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相片好好塞进口袋里,珍而重之的认真模样,让潘以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们手托着手,潘以伦给杨筱光买了蛋筒,让她吃得嘴角都是残渍,再用餐巾纸帮她擦干净。他们惬意地跟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杨筱光说:“我们还没有正式逛过街,大约以后再逛街还要防着狗仔队。”
潘以伦听着她这样的话,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霓虹灯像闪烁的山,山不过来,是他先走过去。过去的一片光明海,满心的欢悦。
他们开始拼凑彼此在此间的回忆。
“我以前十一在这里卖气球,不过我们几个同学面子薄,躲在弄堂里打了十个气球,结果还是不敢卖给游客,最后送小朋友了事。”杨筱光抬头笑得傻兮兮,“我们是不是很浪费?”
潘以伦说:“我以前在那条弄堂里销过打孔碟,躲过城管躲不过地痞。多学了两手,也不用再躲地痞,直接撂倒算数。”
许久之前的他们在一个世界做着两个世界的事。杨筱光就说:“正太,你以后再也不用干这种事了。”
“是的,再也不用做了。我保证做守法良民。”
杨筱光刮他的鼻子:“乖。”
他有些羞涩,想要避开,又舍不得避开,终于还是被她在鼻子上刮了一下。
“你的粉丝会不会因此追杀我?”
“你真八卦。”
她又问:“你的绯闻对象呢?她不会有意见吧?”
潘以伦笑:“你吃醋了?”
杨筱光撇嘴扭眉头:“原则上来说,是会的,我又不是圣人,你这么年轻漂亮,我多大压力啊!”
潘以伦想,这个问题多纠缠实在没意思,他随意指指一边的弄堂,:“以前这里有卖打孔CD,你喜欢和盗版碟贩子讲价。你还喜欢光顾这里的小食摊,不过更爱对着哈根达斯的海报研究。”
杨筱光握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从手指开始颤栗,一直到心头。
她非用反驳来平复自己的心:“打孔CD本来就是暴利好不好?我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哈根达斯甜到腻死,没有咱们的光明火炬好吃。”边说边挥一挥手里的冷饮。
潘以伦说:“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她竟然不知道他知道她这么多事情。她一定要学年轻的情侣,与他蜜糖般地靠在一起,摒弃不可名状的距离。
这里人如潮水,一直向前,到了尽头,是黄浦江。江面上倒映着万国建筑,星星点点的,模糊了江边人的心。
潘以伦双手搭在江堤的栏杆之上,杨筱光就在这一小小方寸间。
杨筱光对着黄浦江说话:“正太,如果我趟不牢,怎么办?”
潘以伦的吻像江风一样温柔,婉转在她的脖颈之间。
她转头看他,看清他眼底缠绵的情意。什么都不能多想,也不能再想。
他在她的耳边低喃:“杨筱光,你可不可以少想一点东西?”
杨筱光握住他的衣襟,他拥抱住她。
“你想的一多我就心慌。我要怎么做才好?”
她唤他:“正太。”她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怦怦怦”的,是慌也是愧。她略略推一推他,拉低了他,就往他的唇上深深吻上去。
他们只是平凡的一对江边谈恋爱的情侣,但愿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两情若要久长时
杨筱光曾经是书本学生,书上说,你遇见的那个人,令你膝盖发软,就是你命中注定的。经过实践以后,她才能体味,膝盖发软说,未免罗曼蒂克,但恋爱本身,是可以忘记一切烦恼,肆意纵情。
恋爱令人小小疯狂,不能时时相见更使人相思成狂。
她每日与潘以伦积极地短信联络,连午饭吃什么都说的巨细靡遗。恋人之间的话题,从大到小,是事无巨细的。
这使得她的心思在公事上稍稍移开去了,吃午饭时,听到同事们私下嘀咕。
“老菲自从上次跟着小何一道去了趟苏州,都快要在工业园安家了,正与园区大小领导热乎着,项目拿的木牢牢。”
“那不是我们惨?累死累活,我只关心项目费。老菲用什么抽成方式?”
“至今没讯儿,公司里没人介入。”
杨筱光听了以后,思考一刻钟,往何之轩那头望望,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吃温暖牌便当,对面坐着IT小王。两人说了一阵话,小王出来。
众人问:“领导有何指教?”
“领导要买音响,找我咨询。”
众人又问:“什么牌子?”
