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的赔偿。”
“谁的车祸?”
“我弟弟。”
“他撞死人了?”
“他没有!他是被害者,他才是被人撞到的那一方!”她激动的说。
“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付赔偿金?”
“因为没有目击证人,对方又受了重伤,还一口咬定是我弟弟的错。”孟芊苹握紧拳头,气愤难平的解释。“我了解士彦,他是绝对不会闯红灯和骑快车的,他才是受害者。可是我们没有钱请律师打官司,士彦的学业也不能因此停顿下来,警方说情况对我们不利,付钱和解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钱……”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对方伤得很重?”
她点点头。“医生说颅内出血,开刀有危险,不开刀有可能半身不遂。”
“对方要求赔偿多少?”
“一百万。”
“如果对方真的半身不遂的话,这要求并不过份。”
“但是是他来撞我弟的,我们也是受害者,为什麽只要我们负起责任?”她很不服气。
“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对方又伤得又比较重。”易子赦一针见血的说,一顿后又挑唇道:“不过证据这种东西是可以伪造的。”
“伪造?”她呆愣了一下,眼底蓦然出现一抹希望。
“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做的好,否则只会罪加一等,无辜也会变成有罪。”
孟芊苹瞬间颓丧下来,绝望的泪水差点又要决堤而出。她到底该怎麽做?到底该怎麽做?
“为了救妳弟弟,妳是不是什麽事都愿意做?”易子赦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问。
她眨了眨眼,因绝望的情绪太过浓烈,一时之间没听清楚他的话。“什麽?”她哑声问道。
“我问妳是不是为了救妳弟弟,什麽事都愿意做?”
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用力点头。“我愿意,我什麽都愿意。”
“好,那妳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虽然不知道他想干麽,孟芊苹还是用力的点头。
她和妈妈已经求助无门了,如果这个人——?不管他是绑匪还是骗子,都无所谓,只要他肯帮他们家度过这次难关的话,她愿意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以报答他的恩情。
“妳结婚了吗?”
“啊?”她眨了眨眼,被这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
“妳结婚了吗?”他再问一次。
虽然莫名其妙,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
“有男朋友吗?”
“没有。”
“今年几岁?”
“二十六。”
“为什麽二十六岁的妳会没有男朋友?”
“我没时间。”
“没时间是什麽意思?”
“我是家裡唯一的经济支柱。”
“唯一?妳不是有个弟弟?妳爸妈呢?”
“我弟弟还是个学生,我爸爸已经过世了,妈妈在七年多前因为工作意外失去了右手。”
“七年多前?那爸爸过世几年了?”
“十年。”
易子赦忍不住皱紧眉头。所以她在七年多前,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就成为家裡唯一的经济支柱了?以她这麽娇小瘦弱的身躯能支撑着一个家的生计?真是难以置信。
他沉默的注视让孟芊苹坐立难安、不知所措。他为什麽不发一语的看着她,是怀疑她没有老实回答他的问题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忍不住的开口强调,很担心他不相信她而不想帮她了。
“我没说不相信。”
那他是不是该说些什麽,而不要这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他难道看不出来等待和紧张就像无形的两隻手掐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吗?
“只要你愿意借我一百万,我真的什麽都愿意做,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她按捺不住的急急开口向他保证。
“真的什麽都愿意做?”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她问道。
孟芊苹用力的点头,脸上表情坚定不移。
“好。”他点头,然后问道:“妳家住在哪裡?”
她立刻说出家裡的住址。
“我叫易子赦。”他告诉她,同时发动引擎上路。“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钟了,我怕我们两个脑袋都不够清楚,所以我先送妳回家,明天再去找妳。给我妳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我叫孟芊苹,我……没有手机。”
“……”
第二章
紧握着易子赦丢给她用的手机,孟芊苹情绪紧绷,一夜没睡。
她很担心昨晚所发生的事其实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后一切成空,所以她完全不敢眯眼睡觉,连打个盹都不敢。
她低头看了一眼仍握在手中的手机,确定它是真实的存在着后,才轻轻地鬆了一口气。
这样的动作,一个晚上下来她做了不下一百次,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无法真正的鬆懈下来,相信自己能突然转运,遇见一个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即使这个人是有条件的对她伸出援手也一样。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不对?
再度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手机,这是一支设计精緻,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机,薄型、轻巧,还有触碰萤幕的功能,她昨晚刚拿到时,还让他花了好些时间教她怎麽使用。
他,易子赦,一个差点开车撞到她,一开始让她觉得像个流氓,后来却变成善心人士的男人。
说真的,她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因为昨晚的她实在是太慌乱、紧张和恐惧,只记得他很凶,声音很大,还有一双看起来很凶勐的眼睛。
不过她却很清楚的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妳是不是为了救妳弟弟,什麽事都愿意做?”
