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是感到了訾槿的怨气,眸中闪过不安,垂下了头:“我……不会。”
訾槿压抑着怒气,一步步地走向少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和白痴生气,岂不是连白痴都不如,不和白痴计较,不能和白痴计较!
訾槿将手中的崭新的衣袍,放在床上,一点点地解开少年身上的衣袍,那手不争气地哆嗦起来,至今为止从来没脱过人家的衣服,何况这还是一男的。虽然是个小白,但该有的都有,还是个人间极品啊,难免紧张、难免紧张啊。
少年猛地睁开眼,訾槿一个哆嗦,问道:“怎么……怎么了?”
少年从怀中掏出那个蓝色荷包,紧紧地攥在手中:“它,忘了。”
訾槿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活,许是受到了少年的惊吓,她加快了速度,也粗鲁了不少,心中烦躁得只想赶快打发少年离开。
少年明明地感到訾槿的不耐,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哪怕訾槿碰到了他的伤口,他也只是轻轻地抖动一下,不敢出声,不敢反抗。
“公子?你回来了吗?”门外传来晓双的声音。
“啊!噢……回……回来了,有事吗?”訾槿粗鲁地将少年推到床里面,将那些换掉的衣服塞到床下,拉上床帐。
“公子,你在干嘛?”晓双推门而入,却看见訾槿慌忙地拉着床帐。
“啊……噢,我想睡觉了,有事吗?”訾槿连忙坐到床上。
“公子不是说要沐浴吗?”
“沐浴?噢……我突然感到累了,想……想先睡觉。”訾槿说完忙打了哈欠,飞快地窜进帐中,不小心却压到了那少年的伤手。“唔……”訾槿慌忙捂住了少年欲呻吟的嘴,威胁地瞪大了双眼。
“那公子休息吧,晓双把这些收拾起来。”帐外,传来晓双忙碌急促的脚步声。
訾槿小心地挪开身子,捧起那只被压在身下的手。那手上的伤再次裂开渗出血来,訾槿一阵阵的自责。
少年看出了訾槿的自责,敛下眼眸咬着下唇,手微微颤抖着,温润的眸中满满的委曲,似是连穿衣时受的委曲,也一同表达了出来。
訾槿看着垂着头的少年,却不敢出声安慰,那手上的血却越来越多。她鬼使神差般把那手放在唇边,一点点的舔去上面的血。少年抬起眼眸,怔怔地看向訾槿,如玉的脸颊微微地泛红,墨玉般的眼眸,慢慢地聚集了水雾,一片波光的朦胧。
帐外,脚步已停了下来,一声轻轻地关门声,让訾槿猛然回神,惊觉自己的不妥,连忙停了下来。她尴尬地看向少年。黑暗中,少年的眸光蒙眬,他轻轻地歪过头来,靠到訾槿的肩上,缓缓地合上了眼帘。
“呃……那个……”訾槿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她有些茫然地放开少年的手,自己的手却被少年轻轻地握住。
“不吵,想睡……”少年声音迷蒙,如在梦中呢喃。
“噢……”訾槿呆呆地应着,心中一片片的混乱。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如催眠一般,让訾槿也缓缓地合上了眼幕,心中也早已不复清明。她明明记得哪里不对,但又忘记了有什么不对。这种安心的感觉似是很久之前就有的,却又好像从未体验过的。心中各种矛盾与身边的安逸交割,让訾槿在疲惫中睡去。
倾情一世 恨爱难懂 再入轮回 竹者无心 前尘往昔一场梦(十)
前尘往昔一场梦(十)耀辰526年延载十年秋末延载女帝一十三岁
耀辰526年延载十年秋末宰相长子司寇郇翔一十八岁
皇宫内,到处都是火红色的绸缎,跳动着吉利和喜庆。远处传来喧闹的欢快的宫乐声,高高低低人声鼎沸,整个皇宫满载着喜庆。今夜延载女帝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火红色的袍子金凤缠身,金玉凤冠的两旁垂下华美的红色流苏,一身的金银玉帛,盘丝锁扣,让司寇郇翔烨然若神人。满室的红帐红绸将神态祥和的他围在床檐,恍若一幅绝美的画卷。
夜已深沉,红帐丝绸装点的凤仪宫,却静得厉害,与门外的锣鼓喧天格格不入。侧脸看向已高升的明月,静坐在床檐的司寇郇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原来,在哪里,都是一样。
延载女帝缓步走到凤仪殿外,停住。虽也是一身的红色金龙袍,红锦镶龙冠,可从她的身上却看不出半分的喜色,那脸上满满的不甘与屈辱。
这凤仪宫本是独孤皇后的寝宫,昨日还是她与独孤郗徽的寝宫,从今后却要跟了司寇的姓氏,叫她怎能甘心?!