“FM Acoustic。”
众人咋舌:“老价钿。”
小王摊手:“领导要找旧货。”
众人不解:“真稀奇。”
杨筱光想,这个牌子熟,仿佛哪里听到过。不过这不关她的事情,最近她只想着一个人,才享受甜蜜期,女人果然是恋爱大过天,其他一概懒得多问。
爱情真是使人自私。她看着他的粉丝把他的照片贴的满论坛都是,就会想,这个帅哥是我的,然后做出老巫婆才有的阴暗自得的笑。
潘以伦的上一条消息说:“我同意他们来给我妈妈拍VCR了。”
杨筱光回复:“弟弟乖”。她想他会脸红的,又想她也够肉麻的。
下班以后,她最近的重要事务除了把杨爸从医院接回家,就是隔一段时间就去探潘母一次。
她用的借口比较巧妙,说的是沟通拍摄事务。为这个还和娱乐公司的项目员知会了一声,对方当她工作负责,也乐得少干一点。
但潘母到底细致,几次三番如此,不免会生疑惑,有时暗暗观察她,但绝对不会发问。
这是一个活得小心翼翼的敏感女子,又这样倔强。潘以伦很像她。
杨筱光的长处是人乖嘴甜,很能安慰人。不管怎样,两三次下来,潘母已经对她熟稔,总能同她聊得很投契。
她和潘以伦的事情,现在还不好说。潘以伦说:“等比赛结束,我想同我妈妈说一说我们的事。”
这样一来,尘埃要落定。她听他的,不是不甜蜜的。
潘母对拍VCR的事情也着实关心,问:“拍好的片子什么时候放?”
杨筱光答:“下个礼拜五进三那场。”
“以伦现在很有名吧?我也能看看电视的,喜欢他的人很多,”
可惜就是不能常来看母亲。杨筱光问:“阿姨,潘以伦过一阵还会有机会来看你的。”
潘母点点头:“他进这个圈子不能算是好事情,做人做事的都要清白,都要谨慎,钱倒是在其次的。”
让她怎么说?她很想说,这一家人可以算得上高风亮节。她只有感佩。
“万事尽全力,做到无愧于心,已经算是成功。”
潘母看住她微笑。
“潘以伦很用心在做事,您只需要安心养病。”
潘母是苦笑的:“我可以减少他的负担就好了。”
“您别这样想,他很孝顺,再大的负担都可以解决的。”
潘母冥想一阵,杨筱光觉得她在思念儿子,不由眼眶微热。
潘母说:“能多见见面总是好的,如果不能见,也没办法。他是为了挣钱,也得遵守人家的规定。现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护士进来为潘母擦身,杨筱光就帮忙去倒了茶过来,拿了杯子出来的手又拔瓶塞,再拿热水瓶倒水,手忙脚乱,不大顺遂。潘母正好侧头看到她这样,对她轻声说:“这孩子,在家里一定不常做家务。”
杨筱光下意识就面红耳赤,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心底是慌了的,她希望潘母能多喜欢自己一些。
潘母后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又说了一阵话,等到李妻来陪夜了,才道别。老李夫妻没有说的,对潘母的照顾做到十足十。
患难之交才珍贵。
杨筱光怅怅离开病房,天气逐渐热起来,外面的太阳下山下的晚。夕阳光也刺眼,杨筱光在夕阳底下微微心酸。
大太阳底下的确并非人人都幸福。潘以伦时而阳光时而忧郁,不至于毫无原因。
古人是卖身葬母,潘以伦这样算不算卖身?
杨筱光想起他的眉他的眼,他做得这样不乐意,但是依旧在坚持。
杨筱光低了头,太阳这么热,问题这么多,不仅仅是年龄。她还悄悄多了一份心痛,是平生第一次的无可抑制。
她冲动要发短信,对潘以伦说“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做了”,但到底克制住。有时候不得不去向现实做妥协。
杨筱光走出病房,远远就看见了熟人。
何之轩拉着方竹的手,正往旁边的特殊病房区走。何之轩的脚步比较快,但走两步总能停缓一下,顾一下方竹。
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亲昵又回来了。杨筱光深深觉得此刻打搅是在做电灯泡,于是决定透明逃遁。
但方竹已经看见了她,她就不好装路人了。
方竹也有些面烧,这些日子是头一回被好友撞见她同何之轩的亲近,且杨筱光虽然是要逃避的模样,但面上还是带着好笑的神气的。
于是方竹先发制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上一次杨筱光轻巧回避了,这一回可回避不了,真不大好说。还是领导解围了:“潘以伦的妈妈没有问题?”
杨筱光习惯性回答:“没有问题,全部的问题都安排好了。”
领导满意地笑笑,公事公办说:“这样会给他带来很多同情票,赢面比较大。”
杨筱光再问方竹:“你不是要去外地?”
方竹望一眼何之轩,说:“买好车票了,今天接爸爸出院。”
杨筱光就有由头遁了:“好,好,你们忙,我走了。”
方竹疑惑地目送杨筱光,对何之轩说:“阿光是个好员工。”
何之轩说:“是的,做事情很用功。”
“她不应该瞒我的。”
何之轩拉着她往前走:“走吧,你爸该等急了。”
这些天方竹比较忙碌,报社开始催她上班,她得回小亭子间收拾旧家什和文件,以及退租。
何之轩陪她一起回去。回去那天,隔壁的阿姐刚从幼儿园接回儿子,看见多日不见的她身后跟着个男人,诧异万分。
何之轩对旁人介绍自己:“我是方竹的先生。”
她靠着他,就如靠上一棵大树。她并没有纠正他,让别人假猜测假客气说一句:“哎,出国了吗?这回小两口该团聚了。”她心里是这么舒畅。
回到亭子间,一切还是那样干净。
方竹问何之轩:“你常来打扫的?”
