原来段玉的手还停留在她唇上。
他的手很大,一只便几乎将她的半张脸捂住,密不透风。
是谁说的?男人的手天生大,其实是为了遮住女人的泪花。
五指纤长,骨架分明,因习武而留下了薄茧,肌肤间夹杂微微粗糙。
有点意外啊,原以为这家伙的手应该是细皮嫩肉,毫无瑕疵的。
〃王爷,最近一次出恭后您有记得洗手吧?〃
清乔面无表情的将那只手拉下。
段玉微怔,面上腾起薄怒。
他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是什么让他开心呢?
清乔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不想问,她也不稀罕知道。
于是马车在漫无边际的水雾中继续前行。
哗啦啦,哗啦啦,水声回荡,幽幽飘向远方。
渡过巨型池塘,一行人终于来到岸上。
岸边有一架小小的木板桥,有位白衣童子正提着灯站在桥边等候。
〃天水阁恭候段王爷大驾。〃
童子先朝段玉行礼,抬头一笑,少年新鲜的嫩脸仿佛可以掐出蜜来。
〃去跟你家主人说,王爷今天带了礼物过来,要他务必出来相见。〃
刑四悄无声息移到段玉前边,一脸肃杀。
〃莫非。。。。。。是这位姑娘?〃小童子并未退缩,反倒好奇打量了清乔一眼。
〃甚好,主人多半会喜欢。〃他朝清乔颔首,机灵的眼中闪过奇特波光。
清乔只觉得有股寒气从地底冒起,直直钻入心窝,迅速扩散到五脏六腑莫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贩卖人口吗?!
啊啊啊,这可是宫廷小说经典桥段啊!倾国倾城的女猪,与或王爷或皇帝的权重相爱了,但男猪为了事业和野心,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女猪拱手相送。卧底也好,离间也罢,女猪为了男猪在绝望与等待中苦苦挣扎,男猪则在悔恨和思念中反复纠结!虐心,狗血,读者们无一不是边看边揪大腿啊,多么赚人热泪的两个大傻瓜!
作者大人,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大到了可以书写此类情节的地步吗?
她一边咬着手帕思索,一边为自己的不幸哀悼,红颜果然薄命,言情女猪实在不好当。。。。。。
〃主人每次都不愿意见太美丽的外人,王爷这次特地带了个丑八怪过来,真是聪明呢!〃
清嫩的嗓子,却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彻底击破她曼妙的幻想。
她迅速回神,用亿万伏特电击狠狠注视小童子,准备用眼光杀死他。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小童子朝她吐吐舌头,分外俏皮,阳光下更显笑靥如花。
〃你这个。。。。。。〃
清乔勃然大怒,正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嚣张正太,却被人不动声色拖到了背后。
〃去跟你家主人报备一声,'老朋友'来了。〃
段玉俯下身,朝小童子微笑,侧脸浸润着温和的霞光。
〃。。。。。。〃小童子脸一红,提着灯笼转身跑了。
〃你爷爷的!我真想看看这个小王八蛋的主子是谁?!拽个腿啊!〃
清乔挣脱了段玉的束缚,骂骂咧咧的从背后走出来。
〃他拽?他也只是见过的美人太多,所以说了实话。〃
段玉挑眉,不肖薄哂:〃莫非你还真以为自己貌美如花?〃
〃。。。。。。是是是,你美!你们男人最美!〃
清乔剜他一眼,心头暗自腹诽,就你貌美如花!刚才那小童子看你一眼就脸红了,我哪有你〃如花〃!
〃天水阁的主人,是隐巫师应遥。〃
目送小童远去,段玉忽然转身正对她,一脸严肃认真。
〃隐巫师?〃清乔瞪大一双牛眼,难道这里即将上演哈利波特?意外啊!
〃也可以叫国师,或者神官。〃段玉耐心解释起来,〃隐巫师是为皇帝服务的,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一切都瞒不过他。在必要的时候,他还能占卦预言,用巫术为国家指明动向。〃
啊,敢情就是一神棍啊!
清乔听完心里顿生一种〃切〃的哀怨感。
神棍有什么好的?当初她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也有算命的人找上门来,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要因吃食引起一些祸端,恐怕要祸国殃民。
如今她只想把那人拖出来当面对质,然后再暴打一顿。现下她一个小小的内廷女官,还要被当朝权贵无情压榨,有家不能归,有苦不能诉,到底哪里有本事祸国殃民了?!
