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海防署派出了所有人马,夜以继日地搜寻两人下落,但却一无所获。
他们自然一无所获,因为蒙侑京和公孙朝阳早已被无双门的人带走。
一直到两个月后,蒙侑京才终于能够起身,可公孙朝阳依然还在沉睡。
已逐渐痊愈的蒙侑京没有离开,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的去向,只是依然与公孙朝阳一齐待在好姊妹花蕊的秘密住处,由花蕊全权处理一切。
毕竟除了花蕊以外,蒙侑京不知还有谁能救得了公孙朝阳。
尽管知道他的心中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她的存在,但她还是希望公孙朝阳能快快乐乐、洒洒脱脱、痛痛快快地活着。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像鬼夜叉一样站在地狱之火中,那种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的、心痛,一次就够了……
而她也终于明白,公孙朝阳那种痛失挚爱的至苦与至恨……
又过了两个月,当花蕊终于许可她进入公孙朝阳房内,望着那整个人瘦了一圈、像废材一样躺在床杨上的男子,蒙侑京抑制不住心痛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花蕊耸了耸肩,「不过这家伙还真能熬,居然在全身骨头断了一半,又服了蚀神之毒快活散、再加上我以毒攻毒的独门双毒戒毒剂之后还能活着。」
「大概是因为……」蒙侑京喃喃地说着,「他知道有人……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吧……」
是的,有人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只是……那个人是海姬……
「对了,」望着蒙侑京凄苦的神情,花蕊突然清了清喉咙,故作无事般地说道,「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那以毒攻毒的独门双毒戒毒剂是有后遗症的吧?」
「后遗症?」蒙侑京倏地望向花蕊。
「是啊,」花蕊望着昏迷不醒且被绑在床上的公孙朝阳,「因为我的独门双毒中有一门是天下至毒绝情草,所以呢,如果这家伙醒来之后又不幸想起心中的挚爱,那么……」
「那么会怎样?」蒙侑京急急地问着。
「那么他就必须时时感受到万蚁钻心之苦,就算是昏迷也会痛醒,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将他牢牢地绑在床上。」
「什么?!」听到花蕊的回答后,蒙侑京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眼光倏地转向公孙朝阳。
万蚁钻心之苦?在他的身子还这么虚弱、这么痛苦之时?
不行,绝对不行……
「你心疼什么啊?」望着蒙侑京担心又焦急的模样,花蕊背过身去淡淡地说道,「心疼一个心里想着别个女人的男人,这样有什么意思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明知道花蕊说的一点也没错,可蒙侑京的心还是会痛,而且很痛、很痛。
「放心啦,只要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他一时半刻还不会享受到万蚁钻心的痛苦。」摇了摇头,花蕊迳自向门外走去,「更何况他现在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要能早些将快活散的毒戒了,他一辈子也没机会懂得什么叫万蚁钻心。」
「谢谢你,蕊儿。」凝望着花蕊的背影,蒙侑京的视线缓缓地模糊了。
「不用谢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是。好了,我先走一步,还有人等着我去折磨呢!」已走至门外的花蕊扬声说道,「至于你嘛,爱待着就待着,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再让人来伺候你心疼的宝贝蛋。」
「好……」
傻傻地坐在公孙朝阳床前,蒙侑京举起手轻抚他的发梢,抚着他伤痕累累的眉际、眼眸、唇角,泪水再忍不住地滴落下来。
「醒过来,好吗?」蒙侑京泪眼蒙胧地说着,「我知道你心里头苦,可醒过来,好吗?虽然她已经……走了……可是我……我……」
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蒙侑京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他若真的想随海姬而去,她又如何能阻止他?
只是……她真的不舍啊……
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旁,蒙侑京任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为泪水,在脸上不断地奔流。
「侑子,不许再给我哭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低斥声,然后窗户被人打开。
「怎么了?」蒙侑京连忙擦干眼泪,走到窗旁。
「他该吃药了。」将药递给蒙侑京,花蕊不忍望向她哭得憔悴不堪的脸庞,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口气。「侑子,我不许你待太久,喂完药立刻给我回房去!」
「这……我知道了。」明白这是姊妹对她的关心,蒙侑京只得喃喃应允,目送着花蕊离开后才将药端至床前。
但奇怪的是,原本一直沉睡的公孙朝阳,此刻竟全身不断地抖颤,而且除了抖颤之外,他的神情也痛苦至极,口中还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
望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由他额上、身上冒出,才一会儿就将他的衣衫全部浸湿,蒙侑京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痛苦?!
