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睁开眼睛!听到没有!”罗玄从没有如此严厉的大声吼着她!
此刻是如此痛恨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琉璃如此这般的为他拼命他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他宁愿自己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绝对不可以让她丝毫的有事!
玄哥哥在叫她么?仿佛地府中的一阵梵音。琉璃硬撑着逼自己睁开眼睛。
别死!还不能死!决不能就这么死了!玄哥哥的毒还没解呢!双手被紧紧的禁锢着根本就抬不起来。
默念心法,把所有的内力和潜能都发挥到极至,然后勉强移动了一下还能移动的右手小臂,把断得只剩一半的双引剑用尽所有力量的扎向自己的右腿,直直的穿透了过去,然后扎进了蛟龙的尾端。虽是自伤,可是因为没有多少痛楚,手法又干脆又残忍。罗玄整个被惊呆在那里。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疯了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蛟龙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尾端本就神经缜密过细,而且蜕皮未完全,还十分敏感。疼痛难忍的它立马松开对琉璃的禁锢,剑身从龙尾里滑出,可是依然如利箭一般穿透过琉璃的右腿股骨,琉璃身子重重的摔在冰晶上。耳朵受不住蛟龙如此大吼声的震鸣也慢慢流出血来。
强逼着自己不要昏死过去,琉璃用尽全力向蛟龙身下流出的那滩血迹爬了过去。
蛟龙虽不是要害被伤却如梗在喉,疼痛难忍,再顾不上报仇血恨之事,身子沉下血池底,通过地下的暗河,回到东海疗伤去了。等待明年的八月十五再重新来过。他们千年之身,倒也是不在乎这一点时间就是了。
琉璃捧起冰上的龙血含了一口在嘴里,又继续向罗玄爬去,剑还刺穿在腿上,一路在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那景象又凄惨又恐怖又诡异。
琉璃一点都不疼,罗玄却疼的双唇颤抖的闭上眼睛不忍看。生为医者,他这一生,什么样的修罗地狱没有见过。却再没有任何一次,让他的心疼痛颤抖到这个样子。
琉璃慢慢爬到罗玄跟前,又得意的笑着比出一个V,脸上都是血,分外妖异!
冰凉的小嘴贴上罗玄的唇,嘿嘿,这一次,他再也没办法推开自己,任自己欺负了吧!哈哈!
大口的龙血尽数灌到罗玄嘴里,如此腥涩,里面有一半怕都是琉璃自己流的血。寒冰已经凝结到自己胸腹处了。却在喝了龙血之后瞬间奇迹般的融化了开去,下半身从透明逐渐又有了颜色。
唇离开,琉璃拼命的笑着望着他,笑得那么灿烂,她怕那是她一生中最后的绽放了。只想让玄哥哥记住她微笑的样子。
只要他能够平安,无论要她做什么都可以。这下,终于好了。
只是,玄哥哥曾经答应说要带她去看哀牢山思过涯上的雪花飘的,她再也看不到了……
仿佛做最后一点绝望的挣扎似的开口问道:“玄哥哥,你心里,可有一点喜欢过我?”
罗玄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那里,体会着此生最大的心痛与无力,几乎无法再拿出任何勇气来看她那苍白而又满是血泪到惨不可睹的一张小脸。却依然硬下千百万个心肠,实话说道:“对不起,琉璃……”
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俯下身子,继续去寻他凉薄的唇,吻了上去。
对不起哟!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她再占点便宜,强吻一次吧!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唇轻轻的吻着,贴着,那是最后无力而绝望的缠绵。终于,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最后化做天边的一片云,四野的一阵风,慢慢顺着罗玄的唇瓣滑下,滑过嘴角,然后永离了那一丁点的温热。小小的脑袋靠在罗玄肩上,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谁说一夜草止痛有奇效来着?骗人!不然,为什么心会疼成这个样子?
罗玄也凄凉的苦笑着闭上眼睛——你若死了,要解药来何用?
整个冰洞空旷而安静,只有最后一滴泪滑落的声音……
不知落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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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非石
愁山闷海,沉吟暗想,积渐难睚。
冷清清无语人何在?瘦损形骸。
愁怕到黄昏在侧,最苦是兜上来。
相思痛哉!独自静万古长寂寞。
…
九天之外,他独自屹立着。到处都是一片冰雪一片白,荒凉又赤裸。他站在崖上极目向远处眺望着,无穷尽处也仍然是空无一物。
他在等什么人么?
为何一直孤独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甚至没有半点声响。红尘,阡陌,碧落,黄泉,始终目光便寻不着个归处么?
身姿未变,似已融入冰雪,一颗心就那么冰冰凉凉的,要怎样的坚硬才能托得起这万载的孤寂?
即便是梦,也寻不着个出口么?即便是梦,他的整个世界便也只有一片的清冷么?
陡然惊醒,嘴里仍是摆脱不了的一股芬芳的咸腥。剧烈的咳嗽起来,心肺之间皆是低于身体正常体温的寒冷。
还未醒么?
