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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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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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溺在思绪中的独孤郗徽,并未注意到訾槿的异常,他缓缓挪到訾槿的身边,目光散乱:“她为何要骗我?”语气彷徨无助,让人随之心碎。

    独孤郗徽羽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落入花间的蝶儿,琥珀色的眸仁黯淡无光,毫无焦距,一脸的小心与彷徨。

    訾槿缓缓地起身一点点地伸出手去,怜惜地摸着独孤郗徽颤抖的侧脸。她感觉自己醉了,醉得气血翻涌,醉得心微微酸疼,醉得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独孤郗徽眸光温润如玉,如着魔般地,怔怔地看向訾槿。

    訾槿心口疼得厉害,气血奔腾,一阵阵的腥甜,压制不住地翻滚。訾槿猛地收回手去,捂住了嘴,鲜血从手指缝中溢了出来。

    独孤郗徽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晶莹的脸庞,瞬时变了颜色。

    訾槿想笑一下笑,告诉他自己没事,但眼前的人,却越来越不清晰,直至模糊一片。訾槿无力支撑缓缓地朝后倒去,她听到了喊声,却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独孤郗徽抱住訾槿,疯一般地朝园门奔去:“大夫!大夫!”声音嘶哑得彻底变了调。

    訾槿双眸微睁,瞳仁涣散,口中的鲜血不停地咳出,染红了水蓝色的衣袍。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心惊地记得独孤郗徽那放大的瞳孔中,溢满了怒气。

    楼烁低着头,跪在独孤郗徽的脚下,满眸的愧疚。

    独孤郗徽绷着脸,看着把脉的大夫去了一拨又一拨,却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眼神已是冷到了极致。

    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摇了摇头,随下人离开,独孤郗徽的脸上瞬时覆上了一层寒冰,他一掌击碎了身旁的桌子:“废物!全是废物!”

    楼烁抬了抬头,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说!”独孤郗徽赫然侧脸看向楼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主子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此消息早已外传。压制脉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若訾小姐真如主子想象那般重要,只怕那人要比主子着急得多,属下想……不出两日定有人登门为訾小姐诊治,就怕……她在那人心中,远不如主子想的那般……”

    “不会,我们虽是水火不容,但也算自小一起长大,对于此事我绝不会看错。”独孤郗徽沉吟了片刻,说道。

    楼烁抬起眼眸,道:“既然如此,主子便更不要担心了,若鱼落姑娘得知此事,定会加快脚步与主子相会。”

    独孤郗徽眉宇紧锁,慢慢地坐了下来,良久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丝喜悦悄然爬上了眼梢。

    “呃……疼……”

    独孤郗徽一惊,脸色瞬间恢复了冰色,猛地起身,快步朝内室走去。楼烁自动起身紧跟其后。

    訾槿微黑的脸,青紫一片,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困难地蜷缩一团,双手捂住胸口,瑟瑟发抖。

    独孤郗徽一脸无措地站在床边,心中乱成一团,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楼烁看出了独孤郗徽的无措,快步地坐到床边,将訾槿扶起,靠坐在自己怀中:“主子不必慌,訾小姐并无生命之危,只是胸口的伤口累及内脏,呼吸不畅罢了,如此端坐便可减轻痛苦。”

    訾槿衣襟凌乱,软软地靠在楼烁的怀中,脸色好了许多,呼吸也不似方才那般困难了,捂住胸口的手,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独孤郗徽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变:“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一来……待到她醒来……”

    楼烁听出了独孤郗徽意思,微黑的脸猛然一红,似是顿悟了一般猛然起身。訾槿眼看就到摔在床上,独孤郗徽未及思考,慌忙扶住訾槿欲倒的身子,转身坐了下来。

    昏迷中的訾槿,惊魂未定地紧紧抓住了独孤郗徽的衣襟,乖顺地靠在了独孤郗徽的怀中。不知为何,方才心情还一片阴郁的独孤郗徽,嘴角微微扬起,未经思考顺手拉起被子,将訾槿牢牢裹住。

