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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
一个是书香门第的有为子弟
一个是隔壁家的童养媳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乡村爱情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兆祥、白月茶 ┃ 配角:李汉杰、胡望真 ┃ 其它:
☆、初见(一)
初见她时,是杏花正好的季节,轻柔的花瓣随着风簌簌而落,就像漫天飘起粉红色的花语。
那年他十六岁,她十二岁。
因为县里闹革命,父亲不放心兆祥在县学读书,将他送到祖父祖母的老宅。一进门,大人们还在寒暄,十一岁的表弟汉杰带着七岁的汉威悄悄扯了扯他的胳膊,三个人飞快的溜到了院角。
“哥,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个新鲜!”汉杰两眼兴奋地发着光,脸颊因为激动还微微泛着红。
兆祥诧异地看看汉杰,这老宅他每年都回来的,方圆十里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能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他又回头看看汉威,汉威也是一脸兴奋,冲着他使劲的点头,生怕他拒绝一般。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
汉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出了院子,来到与邻居牛胜家相邻的土沟边,蹲了身子,又拽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也蹲下来。接着汉杰朝汉威使个眼色,说了声:“好了!你快去!”
汉威嗖地转身朝牛胜家的院子跑去。
不一会儿,牛胜家的院子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噗嗤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喝道:“李汉威你这个王八蛋!”
院门啪地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兆祥一听,不知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担心汉威吃亏,心急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汉杰一愣,赶紧拽拽他的衣袖,小声说:“哥,快蹲下!”
说话时,汉威已经绕过墙角跑了了过来。见他站在那里,觉得意外,赶紧止住步子。
墙角处跑来另一个人,一身蓝布碎花的紧身夹袄,一条粗粗的大辫子搭在肩上,手里拿着一个竹扫帚,一边跑一边喊:“你给我站住!”
她跑到汉威身后,才看见兆祥,微微一愣,也停下脚步。黑黝黝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他,两条黑黑的眉毛不满地皱着,脸颊因为生气而红扑扑的。
这时,汉杰也站起身来,讪讪地说道:“阿茶,这是我哥,叶兆祥,从县里来的。”
阿茶瞪了汉杰一眼,依然不满地将目光转兆祥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看见他背着书包上的徽记,眼睛一亮,问道:“这是县学的书包?”
兆祥连忙将书包挪到身前,几分讨好地举起来给她看,说道:“是的,我就在那里上学。”
阿茶再抬起眼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份羡慕。她将手上举着的竹扫帚放下,又藏到身后,说了句:“既然是县学里读书的人,怎么还同他们一起欺负人?”
他闻言脸涨得通红,心里十分后悔自己没问清楚缘由就跟着俩个表弟一起胡闹。同时他奇怪连一刻都不消停的汉杰此刻也诡异地安静着,并不反驳她的话,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在胡闹。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住,是我们不对!以后不会了!”
阿茶闻言也低下头。拿眼角瞟着三人,说道:“罢了!”说罢,一甩辫子,扭头往回走。夹道上的杏花树就那样簌簌地落下花瓣,有几片轻巧地落在她的肩上。
三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她拐过墙角,又过了一会儿,传来院门关闭的声音。
汉杰拉拉他的手,说:“哥,好看吧!”
他看了一眼汉杰,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道:“这是哪个?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三人从土沟里爬出来,往自家走去。汉杰边走边说:“是牛家给小宝娶得媳妇,去年年底才来的,你当然没见过!”
牛小宝?他记得去年回家时小宝还带着尿片!真的是那个小宝吗?
“就是!听大人说,阿茶原来是预备给李家阿占准备的,谁承想他家阿爹去年病了一场,用了不少钱,今年他又在山上摔了一跤,断了腿,人牙子带着阿茶来的时候,他家穷的揭不开锅了,没钱买。牛胜家看上了,就买来给小宝做媳妇。”
他震惊了!虽说从前也听说过在乡下山里有童养媳,但他从没有活生生地见过,总觉得那是与自己十分遥远的存在。没想到今日就活生生的看到一桩,还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少女!他想象着这个有着如炭的黑发的,黑黑的眼睛的阿茶,和那个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牛小宝站在一起的画面,觉得十分滑稽,又有几分心酸。
休整了几日,兆祥就跟着祖父家里的弟兄们一起上私塾了。私塾先生姓杨,总是捋着看不见的胡子。虽然年纪不小了,思想倒是很新,常常教导孩子们要学新学,新思想。因为兆祥在县学读书,杨先生十分看重他,专门的给他开小灶。而寻常学生学的老书,杨先生也不勉强他,随他的兴致爱学不学。
因着这样的宠爱,兆祥干脆逃掉了单调的写字课。两个表弟有祖父看着,不敢造次,兆祥的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祖父又格外心疼他这个长孙,平时不住在一起,现在好容易能陪着住一阵子,且由着他高兴,并不约束他。
兆祥于是就在村里游荡。天气好的时候,他最爱跑到兰湖边,找一块芦苇茂盛的地方,躺下,看着苇花在风中摇摇摆摆,湖里的水荡啊荡的。他想起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这兰湖的水最后还是通向大海的,大海啊,想必比那个“大江”要有气势得多!
