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能教他又爱又疼!他神情怜爱地叹了口气,朝她伸出长臂,仿佛在召唤着迷失的羔羊,“那么,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我可爱的小东西这次历险回来,是否瘦了些?”
“瘦了!想你想瘦的……”迷途的小羔羊一步步地走近他,泪儿就像断了线般直掉,嘟起了柔嫩的小嘴儿,埋怨地指控他道。
“是吗?!那就再走近一点,让我仔细瞧瞧。”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语气温柔地诱哄道。
“我想念你,想念你亲手烤的鱼、想你亲手弹的琴声、想你亲手替我梳的头发,瞧!我现在不美了!就像你以前常常吓唬我的,不乖乖坐好让你梳头,头发就会乱得跟小鸟窝似的……”
她一边走向他,一边诉着苦,两颗晶莹的泪珠子在眼眶边滚着、滚着,有数度险些滚落下来。
“这么说来,是我以前宠坏你咯!”他好笑地挑起眉,长臂一伸,冷不防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是……就是你宠坏了我,才会让我贪得无厌……”乍然感受到他出悉的温热怀抱,她忍不住一个呜咽,就像个小娃儿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想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统统对他哭出来一样。
“不哭了,我的小十四。”他捧起她泪汪汪的小脸,俯首轻吻去泪珠。
“可是,我还是觉得伤心……因为……因为你看到了碗,却不来见我,让我等你……等得好害怕、好伤心……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一口气换不过来,抽噎了一下。
“碗?什么碗?十四,你确定吗?我没看到。”
“明明就有,我放在门前,缺了一个角,表示咱们今生没完没了,只要你是真心疼我,你不可能没有看见的!”
“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而这跟我是不是真心疼你无关。”
“你不要试图蒙混过去,我分明就放了……”
“可是我真的没看见,要是我看见了,岂会无动于衷?”闻人玄琢实在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真的吗?”她还是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相信我?”他沉下脸色,不太高兴她的怀疑。
安乐低下头,委屈地开语道:“那……那碗会跑哪里去了?难不成,它自己长脚跑掉了?”
“那岂不是更贴切了吗?既然碗没了,那就更代表咱们两人‘没完没了’,绝对会天长地久一辈子,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那只碗跑到哪里去了……。都是因为它不见了,你才没有立刻来找我,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不见了?”对于他让她一天天、一夜夜绝望似的等待,在她的心中似乎仍有怨怼。
“回杭州吧!去年你感染了风寒,恰好没赶上,只要咱们早点启程,今年你应该还赶得及正月十五乞如愿。”
“乞如愿?”天生爱玩的瘾虫似乎又在她的体内悄悄发作。
他笑嫩着她好奇的小脸,颔首道:“对,这种风俗源自于一个神话故事,据(荆楚岁时记)中记载,很久以前卢陵有一位商贾名叫欧明,他每次经商经过彭泽湖时,就会取船中的物品供祭湖神青洪君,积数年如一日,常祭不断,他这个举动使湖神大为感动,一天,湖神步上水面问欧明心有何求,欧明回答‘但乞如愿’。
“本来,他的意思是乞求万年如意,没想到湖神恰巧有一位侍女就叫如愿,湖神答应了他的请求,将如愿赏给了他,此后,凡是欧明需要什么,如愿都能够立即办到,真可说是如愿以偿,可是,有一年元旦,如愿起床晚了些,欧明大怒,痛打了如愿一顿,结果……”
“好过分,才不过晚起了一点,他就打如愿,如愿真可怜……”她语气闷闷地替那位“如愿”打抱不平道。
“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不要太当真!”他笑揪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尖,又接着说道:“结果,如愿在气恼中跑到秽土里消失不见了,这时欧明就用钱杖敲打秽土堆,口里唤着如愿,可是,如愿还是没有回家,不过,从此以后,人们每到年节时,就会用一条细绳栓系一个锦人,投入秽土堆中,然后执杖痛打,乞求万事如愿。”
“这么做有用吗?”
“关于这一点,你相公我可能就很难给你答覆了!”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
“嗯……那我来试试看,灵不灵很快就知道了!”