    一旁的楼烁张大嘴巴,惊异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退后两步道:“属下去看看那些止疼的药草,煎好了没。”

    独孤郗徽无声地点了点头,楼烁如逃跑一般快步退下。

    昏迷中的訾槿,似是睡得不舒适,在独孤郗徽的怀中蠕动着,试图找个舒适的位置。独孤郗徽从小到大,哪里伺候过人,自是不明所以,身子僵硬得厉害,不敢乱动。

    独孤郗徽的身子越来越僵硬,双手更是无措地不知该放哪里。訾槿失去了支持点,缓缓地朝一边倒去,独孤郗徽连忙将其搂住。訾槿顿时找到了依靠,潜意识地抓住独孤郗徽的手,依靠在他的肩窝。

    看訾槿睡得舒适了,独孤郗徽顿时放松了下来,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汗水。他怔怔地看着訾槿的睡颜,感到心底有一块地方,慢慢地变得柔软,似是能能掐出水来。

    他用手背无意识地磨蹭着訾槿的脸颊,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若楼烁看到这一幕,定会吓得魂不附体,独孤郗徽何时露出过,如此无防、如此温馨的笑容?

    昏迷中的訾槿,觉得胸口的疼,压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子轻了许多,不似那么难受了,慢慢地周围的气息变了又变,有股似曾相识,熟悉无比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奶香,让訾槿安心万分,沉沉睡去。

    

倾情一世 恨爱难懂 再入轮回 竹者无心 前尘往昔一场梦(六)

    前尘往昔一场梦(六)耀辰年间延载五年春末女帝八岁

    独孤氏族长——独孤箬溪喜得贵子,将其送入宫中与年仅八岁的延载女帝为伴。

    耀辰年间延载十年春末女帝一十三岁

    十三岁的延载女帝,即将迎娶宰相十八岁之长子为后。

    春末的天气,薄凉清爽,透露出丝丝的青草的香甜。

    延载女帝立于御书房内,稚嫩的脸上一片铁青。她狠狠地攥紧手中的折子,手微微颤抖着。

    君赢面有难色,立于女帝身后,欲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女帝愤然转身,狠狠地将折子砸到地上:“独孤箬溪!独孤箬溪!他居然……别以为是朕的舅父,朕便要怕他!”稚嫩的声音,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君赢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折子,轻轻地放于龙案之上,轻声问道:“何事让陛下如此恼怒?”

    “孤独箬溪说,若要迎娶司寇郇翔,必须在这之前迎娶独孤郗徽!居然敢拿亲政之事威胁于朕!独孤郗徽?!独孤郗徽!?是谁?……”恼怒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迷惑不解。

    君赢低下头,压住眼中的笑意:“陛下忘记了?五年前被送进宫的那个孩子,便是独孤家的独子——独孤郗徽。他未曾生下之时,先后便已封了他第一侧妃,许配给了陛下。”

    “独孤郗徽在何处?”女帝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情绪。

    “五年前,陛下怕婴孩过于吵闹,赐住霞央宫。”

    女帝侧脸沉思,脑中闪过画面,一个皱巴巴如猴子般的婴孩,晋见时啼哭不休,后被赐住后宫最偏僻的霞央宫。

    “摆架霞央宫!”女帝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笑容,出了御书房的门,对外面的人喊道,君赢早已隐藏黑暗之中。

    春末的霞央宫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丝毫未见帝王不怜的半点冷清。

    一个如美玉般精致的小人儿,追逐着院中的彩蝶,欢快的笑声,传遍霞央宫的每个角落,让初夏的空气更添暖意。

    女帝制止了随从,悄悄地走进了院子,凤眸之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

    小人儿见有生人走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女帝,故作镇静地喝道:“你是何人?”

    女帝凝视着阳光下如琉璃一般精致的小人,会心地一笑:独孤郗徽?母后啊母后,多好的一步棋,如今舅父大人的独子在朕的手中,焉敢胁迫于朕?

