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和扶南、缥碧他们在一起了?
她对着白光狂喜地伸出手,嘶哑地招呼着,然而,没有人拉她出去。
那道白光只是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有什么东西被扔了下来,发出金属刺耳的摩擦声,轰隆隆的低响中,头顶的密室之门随即再度阖起,隔断了一切。
她还停留在短暂见光导致的失明中,手无措地伸着,脸上狂喜的表情渐渐凝滞。
难道……关了五年不够,还要再把她关下去么?
她开始抽泣起来,泪水尚未流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一滴一滴的落到她脸上,温热而湿润那是不是泪……是血!是谁?是谁的血滴落在她脸上?
她诧然抬头。
幽暗的蓝色水波中,垂落一条巨大的金索,金索上贯穿了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贯穿着一个人的残骸。
那个人应该就是在刚才被扔下圣湖水牢的,扔下来的时候已然死去。似乎是在落入水中时就被湖中的恶灵们群起噬咬,全身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被贯穿胸臆的金索系着,扔入了水底的红莲幽狱。
真可怜啊……她轻轻叹了口气,仰头看着金索上的那具尸体,想把这个人解下来。
然而,在她刚触及那条金索的时候,忽然凭空就起了一串蓝色的火!
〃啊!〃一种猛烈的力量猝及不防地把她推开,她的后背重重靠到了墙上,几乎喘不过气来。婴在刻不容缓的时候猛力推开了她,望着金索上那具残骸,眼神竟有些惊慌,示意她不要再上前。
〃恶……恶魔。〃第一次,她听到了婴的嘴里吐出模糊的声音,不由悚然。
这是什么意思?她想问,然而婴的身形一顿,瞬间消失在墙角。
怎么回事?难道,这条金索上存在着封印?
她诧异地上下打量,忍不住再度伸出手去。
〃别……别动!〃忽然间,她听到一个声音模糊地说,〃有血……血咒!〃
那个声音近在耳边,随着滴落的血一起到达她的听觉。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满地的白骨也随着她齐齐往后一跃。她抬头望着金索上贯穿的那具骸骨,惊诧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血肉都已经被恶灵啖尽,唯独留下一具骨架,这个人怎么还可能说出话来?
〃我……正在活过来。〃那具残骸发出了模糊的声音,〃你……别碰我。〃
她听话地住手,退到一边。
那具骸骨不再说话,似在积累着力量。如雨般滴落的血果然慢慢止住了,在幽蓝的水光里,她看到金索上吊着的那具尸骸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白骨上重新生出了血肉,一寸寸的延展出完好的肌肤,碎裂的胸腔和腹腔都开始弥合,手足重新成形短短的时间内,这具骷髅居然复生了!那该是什么样的力量啊……即便是教中至高无上的祭司昀息,也很难做到吧?
她感叹地仰望着,看着逆转生死的一幕。
〃呀!〃在骷髅的面容完全恢复时,她呆呆看了片刻,看到了对方额上的宝石额环,忽然尖声大叫起来,吓得满地的白骨跟着一颤
〃昀息大人!是你?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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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骷髅花1
作者:沧 月
二、骷髅花
昀息的神智随着血肉的复生逐渐清晰。然而眼前晃动的,依然是坠落圣湖的那一瞬间,那个红衣孩子眼里的狂喜和恶毒,宛如魔的附身。
真是爱极了那种眼神啊……
在血咒击穿他胸膛的那一瞬间吐了一口气,他模糊地喃喃低语了一声,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附了血咒的金索如蛇一样缠绕上他的躯体,钉住他的四肢。圣湖水底的幽狱轰然洞开,那个红衣孩子尖叫着,猛然将他向着地狱推下去
〃去死吧!昀息,去死吧!〃
那个妖物附身般的孩子冷冷的笑着,孩童的脸上有着成人的疯狂。
真是可爱呢在坠落的那一刹那,他伸出手来,想抱住这个孩子,拉她同归地底。记得百年前,也曾有一位祭司被幽闭在地底那么深的地方,没有风,没有光,如果能抱着这个小小的红衣妖精沉睡在那里,也是一种永恒的安眠吧。
然而,在触及她大红裙角的瞬间,他还是松开了手。
〃昀息,去死吧!〃尖利的叫声在耳边回荡,他坠入了充溢着恶灵的湖中,一路被追逐着,向着水底沉去。在到达红莲幽狱时,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居然还有一个人,正仰头惊呼着看着他掉落。
他的手足都被金索钉在密室透明的顶上,衬着幽蓝变幻的水光,满是血污的白袍垂下来,羽翼般展开。宛如一只受伤被困的巨大白鸟,有一种优雅的残酷。
幽蓝色的水狱密室中,刚刚恢复人形的祭司被钉在金索上,俯首看着失声惊呼的女孩。
那个女孩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但从苍白得异常的肌肤和暗夜里敏锐的视觉来看,她似乎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让他诧异的是、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被幽禁在红莲幽狱里的人,居然认得自己么?
