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走。
刚迈两步,就听到他在后边冒了一句:“看你熟睡,我是不忍心把你喊醒的。”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设闹钟的。”
“白苏,”他忽然喊住了我,我看着他,只见他露出一丝微笑,眼睛眯起来,说道,“我把你吻醒吧。”
我白眼。
沐浴完后的我裹着浴巾坐在床上,开始看仓木给我的那封信。
白苏: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我想说,我回来了,不过你马上就能看见我,又能重逢了。我是苏醒之后,回到锦都才知道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九年了。九年对于你来说可能就是弹指之间,但我不知道这九年改变了些什么,只是你看到的我,还是原来的我。
我想,我还是捕捉到了你的气息,能够找到你的,所以打算收拾好一切就凭着感觉去找你。我很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的,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但快乐占多数,因为我今天打开原来的手机,我想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那,现在的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复活,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感应到你在那里,我觉得这就是真爱,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得吗,你和我会永远一起的。
我还真想再看一次你把我衬衫当睡衣的样子,那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信的格式非常不规范,仓木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落,而且没有我想象中的他不敢说的情话,好吧,他再一次成功地打击了我的少女情怀。还有信的末尾是什么意思?我仔细回想,想起来在林芝的时候,我们意外同居了一次,我没睡衣就穿着他的衬衫。
然后我看了看我身上裹着的浴巾,心想要不要找仓木要个衬衫什么的来将就一下呢。
但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把信收好,放在床头柜里,然后安安心心地睡了。
次日中午,仓木来接下班的我,我去了他的住所,看到饭菜已经做好了,菜很简单,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和炒土豆丝,连荤菜也没有,但我忍了,刚坐下,仓木就端来玉米烧鸡,我眼前一亮,话说这是我爸最喜欢做的菜。
仓木真是个贤夫,我的生活用品他一一购买,连外衣都给我买了几套,所以我干脆就住他这里了。
日子过得还挺快乐,周末的时候,仓木打算去潼城,他执意要带上我。
我知道是要见上官琳和归海萤火,但感觉这对于我而言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周五晚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上上网,然后休息。
可是,我竟然看到一则消息。
——diviner常年受抑郁症困扰,凌晨三点自杀未遂。
我的心理咯噔一下,感觉脑海里的惊讶能刺穿我的耳膜,我点开这则消息,发现是今天早上的新闻,我竟然现在才看见。
出事的地点在北京,鲜之本来买了前往希腊的飞机票,今天该坐飞机离开的,却不料在凌晨时割腕自杀,我猜测大概她又是感知到了什么,受不了才会这么做。
可是,我记得鲜之曾给我说过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感知力,无论能感知到什么,她都坦然接受,只当是自己无意间想到了一个故事,然后把它们写下来,这样子还帮她赚了不少钱。况且,就连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最多只是说过想用她的生命来交换仓木的,没想到做无意义的自杀啊。
难道她自杀是为了仓木的复生?不对,仓木已经回到我身边好几天了,而鲜之是今天出事的,而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鲜之有这个必要么?但有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升腾起来,我打了个寒战,感觉脊背上有凉风嗖嗖吹过。
我记得九年前鲜之说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仓木的时候,说过,她如果死,也一定要把小说写完,可是《换魂》还是未完待续,我突然感觉,这部小说的后边,还是有内容的,并不是所谓骗稿费的后记什么的,是有人想灭鲜之的口,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假的君如诗。
我匆匆忙忙跑出去,变回白龙的样子,准备向北京飞去,这时仓木喊住了我。
“你这样不会太显眼吗?”他还是笑呵呵的,“当心明天你也上新闻。”
我只好化成人形,瞪了他一眼:“你还笑!鲜之出事了。”
“嗯,我刚才在电脑上看到了,他收敛起笑容,注视着我的双眼,“我们去买机票,明天做飞机去吧。”
“不行,鲜之现在时刻是危险的,说不定明天我们赶去她已经被灭口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仓木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我,愣了。
但他回过神来后就化成了麒麟的模样,说道:“上来吧。”
“不怕上新闻了?”