还说:“我先送妳回家,明天再去找妳。”
光是这两句话,就可以推测出他应该有意愿帮她,对不对?不管随之而来的交换条件是什麽,最重要的是只要他愿意借她一百万疏困,解决当前的难题就够了。
他应该会打电话来和她连络吧?
他应该不会欺骗她吧?
应该不会才对,如果他要骗她,又何需将他的手机交给她,而且还给她承诺说要来找她,这样做他能得到什麽好处,根本什麽都没有。所以她只要确定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就行了,只要确定被她握在手中的手机是真的,而且还在她手中就行了。
现在她只要等他打电话过来,等手机响起。
将手机握紧贴在心口上,她耐心的等待。
时间都已过了中午十二点,孟芊苹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却始终没有响起来过,她的脸色因近日的操烦与一夜未睡而显得憔悴苍白。
家裡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妈妈又出门去求人了,即使她因为等不到电话而心情不好,口气恶劣的和她吵了一架,要她不要再去求那些没血没泪的远房亲戚、朋友邻居,妈妈还是去了。
至于士彦,自从昨天下午突然说要休学而和她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之后,就一夜没有回来。
他们家过去虽穷,却穷得有志气,穷得很团结,穷得很和乐,可是现在却像一盘散沙,三个人分散在三个地方,心思各异,而且全走往不同的方向。
孟芊苹转头看着屋裡望眼可及的一景一物,破旧的沙发、老旧的家具、褪色的窗帘,还有坏到从彩色变黑白的电视机和旧型的卡带式收音机……
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又破又旧又落伍的,但却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引以为傲、最温暖、温馨、母慈子孝、姊弟情深的家,可是现在……今后,他们还能够重新拥有那一切吗?
视线突然变得模煳了起来,她伸手抹了下眼睛,硬是将眼眶裡才刚溢出的泪水擦掉。
哭能解决事情呀?
她记得有人这麽对她说过,是谁呢?
对了,是昨晚那个言而无信的流氓先生易子赦说的。他明明承诺说今天会来找她,结果却没来,那个骗子、流氓、言而无信的——?
“铃铃……”手中的手机突然间震动的响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喂喂喂?”她手忙脚乱的急忙将手机拿到耳边,喂了好几声才想到她还没按下接听的功能,又急忙慌乱的找到接听的按钮,迅速的按了下去。
“喂喂喂?喂?喂?”
“喂一声就好了,妳当我耳聋呀?喂这麽多声!”
又凶又大的嗓音蓦然从耳边的手机内爆开,却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差点喜极而泣,因为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声音。
“是,对不起。”她急忙道歉,然后忍不住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干麽,对我一见锺情,才分开一个晚上,这麽快就想我啦?”
孟芊苹顿时呆愣了一下,脑袋突然间当机。“什麽?”她直觉的解释,“不是的,我没有对你一见锺情,也没有在想你,我——?”
“真伤人。”
她又呆了一呆。“什麽?”
“我说妳真伤人,我长得酷帅有型,多少女人对我一见锺情、二见倾心、三见就想嫁给我,而妳竟然说妳没有对我一见锺情,也没有在想我,真是伤人。”
“我……”她是不是不小心说错话,惹他生气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对他一见锺情,事实上她根本就忘了他长什麽样子,难道她要为了讨好他而睁眼说瞎话,欺骗他吗?
“我……对不起。”她还是没法做到。
“难道妳就不会顺水推舟的说个谎吗?”他埋怨道。
“对不起。”孟芊苹再次道歉,声音不由自主的哽咽了起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生气,不要不借我钱好吗?我真的什麽都愿意做,只要你肯借我一百万,我求求你,拜託你不要生气好吗?”
“马的,我又没说不借妳,妳哭什麽?再哭我就真的不借妳钱喔!”
“我没有哭,没有哭。”她急忙擦去眼眶中的泪水。
“声音都哭哑了还说没哭?”
“那是有点感冒的关係,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
“有没有哭我看了就知道。出来吧,我到妳家门口了。”说完,电话挂断。
孟芊苹怔愣了一下。
到她家门口了?真的吗?
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往楼下冲去,却在抵达一楼大门前勐然停下脚步,伸手抹去脸上和眼眶裡的泪水,这才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抹了下鼻子下方的人中,确定没有其他会洩露她哭过的痕迹,这才推开斑驳的铁门走出去,转头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记忆中的身影,即使那身影根本就像一团迷雾。
“叭!叭!”