    “公子!公子!莫要乱跑……老奴……”年逾五十的福来公公跑过来,正要责备小人之时,却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方才醒悟,拉起小人一同跪下。

    “奴才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望陛下恕罪!”话毕后,拉住小人一起叩头。

    独孤郗徽不知所措地被福来公公拉扯着磕头,琥珀般的眸仁不安地望着女帝。

    女帝柔柔一笑,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福来公公,温声道:“公公快快请起,这些年多亏了你帮朕教导郗徽才是。”话毕后,蹲下身来将浑身僵硬的独孤郗徽揽入怀中,细细打量着。

    福来公公眼眶通红,嘴唇蠕动,欣慰万分地看着在女帝怀中的独孤郗徽,不敢相信这天大的恩赐,如此毫无预兆地降临在这霞央宫。

    独孤郗徽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如小狐狸般无辜的圆圆的眼眸,求助地望向福来公公。

    女帝温柔地笑笑,轻声哄道:“你莫要怕朕,以后见了朕,称朕姐姐便是。”

    独孤郗徽怯怯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声道:“公公说,你是徽儿的娘子……不是吗?”

    女帝呆愣当场,良久后,一丝真心的笑意爬上了眼眸,亲昵地将独孤郗徽搂到怀中,轻声哄道:“等你长大些便是娘子,如今称姐姐才是。”

    独孤郗徽呆呆地依偎在女帝的怀抱之中:“娘子,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徽儿?”童稚的声音中,满满的埋怨。

    女帝拉起独孤郗徽稚嫩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温声道:“朕一直太忙,才冷落了徽儿,以后不会让徽儿一个人了。”

    独孤郗徽乖顺地依偎在女帝的怀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对可爱小酒窝,心底感受着这一份久违了的阳光:以后再不会……再不会……一人住在这冷冷的宫殿了……娘子会陪着徽儿……一直陪着徽儿……娘子身上好暖……真的好暖……

    女帝轻拍着已经熟睡的独孤郗徽,对身后众人令道:“今日起,郗徽公子搬去凤仪宫同寝!”

    福来公公大惊后,赶忙跪下,一时间老泪纵横:“小公子……总算是熬出了头,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

    搂住独孤郗徽的女帝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耀辰年间延载十年春末女帝一十三岁

    延载女帝第一侧君孤独郗徽,搬进凤仪中宫与女帝同寝。

    因须议定册后大典之事,延载女帝这几日特别的忙碌。虽然她已将独孤郗徽握在手中,未曾想独孤箬溪异常顽固,如何也不答应。

    纳蓝家的皇后世代皆是出于独孤家,故而独孤世族算是几家大世族中,最有威望的世族,不但在朝中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上一呼俱应。

    独孤箬溪这些年来,虽与延载女帝不甚亲近,但为巩固纳蓝实权可谓费尽心力。若无国舅党的制约,只怕朝中早被司寇一家做大。

    许是世代出皇后的独孤家,对独孤郗徽册封第一侧妃之事本就不满,独孤箬溪在迎娶先后,此件事上是如何也不让步,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司寇郇翔一十五岁一首《朝天赋》惊艳世间,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才子,从此艳冠天下。话说这第一才子,如女子般嫁入宫中,世人已对他的不世才华,扼腕不已。如若在此之前又册封一个五岁的奶娃娃为侧妃,到时世人对司寇郇翔绝对是耻笑多于怜惜,固司寇宰相断不会让此事做实。

    夕阳西下,延载女帝眉宇紧锁,坐在御书房内单手支头,苦思良策,对待独孤箬溪该用的都用了,如今只剩下独孤郗徽最后一张王牌,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一击即中,否则所有的一切尽是徒然。

