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槿回眸,怔怔地望着君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那俊逸的脸上温情已消失不见,黯淡死寂的凤眸中隐约能见到淡淡的恨意。訾槿轻声回道:“没有。”
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你我应该相信是缘分……①
君凛……恨我吧……你……终将拥有皇位……执着于心……不如相忘天涯。
路过独孤郗徽时,一道亮光滑过眼际。訾槿缓缓地弯下腰去,猛地将一块玉佩从他身上扯下,放入怀中,再捡起地上的剑紧紧地握着。
独孤郗徽看着訾槿一举一动,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
訾槿转过脸来冷冷地撇了独孤郗徽一眼:“这玉佩是我的,并非你娘子之物。”
“小哑巴……呵呵……你逃不掉的,‘不日谷’此时固若金汤,你哪也去不了。”安乐王嘴角挂着坏笑,“小哑巴……你再也逃不掉了。”
司寇郇翔温玉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訾槿的一举一动,眸底隐逸着异样的情绪。莹粉色的唇轻轻开启,却发不出半个音来。
訾槿赫然回眸,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容,默默地扫了一眼倒在四周的人,大步朝洞外走去。
“小姐这是要去哪?”一把剑,挡住了訾槿的去路。
訾槿敛住脚步,冷笑:“梧桐,这时是何意?”
梧桐秀魅的脸庞,睫毛浓密如扇,漆黑的眼眸,如盈盈秋水般清澈:“小姐,梧桐反悔了,梧桐不能让你走。”
訾槿眸光一冷:“我走了,你才能与宝羡一起,过那些你想过的生活。”
“小姐休想再骗我!宝哥哥眼中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你死,只有你死了,他才能看见我!”梧桐眼底满是嗜血的狂乱。
“在这?他的眼下杀我?……我看你是疯了。”訾槿冷声道。
“梧桐没疯,梧桐知道,只要在他的眼前杀了你,即便他不爱我也会恨我。得不他的爱,便让他恨。”
梧桐越来越狂乱的眼神,让訾槿的心跟着慌乱起来。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众人都被自己下了“楼阑紫”,若无解药的话,十个时辰之内,不但失了武功,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既然将梧桐这枚暗雷埋下,此时也只能自救,当初真不该太信梧桐:“梧桐怕是不知道,暗息与主子有血的契约,处处护我实属无奈,但我与他之间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你也知道他……”
梧桐不等訾槿把话说完,单手刺向訾槿的面额。第一招下手,显然已动了杀招。
訾槿大惊之下,抬起手中的剑朝梧桐挡去。梧桐的剑网舞得严密,“当”、“当”声不绝于耳。三招之后,訾槿便知自己绝非梧桐的对手。与梧桐对招之时,訾槿也才明白,那时若安乐王动半分杀心,一招之下自己不死也是重伤。
梧桐嘴角突然诡异地一笑,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放出暗器。訾槿大惊,一时间竟忘了闪躲。
危急时刻,訾槿只觉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将自己护住。
訾槿的身体被来人挡住着向后退去,耳边听到救自己的人沉闷的痛哼声。一瞥间,梧桐启手放出了的药粉气息扑面而来,让訾槿惊到极处。
那人挥袖一扫,药粉瞬间散去,他抱起訾槿朝洞外飞去。洞外一阵骚动,那人闪电般地绕过众人的包围,飞出了惜梅园。
“东南方向藏有马匹!”黑暗中,訾槿急声说道。
那人有些身形不稳地朝訾槿所说的地方飞去,一棵大树之下找到了一匹乌驹。
那人抱着訾槿飞身上去,微微喘息着:“怕是送不了你了。”
听到那人的声音,訾槿惊得猛然抬头。入目的银发如雪,散落一地惊鸿,那张如梦似幻的脸庞近在咫尺,瞬时訾槿红了眼眶:“怎么是你……”
司寇郇翔垂下眼眸,轻声道:“想走……便走吧。”
“那边!在那边!快追!”远处噪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司寇郇翔的话语。
訾槿两根银针扎进司寇郇翔的伤口之中,拉起他的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腰,再狠狠地拉住缰绳:“先逃出去再说。”话毕后,二人绝尘而去。
一路狂奔不知转了多少个狭道,穿过了几片雪林,慢慢已是绿色的大地。东方渐渐发白,訾槿终于停了下来。
“穿过这个峡谷,便安全了。”訾槿望着远处的日出,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良久后,身后却没有半点回应。訾槿脸色瞬间铁青,她想下马,可司寇郇翔的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腰,脸靠在自己的肩头,肩头微凉。訾槿手指微颤摸了摸肩头,却发现那里的衣襟满是鲜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探视着司寇郇翔的鼻息,却已是微弱至极。
訾槿从怀中掏出一个冰玉瓶,倒出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塞入司寇郇翔的口中。訾槿顺手摸下了载初帝发髻上的簪子,轻轻地拍了拍马,然后猛地刺了下去,本疲倦不已的马儿发疯般地冲向峡谷。
訾槿心中溢满了慌乱,单手扣住司寇郇翔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司寇郇翔的手死死地扣在訾槿的腰间,他无力地闭目,虚弱地靠在訾槿的肩头,嘴角露出满足又恍惚的笑容,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不日谷内寒风凛凛,大队人马撤去大半后,显得这空旷的峡谷更加的冷清。玉夫人眼神复杂地站在惜梅园客房外,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尽显。
客房的门缓缓地被拉开,宝羡擦拭着身上和手上的血迹。
玉夫人看了看宝羡手上的血,紧张的问道:“情况如何?”