何之轩说:“叫阿姨来做的。”
她很想问“为什么”,不过那不重要。
他坐在她的小床上,问她:“你来说,我帮你整理。”
方竹指了行李箱在的地方,还有书籍、零碎的报纸、文件,衣服和吃的东西早被何之轩全部拿了走,也无需再整理了。不过两三刻钟,何之轩就把东西全部理好,塞了一个行李箱,一个纸箱子,手里还拿着一本剪报,一只大大的蝴蝶夹夹着的一叠报纸。
方竹紧张这叠报纸,说:“放到纸箱子里好了。”
何之轩一张一张在翻,他说:“没有想到你写过这么多选秀新闻。”
她就不避了,大方说:“我还能把史密夫气的跳脚。”
“他问行内人,是谁找的抢手。”他在不动声色,但眼底渐渐温柔。他是知道她为他写了稿子,可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一张一张累积,拿在手里沉甸甸。
方竹不够自在,问何之轩:“你渴不渴?”
他没有答,只是说:“你的小冰箱已经空了。”
方竹要往外走:“我去买饮料。”但是手被何之轩拉住。
“还好这里不漏雨。”
“以前的那间石库门被拆了,现在是地铁站。”她说。
他的吻是盛夏的阳光,奔放而灼烫。她在他的身后,看见阳光洒进亭子间,窗外的梧桐枝桠漫展,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
后来他说:“你的书架太乱,文件放的散,回去还得整理。这么多年都没进步。”
她说:“我是不如你的,我承认的。不过我以后会改正的,小何哥哥,好不好?”
他在她的耳朵边上说:“你爸说的对,咱们的孩子还是遗传我比较好。”
方竹承认:“爸爸是对的,你也是对的。”她抱住他:“何之轩,我很想你,我一直一直很想你。”
何之轩说:“方竹,我不是回来了吗?”
“等一歇接爸爸回家。”
“你也应该回家了。”
“好的,我回家。”
我不想你不快乐
天气逐渐的热起来,这个城市也被娱乐节目催化得热起来。杨筱光忙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会议室窜到那个训练室,再在公司里见到潘以伦,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互相不露声色地捏一捏对方的手,表明存在感。他们连隐蔽的空间都找不到,苏比在喊:“小杨,开会。”
杨筱光只得又下楼再进会议室。
何之轩开始对服装秀的现场布置进行最后的跟踪安排,每个环节的负责人汇报工作进程,杨筱光把每一位模特的时间都安排的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偏颇。看何之轩的神色,也是满意的。
她想她能公事公办的很好。
何之轩说:“他们之中,十三号进前三的概率比较大。”
梅丽发言:“VCR拍好了,不要太感人,他拿冠军也不是没可能。”
众人都笑:“那么我们得多签两支广告约下来。”
杨筱光则想,如果他拿第一,以后会更忙。她又不怎么高兴了。
不过梅丽接下去一句话口气不乐观:“他这种家庭出身倒是能帮一个忙的,不过呢,总归是负担,以后曝光公众的生活方式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杨筱光想要翻白眼,更加不爽。
散会后,何之轩最末才走,杨筱光偏跟在他后头。何之轩说:“最近的工作不错,一部头头说你效率很高。”
杨筱光对着领导谄媚地笑:“关键时刻,我每个环节绝不怠工。”
“如果以后生活中有些事情不太顺利,希望能调节好。”
“领导,你在隔靴搔痒?”
何之轩笑笑:“关怀下属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回去好好看比赛,我们要在这次比赛后完成工作。”
“一定会PERFECT。”
杨筱光用力点头,让自己坚信。
她用短信告诉潘以伦:“我相信你会赢。”
潘以伦用短信告诉她:“当然。”
杨筱光在五进三比赛的那个星期五起了大早,精神整顿得十分好。她买了早点,生煎、油条、大饼,还烧好了稀饭,让杨妈好一阵惊讶。
她还用了亮红色口红,把嘴唇擦得艳光四射。
杨妈瞅她半天,问她:“你咋了?”
杨筱光撅着嘴唇吃油条:“今天是快乐星期五,我很哈皮。”
杨妈是不明白的。
她到了公司,许久不出现的菲利普竟然拿着85度C的蛋糕到处派,见她就叫:“来喝咖啡同埋三文治。”
杨筱光来不及诧异,只好先幽默:“老总,三文治不是喝的。”
菲利普笑得和蔼可亲,把一块三明治递给她:“老总请客,别客气。”
杨筱光环顾四周,人人都有份,何之轩手里的是起司蛋糕。够油腻的。她拿好三明治道声谢,回到格子间,老陈正喝绿茶。
她问老陈:“这是唱哪出?”
老陈眯着眼睛哼了两声不着调的调子:“游园惊梦哉,天知道。”
杨筱光还是不明白,不过不多管了,她把三明治吃掉,有火腿有蛋,口感就是没有正太做的好吃。她想,她得建议正太以后开一间86度C,生意一定好过85度C。
菲利普还对大家说:“下午茶的清单开给苏比,我来付账。”
有人叫:“老总我爱你。”
这位素来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