停在路边的一辆宾士车突然发出两声喇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立刻跑上前去,直觉那一定是他。
宾士车窗在她接近时降落了下来,然后从车裡传来一句,“上车。”
易子赦的声音有些凶凶的,嗓门又比一般人大了些,所以很好认。
确定是他后,她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坐上车,然后暗自发誓这回一定要记住他的长相。
她转头看向他,在一瞬间呆愣住了。
这男人长得好好看,他真的是昨晚让她有种遇到流氓的感觉的那个人吗?
剑眉星目,眼光锐利,有着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鼻翼,听说这样的人比较有财。他的唇瓣略薄,显得有些薄情、冷峻与危险,但是却很性感。他的下巴方正,佈着些许没刮乾淨的鬍碴,却意外的推翻了她对有鬍碴的男人=髒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很有男性魅力……
“还说妳没对我一见锺情、二见倾心,瞧妳口水都流下来了。”
什麽?口水?
孟芊苹反射性的立刻伸手去抹嘴,怎知易子赦却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忍不住皱眉瞪他,他却对她咧嘴微笑,模样帅得让她差点忘了要怎麽呼吸。
“我是不是很帅?”他好心情的说,没忽略她刚才对他看傻眼的反应。
孟芊苹眨了眨眼,突然间浑身一僵的将目光垂了下来。
老天,她刚才在干什麽,竟然对一个陌生男人品头论足,看得浑然忘我。她过去从未这样过,而且以她现在的状况哪裡还有时间或心情去欣赏男人的长相啊,即使对方长得再迷人、再帅也一样。
她怎麽会这样?怎麽可以忘了家裡现在的艰难处境,即使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也不应该呀,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干麽突然低着头,脚踏垫上有钱可以捡吗?”
一颗头颅突如其来的凑到她眼前,吓了她一大跳,害她整个人往后缩去,狠狠地撞上脑袋后方座椅的硬头靠垫。
“噢~”她痛苦的呻吟着,同时听见他大骂出声。
“妳是笨蛋呀!”他接着却直接将她的头抓去乱揉一通,动作粗鲁得要命,但意外的让她忘了惊吓的反应,还突然一股暖流感觉从心底划过。
从十八岁高中毕业一肩扛起家裡经济重担后,她给人的感觉除了坚强强韧外还是坚强强韧,因此没有人会对她做出像他这样的动作,即使是妈妈,在面对她坚强的强颜欢笑这麽多年后,也不敢或早已忘了要怎麽拥抱她或心疼她。
心疼……
也许这只是她自作多情的想像,毕竟他和她至今为止也只能说是两面之缘的两个陌生人,他没道理会心疼她。可是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心这一点,因为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动作,一个能让她感觉到雪中送炭的温暖的动作。
“谢谢。”她看着他,忍不住感激的低声道谢。
“谢什麽?谢我害妳撞到头吗?妳的脑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易子赦朝她皱眉瞪眼道,伸手打了她脑门一记。
虽然耳朵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轰隆隆的,脑门还被打了一记,孟芊苹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扬了一下,随即就惊愕的轻愣了一下。她这不是强颜欢笑,而是真实的笑,她几乎已经忘了这种自然而然的微笑有多麽的简单,不费一丝力气。
趁她轻愣发呆之际,易子赦认真的将她看个仔细。
她长得还满清秀可爱的,脸小小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圆圆的,皮肤在昨晚车内顶灯照射下看不出白皙与否,但是现在在自然光的照射下却清透白皙,虽说这白皙中还带着苍白、疲累与瘦削,让人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妳在搞什麽鬼?妳到底几餐没吃、几天没睡了?想要卖个好价钱,至少也要有个好卖相,像妳这样瘦骨嶙峋、营养不良,随便一阵风吹来就会被吹倒的样子,谁会想要买呀?”他不爽的对她教训。
他的话让孟芊苹在一瞬间惊恐的瞠大双眼。
“不要,拜託,求求你。”她急忙开口求道,同时用力的向他保证的说:“我发誓我会努力把自己吃胖,而且我从小到大不曾有过营养不良的问题,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到医院请医生检查。我也从来没有被风吹倒过,我发誓这是真的。”她的眼眶因心慌焦急而红了起来,“求求你……”
“马的。”易子赦忍不住低咒一声,咆哮似的对她威胁道:“妳敢哭出来,我现在就把妳丢下车去,让妳自生自灭!”
她闻言惊恐的立刻将眼底的泪水逼回去,就怕自己真被他丢下车,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失去。
“我没有哭。”她迅速的说。
“最好是。”他瞪着她,口气恶劣的警告,“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女人。”
“我很少哭,一年几乎哭不到一次。”她立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