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晋江2014.01.0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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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晋江2014.01.03完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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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一滴温热的眼泪滴落在额上,一只温热的手抚摸在他的脸上。
  是阿茶!
  他就知道阿茶不会死!阿茶不会离开他的!
  ——
  等他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
  他心里一阵激动,“阿茶!”他沙哑着嗓子费劲地出声。
  她转过头,向床上的兆祥绽开一个笑容,款款走到床边,柔声道:“你醒了!”
  是望真!
  “阿茶呢!我昏迷的时候她有来过!”兆祥挣扎着想起来,刚一动弹,就觉得天昏地暗的,又倒在床上。
  望真侧过头:“你睡了两天,刚刚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阿茶吗?”她不无心酸地问道,“你忘了,你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订婚仪式!
  兆祥自从离开南都那一刻,就把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这时经望真提醒,才猛然醒悟,订婚仪式居然已经错过了!
  难道不是天意么?
  他在心中也觉得对不起望真,可是只是对不起而已。他想,也许这才是兄妹之情,而不是像阿茶那样,想起来她来就觉得心痛,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心跳——可是他知道得这样晚,以至于他的阿茶尸骨无存。
  他闭上眼睛,满眼都是带血的蓝色花布。那一日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中回放。
  阿茶——
  如果,那日收到阿茶的那封无字信,他不是放置在一边不去理会;如果,不是他挡不住父母的逼迫,答应了和望真订婚;如果——有这么多的机会可以避过这样的结局,却偏偏是这样的结局。难道是他们本来就有缘无分?若是无份,何必又有缘?
  兆祥醒来之后,就带着阿茶留下的那一片衣服回到老屋。他在屋后寻了一块空地垒砌了一个小小的墓,将衣服埋进去。因为没有心绪,以至于连望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消沉了很长时间,每天坐在墓旁,一坐就是一天。
  彼时正赶上他的父亲工作不顺心,郁闷之下干脆辞了职。他的母亲因此需要常陪同在父亲身边照顾,只能偶尔回来看望他一次。
  直到有一天,汉杰背着包袱来向他辞行,他才诧异的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看这个十七岁的表弟。汉杰的脸上褪去了稚气,显出几分男人的成熟的气势。
  “哥,我要走了。这里我再呆不下去了,我感觉自己要憋死了。汉威如今十三岁,有平伯照顾他,我也放心。”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去哪儿?”
  “去东北。二叔早就喊我过去帮忙!”
  他点点头。去二叔那里,也好,让人放心。
  汉杰等了半晌,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开口道:“哥,我见你这样,心里难过。有些话大约不应该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可是,如今大伯也不顺,你不该再给他们添堵了!”他叹口气道:“每次见到大伯母担心的样子,我都觉得不好受!”
  “本来我还有许多话想问你,可是——她已经走了,再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见你这个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汉杰说到这里,垂下头去。他们都知道,“她”是谁。
  “可是,你是叶兆祥,北都大学的高材生,你不该这样的!”汉杰抬起头来,坚定地说。
  “你不知道,是我害死她的!”他微微笑道。时间还真是好东西,看吧,现在,他已经能笑着说这件事了。
  汉杰眼圈一红:“不是的,她是失足摔死的,不是你害死的!你这么说,你是想让她走得不安心吗?”
  屋里一阵沉默。
  早春的风吹进屋里,还是一阵阵的透着凉意。
  汉杰走了。
  偌大的叶宅只剩下汉威和平伯。他想起小时候,宅子里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他、汉杰、汉威、兆兰、兆德,现在,只剩下汉威和平伯了。
  连阿茶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不如不见(一)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从未想到能再见到她。对他而言,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那一年,他二十三,她十九。
  北都的初夏,风和日丽。兆祥与周胜海一同漫步在平和路上。这里本是旧时皇家游玩的一个去处,现在已经建成一座公园,向平民开放。
  两人都只穿了见衬衣,将袖子卷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派青年才俊的打扮,不时吸引路人的侧目。
  几个学生摸样的青年在不远处散发传单,一个领头的大声呼吁民众抵制日货。不一会儿,来了几个荷枪的警察站在不远处,劝阻他们离开。近处的民众见警察来了,忙丢下手里的传单散去。
  兆祥两人不过走出校门一年多时间,见此情形尚觉得意气激动,兆祥道:“形势日益严峻了。”周胜海点点头:“军阀混战之下,所谓民主已经沦为空谈,甚至连民族独立都岌岌可危!”
  前面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嬉笑着一同往前走,身后又有几个追上,远远地喊:“白月!白月!”