〃你是谁。〃在喉头血肉完全恢复后,他吐出一口气,虚弱地问,〃怎么会在这里?〃
能被关在这里的,定然也不是一般的犯禁教众。不知为何,他却完全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个人。
〃昀息大人,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阿澈呀!〃她回答,满脸的单纯和热切,想伸出手触碰他,却又惧怕那条布满了血咒的金索,她仰头看着他如今的样子,惊骇莫名,〃祭司大人,你……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谁敢把大人弄成这个样子!〃
〃阿澈……〃金索上的祭司闭了一下眼睛。
自从风涯师傅去世后,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五十年?一百年?在这个世上,他已经活了太久。如果不定期靠着冥想来驱除脑海里那些影象,那些重重叠叠的记忆积累在一起,到最后一定会压溃他的头颅吧?
但,看到这个密室中的女孩颊上尚自残留的金色弯月标记,他忽然间明白过来了被关在水底多年的人是谁那,的确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孩子。
是神澈……他册立的第七位拜月教主!
自从被中原鼎剑候封为大理王之后,政教合一,整个南疆便是他的天下了。作为获得了空前权势的祭司,他差不多也是拜月教数百年历史上最离经叛道的一位他完全废止了一年一度的圣湖血祭,撕破了百年来一直保持着的教主祭司平权的假象,恣意废立,生死予夺。而且他派出教中子弟参与南疆政务,从苗疆各大村寨中抽取赋税。
在他的主持下,拜月教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宗教,逐渐转变为俗世掌权的统治者。结果,在中原局势再度发生改变、大靖王朝改朝换代的时候,拜月教遭到了中原诸侯的南下征伐,最后不得不交出了政权,重新归于草野。
那是自数百年前听雪楼南渡澜沧后,拜月教遇到的最大劫难。
第45节:骷髅花2
作者:沧 月
他知道教中的长老们对他早已不满,然而他不在乎他知道那些老朽们尚无直接和他挑战的力量和勇气。于是,他越发的我行我素起来。
和先代祭司不同,他不愿在苗疆的寨老女儿里选择侍月神女,而经常收留民间流浪的孩子,不管她们出身多卑贱。如果那些孩子中有特别聪颖的,能很好地领会和掌握那些术法,他就将其送上玉座,笑吟吟地看着那些漂亮的娃娃在万众跪拜中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在觉得无趣的时候,便会毫无预兆地废黜那些日渐长大的漂亮娃娃,然后找一个更新的傀儡来取代。
将近百年的时光里,他废立过很多位教主。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只是其中一位在三岁的时候被他收留,不懂事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教中术法。然后在神澈和缥碧两名神女中,他选择了这个眼睛明亮的女孩子,将她送上教主的玉座。
她没有姓,却有着一双清明宁静的眼睛,于是他给她取名为〃澈〃。
她成了拜月教主,于是,那些教众们就恭谨地称这个小女孩为〃神澈〃。
他废黜她的时候,这个孩子才八岁那时候他遇到了小叶子,那个罗浮叶家的小妖精,于是毫不犹豫地转立那个孩子为教主。离他随口下令将那个八岁的拜月教主废黜,已经过去了五年而这个被关入水底密室的小女孩,居然还活着?
他只手翻覆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把她从泥潭里捧上王座,又如拂去一颗尘埃一样将她甩落在尘土里。
然而可笑的是,他早已不记得。
〃在那之前,你恨不恨我?〃忽然间有一种奇特的冲动,他问了这样一句奇特的话。
〃不恨……只是有点难过。我想,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惹得祭司大人生气……〃神澈怔了一下,眼里依然有难掩的伤心,〃现在我终于明白,这没有为什么,很简单的,就是祭司大人不要我了就如我爹当年一样。〃
昀息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苦笑。
为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吧。
原本,他就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那么,现在,开始恨我了么?〃低声地,他追问了一句。
站在这间禁闭了她五年的密室内,神澈抬起头,仰望着顶上金索困住的那个人波光从头顶透下来,幽蓝如鬼魅,头顶的水中有无数死灵在游弋。而那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白鸟一样被钉在金索上,白袍上溅满了殷红的血,如残破的羽翼垂落下来。
童年的记忆中,尤自可以浮现出这个人睥睨众生、俯仰天地的身姿。
而如今被这样的关入水底,又是多大的屈辱呢?
她看着那个遗弃了自己的人,眼神澄澈,沉默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
那之后,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年,或是三年?
红莲幽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每日默然相对。昀息祭司原本就是话不多的人,被关入这个密室后更加寡言了,即便是在每日恶灵汹涌而来噬咬他血肉的时候,都保持着静默。
她缩在底下,却每一次都惊怖得发抖,闭上眼睛不忍观看。
那是什么样恶毒的血咒?居然让人每日死去一次,又活过来一次!
