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采摘。
尹越,阿青,甚至是自己眼前这个炮灰属性的小二十七,那看着方颜的眼珠子都差点要掉出来了。’
方颜的骑士长靴一步步踏在洁净的地板上,每一声,响亮中拖着绵长,像是带着攻击性的细线,割着平凡的心。
她的目的,便是自己。
平凡的心情,复杂得像是混杂了碎豆腐的老干妈,乱得很。
不过还算是镇定,迅速地理清了思路——向自己走来的这个女人,曾经是她的好友,可也给了她最伤的一刀,同时还和尹越有着牵扯不休的联系。
怎么算,都是方颜欠自己比较多。
所以,平凡坐在沙发上,挺直了小腰杆,勇敢地面对着方颜那淡静却气场强大的双眸,然后——起身开跑。
她是乌龟,天生的,强生的。
此举是非常没用非常懦弱的行为,要是被木木晓得了,一定会揭了她的一层皮,可此刻的平凡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尽管理智坚强着,可身体却情不自禁想要逃开。
一口气跑出好远,吓得咖啡馆的员工出了一头汗,还以为碰上喝霸王咖啡的了。
跑出咖啡馆不算,还一连跑出了三条街,直到腿软了,才靠在路边的公车站牌前休息。
照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发丝散落,实在是狼狈。
不过,和方颜在一起,那种狼狈的低微感觉其实也一直存在的。
只是,以前的她不明白,太过平凡的自己,遇上了方颜这颗莹洁光芒的夜明珠,只想静静地靠在她的身边,无论姿态是如何地低下,是种仰慕,也是种低微。
不是不明白在和方颜的友谊中,自己一直都是付出最多的一方,可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唯恐怠慢。
那个时候,平凡觉得,只要方颜愿意让自己成为她的朋友,那便很好,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于是,她帮方颜办板报,帮方颜买东西,帮方颜抄笔记。
可惜这份友谊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平凡还记得,当时班上有本册子,放在讲台上,人人都可以上去写出自己的话。
平凡对此不太热衷,可某天无聊了,却无意间翻到了一篇匿名的文章。
一手工整精巧,轻重顿挫的隶书,平凡认得这是出自方颜笔下。
“我不喜欢她的粘腻,让人烦厌。”
“我不喜欢她整日环绕在我身边,像是枷锁。”
“我喜欢舒适而自由的友谊。”
“更可怕的是,连上课都必须坐在一起。”
“天蝎与巨蟹,只有异性才是合拍,同性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有些东西,看完之后,手是会颤抖的。
方颜是天蝎座,而平凡,正是巨蟹座。
所谓的友谊只不过是浮云一朵。
腻乎乎的粘人精,原来如此,仅此而已。
记得那一刻,心在抽抽地疼,像是被抛弃一般地蜷缩起来。
那天之后,平凡开始逐渐远离了方颜,淡淡地,不露痕迹地。之后又进入了高考的冲刺阶段,方颜忙着准备出国工作,很少来学校。再然后,各自走入各自人生的轨道,逐渐就断了联系。
原本以为会是一生的好友,却如此容易地不再通音讯。
还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任何牵连,岂料再见面,却是因为一个男人。
之所以平凡想逃,是因为不想和方颜对话,是因为无法镇定地听着尹越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
平凡讨厌这种竞争的感觉,因为没有把握,哪怕有百分之一会输的可能她便会害怕。
正在公交车站边吃着灰尘边神游太虚,一辆吉普静悄悄停在她旁边。
车很漂亮,当然,里面的人更漂亮,方颜同学。
看来,两条腿确实比不上四个轮子,平凡认输。
“我想和你谈谈。”方颜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平凡还能怎么说?
两人回到咖啡馆,二十七已经烟消云散,不愧是属炮灰的。
“你好像没怎么变。”方颜首先开口。
平凡抬眼,发现自己不能将这句话还给方颜,原来时间大神是如此不公平,在方颜身上留下的,是更多的女人味。
学生时代的清冷疏离已经够吸引人的眼球,而成人之后,周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媚意,绝对是锦上添花。
“你倒是变得漂亮了。”毕竟是事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方颜的美貌,有目共睹。
“我刚才所指的,并不是你的外貌,而是你的内心。”方颜的眼睛,不笑时像只猫,神秘美丽的猫。
“我内心怎么了?”平凡心上有点冷腻,像是倒上了厚厚的一滴色拉油。
“你的内心,照旧是当年的那个害怕一切的女孩。”方颜如是说。
“哦?我有这么胆小吗?”平凡笑着,那滴油却在逐渐地升温。
不知名的一把火,在燃烧着。
“胆小到让人可怜。”方颜的芊手把玩着迪奥墨镜。
平凡喉咙一哽,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听说你和尹越分手了?”方颜的攻击继续。
“是的。”两个字,说出却是挺艰难的。
“为什么呢?”