“伤口虽深,主子却有意地避开筋骨,那簪子上本就涂上了疗伤止血的药,……君太子并无大碍。”宝羡敛下眼眸恭敬地回道。
玉夫人呆愣在原地:“她……”
“独孤国君一刀将主子与自己的瓜葛斩送。为了让君太子死心,主子狠心伤了君太子。司寇王爷对主子出手,让主子断了昔日的情谊。仿佛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中,一切又都在预料之外。如今这世上已再没有任何事让主子留恋与介怀的了,宝羡想……主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求夫人放过主子吧……”宝羡缓缓地闭上眼眸,跪在玉夫人的脚下,幽幽地说道。
“放过?就算我肯放过她,他们肯吗?……他们什么都知道以后还肯再放过她吗?……”玉夫人声音压抑不住的凄凉和无力,“宝羡,唯今之计,只有在他们之前找到槿儿……也许……这样会好点吧……凛儿那孩子……”
“宝羡知道了。”
玉夫人走到宝羡身边,将身上的披风搭在了宝羡的身上:“去看看梧桐吧。”
宝羡攥住披风,慢慢地站起身,恭敬地对玉夫人点了点头,转身朝暗室走去。
院内的寒风越加的冷冽,玉夫人佝偻的身影屹立在风中越显得苍老。她转过脸来默默地注视着客房那紧闭的门,良久,转身离去。
惜梅园最偏僻的暗室内传出一声声鞭子敲打皮肉的声音。
宝羡看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的梧桐:“为何不施内力抵抗?”
“为什么?”梧桐抬起眼眸看着宝羡,“从小自大,你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自她出现后,却变了……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宝羡凝视眼前的梧桐,良久:“我待你从未改变,只是你要的我已给不了……你莫怕,我会求夫人放了你的……”
梧桐猛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宝哥哥该知道我的心,我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我对你的心一直未曾改变……可是宝哥哥呢?……宝哥哥真的没有变吗?”
“梧桐,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莫再执迷……”宝羡话毕,转身朝外走去。
梧桐转过头来,冷汗瑟瑟地望着宝羡背影,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浓重了。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三生石上改姻缘(一)
三生石上改姻缘(一)进入夹道之后,天未亮,大雾骤起,訾槿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她单手扣住司寇郇翔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奋力抓住马缰,一夜的狂奔和一路的失血让马儿的体力已达到了极限。狂奔中,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马儿猛地跪了下来。突然的失衡让訾槿惊到极处,她闪电般地扔开了手中的缰绳,回身抱住了司寇郇翔,瞬时,两人一同滚落了路旁的草丛中。
滚落中,訾槿不顾身下传来的刺痛,牢牢地护住司寇郇翔,即便如此司寇郇翔身上还是多处擦伤。訾槿挣扎着爬起身来,摸上了他的脉搏,瞬时惨白了脸。她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一点点地靠近司寇郇翔的鼻息,待探到后訾槿的手抖得越发的厉害了。她哆哆嗦嗦地擦拭着司寇郇翔嘴边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訾槿瞬时红了眼,强忍着泪,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仅有的三粒药倒了出来,嘴对嘴地喂了下去,一眼不眨地盯着司寇郇翔的脸。良久,司寇郇翔却连半分反应都没有。
訾槿紧紧将司寇郇翔抱在怀中,脸贴着他的脸,试图温暖他的冰冷,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别这样……别这样……你明明未伤到要害,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都不要了我了,为何还要……为何还要帮我挡下那暗器……为何还要护我……你到底要如何……到底想如何……你睁开眼告诉我……你说啊,你说啊——”窒息般的恐惧溢满了整个人整颗心,让她的语句满是破碎的颤抖。
那时,看着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心中满腔的恼怒和恨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恨像火焰一般焚烧着自己的心自己的人。当得知他与鱼落已孕有孩儿的时候,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是小白、是小白,不是他司寇郇翔,自己喜欢的是小白啊,可是司寇郇翔就是小白啊,小白就是司寇郇翔……无论是谁还不都一样吗?他在崖边选择的不是自己,他爱的不是自己啊。他那般的狠心地对待自己,他那般狠心地将自己弃之不顾,他那般的绝情绝意,可是为何还是忘不了他,为何还要记挂着他。
得知那孩子是与小白孕下的时候,满满的苦涩、疼痛,撕裂心头。终于,决定将小白放下了,放下了那最后的牵挂和念想,终于,清醒地知道……小白之于自己的,终不是爱。若真爱,便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他虽天真懵懂,却知道为鱼落守身。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之于小白……却什么都不是。
