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着看她愧疚,如果她有羞耻心的话。
“不,夫人是千金之躯,冒险不得,还是让咏眉来吧。”咏眉吸了口气,爬
上了梯子。
“咏眉,你放心好了,我会在下面帮你扶着,不会有事的。”
侯琴瑛得逞的露出一个奸笑。
咏眉谨慎的慢慢踏稳每一阶的木梯,耳朵却不停的传入“喀卡”的声音,她
有些担心的往下俯视着侯琴瑛,“夫人……”
“不要紧的,这个梯子很安全。喏,抹布给你,你快爬上去擦一擦,等会儿
相公回来好给他焕然一新的感觉。”侯琴瑛平抚着她的不安。“我会跟相公说这
儿是你打扫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她知道商咏眉为了要生小孩赚钱,也很在意冉旸惎对她的想法,那么她就善
用这个弱点吧!
侯琴瑛的话几乎让咏眉的心死灰复燃,一下子她勇气加身,“好,夫人,那
我上去了。”
她爬梯的速度愈来愈快,正当她到达可以擦拭到灰尘的高度时,试着将重心
杆在双脚上,然后手住右上方伸出去,准备开始工作──可是脚上踩的那节木头
似乎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与身体伸展之后的施压,竟传来好大的断裂声……“啊…
…“身体失去平衡而往下直坠的同时,咏眉只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不──“
一声狂吼从刚回府的冉旸惎口中喊出,而他身旁的男人一听到他的惨叫,立
刻施以轻功飞掠上前──※※※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孩差点就这么被你给扼杀掉了?”
冉旸惎的下巴紧绷,黑眸燃着怒意,一看到咏眉睁开双眼,开口就是一顿怒
骂。
“小孩?”咏眉喃喃地,飘忽的目光溜转着,寻找她熟悉且相信的人,“兰
儿,你在哪儿?”
“二夫人,我在这里。”兰儿从冉旸惎的身后出现,余悸犹存的紧握住主子
的手。
“兰儿,什么小孩?”咏眉的眼神极度的不稳定。
就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她的样子很疲惫。
“二夫人,刚才大夫为你把过脉,他说你怀孕了。”
“兰儿,你退下,我来和她说。”冉旸惎面对她一睁眼就忙着找丫鬟,眼中
完没有他的存在,内心有一股令他几乎难以置信的怒气汹涌着,他很不是滋味。
“我怀孕了?”咏眉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难以消化这简单的几个字。
“对,你是怀孕了,但你却也想将肚子里的小孩害死!”有一种情绪像强酸
般蚀着冉旸惎的灵魂,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惊见她从木梯上就要摔落
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的心像整个都被掏空了,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我没有……”咏眉的声音破碎,哀怨的看着他。
“我警告过你几次,要你不准再做家事,而你还真有胆量,竟再三的试探我
的脾气!”冉旸惎的眉梢推上所有的怒气。
“我只是想帮忙……”
“府里的奴仆有多少,需要你爬那么高去擦蜘蛛网?”
将椎心的痛苦凝聚在一起,咏眉仍试图解释:“可是夫人说……”
“咏眉,是你自己要爬那么高的,这会儿可不要将责任全推到我这儿来了!”
侯琴瑛在旁边赶紧插话推卸责任。
“好,现在既然她人也醒了,你们就来对质好了。”不相信侯琴瑛单方面的
说法,冉旸惎看着咏眉。
“相公,我不敢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大家都在忙,而我也没闲着,
我在下面帮忙咏眉换抹布……”
冉旸惎锐利的目光扫射向侯琴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侯琴瑛的心颤悸,言词开始闪烁,“相公,我……不懂,我会……想什么?”
他不会真的看出来了吧,看出她的阴谋,瞧出她想陷害商咏眉的诡计?
没错,她就是怕了,她怕冉旸惎真如一些嘴碎的奴婢所说的,对商咏眉有特
别待遇……她听说他下令不让商咏眉工作,而他是何心态,她不管,但她无论如
何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爱上他的小妾,她会从中作梗到底!
而她的计划就是想办法赶走商咏眉,她想过,若她今天从木梯上跌下来死了,
那么就怪她命薄,但若侥幸只是断了只脚,她也不会让她留下来,她会以身体不
全、不适为冉家生子赶她走……可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真的怀孕了!
“你怕她抢了你的地位!”冉旸惎怒指着她,等着她自乱阵脚。
“我……”侯琴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就此被打倒,她镇定的说:
“相公真是爱说笑了,我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我才是冉家名媒正娶的媳妇儿,
而她不过是名小妾,且你一点也不爱她,我干嘛要怕她抢了我的位置,你说是不
是?”
她的话闯进冉旸惎心底最无防备的地带,他被她问倒了,他怀疑自己怎么会
说出那样的话。
侯琴瑛在冉家的地位为何理应由他来决定,干商咏眉何事,莫非他自己也想
改变什么?