“这时候没办法顾及那么多。”
要看到鲜之挺不容易的,因为鲜之毕竟是个名人,她的很多读者一看到新闻就来看她,我和仓木被所谓的保镖拦着,根本没法进去,后来,是仓木和我翻窗进了鲜之的病房,做灵兽有个好处,至少会飞的我们不用害怕被摔死。
我和仓木看到鲜之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中,守在病床旁边的是她的父母,还有一对比他们稍微年轻的夫妻也来看她,据说是鲜之的姨妈和姨父。
“你们怎么进来的?”鲜之的姨夫皱着眉头,问我们。
她的姨妈也狐疑地看着我们。
“翻进来的。”仓木回答。
“这里是五楼!”鲜之的姨夫显然不相信。
结果仓木走到床边,跳了下去,屋子里的人(除了我和昏迷的鲜之)都被吓得不轻,连忙道窗台边去看,却见仓木毫不吃力地躺在楼房,就好像地心没有引力一样,悬在那儿,我知道这对于常人来说是奇迹,仓木很轻易地又从窗户进来,呵呵笑着:“这下信了吧。”
“你……你是表演杂技的?”鲜之的姨妈问。
仓木摇摇头,走到鲜之床边,看了看她,然后把我拉到一边,看了看手表,低声问道:“白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点点头,然后把他拉到门外,把君如诗和戚艾雪的事情讲给她听,还不忘说了鲜之的奇异感知力。
“那个戚艾雪……”仓木的语气里带着愤怒,他顿了顿,眉毛扬起来,脸上不再是那副笑眯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说道,“不,应该说那个畜生!”
我从没停过仓木这样说一个人,只是睁着眼睛望着他,不说话。
他看了看我,目光又变得温和起来,不过夹杂了一点忧伤,他轻轻揽过我的肩:“别担心,我们一起保护鲜之。”
“嗯。”我还是觉得有些紧张,惶惶不安,手心里捏出了汗,身体一阵痉挛。
我想起了爸爸,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意识到对于君如诗的这件事,我不能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在这样下去,鲜之就惨了。我让仓木先去看着鲜之,自己去给爸爸打电话。
电话里的滴滴声就像命运的脚步,它的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里,留下不易察觉的脚印。
接电话的是妈妈。
“小荵?”她的声音带着些困意,看来是被电话声吵醒了。
“嗯,妈妈。”
“你在男友家吗?”
“我在医院。”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她的困意也没有了,“小荵没事吧?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听到电话那边出现了爸爸的声音,他好像在跟妈妈说什么,然后是他接了电话。
“小荵。”
“嗯。”
“你在北京?”
“您知道了?”
“我看到新闻了,diviner出事了。”
“您知道我和她是朋友?”
“这还真不知道……”
“那你……”
“好了,我们马上赶过来。”
说完爸爸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而爸爸说的马上一直拖到了后天,当时鲜之已经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念出了我和仓木的名字,我和仓木帮着她爸妈和姨妈姨夫照顾她,想等她身体好了些之后再问她一些事。
可是爸爸来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鲜之的姨妈姨夫看到爸爸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两个人都张着嘴,却说不出话,鲜之的妈妈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只是礼貌地问爸爸是谁。
“我是白苏的父亲。”爸爸也礼貌地回答,他看了看床上的鲜之,“她还好吧。”
“多谢你们关心,这孩子从小就不合群,也不服管,很早就辍学,边旅行边写书,谁知道……谁知道……”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然后她背过身,对爸爸说道,“对不起……”
“没事,这心情我能理解的。”
我没见到妈妈的影子,就问爸爸:“妈妈没来?”
“她去酆都了。”
“酆都?”
“嗯,去找几个老朋友。”爸爸说道。
“您说的是上官琳和归海萤火吗?”仓木插了句话进来。
爸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
“他们的儿子,归海仓木,”仓木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嘴角边却忽然浮现一丝坏笑,“岳父大人,很高兴见到你。”
。
第三十四章 依旧少年
更新时间2013…3…12 20:02:22 字数:3198
第三十四章
依旧少年
爸爸愣了愣,可能今天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有点多,还很突然,他来不及管仓木和我的事,只是说很高兴见到仓木,然后把我拉到一边。
“丫头,我要跟你出去好好谈一谈。”
爸爸的表情好严肃……
“我和仓木……”
“小荵,”爸爸温和地打断我,“这件事我管不了。”
“我知道。”我低下头,看着医院的地板,日光灯照耀在光滑的地面上,地面好像也散发出了寒气,挺渗人的。
“你是为了鲜之的事?”
“嗯。”爸爸忽然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他很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小荵,事情真乱,我不知道从哪里讲好。”
“您慢慢想……”
“嗯,我没想到你和鲜之竟然是朋友,要知道她跟我在文坛上是势不两立啊。”
“就因为她感知得到一些事情,有些事还和我们有关。”
“嗯。”
“那你……”我咬了咬嘴唇,接着问,“也是因为君如诗的事情吗?”
“你也觉察到了?”
“是的。”
“唔,”爸爸的背往后靠,头倚在墙上,眼睛半睁,看着惨白的日光灯,“我看了鲜之的小说,看到如诗和戚艾雪的故事……”
“嗯?”我知道爸爸和君如诗是很好的朋友,“那你也认识戚艾雪?”