“为什么?”他倒是很好奇她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她蓦然红了俏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对于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以启齿。
“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亲爱的小十四,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牢牢地拥住她,并且以含笑的眼光不断追问。
“我……我……”她别开小脸,逃避他的注视。
“你什么呢?”
“我想乞求如愿……让我跟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好小声,险些就教风给刮得听不见。
不过,闻人玄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漏听,他失笑不已,搂着她低语道:“我亲爱的小十四,关于生娃娃这种小事,难道你不觉得来求我这个相公比较实际一点吗?”
“你……贫嘴,大坏蛋!我……我不来了啦!”她娇嗔了声,背过身去,气恼着不想理他。
“真的不理?”
“不理。”她已经铁了心,决定要给他一点苦头吃。
“好吧,那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让你理我了!”他假装勉为其难地叹息了声,准备将言语化为行动。
安乐才正要回嘴,就发现他的神情邪恶到了极点,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几乎是立刻就成真,教她忍不住又气又笑,失声低喊:“闻人,不要啦——”
娇嫩的嗓音完全可以听出她的气急败坏,不过也仅只这么一声,接下来的,统统隐没在四片交揉的唇问,再也没教旁人得了便宜给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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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个当事人已经言归于好,不过,那一天,安乐特地摆放的那只破碗,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话说,身为孟观云的小妾,花无忌每次无聊至极时,就会往宫里跑,谁教她相公是一个工作狂,她这个可怜被抛弃的小娘子当然就要自己去找娱乐消遣了!
“小狗乖,快吃饭。”今天,她捡到了一只小狗,现在正额得不亦乐乎。
“无忌,你这个碗从哪里拿来的?”孟观云恰好路过,眯细了黑眸,打量了那只狗碗一眼。
“不知道。”她很老实地摇头。
“我觉得似乎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看过。”
“是吗?是不是因为碗都圆圆一个,长得一副模样吧?至少我觉得它们都长得一模一样。”
孟观云笑着摇头,“不,如果我没记错,这只玉碗原本应该是在宫里才对,无忌,你这个碗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告诉这只小狗儿,说如果它能够找到自己的吃碗,我就替它,而它也真不愧是注定要给我花无忌养的狗,随便找找就弄来一个挺上相的碗,结果就是你看到这个样子哟!”她偏过绝美的小脸,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闻言,孟观云心里微愕,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自己到底娶了一个怎样古怪的妻子!竟然教狗自己去找饭碗?如果它没找到,那她是不是就不养了?
“算了,反正这个碗也缺了一角,随你去吧!”
“我想,这碗该不会很重要吧?”宫里的耶!随便拿去卖一定很值钱,到底是哪个白痴把它给打破的?花无忌很鄙视地撇了撇小嘴。
“应该是吧!”孟观云耸了耸肩,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他们两人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只小小的破碗,差点就拆散了一对恩爱夫妻,然而,对他们这对夫妻来说,好像也不是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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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闻人玄琢会失去记忆,心里最纳闷的人莫过于天下第一名声冷厉痕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不断地将那一天曹小小所泡的茶水配方反复研究,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只除了……难喝了一点。
“老实说,你到底泡了什么鬼玩意儿给他喝?”最后,他这个做师父的人只好“不耻下问”,以求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什么叫作“什么鬼玩意儿”?曹小小很不满意地瞪了冷厉痕一点,理直气壮地回送:“茶呀!”
“我应该相信吗?”
“本来就是茶,你不信?”
“不信。”
“为什么你老是不相信我的话呢?”曹小小双手抱胸,忿忿地瞪着冷厉痕一眼,“别忘了,那壶茶你也喝了一半。”
“我也喝了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对呀!”曹小小用力点头, “你还夸赞那是难得的佳作呢!”
“我真的这么对你说?”他不信!