“你们都给我出去,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以躲避的方式,他将所有人及这个烦人的问题一起关在房间外,让房内独留
他与商咏眉两人。
※※※
“爷,是你……救了我吗?”咏眉看到大家都出去了,怯懦的开口问道。
“不是,救你的人是我一个习武的朋友,我没那么快速度的轻功。”
若不是他的这个朋友正好来找他,及时出手相救,这会儿她恐怕已经去见阎
罗王了 。
而他不敢正视阎罗王若收了她,他的心情会是如何……“可是我好像听到你
的声音了……”
在她沉入黑暗世界之前,唯一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当时她还欣慰的以为老
天爷终于看到她的深情,在她临死前,不吝惜的赐给她他所有的柔情……“你听
错了,我恨不得一再抗命的你就这么摔死!”冉旸惎咬紧牙关,怒火狂炙的挤出
声音。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未对任何人这么愤怒过。
“爷,对不起……在这件事之前我真的一直待在房里,我没再做任何事了,
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要做好爷的称职小妾──”咏眉知道他向来不听自己
的辩驳,但她还是忍不住的说了。
她明知道自己像是他可有可无的影子,他根本容不下她的痴,也不会是她的
依靠,但面对自己对他的爱,她真的无计可施,她无法说不爱就不爱了……“是
吗?”冉旸惎的冷漠中似乎有了一丝裂口,但置疑的情绪还是压过了其他的。
她天真的表情,令人心怜的眼泪,都不过是她执行诡计的工具,就像有关她
的所有事情一样的虚假。
“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要是早知道,我不会答应夫人爬那么高的……”咏
眉抚着自己的腹部,脸上布满母性的光辉。“无论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一切,
我只剩他了……”
她感激老天爷在这个时候让她发现怀孕了,因为在小生命诞生之前,她仍可
继续待在冉府,继续看到冉旸惎……即使她不能拥有他的爱,但这个小孩可以─
─如果他是男的,那么他会留在亲生父亲的身边,她希望冉旸惎看到他的时候能
想起她这个孩子的母亲,即使只有一次也好;但若她是女的,她势必得和母亲一
起生活了,不过女儿的身上流有他的血液,她知道自己每当看着小女孩,就会想
起他……就当是一种无形的拥有感吧,她会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自此拥有
他了……“没错,你的确全赖肚皮里的那块肉了!”一股巨大强烈的愤怒紧扣住
冉旸惎的身心,他觉得自己和一个傻瓜没两样。
他险要被她说得头头是道的谎言和暗藏的企图给骗了。
“你能否从冉府这儿拿到钱,就全靠那个小孩了,所以我劝你好好的安胎,
别再像今天这样,动了胎气可不好!”
明白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咏眉紧抓着他的手,“不是那样的……”
心一急,她急出了眼眶里的泪水,在他面前暴露了她的痛苦,却怕他生气,
又忙别过脸,躺在床上的她看起来好慌乱无措……“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敢看
着我?”他到底是怎么了,冉旸惎突然想着,看到她的样子,他居然又要开始对
她感到歉疚了。
他将她的头扳正,看到泪雨正在她的脸上下着。
“爷,对不起,我又哭了……可是一会儿就好了,我一会儿就不哭了……”
咏眉扯开一个笑容,急忙的抹干脸上的眼泪,可是才擦过,泪水又从眼角滑
落…
…“爷──”她哀痛的看着他,表情是无可奈何中带着恳求。
“你……”
冉旸惎止不住纷乱的心,他将她的慌乱、心绪的错综复杂,到最后的神色灰
败全都看在眼里。
咏眉伸出手握住他,像灵魂之火即将被吹灭,苦涩的告白:“我不是那么贪
钱的,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而连累了其他的四位姊妹……请爷相信
我──”
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良心似被阴影覆住、轻噙着,冉旸惎将她的手挪开,小
心的置在床上,一声不吭、步伐紊乱的走出房间。
当门阖上的那一刻,一阵细小的声音自房间传了出来,他僵住了。
那是捂在棉被里,小心翼翼的啜泣声。
※※※
月黑风高的夜里。
一个男人在相府的旧衣堆里翻弄着,额头已因过度卖力而渗出了汗珠。
“谁,是谁在哪里?”打着灯笼巡夜的阿卓,听到旧衣堆传来的窸窣声,警
觉的声音扬高。
男子的动作没有停止,仍是埋头继续的翻找着。
阿卓小心的靠近了一步,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朝衣推扔了过去,只闻一声
闷哼。
“不管你是谁,冉府都绝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且你正在翻找的地方也没有贵
重的宝贝,我劝你现在就走,否则我就要叫人来抓了!”
“阿卓,别叫,是我!”冉旸惎样子有些凌乱的从衣推里走了出来。
“少爷!?”阿卓一副错愕的表情。“这么晚了,您不是在房里休息了吗?”