天下,是我纳蓝家的天下!谁,也休想染指半分!
延载女帝伸手推开凤仪宫的门,歪着头,踏入红帐丝绸装点的凤仪宫。琉璃屏障在亮如白昼的烛光折射下七彩斑斓,映照在汉白玉壁上呈现出点点光晕,龙凤红烛烧得“嗤嗤”作响。
坐在红帐红绸中的司寇郇翔,快速地敛下眼帘,等待那人的走进。
延载女帝歪着头,凤眸透露出天真,她凝视着眼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那接近透明的肤色似水晶一般剔透,顺滑漆黑丝绸般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脚裸,浓密而长长的睫毛将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眸遮盖住,姿态慵懒且端庄,清醇中夹杂妖娆,火红色的喜袍轻柔地搭他身上,衬托出他勾魂夺魄的魅力。
延载女帝心中暗暗冷笑:昔桀宠妹喜而亡夏,纣恋妲已而商灭,幽王为得褒姒一笑而命丧,如今司寇家,为了夺我纳蓝南族天下,可是下足了心血,连司寇郇翔如此极品都送进宫中。
司寇郇翔似是不经意地抬起头,眸中带有君臣的疏离:“陛下,在沉思何事?”
延载女帝呆呆地笑了一下,局促地站在原地:“哥哥……哥哥真如天人一般好看。”话语之间带有少女的娇憨与羞涩。
“谢陛下夸奖。”司寇郇翔微微垂眸,谨慎无比回道。
女帝歪着脑袋,小心地上前,似是犹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去,拉起司寇郇翔的手:“哥哥为何对我如此冷落,难道是槿儿不如哥哥好看吗?”口气之中略带少女的娇态与失落。
司寇郇翔想拉回手掌,又恐惊了圣驾,惟有任女帝拉着:“陛下多虑了,君臣之礼不可废……”
“哥哥说得不对,今日我们既已成亲,便已是夫妻,何来君臣?”延载女帝垂着眼眸,默默地握着司寇郇翔的手:“嬷嬷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百发齐眉,三梳举案齐眉,四梳儿孙满地’,哥哥不懂吗?”延载女帝声音稚嫩纯真又饱含失落。
司寇郇翔美目流转,默默凝视着眼前才一十三岁的女童:明明是个天真稚子,为何父亲要将她形容得如此心机沉重?
大殿内静得出奇,延载女帝见司寇郇翔一直不语,慌忙松开了他的手,快步退后了两步:“哥哥……哥哥是和他们一样……不喜欢槿儿吗?”迅速地垂下脸去遮盖微红眼眸,声音中满满的恐慌。
司寇郇翔似是有点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对着延载女帝温柔地一笑:“陛下如此可人,臣下又怎会不喜欢呢?”