  就见一个女子立足回头。惊鸿一瞥,春花绽放,丝丝缕缕的青丝随风散成扇形,又顺服地贴在脸颊,两只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黑夜里的星光璀璨。
  “白月?”兆祥无意识地低语。隔得有些远了,他只觉得身影如此熟悉,就像是某个遥远的记忆里的样子。
  周胜海拉拉他,他顺从地跟着拐进一条小巷。青砖白瓦,整齐、干净而又朴素。“再也想不到,姓徐的狗贼竟然在这样的地方藏着一幢宅子。”周胜海一边用眼角打量小巷,一边低声说。
  小巷人不多,因此显得格外幽静。走不过几十米,就见一扇隐蔽的小门在小巷一边,里面依稀还有人值守。又往前走了上百米,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路口处是富丽的雕花大门,门口出贴着小小精致的“曹宅”标志。隔着门往里看去,是枝叶繁盛的花园,隐隐一幢洋房矗立其中。
  “打着曹宅的名号。”兆祥只瞟一眼就避开视线。毋庸置疑,门口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注目。
  两人如平常闲步的路人一般从雕花铁门的门口款款走过。兆祥道:“后天这里会以曹汝天的名义举办一个慈善晚会,为孤儿院募捐的。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进来。”
  胜海摇摇头:“韩庆友那只老狐狸,总统走马灯似的换,内阁换了一茬茬,他却像个不倒翁!你留在他身边有好处!还是我来吧!我已经想到办法,在晚会当天混进曹宅。”
  他并没有坚持。他知道,周胜海也是将革命事业看得高过生命的人。两人之间不需要客套。
  “那么,就由我引开后门的守卫。你得手之后,从后门走,拐到平和路上,只需要一分钟。”兆祥道。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了。
  三年前他回到北都大学的时候,周德海取笑他道:“怎么回家订婚一趟,就变得这么深沉了,连个笑容也看不到了?莫不是订婚使人成熟到这样的地步?”
  他当时回望一眼,并不理会。周德海又说道:“怎么不见望真,只见你一人回来?订婚之后不是更应该如胶似漆才对?”
  “没有。”他这才回话,“没有订婚。”
  周德海目瞪口呆。
  他顿了顿又说:“叶兆祥日后只为国家,只为民众尽此一生。”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阿茶的愿望,由我来替她实现!
  阿茶有什么愿望?他思忖良久,想到的只有一个:自由!那么,就让自己为民众的自由尽此一生!
  周德海听了,半晌没有回神。他细看兆祥,见他面容严肃,才知道不是说笑。想问问端详,见兆祥面色不好看,也不好多问,点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为国家尽力是应该的!”他拍拍兆祥的肩,“孙先生如今在南方,我打算毕业后去南方。如今军阀割据,暴虐妄行,与原来的满清j□j有何异?我想追随孙先生,为国家共和出一分力!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志向!”
  最终,兆祥还是留在北都,在胡望真的父亲引荐之下,到教育总长韩庆友身边做了个秘书。周胜海去了南方,却很快又回到北都。表面上,他是卫报的记者,私下里却秘密从事着与南部的革命政府递送消息的工作。而两人的生活在明面上并没有交集。
  兆祥是胡望真的父亲引荐给韩总长的。因为胡父的关系,韩总长对兆祥格外不同,引为心腹,有什么场合都格外关照兆祥。果然,他顺利地得到了慈善募捐的邀请。
  两天后,他穿着洋装准时出现在曹宅。
  相比与南都的纸醉金迷,奢华靡靡,北都的奢靡显得多了几分华贵的大气。兆祥走在曹家富贵堂皇的大厅里,眼前满目的西洋进口的水晶吊灯、壁纸、拱形的门窗、华丽的地毯,间或中式的古朴饰物穿插其中,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上流社会的人大多知道,这所谓的曹家别墅实际上就是北都国院里一手遮天的徐晃的后院。一听说曹家宴客,香衣宝马的各处人流争相而来,怕只怕自己没有资格进这个院子。
  此刻他徜徉在衣冠楚楚的高贵人群中,不远处,韩庆友正和那个一付金边眼镜的卫生总长亲密地交谈着什么,另一边,则是几个引来民众耻笑的国会成员聚在一处。
  兆祥看看腕表。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与周胜海约定的时间。
  他抬起头,往入口处看了看,今天的主角尚未露面。台上依然是滑稽的表演。据他所知,周胜海就是混入他们之中进宅的。
  只听得旁边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妇人议论道:“听说今儿这个格外的漂亮!”“那可不是?等闲的人物也不能入了曹公子的眼!”“这么说来,又会有一颗新的交际之花要在我们北都诞生了?”“那也不一定!”“怎么不是?这些女孩子,不就是冲着这锦衣玉食的上流生活,才自甘堕落的?随便地在这里钓上一个,就够她下半辈子了!”——
  兆祥不耐烦听这些八卦,往一边侧了侧身。
  人群一阵骚动。入口处迎进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那女子身姿婀娜,穿着略显朴素的白色缂丝旗袍,头发烫成了时尚的大波浪,围绕着白皙的小脸,显得既妩媚,又清纯。
  美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兆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闪身到一只花瓶器后,从瓶颈处探出头来。他看见她手中紧紧捏住小坤包,连手指都捏得发白。
  是她吗?连紧张时的小动作都一样!