“我在找一样东西。”冉旸惎说话的口吻已经表示了不希望他再追问下去,
无奈痴呆的阿卓没听出来。
“少爷何不等天亮再找,现在乌漆抹黑的,根本看不清楚,找东西很困难。”
“不行,我今晚就得找到。”
闻言,阿卓连忙卷起了衣袖,“那奴才来帮少爷找好了,少爷是什么重要的
东西掉在这附近了?”
冉旸惎有些不耐他的多事,但继而一想,有个人帮忙找可以省了不少事,他
松口说:“我找一件蓝青色的衣服。”
“衣服!?”阿卓惊讶的喊出声。
“你的反应需要这么夸张吗?”冉旸惎不悦的白了他一眼。
阿卓忙着解释,“可是这儿放的全是旧衣,是府里不要的衣服,要分给贫穷
人家的……”
“我知道。”
“难道是丫鬟丢错衣服了吗?”
为了塞住他的啰嗦,冉旸惎没好气的说:“对,我一件好好的衣服被扔了。”
“是怎样的衣服啊?”搔了搔头,阿卓还是一头雾水,因为他仍不懂到底是
多昂贵的一件衣服可以教主子半夜亲自来寻找。
“蓝青色的,衣服下摆绣了好多只小老虎。”
“少爷有这样的衣服吗?”
“你到底找是不找?”冉旸惎被他问的火气上来了。
“我找,奴才这就找……”
于是,两个男人,一对主仆便开始翻遍了堆积如山的旧衣,半个时辰过后,
完全没见着条件符合的衣服。
“少爷,你确定衣服被丢到这儿来吗?”阿卓喘着气,以手煽着风问道。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的,府上不要的衣服除了这里,还会扔到哪儿去?”
忙了老半天却徒劳无功,冉旸惎愤怒的挥去汗水。
“应该只有这里了……”
“叫阿多来见我!”冉旸惎往书房的方向走,顾不得其他了。
“现在?”阿多那家伙不知道和周公下第几盘棋了,这会儿去吵他,肯定让
他骂得臭头。
“很晚了吗,我都还没睡,他睡什么?”他霸道的说。
第九章
“少爷,你找奴才什么事?”阿多睡眼惺忪的来到了书房。
“阿多,我问你,上次那……”冉旸惎抬眼对着家丁那张脸,舌头在这此时
却突然变得不管用了。
阿多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主子的困窘,于是大胆的提起:“刚才阿卓说少爷
在找一件衣服……”
“对,就是一件衣服!”难以启口的事情由他先开端,冉旸惎的难为情大减
了不少 。
“是这件吗?”阿多不急不徐的将置于背后的那只手伸向前,只见手上抓着
一件蓝青色的男衣。
“你……”乍见之下,冉旸惎惊诧的望着他。
“奴才没丢,我想这么好看的衣服扔掉可惜,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留了下来。”
“你穿了?”他的声音因一层怀疑瞬间威吓的尖锐起来。
阿多忙不迭的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每晚会拿它起来看看,赞叹精巧
的绣工一番,然后又放回原位……且这件衣服奴才来穿根本不行,它是依少爷的
身材量身订作的……”
阿多让每句话都像隔着一层薄纱,不特别点明什么,因为少爷的态度未见明
朗,也不曾说过什么承诺,虽然他主动找起这件衣服,可能代表某一种意思,但
他毕竟不是当事人,自然不能大胆的断定他的心情。
“好了,别说了!”冉旸惎听了他的话,浑身变得有些不自在,他上前拿过
了衣服,仔细端详是否有哪儿碰脏了。
“少爷请放心,奴才将它保护得很好。”
冉旸惎又气又窘的瞪着他,走回了桌前坐下,刻意清清喉咙,以自以为不着
痕迹的态度说:“明天你到邻镇去调查一件事……”
“是,阿多一定会办好少爷交代的事!”
“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奴才知道。”
冉旸惎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定在那件蓝青色的长袍上,“明天一早到帐房领
赏银十两吧,如果事情办得令我满意,我会再赏你钱!”
“谢谢少爷!”阿多喜孜孜的离去,边走边庆幸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看来他真的没看错眼,少爷的改变的确是有原因的。
书房里一片宁静,冉畅惎身靠着椅背,头向后仰,一只手遮住了眼睛,试着
要让自己内心的那股风暴平静下来。
※※※
几日后。
“少爷,奴才打听到了,邻镇确实有户姓苏的人家,里头有个丫鬟叫商咏眉。”
冉旸惎的手掌因为听到这个事实而握紧,“不要停,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街坊大叔、大婶说苏府原本是地方上有钱人家,但因为出了个败家子,导
致积欠了别人不少钱,他们也提到苏家老爷和夫人收养了五个漂亮的丫鬟,主仆
之间的感情融洽的不得了,不过现在五个丫鬟好像都没有待在府里……”
“因为她们全都出去赚钱了……我真的误会她了……”冉旸惎喃喃自语。
“少爷,还有──”
“这些就够了,你办得很好,到帐房领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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