延载女帝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慢慢地勾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拉扯住司寇郇翔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哥哥为何要同大家一样叫槿儿陛下,哥哥今日既已与槿儿成亲,以后就是槿儿的后。槿儿今后只对哥哥一个人好,哥哥叫槿儿的名字,好不好?好些年都没有人叫槿儿的名字了,槿儿好想听哥哥叫槿儿的名字。”
帝后默默地凝视着延载女帝,眼底滑过一丝怜惜和心疼,他眉头微皱,轻声唤道:“槿儿……”
延载女帝欢呼一声,随即扎进了帝后的怀中,搂住帝后的腰,依在帝后胸口,脸上挂着满足的甜甜的笑:“哥哥真好。”
十八岁的帝后身体紧绷,不知所措地任由女帝窝在怀中,双手放也不是,不放又怕女帝跌下来。他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轻摇了摇头,慢慢地放下双手牢牢地将女帝稳稳地圈在怀中。待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帝后才彻底地放松了身子,低下头去,细细地打量怀中小小的帝王。
与别的女子的轻灵雅丽的丰姿不同,女帝则是十分秀美之中带有三分英气,一双柔美的丹凤眼,丰满圆润的鹅蛋脸,面若芙蓉,唇似点朱,脸上带着几分稚子的天真。
“陛下……陛下……”帝后轻声唤道。
延载女帝不满地朝帝后的怀抱之中扎了扎,嘴里嘟囔着:“哥哥……哥哥莫吵……吵槿儿……槿儿好想睡……”
帝后绝色的脸上一片柔和,嘴角轻扬,笑意直达眼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延载女帝拉扯着自己衣襟。直到女帝再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帝后方才缓慢地移动,动作轻柔地将延载女帝放在床上,细心地帮其盖上被子。当他想离开之时,衣襟却是紧紧地被女帝攥在手中。怕惊了熟睡中的延载女帝,他惟有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坐在床榻边沿。
良久后,延载女帝微微转头半眯着眼,瞟了一眼帝后,嘴角轻勾,再次合上眼眸。
天下第一大才子,琳琅才华,冠绝天下——司寇郇翔。呵!也不过如此。
月上枝头,宫中依然喧闹无比。
远处红绸裹树,华灯高起,丝竹击鼓之声,满载着喜庆,更显得霞央宫那说不出的萧瑟和凄凉。
一个小身影坐在地上,依着斑驳的门框,托着下巴望向远处。五彩的烟花破空飞过,在高空中开出一朵瑰丽的鲜花。他的眸光顺着那烟花,一点点地黯淡下来:“娘子让徽儿搬出凤仪宫,是为了那个漂亮的哥哥吗?”
福来公公站在独孤郗徽的身后,眼眶通红地垂下了头:“陛下也有自己的苦楚,若是不迎娶司寇公子的话,陛下便无法亲政。小公子要好好听话,快快长大,这样……才能让陛下早日想起你来。”
郗徽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福来公公:“娘子以后不会再来看徽儿了,是吗?”声音淡淡的,眼中透露不属于年龄的漠然。
福来公公上前一步,紧紧地拉住独孤郗徽的小手,看着精致的脸庞,泪流满面:小公子啊小公子,奴才怎能告诉你?帝王最爱的终究是权势,如今司寇家的长公子,便是陛下得到权势的助力。对于已是无用的你,她又怎会想起呢?
凤仪宫内的六个月的生活,让你享尽了帝王的宠爱,对于如此幼小的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奴才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陛下如此年纪却是拥有如此心机,竟利用如此幼小善良的公子,来达到迎娶司寇郇翔的目的,陛下她怎能忍心……?她怎能忍心如此对待你……?
独孤郗徽挣开了福来公公的手,转脸看向远处野火般的红绸:“我……知道了。”
耀辰526年,延载十年秋末,备受女帝宠爱的侧君——独孤郗徽一夕失宠打入霞央宫。
耀辰526年,延载十年秋末,一十三岁的延载女帝正式迎娶司寇宰相长子——司寇郇翔。
凤仪宫一夜易主,从此后复姓——司寇。
倾情一世 恨爱难懂 再入轮回 竹者无心 众里寻他千百渡(三)
众里寻他千百渡(三)伸出手去,床边已冰冷一片,訾槿猛然惊醒,“噌”地坐起身来,侧目回想了一会,再次软软倒下:又是做梦啊,这段时间老是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每次的梦境都那么真实。这次更扯,被子上居然还残留着白发少年身上的气息……气息?!