    福来公公焦急地站在御书房外,已张望了好一会,但延载女帝却迟迟不出。福来公公心焦万分,惟有在御书房外走来走去,也不敢扰了圣驾。

    苦思良策无果的延载女帝,被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扰得心烦意乱,心情不禁又阴郁了三分。她快步了过去,恼怒地打开房门,入眼的却是福来公公满是忧虑的老脸,生生地压住了火气。

    “出了何事?公公如此心焦。”延载女帝将怒气压下,硬声问道。

    福来公公虽看出了延载女帝的脸色不善,但此时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连忙跪下:“小公子,从昨晚到现在不肯进食,求皇上去看看吧。”

    延载女帝脸色一沉,快步出了房门,朝凤仪宫走去,福来公公起身紧跟其后。

    “昨晚徽儿有何异常?”延载女帝一脸凝重,未停脚步地问道。

    “昨日皇上为司寇小世子生辰,在御花园内设下家宴,小公子得知后非要去看看,若凭奴才怎么劝也劝不住……后来……小公子听到皇上……夸奖司寇小世子长大了定能惊艳天下……并亲手为司寇小世子绾发,匆匆地跑回了宫,拿着铜镜照了很久,然后一直哭到昏睡过去,今日起便不肯吃任何东西。”福来公公神色不安,抬眸偷偷地打量着前方的女帝,却不敢有半分隐瞒。

    延载女帝站在独孤郗徽的门外,努力地压抑着怒气,试着露出笑容,半晌后无果,终是不耐地推开了房门。

    独孤郗徽抱住双膝,小小的头颅埋在双膝之间,蜷缩在墙角内。心烦意乱的延载女帝看到这一幕后,本努力压抑的滔天怒气顿时覆灭,她轻手轻脚地朝床边走去。

    独孤郗徽听到了响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愣愣地看向女帝。那双晶莹剔透的狐狸眼,红肿得如核桃一般,满脸的泪痕,发髻凌乱不堪,身上白色的春袍,处处都是褶皱。

    “徽儿。”延载女帝缓缓地坐在床边,轻声唤道。

    “娘……子……”独孤郗徽愣愣地回道,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为何,延载女帝感觉自己的心酸疼酸疼,她小心地拉起独孤郗徽,抱在自己的怀中:“徽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独孤郗徽一下红了眼眶,手紧紧地抱住了延载女帝的腰,小小的头颅埋进了女帝的肩窝。沙哑的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却打湿了女帝的衣襟,身体瑟瑟地发着抖。

    延载女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惟有轻轻地抚着独孤郗徽的背,生怕他哭岔了气:“是娘子惹徽儿不高兴了吗?”

    “娘子……不要不要徽儿……徽儿虽……虽不如他好看……可是徽儿会比他听话。”小手攥紧延载女帝的衣襟,仿如一个随时可能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延载女帝感觉自己那布满寒霜的心,瞬时软了下来。她轻柔地扶起独孤郗徽的小脑袋,一点点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徽儿怎能这般想呢?在娘子眼里徽儿是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了的。”

    独孤郗徽勉强地将肿胀不已的眼睛睁开,看向延载女帝:“真……真的吗?”

    延载女帝接过福来公公递来的棉布,轻轻地擦拭着独孤郗徽的肿胀的双眼。独孤郗徽猛地一躲,疼得呻吟了一声。

    “这般模样的徽儿娘子可不喜欢,徽儿美美的娘子才会喜欢。以后徽儿不能哭,知道吗?如果再哭成这副丑模样,娘子就不要徽儿了。”延载女帝佯装生气地说道。

    独孤郗徽怯怯地拉住延载女帝的衣襟,乖巧地闭上眼睛,小脸悄悄地伸到女帝的手中的棉布下,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一丝笑意爬上了延载女帝的嘴角,直至眼底,她更小心地拿着棉布,给独孤郗徽的双眼消肿。延载女帝自小从未伺候过人,下手固然很轻但手法却不得当。独孤郗徽疼得直抽气,却不躲闪,乖顺地任延载女帝摆布。延载女帝心中对他不禁又怜惜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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