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涌回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令咏眉无法避开。
知道侯琴瑛就在身旁,她不能也无法承认,“咏眉没资格痛,我只是一个小
妾……”
她怎能不难过,痛楚就像一支利箭刺穿她的心,他宁愿将爱分给一个妓女,
也不肯割舍一些给她……冉旸惎一直深信自己能辨识她心情微妙变化的细微征象,
可是这回他却丧失了那份能力,他看不出来她此刻在想什么。
“那你又有何资格指责找,而且你不也有了丈夫,还照常在外招蜂引蝶?”
她的罪过比他夜以继日犯下的要重多了。
“那不是……”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倏地响起。
“够了,你是不是故意来帮倒忙的?”侯琴瑛盛气凌人,怒目横视着咏眉,
脸庞上堆满了狰狞之色。
“夫人,我没有,我是真心想留住爷……”热辣的疼痛开始在咏眉的脸颊上
泛开。
侯琴瑛圆睁的双眼因怨恨而充血,“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真是个扫把星,
你一来相公就变得对我好凶,你是存心制造我们吵架的!”
在她冗长愠怒的讥剌之下,咏眉几乎昏厥。
她看向冉旸惎,不知道自己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难道是一丝的心疼吗?
可是不管是什么,她都失望了,因为他面无表情。
“吵完了没,需不需要我搭一个戏台子,再请乡亲们来看?”
冉旸惎拍着桌子怒骂。
“你!”他目光如刺的封在侯琴瑛身上,“不要老仗势着自己是正室就能为
所欲为!爹娘那边最好尽点为人媳妇的孝道,别老让小妾去做你该做的事!”
他神色复杂的飞快瞥了咏眉一眼,“兰儿,带你不懂说话的主子回房,我可
不想看见她的眼泪!”
※※※
客栈里,冉旸惎正与事业上的合作伙伴黄喜确定着棉织坊下一季订购的棉花
数量。
“冉少爷,贵府最近是不是新买了个丫鬟啊?”黄喜一脸色欲
薰心的问道。
“那是贱内负责的事,我并不清楚。”冉旸惎一抬眼,立刻就瞧出他摩拳擦
掌的意图。
体态浮肿又松弛的黄喜,性喜渔色,家里光是小妾就养了四个,已是五十多
岁的男人了,却一点也不服老。
“几天前我曾见到尊夫人带着二名丫鬟到庙里去拜拜,其中一人是熟面孔,
另一个身形较嬴弱的女孩则穿着布满油污、破烂的衣服,所以我才猜想她是新来
的,还来不及换上新衣……而且看到竹篮也是由她提,应该不会错。”黄喜忙着
分析。
光是回想着那个漂亮的娇娃,身体就忍不住兴奋的颤抖,那个女孩太可人,
当丫鬟实在太可惜了!
冉畅惎的眸覆上一阵阴寒,心中的怒气逐渐地升高、沸腾着,“黄老爷确定
没错看?”
“那么美的女孩,我连眨眼的时间都赚浪费,看得可仔细呢……”黄喜看到
他眼中酝酿的冰冷怒火,赶忙收回尾音。
冉旸惎即刻了悟那个会教老色鬼动心的新“丫鬟”是谁──就是商咏眉!
他知道冉府还不至于有人会穿着破烂,而好面子的侯琴瑛更不可能带着一身
脏兮兮的丫鬟出门,除非那个人是商咏眉!
他相信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会为了省下请师傅来做新衣的费用,而就破
衣裳!
“冉少爷,麻烦你回去询问尊夫人那名丫鬟以多少银两买来,我愿意出三倍
的价钱请她让贤。”黄喜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心里充满着期待。
“我很中意那型的女人,像逆来顺受……”
“你有四个妾还不够吗?纵欲过度可是会早死的,你不希望你的四个妾带着
你遗留下来的财产另觅良人吧?”
冉旸惎感觉有如被人重重踢中了胸窝,他才不会让另一个男人接近商咏眉,
发现只属于他的美!
“冉少爷……”黄喜愣住了,他不觉得冉旸惎有必要为一个奴婢发那么大的
脾气。
和他合作那么久,他尚未见过人称“冷面虎”的他有动怒的一面。
他思索着原因,很快的,一个答案浮出。他了解的笑了,笑意有些“英雄所
见略同”的意味。
“是不是冉少爷对她也有意思,想留下来自己玩啊?”
男人往往只有在争女人的时候反目成仇,不过他是无法和冉旸惎竞争的,既
然他也喜欢那名丫鬟,他只能扼腕的宣布不战而败了因为冉府的棉织业在地方独
占鳌头,他们也有占地不小的棉田,却仍不够用,由此可见每天的生产量多庞大。
而他家的棉花买家就他一个人,如果得罪了他,他真的是和钱作对!
“冉某从来不晓得原来黄老爷是一个如此下流的男人!”冉旸惎的心头涌上
一波难忍的愤怒,拂袖不悦地跨过长椅离去。
该死!