  有一刻他觉得不能呼吸。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前面的女子,几乎忘了身外的所有。她比阿茶艳丽了许多,吸引得在场的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有一刻兆祥觉得她就是从天堂派到人间拯救自己的天使。
  几名女子走上台,她身边的男人也上了台。有司仪在台上夸张的介绍。原来,那个男人就是曹家的曹汝天,而这几名女子就是今天的主角,代表孤儿院进行募捐的代言人。
  台上的灯光十分耀眼,闪得众女都如明星般耀眼。他见她得体地在台上优雅微笑,高贵大方。阿茶也是高贵的,她自信又坚强,却又与台上的这个她不同,多了一种纯净清新的气质。但是这个她又是那么的像阿茶,她闪烁的眼神,像阿茶一样亮晶晶的如天上的繁星。
  他不由自主地走出来。此刻只有台上有着耀眼的光芒,台下昏暗不辨。他抬眼凝视着台上的那个她,自由地,无所顾忌地。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从未想到能再见到她。对他而言,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也许此刻,只是他游离与自己意志的一瞬间,他想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感,些许地弥补自己的渴望。
  台上的喧嚣继续。不一会儿,又上来几名年轻的男子。现在,每个女孩子身边都站了一位绅士,司仪又夸张的渲染这台上的暧昧,诸如在台上走几个舞步,回答几个暧昧的问题,亲吻手背等等,现场的气氛热烈而喧哗。他分明看到曹汝天掏出一张支票,随手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接着向她伸出手示意;他分明看到她镇定地伸出手来,带着矜持优雅的微笑,由他轻轻地握住,并低头亲吻;他分明看到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捏住小坤包,紧紧地,捏的指甲发白——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搁浅在岸上的鱼。
  那不是阿茶!只是披着阿茶的名字和皮囊的另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不如不见(二)

  欢乐的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大厅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因为失神,在灯亮的那一刻,兆祥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了挡灯光。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地暴露在灯光之下,迅速地转身离开。
  还好,理智终于战胜感情。他抬手看看腕表,只有十分钟了。他看见韩庆友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自己,赶紧地从一边悄悄地溜到花园。
  今天他尚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协助他的伙伴和挚友周胜海离开曹宅!
  他踱步到花园后门处,见有两人正守在门口。他扯歪了自己的领带,一把撸乱了头发,跑到二人面前,咳了几声,道:“快——快去!前面有人打起来了!”
  两人疑惑地看着他。
  “美元都扔出来了!”他扬扬手中的美元钞票,“再不过去帮忙,怕是要出人命了!”
  这个东西更加管用,两人一见都争相要去。其中一个还犹豫地看着兆祥道:“我们去去就来,劳烦先生您在这里帮我们照应一会儿?”
  兆祥点点头道:“去吧!”
  时间掐得刚刚好。两人刚转过屋子,从另一边就闪出周胜海的身影。兆祥打开后门,冲周胜海点点头。前后不过一分钟,周胜海就隐身到府外的小巷子里,须臾不见了。他看着周胜海消失在小巷中,心头一松。
  片刻之后,两个守卫回来,摸着脑袋问道:“什么人打起来了?怎么我们没看见?”
  “就是前面!宅子前面的杂货铺那里!两个男人,打得热闹着!”他挥挥手,借着酒气,站的东倒西歪的。
  两人瞪了他一眼,“先生,我们那里能出宅子?您就别逗我们了!”他们晓得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虽然心中不满,嘴里却不敢得罪。
  兆祥刚挪动脚步准备回到大厅,只听得警哨响起,尖锐而刺耳。几个黑影从洋房里跑出来,边跑边喊道:“封住前后门!所有人都不许离开!”
  兆祥微微皱眉。怎么回事?难道周胜海刚才露出马脚了?还好他已经妥善离开,现在应该已经上了平和路,混入人群中。
  几个人影一刻功夫飞身而到,对守卫道:“封门!不许离开!”另一个问道:“有什么异常情况?”
  两个守卫疑虑地看了兆祥一眼,说:“有个喝多的,——”他们并不敢说自己擅自离开的事情,这倒是帮了兆祥的忙。
  兆祥靠着墙站着,大脑快速地运作:如果是周胜海留下痕迹引来的人,因为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赃物,就推说是喝多了出来走走,想来也能够顺利过关。
  一个人走到他面前。他微微抬起眼皮看看,心中一惊:北都警察厅的蔡警长,出了名的精明强干,因为周胜海的原因他听说过他的大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要格外地小心。
  他立马垂下眼皮,掩住目光,心中暗自盘算:怎么会这么快惊动警察厅的人?
  蔡警长没有马上做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兆祥抹抹额头,笑着说了一个字:“闷!”
  蔡警长转身走了,丢下一句话:“看着他!”
  兆祥慢慢滑落到墙角。他不是不怕,只是觉得还不到怕的时候。他想起大厅里的那个女人。如果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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