“不认识……我第一次见到如诗的时候,她已经到锦都来了,”爸爸无力地说道,这两日他大概也没有休息好,“后来听夏洛尔提起过戚艾雪的名字,这个女人很恨如诗,还和一些药草建立了契约,做了狼王的王妃……”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在畔疆呢,听说过成王新王妃,却不知道是戚艾雪。
“那她后来是怎么毁容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爸爸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口,“不过,昨天从阿苦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比较明白戚艾雪怎么会那么恨如诗。”
“为什么?是因为君如诗曾经是她的情敌,林承安和羽莘都选择了君如诗但是没有选择她?”我知道迷信爱情的女人是危险的,一旦得不到,就会想尽办法把别人毁掉。
他摇摇头:“情杀是幼稚的事,戚艾雪早该过了那个年龄了。”
“那也不是没可能,很多人到老都为情所困……”
“戚艾雪的事没那么简单……”爸爸垂下了头,用手捂着脸,“这事……都怪我……都怪我。”
“怎么会和爸爸有关?您并不认识戚艾雪啊……”
“我不认识她……但无意间杀掉了她的堂姐。”
“什么?”
爸爸把捂住他脸的手拿开,脸上的表情还算自然,只是嘴角垂着,他盯着墙与地板相交的地方。
“那时候我才认识如诗没多久,因为必须要带她去上穹,我们非常需要一个斑狐……有天晚上,意外路过了黑街,遇到了阿苦……”
这就是他和妈妈的初遇,不过和戚艾雪有什么关系。
“她是斑狐,我想带她走,可是有个女生来拦住了她,那女生其实是被如诗身上天央花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后来为了带如诗和阿苦离开,我杀了那个女孩……她还是个少女,只是被人利用的无辜少女……可我杀了她……
“这个人,就是戚艾雪的堂姐,戚美央。戚艾雪后来只知道她姐姐是为了天央花而死,并不知道是我下的手,她知道了如诗的真实身份之后,就一心只想复仇。”
原来是这样。
“可是,戚艾雪是怎么知道君如诗身份的?”
爸爸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
爸爸看上去很疲惫,我想说些什么让他打起精神,可找不到话题,因为我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沉重,病床上鲜之奄奄一息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也觉得好累,不想再说话了,眼皮也变得很沉重,但又不是因为困倦。
“白先生。”鲜之的姨父走了出来,对我爸爸说着。
“我姓羽。”爸爸回答。
“抱歉啊……羽先生。”鲜之的姨父坐到了爸爸的旁边,“我姓莫,叫做莫枫。”
爸爸的眼睛睁得开了一些,他笑了笑,笑容很僵硬,大概是太累了。
“我叫羽翼。”
“你是白苏的父亲?”莫枫的脸上显现不可思议的神色,“说真的,您这么年轻,真让人难以相信。”
“呵,我年龄不小了。”
“羽先生……”
“叫我羽翼就好。”
“冒昧问下,你是做什么的?我猜,你是学中医的。就像那个活了256年的李庆远一样,深谙养生之道。”莫枫开玩笑似的说。
(作者注:李庆远是吉尼斯世界纪录寿命最长的人,他生于清康熙十八年,死于民国二十四年(1679-1935),享年256岁。李庆远原籍云南省,90多岁时到四川省开县定居,一直到去世。,对长寿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可以搜点相关的书来养生)
“猜对了一半,我是心理医生,不过现在退休了。”和人聊聊天,爸爸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眉头也舒展了,“不过,我以前学过中医。”
“我哥哥也是。”
“哦。”
“不过他失踪好多年了,我想,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到我找到他,”莫枫陷入了回忆,那张略有皱纹的脸上好像长了一双孩子的眼睛,他大概是想起了童年吧,他这样子好一会儿,才接着和我爸爸说话,“不好意思啊,我每次提到他都会有些失常。”
“没事,”迟疑了一会儿,爸爸又问,“如果再见到他,你还能认出他吗?”
“呵呵,我想我可以的,”莫枫笑了,他看看爸爸,又说,“我看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是他呢。”
爸爸没有说话。
莫枫继续说道:“真的太像了,而且他当时是中医大学的学生,你以前也学过中医,真是太巧了……”
“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呢?”爸爸也笑,然后他也看了看莫枫,“我不是像他,我就是莫败。”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莫败”这个名字,爸爸也有些我不知道的过去啊。
然后两个男子亲密地抱起来,莫枫的眼里闪着幸福的泪花。
“哥哥,这些年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看来你现在过得很好,女儿漂亮而又乖巧,嫂子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吧。”
“呵呵,嫂子可能要来看鲜之,我真没想到还能碰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