“你想不认账?”曹小小眯起圆眸,语气略显不善。
冷厉痕也是眯细了黑眸,回觑了她一眼,过了久久,终于做出了结论,“我想,那茶是真的有问题。”
尾声
除夕夜,幽暗的天空飘降瑞雪,一辆马车踏破沉静的夜空,从京城的大门缓缓驶出,马儿轻快的脚步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踏上归途的喜悦。
“等等!”安乐忽然探出小脸,唤停车夫。
“怎么了?”闻人玄琢将她抱回车内,纳闷地问道。
“快到子时了,这一年就快过完了,每年的除夕夜子时一到,京理大钟寺的钟就会敲响一百零八下,迎接新的来年,我想要听完最后的钟声再走。从小,每逢过年时,我一定很晚就寝,不管宫女们如何劝说,我也一定要等着数完这一百零八下钟声之后才睡,闻人,你陪着我把它听完吧!或许,以后我们再也听不到这口百年大钟浑厚的声音了!”
他笑叹了口气,抚着她雪白的小脸, “瞧你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们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十四——”
“不。”她打断了他安慰的话语,看似娇弱的雪白瓜子脸蛋上透出一股坚决的神情,她定定地望进他深沉的黑眸,吟吟笑一道:
“就算一辈子不回来也没关系了!闻人,以后我或许依旧很任性、会吵闹、会觉得不舍、会想京城,可是,我不会再吵着回家了,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有你在,我就是回家了。”
“十四……”
她兴冲冲地打断了他的低唤,小手揪住他的衣领,“闻人,你快帮我数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那打钟的老师傅偷懒,他一定没有打足一百零八下,他大概觉得大钟的声音洪亮,打了以后回音阵阵不绝,一般人大概都听不出来,所以,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少打好几下,要不然,为什么我每一年都觉得少听到好几下钟声呢?”
“敢情不是你多心了?”他挑眉笑观着她。
“才不是。”她淘气地朝他吐了吐粉嫩小舌。
当……
似远似近,似有若无,然后渐渐地变得清晰,浑厚的大口钟声送走了旧年,替世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
他与她异口同声地数着,两人面对面相坚笑,仿佛这些时日他们曾经历过的一切爱恨,此刻都如过眼云烟般,轻轻淡淡地飘然而过。
“二——”一听到钟声,她立刻抢先大叫,得意洋洋的甜笑模样,就像抢到糖果的稚气小娃;
“第三下了。”而他则是不疾不徐地数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她神情无邪地摇头。
他微微一笑,语带玄机地锐道:“其实你一直都记错了,那个下雪的日子不是咱们两人的初次相见。”
“咦?”她吃了一惊,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其实,我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你了,只是你不晓得而已。”
“我怎么会不晓得?!不可能,如果我看过你,一定会记得牢牢的,绝对不可能会忘掉。”她很笃定地说道。
“你这些话可真中听。”他忍不住心里怜爱轻吻了她一下, “不过,那时的我不是我,算了!不谈这个了,我亲爱的小十四,替我生个像你一样的小女娃吧!到了夏天,我带你们一起去泛舟采莲子,你不是挺爱吃新鲜的莲子吗?我亲手替你剔莲心,让你吃个够。”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闻人,你快说,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安乐总觉得他描述的景象似曾相识,不过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一直吵着要他老实说,却总是被他轻描淡写地一一带过。
钟响一声一声地低回在夜空中,闻人玄琢替她数着,一直到九十八下时,他发现怀里的人儿安静了下来,纤细的身子也绵绵地瘫靠在他的胸前。
“十四?”他敛眸低吃了声。
她竟然睡熟了?这小妮子还说要把钟声数完呢!闻人玄琢替她拉拢了身上的真皮绒毯,扬声吩咐道:“咱们出发吧!”
“爷,咱们上哪儿去?”车夫从外头寻求肯定地问道。
“回家。”淡淡的两个字被丢出之后,马车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悄然寂静。
天与地,依旧维持着从盘古开天以来的沉默,只是不停地交替着日与夜,它们总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旁观着世人一日日上演着属于他们的爱与恨。
至于闻人玄琢究竟用了什么休夫之计,让安乐不但乖乖地原谅他,而且还追不及待地想回杭州,只怕,惟有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或者,又能说是“声东击西”,模糊整件事情的焦点吧!
只是她这个傻丫头,他怎么可能真的舍下她呢?早在两年多前,当她哭得泪眼汪汪。迫在他身后,叫他留下来陪她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却也惟有她能令他牵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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