兆祥这么想着就眯着眼睛打瞌睡。春日的阳光格外的清澈、干净,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不远处的瑟瑟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悄悄爬起来,踮着脚从土坡后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蓝花衣服的背影拿着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旁边是一篮子才割的草,空气中仿佛还有青草的味道。
那是阿茶吧,她的头发格外的黑,向墨染的似得。
兆祥走过去叫了声:“阿茶!”
阿茶回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用脚划拉面前的泥土。不过兆祥依然看见她面前的土上一个用树枝写的“茶”字。
“你会写字?”兆祥惊讶地问。要知道,就算在县城里,会写字的女孩子也是少的可怜。县学里几百个学生,女学生却只有十几个。更何况这乡下地方?
阿茶却没有兆祥的兴致。她瞪了兆祥一眼,道:“你们叶家,除了欺负人,躲在背后吓唬人以外,还会干什么?”
兆祥一愣。叶家是这个乡里最德高望重的乡绅,四方八邻没有不敬重的。又兼叶老爷子的两个儿子极为出色,都入了县城的衙门,因此众乡亲说起叶家,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说叶家是世代书香,格外的有门庭。这个阿茶,居然这么说自己家?
他想想又释然了。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口无遮拦罢了,何必一般见识?他笑着抓抓脑袋,问:“吓着你了?对不住!”
只见阿茶依然扒拉着面前的土,不一会儿,那个“茶”字就被划拉得看不见了。阿茶拎起篮子,就要往回走。兆祥连忙问道:“你会写字?县里会写字的女娃都少见,你是跟谁学的?”
阿茶犹豫地停下脚步。站了片刻,她转过身来,对兆祥说:“你若不告诉别人我会写字,我就告诉你。”
兆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也不打算追究,他笑着应道:“好!我不说就是!”
阿茶似乎放了心,垂下眼睑,说:“是——我在学堂的外面,偷偷学的——”
这下兆祥是真有些惊讶了。想想他的俩个表弟,在学堂里坐着,抓耳挠腮的难受,每次羡慕地看着他溜出去,恨不能把自己跟他换个个儿,这个女娃竟然偷偷地在外面学?
“你——”兆祥刚说了一个字,阿茶就急着解释道:“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学堂窗子破了一扇,我从外面能看到杨先生教书。窗子补好了我就没看了,没有打搅他们读书!”
兆祥笑笑,说:“这没什么。你想读书,这是好事!”
阿茶听了这话,抬起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兆祥,脸上浮起一片生动的笑容:“真的?”
兆祥点点头:“真的!”
阿茶嘴角噙着笑容,眼里闪着光彩,先前的敌意一丝也看不到了。仿佛兆祥的这几句肯定的话,给了她许多的活力一般。
兆祥趁热打铁地说:“既然想学,怎么不和牛叔和牛婶商量?”
阿茶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下去,一只手反复地捏着篮子,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兆祥想了想,问:“要是让我祖父和他们说说,也许能行呢?”
阿茶眼中又有了一丝光彩,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低头细语道:“还是算了!免得——”
“不怕!”兆祥坚定地说,“我祖父辈分高,他们会听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借了民国的背景,人物都是虚构的。
☆、初见(二)
所以说少年的心就是单纯的金子。兆祥将问题想得如此简单:私塾本来就是叶家办的,乡里的其他孩子想来跟着学也都没有问题,各自添些束修就可以了。若是牛家不愿出束修,祖父出面和杨先生通融通融,想来也不是不行。毕竟,杨先生的束修,叶家出的是大头,何况阿茶不过一个女娃,也不指望她考秀才不是。
兆祥回到家就和祖父商量这事。
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在兆祥的心目中,他还是个睿智又慈祥的长者。他听了兆祥的话,扬起脸,闭上眼睛,捋着花白的胡须,静静地也不出声。
直到兆祥觉得耐不住了要打断他的沉思时,祖父方才睁开眼睛,问了一句:“兆祥,你知道阿茶是牛家的什么人吗?”
兆祥觉得这个问题离题万里,却不好违逆祖父,只好点点头道:“知道,是牛家的童养媳!”
祖父看了兆祥一眼,道:“小宝是你的同辈,牛家若知道你为阿茶奔走,只怕会有别的想法。”
兆祥愣了楞,才明白祖父的意思。他急道:“祖父!这些迂腐的见识最是害人不浅啊!我看阿茶聪明肯学,我们叶家也有条件让她认几个字,能帮就帮,为何拘泥于这些?”
祖父瞪了兆祥一眼,道:“我是知道你一片好心!旁人可不这么想!你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人情世故!”
兆祥低了头,小声道:“人情世故我也是懂得的,只是这与阿茶读书有个什么关系!”
祖父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叮嘱兆祥道:“你不许去牛家说这个事!”