※※※
“相公,你我找?”侯琴瑛一听阿卓说冉畅惎找她,精心打扮的像只花蝴蝶,
很快的来到大厅。
“我问你,你前几天是不是曾带咏眉到庙里去烧香?”冉旸惎坐在椅子上,
一脸威怒。
“是啊,我去祈求菩萨赶快赐给我们冉家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壮丁。”
“我是七老八十了,还是不能生,需要你去请神明帮忙?”
侯琴瑛觉得他的怒火来得很莫名其妙,“相公,就算我做错了,你也没必要
生这么大的气。”
“你让咏眉穿着破烂的衣服随你一道去拜拜,这番好德行,你真觉得神明会
赐给你一个儿子?”冉旸惎双手握拳。“若我们冉家一直没子嗣,你说和你泼辣、
恶毒又小心眼的个性有没有关系?”
侯琴瑛愣了好一会儿,赶忙重振旗鼓,“是谁在背后乱说我的坏话……”
“黄老爷亲眼看见的,他说你让小娟随侍在旁,贡品甚至是咏眉提的!”
“他说谎!”她矢口否认。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冉旸惎暴怒的眼睛几乎着火。
“黄老爷如果知道咏眉的身分,明白你是这样对待她的,你说他会如何散布
这个消息,我日后怎么在朋友面前抬脸?”
侯琴瑛明白他打算查问到底,不敢再瞒骗,只好忙着保全自己,“相公,你
不会真的为那个女人抱不平吧?是咏眉自己说要帮忙提的,而且我也没逼她穿破
烂的衣服啊,这点小娟可以做证!”
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少爷,夫人没有说谎,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她是冉家的二夫人,身分和地位都在你之上,你若是个忠心于冉府的奴婢,
该坚持提竹篮的!”
“少爷……”听夫人命令行事的小娟,这会儿挨骂,不禁感到满腹的委屈。
“相公,你真的为那个女人在骂我们主仆俩?你不会忘了她只是来帮冉家生
下一代的女人吧?”侯琴瑛不可置信的瞠大眼珠,怀疑最排斥纳妾的丈夫开始对
商咏眉心生好感。
“她是用钱即可买到的女人啊!”
这一句话敲醒了冉旸惎差点迷陷的心,他正色说道:“任何一个毁害冉家名
声的人我都骂!”
“夫人……”少爷一离开大厅,小娟看着主子的脸色骤变。
“赶她走,绝不能再让那个女人待下去!”侯琴瑛的声音提高至一种不顾一
切的尖音。
“可是契约未到,现在赶她走,得平白无故的送她一笔违约金。”小娟冷静
的提醒她。
“我不管,难道要等相公爱上她吗?”她的一对细心描绘的蛾眉气得倒竖着。
“夫人放心好了,少爷不会爱上她的,他还气她丢了冉府的面子呢!”
“小娟,我要你以后好好监视着她,听到没有?”侯琴瑛不容出错的说。
※※※
“阿多,二夫人呢?”盛怒的冉旸惎抓来一个家丁就问。
“二夫人?”阿多偏头想着。
冉旸惎的火爆更添三分,“不要告诉我,你家少爷纳妾一个多月了,你还不
晓得二夫人是谁?”
这群下人太放肆了,狂妄的程度和目中无人何异?
“不是的,因为二夫人平常总是和我们一起工作,她很好相处……”阿多从
来没当商咏眉是主子,一方面除了是夫人的指令外,也是因二夫人不端架子,待
人客气的很。
“我会给你时间解释,但不是现在,此刻我只要知道二夫人在哪里?”一抹
沈怒扫进冉旸惎的眸底。
他要找到那个女人,问清楚她是不是那么喜欢放下二夫人的身分不当,偏爱
和下人一起打混、做事!
阿多仰头望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回少爷,快中午了,二夫人一定是在厨房
忙。”
冉旸惎脸上的线条因愠怒而紧绷,“什么叫一定?你对她的作息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二夫人每天的时间都很正常、规律。”阿多似乎没察觉主子已是
怒气蒸腾。“她每天早上起来就是浇花、晾衣服,然后就窝在厨房打点府里的午
膳了……本来她还会扫地、上街买菜料的,但这两项工作她都先后没做了。”
“她当然不敢再做了,扫地和买菜接连被我撞着,除非她存心要惹我生气,
才敢再碰!”冉旸惎一身的火气四处窜腾。
难怪就算他在家,也鲜少看到她的人影,原来她都忙着工作赚钱!
他竟忘了那次小娟说的话,忘了市集那天听来的消息,那个女人其实一直待
在厨房里做事,将他的禁令当成耳边风!
很好,她很行嘛,他限制一样,她就停止一项,那么是不是他没发现,她就
可以继续下去?
“明天起大家重回工作岗位,做自己的事,冉府没闲钱付两份薪饷,让你们
白吃白喝,来此享乐!”
“少爷?”阿多不停的眨眼,想看清楚主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他听阿卓说过,少爷最近脾气很猛,本来他还不相信,但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少爷果真为了莫名的事情而大动肝火……“去忙你的事吧!”手一扬,冉旸
惎打发他,也想挥掉连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他在人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几乎不曾发过脾气,更别说让他这么暴跳如雷
了,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究竟为什么能这么强烈的影响他,一次又一次的强迫他
的感情外泄?