了无牵挂……了无牵挂……可为何,要了无牵挂地离去时,偏偏是他……偏偏是他护住了自己……为何要护住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愿他再为了自己受伤、受苦,欠不起啊……欠不起啊……舍不得啊……会舍不得放手啊,怕自己不再恨他,不再怨他,还能拿什么,拿什么借口远离他,拿什么借口不去想他……他这样,就这样紧闭着双眸,毫无生气地躺在了自己的眼前,让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訾槿单手搂住司寇郇翔,单手护住他的后背,全力地将他朝道边挪去,护住司寇郇翔后背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仿若没有知觉一般,一遍一遍地低语:“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带你回去……鱼落、乐儿还等着你呢……他们还等着你呢……还有……还有你那即将出生的孩儿……你不挂念他们吗?……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回去……”
当看到死在路边的马儿时,訾槿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她仿佛瞬息间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一旁。她轻轻地搂住司寇郇翔,脸贴着他脸,满是伤痕的手,一遍遍地抚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你想走便走吧……莫要再牵挂了,辰国和鱼落母子乐儿会照顾的……”似是感到了訾槿的绝望,司寇郇翔睫毛轻颤了一下。訾槿的泪无声滑落,她的唇缓缓地贴了上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眉,再次柔声道,“莫怕……莫怕……我会陪你一起的……陪你一起……这一命,我赔给你,赔你一命够不够……够不够?以前的,现在的,一起赔给你,够不够?……”
天蒙蒙亮了,山间的小路上飘着凉薄的晨雾。
远处渐渐走来一个背着药篓的身影,等到再近一些,才看到那是一名年约六旬的青衣老者。老者停停走走,不时地在路边的草丛里翻拨着什么。
一匹死马倒在路旁,一角火红色衣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老者抿了抿嘴,将草从拨开。里面的人猛地将匕首抵在他颈上:“什么人!”
老者微微一惊,这才看清拿刀的是一名红衣华服的女子。眼眶红肿一片,眸中满是死气和杀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冰冷,而她脚边躺了一个年轻的白发男子,面色异常苍白,嘴唇惨白惨白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看清来人后,訾槿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坐下身去,欲搂住司寇郇翔的手却被人抬手挡开。
老者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看也未看訾槿一眼,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来,检查起司寇郇翔的伤势。
訾槿一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药篓:“大夫!?……你是大夫!快,快救救他!”
老者微微皱起眉头:“此人内力极深,胆魄更是惊人啊……居然一鼓作气逆断被封死的八穴……”
霎时,訾槿眸中刚升起的一线生机,瞬间湮灭。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不安地看向老者:“他……会有事吗?……他不会有事……是吗?……是吗?”
老者瞪了訾槿一眼:“强行冲穴会血脉逆流,轻者伤筋,重者殒命……他一口气逆断了八大脉,身上又被暗器所伤,还耽误了医治的时辰,你说他有事吗?”
訾槿缓缓地闭上双眸,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无声地掉落。良久,她睁开双眸怔怔地望着司寇郇翔的侧脸,笑出了声音:“此次救我,可是为了可怜我?无论是谁,你都会救,是吗?罢了……罢了,碧落黄泉……陪你便是……这条命还给你……从此再不用欠下你……”
“等人死了,再哭丧也不迟!”老者狠狠地瞪了一脸凄凄然的訾槿一眼。
訾槿听了老者的话,抬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地盯着司寇郇翔:“我不会为他哭丧,赔他一命便是!生生世世各不相干!”
话刚落音,司寇郇翔手指微动了一下。
老者眯着双眼看着司寇郇翔,又瞟了訾槿一眼,冷哼一声:“要死可没那么简单,也得我老头子同意才行!”
訾槿闻言,愣了好一会,猛然醒悟,急切地抓住老者的衣服:“你能救他是不是?!”
老者摸了摸长到胸口的胡子,自负地一笑:“那当然,快帮我把他抬回去。”
訾槿再次红了眼眶,用力点了点头:“好!”
幽裂雾道,地处神仙山与坤命山之间的偏北处。此处雾气常年缭绕。竹林围着雾道,一层又一层长得异常放肆,普通人根本不敢踏进这个宛若迷宫的竹林,故而此地方圆数十里不见人烟。在竹林最中心左边的空地上,有两间简陋的竹屋。
此时屋外的锅正冒着滚滚的白烟,大锅内放着刀子、剪刀与白布条。
老者将一片参片放进司寇郇翔的舌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直抓着司寇郇翔手不放的訾槿:“丫头,一会我拔暗器时,你一定要按住他。这暗器异常毒辣,名曰千层刃,每个边刃上都带有倒钩,拔出之时定是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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