「蕊儿……」任手中的药碗掉落地面,蒙侑京先是颤抖着唇角轻唤,而后疯狂地冲出门外高喊,「蕊儿!蕊儿!」
「怎么回事?」听到蒙侑京的尖叫,花蕊立即出现,紧握住她的双手,「别慌,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了?」
「不是我,是他!」紧紧捉着花蕊的手,蒙侑京惊慌失措地将她拖入房内,「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别急,我看看。」镇定地将蒙侑京的手拉开,花蕊走至床前,望着公孙朝阳痛苦挣扎的模样,眼神突然变得迷惑。
「他怎么了?」看着花蕊一动也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公孙朝阳,蒙侑京激动地喊了起来,「你别光是看啊!」
花蕊在床边踱来踱去,半晌之后终于停下脚步,望着蒙侑京问道:「这是绝情草毒发作的症状啊!怎么,你突然开窍啦,终于想好好地折磨他,所以唤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我……」蒙侑京已经着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含着泪拼命地摇头。
「你没叫?」花蕊纳闷地望着她,又望向公孙朝阳,「难不成是我叫了……」
「蕊儿……」
「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想想。」挥了挥手,花蕊打断蒙侑京的话,望着公孙朝阳喃喃自语,「侑子从小说谎耳垂就会红,可她这回没红,所以她一定没说谎……侑……侑……侑子、侑子!」
「我在这里。」听到花蕊的呼唤,蒙侑京连忙应答。
「我知道你在。」花蕊哈哈一笑,突然俯向公孙朝阳耳畔,「侑子,侑子,侑子,侑子!」
「你到底在干嘛啊?」看见她这时候竟还开玩笑,蒙侑京不禁急得跺脚。
「帮我们搞清楚犯人究竟是谁啊!」花蕊抬起头对着蒙侑京嘻嘻一笑,「事实证明,果然是我叫的,犯人是我!」
「什么?!」早已心乱如麻的蒙侑京根本不知道花蕊究竟在说什么。
花蕊含笑解释道:「因为我先前叫了『侑子』,所以他的绝情草毒发作了,这样你明不明白?」
「什么……」蒙侑京傻傻地望着她。
「还不明白?」睨了蒙侑京一眼,花蕊没好气地继续说,「意思就是,这家伙的心底有个叫『侑子』的女人,这样说应该够明白了吧……」
第十章
公孙朝阳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自己作了一个梦,一个美得让人心酸,心碎又心醉的梦。
那个梦的细节他无法记得,但一股揉杂着淡淡甜蜜与心痛的感觉却如影随形,不断地纠缠着他,让他除了沉醉在酒乡中的时间外,无一刻安宁……
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是谁救了他,但公孙朝阳却隐隐约约明白,除了「那个人」之外,再不会有旁人了。
而「她」,必定是无双门的人,否则不会那样神秘,也不会那样神通广大,神通广大到能知悉他前去何方,神通广大到能以青楼女子的身分出现在蛟堡,还神通广大到救了他,为他祛除毒瘾……
只不过,他明白自己已深深伤害了她,所以就算他恢复意识后,这三个月来她都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一次,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他曾那样深深地伤害了她,只为了达成自己复仇的目的……
「公孙朝阳,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出来!」
某日,当公孙朝阳又躺在床杨上发呆时,突然听到门前传来一个许久不曾听闻的声音。
苦笑了一下,公孙朝阳又灌了一口酒,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公孙朝阳,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门劈烂!」
但这个声音却依然不绝于耳,让他就算想假装没听到也不成。
终于放下手中的酒,公孙朝阳跟踉跄跄地站起身,走向前打开了门,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淡淡问道:「有事吗,小蒙?」
「你什么意思?!」同样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蒙侑京的心也微微地痛着,但她依然若无其事地恶狠狠叫道。
「什么什么意思?」公孙朝阳转身走回屋内,不想多加解释。
「把灭了黑蛟的功归给我很了不起吗?让我因此当上副总捕很了不起吗?」跟着公孙朝阳走人屋内,蒙侑京站定后双手擦腰,「我不吃你这套!」
原来是为了这事……
是啊,不为这事会为了何事?他一直是那样倔强、不服输的人。
「我没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完全不理会公孙朝阳的淡漠,蒙侑京依然紧迫盯人。
「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了。」将手枕至脑后,公孙朝阳百无聊赖地说着。
「想休息?好,我就让你休息!」望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蒙侑京咬着牙,忍住心中的痛楚狠狠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东西要还你,因为我一点也不想承你的情!」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有承我的情……」公孙朝阳缓缓说道,但在听到一阵奇异的声响转过头查看后,蓦地一惊,「你这是干嘛?!」
「还你的情。」就见蒙侑京开始收拾他的屋子,不遗漏任何一处。
「我不需要你还。」站起身,公孙朝阳一把拉住蒙侑京的手。
是啊,他不需要小蒙还什么,反正他早就想退下了,把工作交给小蒙不正好?