偏过头去,琉璃依然正沉沉的睡着。这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
直起身子,同时扶起昏睡中的琉璃,继续缓慢的将内力疏导到她的体内,活络她全身的经脉。
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更加庆幸,至少,她依然一息尚存。
身体内的血几乎已经流干了,罗玄把双引剑的残剑从她股骨里拔出来的时候,几乎连血都已经不会往外渗了。浑身经脉骨骼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整个完全都废了,还活死人一般拼到最后一刻。
容貌尽毁,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看着露在外面的白骨森森,罗玄行医多年,第一次有晕眩的感觉。
抱着她真的已经没有呼吸,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罗玄只是疯狂的一遍一遍不停的往她的身体输入着自己刚恢复的几近上百年的内力。亲自为她缝骨接经,用龙血涂满了她的全身,看她重新长出骨肉。
可是外伤易治,内伤难医,她依然不过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无数能用上的奇花异草通通喂给她吃,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只是一夜草耗尽她的精力潜能,油尽灯枯一般,她依然紧闭着双眼。罗玄木讷的呆坐着,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生为一个医者的挫败和绝望。
他甚至连……她都救不了……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他眼睁睁看着死掉的人!而那个人……而那个人……还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啊!
琉璃……你是这世上,对玄哥哥而言最重要的人啊……
一点点洗净她身上的血,罗玄决定尝试上古流传的续命术——禁忌之针。
禁忌之针血脉互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施针双方,命悬一线。一人若危难,另一人也即刻便能感知。输血一方同时,也给了对方自己余下的一半寿命。
只是此法罗玄仅仅也只是在洞中古壁上看到过而已,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源源不断的把自己的血输入到了琉璃体内,两人血脉相混。还好琉璃之前不小心吞咽下去的一些龙血多多少少存了她一息,面上终于逐渐有了一点血色,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死生,命矣。
罗玄一向随缘之人,从来没有如此的竭尽心力的想要挽回过谁人的性命。用尽方法,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准死!不准死!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就这么死!
好不容易,终于在阎王手上抢回她一条命。只是,多日了,她依然没有醒过来。
罗玄的功力已恢复到以往十之八九,而且因为龙血原因,似乎比以往更胜犹之。以前的他,已经几乎是难逢敌手。现在,怕是当世难找能与他对上百招之人。
只是,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只求琉璃早日康复,早日醒过来。
琉璃虚弱过度,罗玄每日细心调理,顿顿喂她的,都是寻来的奇花异果,万年冰雪入药。每日还要运功给她调息,而且丝毫不节制的,常常筋疲力尽到自己昏睡过去。
他宁愿他从来没来过天山,从来没取到过蛟龙血,他只要琉璃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而已。
耐心而安静的等待着,等着琉璃醒过来。他知道她就快要醒了,她若不醒,自己便一直在这远离红尘的天山之颠陪着她,直到她醒的那天好了。
“又是十五了呢……琉璃……”罗玄怀抱着琉璃坐在血池中心的万年冰晶上。仰望着头顶巨大的银色光盘,在厚厚冰层的折射下,在血池中倒映出十六个来,团团围绕在自己周围。冰室光华大盛,千万道月光丝丝反射,虽没有八月十五这般妖异强烈,却也是奇妙的被吸入两人身体之内。
大脑一片清明,澄澈得如同万古长明的星辰,身体也越发轻逸起来,不似凡人。
同时感觉到怀内的小东西微微动了一下。罗玄身子猛的一抖,低头看着她睡态正酣,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颤动的影子。然后,奋力的,似乎是想要睁开……
“琉璃……”
罗玄欣喜的将她更加抱紧一点,安静的等待她的幽幽醒转。
“……”琉璃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如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般,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罗玄。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虚弱的抬起手来,不敢确定这一切是否真实。
罗玄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她指间的冰冷,然后对她温柔的笑着。
“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好了……”
“玄……”琉璃只看见罗玄的嘴对着他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却是怎么也听不清楚,声音太小。用力想开口说话,无奈太过虚弱,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的毒已经解了,你也会很快好起来,现在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罗玄的唇靠在她耳边,声音和煦的像一阵风。印象中,他总是冷漠而严厉的。何曾对自己如此温柔过?看来自己,还是在做梦啊!可是,手下的触感明明是真的,那淡淡的温热。
琉璃痴痴的抬头望着,只是明明已经解了毒了,他的神态为何比以前更加憔悴不堪?
突然看见自己的手臂。
手怎么了?
目光顺着手腕往下移,丑陋可怖的伤痂一直蔓延往下到大臂根部。
琉璃缓慢的抬起左手迟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到的却是粗糙而又坚硬的一层。颤抖着转过头去,看冰上倒映的自己,却是怎样一张可怕的脸啊!