不知附了什么样的血咒,那些圣湖里游弋的恶灵每日里居然能通过金索来到密室,直扑向昀息大人。然而祭司身上拥有的力量是强大的,几乎能肉白骨、逆生死…早上那些恶灵吃掉他的血肉,可到了晚上他就能复生过来。
每日都要死去活来一次,永无止境。
她不得已地充任了唯一的旁观者。那场面,她觉得连看都是一种酷刑。然而,他却居然沉默着忍受,从头到尾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直至身上血肉被一分分噬咬殆尽,那双深碧色的眼睛,尤能直视着自己空洞洞的躯体。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的眼里,似乎看不见生和死,而只有虚无。
然而那种虚无,并不是术法到了化境后的太上忘情,而是一种沉郁的虚无,仿佛一片看不见底的沼泽,里面浮浮沉沉着诸多死去的东西。
然而这样的一日日下来,先崩溃的却是她。
第46节:骷髅花3
作者:沧 月
〃滚开,都给我滚开!不许吃人,不许再吃人了!〃那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扑向那群恶灵,尖声叫着,想把那些正在食人血肉的魔物赶开。她用力摇动着那根金索,不管上面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灼烧着她的手。
那些恶灵虽然每日出入密室,然而似乎受了什么约束,一直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看到她主动挑衅,立刻凶狠地张开了口,向着她狠狠咬下来!迎头而来的那张惨白的脸,居然有几分奇异的熟稔。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就和恶灵赤手搏杀起来。
很快的,她就感觉到不支。眼前全是灰白色的烟雾,充斥着厉叫和惨呼。一只又一只恶灵飘飞过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她想挣扎,手足却不听使唤。
〃快跳!〃忽然间,耳边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催促,〃跳起来就不怕了!〃
婴?是婴在对她说话?跳什么?……她唯一会的,只有跳房子而已啊。
〃跳吧。〃那个声音轻微地叹了口气,对她说,〃骷髅之花开放的时候,整个冥界都会跟随你一起舞蹈!〃
那一场混战不知是怎么结束的。
她只记得身后喀嚓喀嚓声音响得分外密集,满地的白骨都跟着她跳跃,全部化成了一柄柄尖利的剑,刺向那群死灵。那一片灰白烟雾越来越薄,越来越淡,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一切都寂静了。她站在密室的中心点上,用一根细长尖锐的白骨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血从她身上十几处伤口里流下来,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手中的白骨之剑。
满地的白骨都竖着,根根尖端染血,以她为中心微微倾斜,仿佛在无声的致意。
幽蓝的水光映上去,那些簇拥着她的白骨,宛如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菊花。
〃白骨之舞?!〃在恶灵被全部驱逐的刹那,金索上钉着的祭司看到了下方密室中惊人的一幕,一贯无喜无怒的眼里,骤然闪过了波光,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喃喃,〃骷髅花……你居然可以支配骷髅花!〃
那是和噬魂术、分血大法并称的教中三大邪术之一,自沉婴教主死后便久已失传。三大邪术之中,噬魂术为掠夺力量之术,分血大法为召唤恶灵之法,唯独骷髅花是三大邪术中的攻击系的术法,所带有破坏力足以惊骇人世。
〃我不知道什么是骷髅花……〃她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地上,扔掉了手中的白骨,感觉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我只会跳房子而已。婴让我跳,我就跳了……〃
随着她身上聚气的消散,那些如花盛放的白骨哗然散落,在地上铺成了一个同心圆。
〃婴?〃昀息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凝,有雪亮的锋芒,〃你说'婴'?她在哪里?〃
〃咦,你也知道婴?〃神澈也有些兴奋起来,四顾却不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同伴,诧异,〃她刚才就在这里啊,她每天都会过来给我送蘑菇的你难道一直没看见她?〃
〃……〃眼神只是一扫,金索上的那个人却沉默了下去。
既然就在这里,而这么长时间来他却一直〃没有看见〃,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方在术法上的造诣比他更加高强!
而且,她并不愿意出来见自己。
这个拜月教中,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神秘高手在?沉默了片刻,一种异样的表情浮上了眼眸,昀息放缓了声调,对着神澈耳语般地微笑:〃阿澈,下一次她出来的时候,你偷偷地指给我看,好么?〃
〃嗯!〃筋疲力尽的少女随意地点点头,还有些高兴,〃祭司大人也想认识她么?〃
昀息无声地笑了一下,深碧色的眼睛里有难以捉摸的光。
微微喘息着,神澈不由笑了起来,学着婴的样子,快乐地单脚跳了一下:〃原来我可以打得过那些恶灵!昀息大人,以后我每天都可以替你驱赶那群恶灵了!〃
〃你不想看着我被它们咬么?〃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