「我非还你不可!」甩开公孙朝阳的手,蒙侑京冷冷地说道,继续收拾。
「别这样!」又一次拉住蒙侑京的手,公孙朝阳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蒙侑京缓缓地转身瞪着公孙朝阳。
「知道什么?」公孙朝阳蓦地愣了愣。
「不说是吗?」蒙侑京再度甩开他的手,一把扯落脸上的人皮面具,「好,那你就一辈子都别说!」
「你……你……」望着眼前那张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绝美容颜,公孙朝阳真的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蒙侑京竟是女子,而且就是……柚子?!
老天……柚子?侑子!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但怎么可能?又……为什么不可能?
当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公孙朝阳这样告诉自己。
记得初见她时,她展现的绝佳水性;记得再见她时,她说话的态度、语气,以及她总是一副很了解「蒙侑京」的模样;记得又一次见她时,是在他要去寻找黑蛟之前;记得……
那样多巧合的时间、那样多巧合的地点、那样多巧合的事件,他竟然从未联想过!
一时之间,公孙朝阳只觉得口干舌燥,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老天,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既然蒙侑京就是「她」,那么,今天的她之所以来,又毫不在意地揭穿自己的身分,当真是为了偿他的情了!
如果她真是为了偿他的情,那么,偿还了之后,他们是否就真的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很忙,还有什么事吗?」知道公孙朝阳正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但蒙侑京强迫自己别过头,冷冷地开口。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蒙侑京才会根本没有看出公孙朝阳眼中的震惊与浓浓的懊悔。
「我……没事。」痴痴地望着那张小巧,绝美,却又布满寒霜的脸庞,公孙朝阳只能呐呐地说道。
「没事就出去,别烦我干活儿。」
「出去?」听到蒙侑京的话之后,公孙朝阳更傻了。
她要他出去?这里……是他的家吧?!
「没听懂吗?我让你出去!」但蒙侑京又一次的低斥,让公孙朝阳真的举起脚步,愣愣地往门外走去。
自这一天起,蒙侑京几乎每隔三,两天便会来到公孙朝阳家中,不是为他做饭,便是为他洗衣、打扫。
「你为什么……」终于,公孙朝阳再也忍不住了,他无视于她的命令,怎么也不肯离去。
「你管得着吗?」而蒙侑京也依然泼辣、强硬,「出去!」
「你别做了!」公孙朝阳低吼出声,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看到蒙侑京这样。
他不需要她做这些,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要她偿还什么!
更何况,该偿还的人是他啊,尽管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高兴,怎么样?」听见公孙朝阳的吼声,蒙侑京感觉一阵晕眩,她脸色一白,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呻吟起来,「唔……」
「你怎么了,侑儿?」察觉蒙侑京的目光突然失焦,身子微微摇晃,公孙朝阳心中一惊,抢上前去扶住了她。
「没事。」蒙侑京喃喃说着,「你不必管我,我的衣服还没摺完……」
「别管那些,你究竟怎么了?」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坐至椅上,公孙朝阳皱着眉头焦急地问道。
「你想知道?」缓缓抬起眼,蒙侑京望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耸耸肩,蒙侑京将眼眸望向远处,「我有孕了,约莫一个月。」
「什么?!」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公孙朝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有……孕……」
蒙侑京怀上孩子了?!约莫一个月?!
可他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与她……那么……孩子的父亲……
「是啊。」蒙侑京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那……」拳头整个握紧,公孙朝阳用力得几乎掌心都要流血了,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意,「恭喜你……」
「谢谢。」蒙侑京微微地笑着,望向公孙朝阳虽有些苍白,但却依然没什么表情的俊颜,「不过也没什么可恭喜的。」
「为什么?」又是一愣,公孙朝阳咬着牙问道。
「因为孩子的父亲不是东西。」
「是吗……」心,那样的痛,痛得公孙朝阳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就在此时,蒙侑京说出的话却更令他无法置信。
「你愿不愿意娶我?」
她说什么?她要他……娶她?
「我……」
「不愿意就算了。反正这世上男人多得是。」望着公孙朝阳几乎呈呆滞状的脸庞,蒙侑京又耸耸肩说道,然后站起身来。
「我娶你!」一把握住蒙侑京的皓腕,公孙朝阳将她拉至身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娶你!」
「是吗?」望着公孙朝阳坚决的眼光,蒙侑京轻轻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准备准备,改明儿个就拜堂成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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