兆祥不情愿地应了声。他的确有这个想法,若祖父不出面,自己去和牛叔说说,争取一下。
兆祥会有这个想法,其实是于叶家在村里的地位分不开的。叶老爷子年轻时做了几十年村里的村长,积威很甚。加上叶家家境富裕,平日里扶贫帮困的善事做了许多。因此村子里的人都敬重叶家,等闲的事务莫不听候叶老爷子定夺。当然叶老爷子心中无私,公平、公正,也是村民信服他的重要原因。
叶老爷子在村里的地位这么高,连带着叶家人都受到敬重。兆祥虽然只有十六岁,在村子里等闲的年轻后生见了他还尊一声叶先生。牛家住在叶家隔壁,以前也没少依仗叶家。这会子让阿茶读书,又是件好事,兆祥认为牛家没有理由拒绝。
他其实只是考虑到女子读书在这个落后的乡村有些惊骇,而没有想其他的方面。这时被祖父一提点,方觉得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只是要这样就放弃,又有些不甘心。想起自己白天对阿茶说的肯定,若是不成,岂不是自己吹牛?
想到这里,兆祥蔫头耷脑的回了房。
第二日,是村里商量下月初五祭春神的日子。各家的男丁全部到了谷场。这是这一带山区最重要的日子,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因此各村都十分的重视。若准备得不好,冒犯了春神不说,还会遭到其他村的嗤笑。
兆祥作为叶家的男丁,也不例外地参加了这重要的议事。他有些心不在焉。什么神啊灵啊的,入了新学堂的人哪里还会相信?只是这村子里的事,叶老爷子是不能推辞的,他作为日下叶家的唯一勉强称得上是男人的人,自然要帮衬着祖父。
众人商议了大半天,终于将祭神的主要事宜都分配清楚了。叶老爷子这次推荐牛胜举旗,令牛胜欣喜万分。他留下与叶老爷子继续商议着仪式的细节,其他的人都慢慢地散了。等到谷场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叶老爷子抿了口茶,对牛胜说:“过程都清楚了吧!”
牛胜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清楚了!清楚了!这次能举旗,全靠叶老先生的抬举啊!老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我们牛家能与叶老先生您做邻居,真是修来的福分啊!”
兆祥听他说的肉麻,忍不住皱皱眉头。
叶老爷子听完一笑,道:“论辈分,你还算我的侄儿,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们牛家也是忠善之家,大家邻里之间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何必这么见外!”
牛胜点头道:“是!是!”
叶老爷子话锋一转,问道:“你那个媳妇,来了也大半年了,过的怎么样啊?”
牛胜笑着说:“还不错,挺能干的,能顶大半个人呢!”
叶老爷子捋着须点点头道:“嗯,不错就好!我看她也是个忠善之人,与你家倒还般配!我家私塾里还有空位,你要是愿意,可以让她也来认认字,好歹不做睁眼瞎!”
兆祥一听,心中大喜。他原见祖父单独留下牛胜,就猜到几分祖父的用意。现在见他亲口说来,确定无疑地是要帮自己了,欣喜的同时,忙不迭地转头看着牛胜,看他如何表态。
牛胜却笑了一声道:“叶老先生这可真是抬举我了!只是,这阿茶终究是个外人,当初买了她也是看了她的面相,是个有福之人,指望着她给我们牛家带些福气过来。但毕竟小宝现在年纪小,镇不住她。若是读了书,越发的管不住了,到时候媳妇翅膀硬了要跑,我们牛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读书的话莫要再提了!我们牛家要不做睁眼瞎,也只指望着小宝长大了读些书!”
兆祥一听,心里一凉。牛胜回绝的如此干脆,根本没有一点余地。看来是没可能指望上了。他又看看祖父,见他沉着脸摸着胡子,想来牛胜的话说得他也不好接口,不由得失望地低下头。
叶老爷子沉吟道:“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就罢了吧!”
等到牛胜走了,叶老爷子看着兆祥道:“若我说不行,你定然不满,这回是牛家说的话,你看怎么样?”兆祥低着头道:“是孙儿考虑不周,孙儿知道了。”
叶老爷子点点头道:“能给你吃个教训,学点东西,也不枉我一番心思了!”
兆祥这才明白祖父的心意,原来这么做全在于让他亲耳听一听牛胜的话,明白这里的人情世故。他心中感激,上前一步道:“祖父!”
叶老爷子笑着看着他,道:“你是长孙,又是我的孙辈里,天分最高的,兼之宅心仁厚,我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望你日后能光大我们叶家门庭!”
兆祥被祖父这么一夸,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孙儿还指望祖父多多教诲!”
叶老爷子哈哈大笑,起身往回走,兆祥赶紧地收了椅子,抬着茶壶,跟着祖父回家。
转日的午时,趁着杨先生午休的时间,兆祥扔下了练字的毛笔,又来到兰湖边上。这里有一片猪草,阿茶大概每天都要来割草,兆祥想在这里把那个不算好消息的信息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