连忙闭上眼睛把头埋到罗玄怀里,然后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
“琉璃……你听我说……没事的,玄哥哥在,一定会医好你的脸的……”罗玄知道女孩子一向最珍视的便是自己的容貌,生怕她有半点想不开,不由得着急起来。
却发现琉璃小手紧抓住指间的衣角,竟然是在忍不住的笑,更加慌神了。
“琉璃……”
“没……没事……”琉璃费力的嘶哑的发出声音,一边说一边笑,听起来又有点像在哭,好不骇人,“我只是……冷不丁被自己吓到了……没想到那么难看……好象外星人……呵呵……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罗玄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没事的,一些伤口太深了,我是给你涂了龙血才会这么快结痂,等都脱落了,就跟以前一样了……”
“你说什么……听……听不太清楚……”琉璃仍然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脸来,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嘟囔着。
罗玄知道她耳膜受重创破裂了不少,还未完全修复,所以不大听得清。于是更低下去一点大声的跟她重复了一遍。
琉璃喃喃着:“还好鼻子没有被割掉……”
罗玄笑了笑:“别说鼻子掉了,胳膊腿掉了玄哥哥都会帮你接回去……对不起,琉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再遇到任何危险了。”
琉璃身子一震,这,算是他对她的承诺么?
虽然,那日,他说一点都没喜欢过自己,可是,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把罗玄环得紧紧的,历经了那么那么多的磨难,她要他们,从今往后,一直在一起!
“我饿了……玄哥哥……”软绵绵的说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要多吃点东西,赶快好起来!
罗玄将她放在冰上,因为怕太硬琉璃睡起来不舒服。罗玄特意采了绒草的种来植在冰上,一夜便生了厚厚的一层,犹如巨大的白色天鹅绒地毯,又温暖又舒适。绒草珍贵稀世难得,是做寝具的最好材料。龙床上的被褥枕心,便是用绒草填的,剩过世上最好的棉。
琉璃软软的迷糊的趴在里面,好象睡在云端一般。身上的衣裳早以被龙鳞割得七凌八碎的,只剩下刀枪不入的天蚕纱衣轻轻裹着,无暇若初生的婴儿。
罗玄取了些新鲜摘取的奇异果子喂给她吃。虽然只吃了一点点,可是琉璃很快就饱了,枕着罗玄的腿又沉沉的睡去。她实在实在是太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罗玄一直十分用心的为她调理,再加上各种极其珍贵的药草,还有龙血的作用,琉璃的伤势复员的很快。脸上身上都如蛟龙一般仿佛都蜕了一层皮一样,伤痂纷纷脱落。只是身子仍是虚弱的不行,每天醒来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其他的时候都在沉睡的状态之中。而且仿佛中了十香软骨散一样,没有半分力气,骨骼还没续接完全,直不起身来。每日不是躺着就是靠着。不过因为可以趁机在玄哥哥身上蹭来蹭去占便宜,琉璃也乐得懒散。
罗玄从未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一个人,每次看到琉璃,心下都会涌起铺天盖地的负疚感。不管是她对他的恩也好情也好,都深到让他不知如何去偿还。只是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细心的照顾她,早日医好她的伤,尽可能的满足她孩子气的一些任性的小心愿而已。她真正心中所思所想所盼,他还是永远没办法为她达成。
又一个月过去,琉璃身上的痂几乎都已脱落,仿佛蜕皮的蛟龙一般得到新生,的确容貌是更清丽脱俗了,皮肤也更加娇嫩。身上已逐渐脱去孩子的稚气,多了一丝少女的妩媚。
琉璃每日对着冰面在那打量着自己的倒影臭美个半天。笑嘻嘻的嗲声嗲气的念着电视上的广告语:脸上的痘痘都不见了,皮肤好好哦!
摸呀摸呀,真是又光滑又细腻一点暇丝都没留下呢!还有以前身上受伤留下的那些伤疤也全不见了。下次玄哥哥的医书上又可以多记载上一条,龙血,不但解百毒,增功力,还是美容圣品呢!嘿嘿……
她傻呼呼又花痴的笑着,这样看自己其实也生得挺好看的呢!嘿嘿,要是回到现代了说不定可以当电影明星。
乐呵呵的费力起身,然后在白丝绒一般的华丽大毯上小狗一样爬了起来,她的脊椎,似乎还没有愈合得很好。爬啊爬的,爬到一边正在为她治药的罗玄身边,鼻子在他怀里拱了拱,然后就开始小脸在他身上蹭了起来,一副又乖又调皮的模样。
罗玄已经习惯她这些有的没的亲密举动了,只当作小孩在撒娇,虽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但是因为对琉璃太过愧疚,便也随她去了。如何也再严厉不起来。
琉璃在他的纵容下越加放肆,每日缠着他,不是在他身上倚着,就是在他怀中睡着。
此刻更悠哉悠哉的枕在他腿上看星星,罗玄打坐闭目调息。这两个月来,他的武功已臻入化境了。只是无法好好静下心来修身养心,内在修为却是半点提高都没有。只觉得心事杂烦,絮乱不堪。
“啊?”琉璃突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
“下雪了呢!”
“这是天山,当然会下雪。”
“可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