訾槿大惊之下,连忙伸出头来察看床下。一件白袍被卷成一团,扔在角落。訾槿赶忙伸手捞出那白袍——展开,还真是昨天的那件,可是他人呢?人去哪了?
“公子醒了吗?王爷来了。”门外传来晓双的声音。
“啊,噢噢……等等下。”訾槿又将白袍卷成一团,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好。
“砰”——“等什么?”安乐王一脚踢开了门,快速朝床的方向走去。
訾槿连忙躺好,将那衣袍塞在自己身下。
安乐王一把拉开床帐,瞟了訾槿一眼,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地眯着看了一会床上,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躲的,你还有什么,本王没看过?”
訾槿拉紧被子恨恨地看了安乐王爷一眼:变态!
“听她们说,昨日你从外回来便睡下了?”安乐王眉尖轻挑,细细地打量着四周,似是无心地问道。
“嗯。”
“昨晚……在未央湖可有遇见什么人?”看了一会,许是觉得无趣,安乐王玩着腰间的玉佩不经意地说着。
“不曾。”訾槿敛下眼眸,闷声回道。
“是吗?”
“西乐……”
“嗯哼!”安乐王微微侧目,警告性地扫了訾槿一眼。
“噢,不叫就不叫有什么了不起……”訾槿微抬了下眼,问道,“你是不是让她们软禁我了?”
安乐王狭长的桃花眸微微弯着,轻轻一笑:“小哑巴何出此言呢?这诺大的未央宫,还不够你玩耍吗?”
“那……你没什么要我做的吗?”訾槿伸了伸头,小心地问道。
“噢?小哑巴想做什么呢?”安乐王眉尖微挑,饶有兴趣地问道。
“既然没有要我做的,带我来这干嘛?”窝在被子中的訾槿,只露出一张脸,眼眸低垂,声音中有少许的不满。
安乐王嘴角一勾上前两步,坐到床边,指腹静静地摩擦着訾槿的脸:“小哑巴,怎么还不懂呢?”声音低沉充满媚惑。
訾槿下意识地朝后挪了挪,试图躲避安乐王的手。
安乐王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妩媚地一笑,低头附在訾槿耳边:“本王那时就已喜欢上你了。小哑巴不知道吗?”
訾槿猛地朝床里面退去,疑惑地看着安乐王的胸口,吞了吞口水。
见訾槿如此反应,安乐王笑意直达眼底,心情好得出奇。他坐起身来,柔声问道:“小哑巴是想知道……本王是男是女吗?”
訾槿赶忙拽紧被子,死命地摇头,生怕再惹恼了他。
安乐王轻掰开了訾槿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对其轻佻地一笑:“现在,还怀疑吗?”
“平……平的?”訾槿不自觉地又摸了一下,果然是一马平川,什么也没有啊。自己的虽然小是小点,可好歹还算是有点,她为什么一点也没有?
妖娆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润泽的粉色的薄唇轻抿,小巧拔高的鼻梁挺俏着,下巴尖削而线条极其优美,脖颈修长而细腻,那喉结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就连声音也宜男宜女的中性音。一个男人长成穿上男装也像女扮男装,这还让女人们活不活了?
“小哑巴,摸够了吗?”
安乐王双眼微眯,嘴角轻笑,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让訾槿心底一阵恶寒,连忙收回了手。
“启禀王爷,锦御有要事禀告。”不知何时,锦御已跪在门外。
安乐王神色一敛,顺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优雅地起身:“进来回话。”
“……未央湖边找到了……扳……手上伤……方才……已回到了宫中……”锦御对安乐王附耳小声说道。
訾槿侧耳细听,却只是听到了几个无关的字眼。
安乐王的脸色是越来越黑,眼底闪过一丝焦躁和担忧。他看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的訾槿,转身离去。
待安乐王走远,訾槿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躺下,正好摸到了那衣袍,又是一阵的胆战心惊。
晨光照耀着凤仪宫,不知名的花开了满院,衬得红墙金瓦少了分庄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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