〃你带着我去见他做什么?让他给我下蛊,好控制我?〃
清乔没好气瘪嘴。
段玉淡淡莞尔:〃这个主意好,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你!〃清乔气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应遥是不怎么见外人的,就算是皇兄,他也是高兴了才见见。如今既然我们有事求他,一定要先顺他的心。〃
段玉又恢复了满脸正色。
〃哼,他要你舔脚趾你也肯做嘛?!〃
清乔冷冷扭头。
段玉愣在当场。
咣,咣,咣,不远处的建筑里传来钟响。小童子站在山坡上朝二人招手。
〃如果他真要人舔。。。。。。〃他忽然伸手朝清乔抓去,拖住衣领就朝外走,〃我会让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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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漫长的走廊,二人步行来到一间雅室内。
屋内空无一人,光影昏黄,熏着淡淡的茶香。
“主人说,难得段王爷大驾光临,还带了礼物,因此一定要见一见。”
小童子朝二人深深一鞠躬,毕恭毕敬的,方才身上那股傲慢劲都消失不见了。
“似乎很怕他的主人啊……”清乔在心里嘀咕。
——不过这个死神棍,叫人把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里,装神弄鬼吊人胃口,到底是想干嘛?
“多谢应大人。”段玉忽然转头,朝某个角落低咳一声,“还请应大人赏脸,露一回真身。”
屋内传来一声轻笑,稍纵即逝,却又带着半缕余音绕梁。
清乔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一时竟有些恍惚。
伴随笑音落地,角落里有竹帘缓缓卷起,露出半截乌木软榻,一角雪白丝袍。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王爷依然能第一时间察觉我藏在哪里,在下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懒洋洋的腔调,三分玩笑,三分戏谑,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道不明的味道。
清乔寻着声音看去,不由得呆住了。
竹帘下,一双精致的手正轻轻抚弄着丝袍。
那双手是如此完美,玉做指,琉璃做甲,比工匠精心雕琢过人偶还要匀称。
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在那双手的十指尖处,无一例外都缀着一丝刺目的红,仿佛刚刚品尝过最新鲜的血,还在留恋着最芬芳的味道。
这一双诡异的手,随意落在雪白上,浅浅散发着莹光。
饭公主
竹帘一寸一寸慢慢掀开,露出榻上人纤长细柔的脖颈,轮廓优美的下巴,嫣红欲滴的薄唇。鬼斧神工,神灵最高杰作,清乔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幕帘终于完全展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瓷白光洁的底色上,有蓝青的藤枝由眼底蔓延至耳畔;琥珀接近橙色的瞳孔,映衬着窗外血红的晚霞;傍晚的沉风卷着落叶纷飞而来,扬起那人一头如水青丝,光泽流动中掩去满室清辉,带着不可言说妖异的美感。一瞬间里,清乔仿佛看见,眼前有无数罂粟花盛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人身上还是用着延年香。”段玉安静出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竟还对我身上的味道念念不忘……”帘内人低声喟叹,暧昧的话语里有说不清道不尽的风流。
啊?!清乔脑中顿时自动冒出无数让人脸红心跳的腐女最爱画面。——你小子,行啊,真看不出来……她意味深长望了段玉一眼。段玉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她眼中“深意”,无可奈何瞪她一眼。
“段玉此番前来,是为了请大人出手调查四灵一事。”他干咳一声,转头朝应遥开口。“如今有诸多迹象表明,有居心叵测之人想集齐四灵逆天,恐怕对我朝不利,还请应大人出手相助。”
帘中人冷哼一声,以手托腮,纤长玉指懒洋洋叩击面具。“无所不能的段王爷居然跑来求我,莫非这世道要变天?”
“所谓术业有专攻,仅凭我一人之力并不能完成大业,何况巫力神怪并非皇室所长。”段玉面色镇定,一脸坦然,“我身为王爷,只要找对人,用对人就行了。”
——听听,这厮多懂得管理的艺术啊!怪不得当初能将她握在手心里耍的团团转!
清乔缩在角落里满脸泪流愤恨咬着手绢。还没等到她的眼泪流向大海,帘内人忽然将话题转开:“听说你怕我不见你,特地带了个丑八怪过来?”