在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感觉存在那儿,他不大清楚那是什么,但知道它就
在那儿 。
“少爷若是想找二夫人,奴才去帮你请她来,厨房鸟烟瘴气的……”
“就是乌烟瘴气的,我更要去看看她是如何忍耐的,将我的话左耳进、右耳
出!”冉旸惎的嘴边扯起不悦,迈步往厨房移动。
“少爷……”阿多在后头喊着,只觉得他家的少爷像变了个人。
以前他没这么多情绪,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厨房里,木材燃烧的哔剥声很大,冉旸惎就站在窗边,郁闷的下颚紧绷出愤
怒的坚硬,一瞬也不瞬的盯视着里头女人的每一个动作。
“咏眉,动作快一点就不冷了,嗯!”
咏眉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然后一双手没有片刻的迟疑就探入
浸泡碗盘的大木盆中。
“呼,好冷啊!”才碰着冰凉的水,倏地,她的手又迅速抽了回来,靠在嘴
边呵着热气。
坐在木凳上的臀部转了个半身,她转而向火焰正炽热的炉灶取暖。
一双冻红的手不断的摩擦生热,“好温暖喔!”
她满足的笑了,一抬头却看到锅里的食物已沸滚,连忙站了起来握住锅铲拌
搅了几下。
她的脸色红润,由于大靠近煮得起泡的炖肉而更显通红。
“你是好了没,我听小娟说少爷刚才回来了,主子都准备要吃饭了,而你菜
没煮好,连碗也还没洗好?”陈大婶一进厨房就看见堆积在木盆的碗盘,责骂的
话马上出口。
她光顾着板起脸骂人,根本没发现到窗外一双瞪视着自己的火眼金睛。
“肉炖好了,再炒个几道菜,很快就好了。”咏眉保证赶得上午膳。
“你以为自己是我啊!”陈大婶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要是没那个能力就
不要逞强,若不是有我在旁帮衬,你烧出来的菜能吃吗?”
“既然知道她不行,为什么还让她做?”冉旸惎沉声介入她们的谈话,走了
进来,略带威胁的蹙着额。
“少爷……你怎么会来这里?”面对主子的怒焰,陈大婶的心在胸腔像槌子
一样的敲打着,不安开始扩大。
“到帐房去领钱,冉府从明天开始换新的厨娘!”
“少爷……”陈大婶骇住。
“我叫你出去,再拖延就什么都领不到!”
“是……”
“爷,你不是真的要赶陈大婶走吧?”咏眉为她求情,陈大婶没做错事啊!
愤怒再次贯穿了冉旸惎,“你还为仇人说话?”
“陈大婶不是我的仇人,是她教我做菜的……”
“你真是宽宏大量啊!”他握住她的手臂,“我要你老实的说,你在厨房工
作多久了?”
咏眉仰视站在她面前像山一般屹立的他,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给她不小的
冲击。
“差不多一个月……”
“而你每天用冷水洗碗?你就不会烧热水吗?”看到那张小小、心形的脸蛋
诚挚而认真的做着这些事,乐在其中、无怨无尤,冉旸惎的胃顿觉一阵翻搅。
“可是锅子要煮东西,而且不能太浪费柴火,劈材很费力……”
“你连劈材这种粗活也干!?”冉旸惎颊上的肌肉抽搐着,握住她臂膀的手
指愈缩愈紧。
“你是想因过度劳累而死在冉府吗,好让我们被街坊邻居指点?”
咏眉想将目光抽离他复杂幽深的瞳仁,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不
是的,我从来不觉得累,真的!”
“且水一点都不冷,我习惯了!”为了要说服他相信,她立刻坐回小凳子上,
开始洗碗。
但当手一碰着冰凉的水,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该死!”冉旸惎抓了她起身,握住她的一双小手,“都冻成这样了,还说
不冷?”
“爷……”咏眉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暖意,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向来,他习惯用无心的爱抚及冷漠的心肠来摧毁她……“你至少有三千两入
帐了,还不知足?”见她为钱如此汲汲营营,他就有气。
咏眉几乎让他的绝情话语给撼落了一身的感情,她的快乐来得太仓促,过于
不计后果,才会被他的一句话给刺伤。
努力憋忍住泪意,“可是……夫人说爷只和我有过一夜,我因此就怀孕的可
能性不大……”
每每在他的面前,她的沉着、她的理性总是很快的被她丢弃,她总是忘了一
再提醒过自己的话……“好,现在回房去!”冉旸惎专制独霸的说。
她的眼泪、她幽暗的眼神,一脸的无助与委屈,他明知道这是她的手段、她
的狡猾,可是他的心却为何总要浮现出异样的情绪来困扰他?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我叫你回房!”
第七章
“我想在你没确定自己怀孕之前,你是不会放弃继续捞钱的,我没污蔑你吧?”
冉旸惎的口气阴沉隐晦。
“爷……”咏眉浓密睫毛似蝶翼般恐慌的煽动着。
“为了不让别人有机会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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