“……我倒真是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段玉微微一笑,朝清乔招招手:“不过并非一般的丑八怪。”——这句话听着实在别扭,分别可以从多方位全景360度予以不同理解,歧义十分的大。
清乔哀怨望段玉一眼,迫于对方不怒自现的淫威,只好哆嗦着朝前走了几步。
“噗。”身边传来一阵嗤笑。 “同手同脚,原来王爷带来的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个四肢不协调的傻瓜。”塌上人饶有兴味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
——你这个无耻自恋的cosplay男!!! 清乔被说中丑事羞愤埋头,在心里朝对方发射“杀必死”光线。 ——别以为带上面具就可以装帅了!你以为作者在你身后添点花花草草的背景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虽然刚开始我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艳,但是!现在看见你的脸我就想吐!我这叫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你懂嘛……
“应大人,万万不可小看她。”一只宽大的袖子挡在她面前,带过淡淡熟悉的香,段玉不知于何时站到她身边。 “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伸手握住清乔颤抖的双肩。 “——其实她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他将满脸错愕的清乔一股脑儿推上。清乔被他这样突然一推,一个踉跄撞到应遥的身上。
“对对对不起!”近距离目睹指甲上那丝触目惊心的鲜红,她惊的全身都弓了起来。
“咦,你害怕这个?”应遥注意到她的反应,故意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你以为,这红的是什么?”
——大哥,我想以为它是法式美甲!您能答应吗?
清乔不敢回话,哆嗦着将五官皱巴巴成一团,做视死如归大义凌然状。
“不对,你是……”应遥打量着她的脸,声音忽然变了,带着几分惊奇。
“对,我、我是无害的……”清乔使出吃奶的力气吐出几个字。
应遥不答话,径直挥手掀开她的袖子。 ——雪白的手臂上,赫然五个鲜红的点。
“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在旁静默观看的段玉,终于适时露出笑容。“当年先祖屠城后,边牧族就剩这么一滴皇室血脉了。”他是这般胸有成竹,一切的一切,统统尽在掌握。
“……哎呀王爷,你真是给我带了个了不得的礼物啊……” 应遥恢复常色,淡淡一挥手,清乔顿时瘫倒在他怀里。“那么,你将她带过来,究竟是需要我调查什么呢?”夜色擦亮他琥珀的眼。盈盈月光下,仿佛一头嗜血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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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阁外,一辆金顶马车正淌河而过,哗啦啦,哗啦啦。
“王、王爷……”乌衣卫总管刑四守在车外,屡次欲言又止。
“说。”车里人不耐烦了,直接下命令。
“我们……就这么走了?将……顾小姐丢在此处?”刑四硬着头皮开口,问的是战战兢兢。
——没法子,主公向来喜怒无常,为免早死,还是将他的真实意图提前打听清楚为好。
“丢在这儿也无妨,应遥并不会对她如何。” 车中人回话,谈笑风生,坐看云起。 “神官终生不能近女色,无论容颜多么妖媚,也不过是个和尚罢了。”
“……可是属下听说,巫师脾性古怪,最喜欢虐待身边仆从。如今他开口要留顾小姐,难道王爷不怕……”刑四的语气更加吞吐。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儿女情长了?”车里人打断他,不耐烦咳一声。
低气压铺天盖地汹涌袭来,刑四噤声挺背,浑身紧绷。
“要想别人为你办事,当然要先给些甜头……要是此人尝到甜头还不肯听话,那就——”车里人忽然将声音压低,带出一丝嘶哑。 “杀了他。”
清乔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面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衣小童子。鼓鼓囊囊的脸,绿豆大小的黑眼睛,粉嘟嘟的腮红,莲藕一般的肉手,活脱脱一个阿福娃娃。
“姑姑你醒了。”小童子见她有动静,笑眯眯递过来一块湿手帕,“请姑姑净手。”
姑姑?这称呼怎么听着耳熟啊?清乔朝小童子讪讪一笑,试探问道:“请问小朋友,我现在是在哪里啊?”
“姑姑现在是在天水阁的离境轩。”童子见她没动,索性跪在她身边,自顾自为她擦起手来。
“呃……”清乔觉得被这么个小孩子伺候实在别扭,假借挠头企图挣脱,“那个……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很俊的男人呢?”
“很俊的男人?姑姑是说段王爷吧?”小童子见她抽回手,径直抓过另一只,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将你送给我家主人,然后掉头就走了。”
——什么?!清乔只觉得天打五雷轰,当头一棒。 “他他他他将我送给你家主人了?是送吗?你确定?!”
小童子镇静点点头。
“你确定?你确定?你真的确定?再也不改了吗?”满腔悲愤涌上喉头,清乔此刻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