这句话又像是一勺油,直接浇在了平凡的心理:“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我确实不太清楚。”
到了一定的温度,油开始炸开,噼噼啪啪的,触在壁上,灼人的疼:“我只是不想再牵扯入你们的感情之中,太复杂了,承受不住。”
“你认为,自己是我和尹越感情中的过客……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认为的呢?”
油还在炸着,只是习惯了那种疼痛,不再难以忍受:“很多的人,很多的事,都在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只想知道,最重要的那个人,尹越,你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也告诉了你这个事实?”
心内的油平静了下来,表面有微小的纹路,灼热的痕迹。
“可能,是这样的。”这是平凡最终的回答。
方颜转头,看向玻璃窗外,卷发笼在脸颊旁,冷艳得像是最精致的杂志图:“平凡,说老实话,你究竟爱不爱尹越?”
“爱或者不爱,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平凡暗下眸子。
再爱又如何,他不爱她,那什么都是空的。
空的。
“我想,你对他是有感情的。”方颜做出了正确的猜测。
平凡没有作答。
“平凡,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爱尹越,但只是因为你爱他,所以我要抢走他……你会做何反应?”
方颜的声音淡淡缓缓的,却像是一勺水,直接倒入平凡心内那滚烫的油锅中,巨大的响声,苍白的烟,震惊了她的世界。
实在是太过意外,以至于时间过去了很久,平凡才能再次开口:“你……不至于这么无聊。”
方颜却是一脸平静:“如果我果真是这么无聊呢?如果是这样,你会和我争夺尹越吗?”
一颗心,已经焦成了灰炭,脸颊一阵红一阵青,她弄不懂方颜究竟在做什么?
以前的方颜,也不过是性子冷清,怎么几年不见,竟然任性至此?
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就要抢?何必,何苦?
她只是慕平凡,而她却是方颜啊!
温度渐高,心烧成了灰,一寸寸颓败,一点点毁灭。
“平凡,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答案。”方颜在步步紧逼。
“那,要看尹越的态度。”平凡已经失去了招架之力。
“你看他的态度,他看你的态度,两人之中,总有一个人要先表态,现在我所关心的,便是你是否愿意先踏出这一步?”
平凡的答案便是不愿,不是因为不甘付出,只是不敢付出。
只是害怕,自己踏出去后,依旧什么也无法得到——在方颜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
所以她犹豫了。
方颜用一句话概括了她的犹豫:“平凡,你不敢,所以你注定要输。”
离开了咖啡屋,平凡像是失魂的鬼一般往家里走。
方颜向她宣战了,讽刺的是,她根本没有一点还击的能力。
不攻自破,便是说的她。
此刻的平凡,很想打电话给尹越,很想问他,心里面,是否曾经装过自己,可是她的懦弱让这种可能性成为零。
她不懂,自己已经退出了,从知道这场戏的女主角不是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自动识趣地退居幕后,可为什么正牌男女主角还不肯放过自己呢?
世界都混乱了,要是早晓得会遇见这种事情,平凡宁愿当一辈子的剩女,也不会出去相个鬼门子的亲,遇上鬼门子的尹越,再接了个鬼门子的情敌。
脑袋混乱成一锅粥,好不容易才找准家门。
进屋才发现,平凡妈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正准备用狗头铡伺候平凡,见女儿返家,立马想要一声爆喝将她给镇住,岂料平凡居然先发制人,抬起一张幽幽的脸,用幽幽的声音问道:“妈,有人要抢我男人怎么办?”
闻言,平凡妈的怒火活脱脱像是被隔壁家旺财撒的尿给浇灭一般。
没声张,直接回了平凡一句话:“去抢回来呗,要是抢不回来,就把那男的砍掉一部分,总而言之不能便宜了外人。”
这个方法够解气,平凡脑海中浮现出尹越被自己给剁掉一只手后再丢给方颜的情景。
确实,够给力的。
67
想虽然是这么想,可毕竟不是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砍人手脚的事情是不好的,而且,要砍掉尹越的手脚,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这个想法平凡也就只敢在心内想想,确实是不敢付诸行动的了。
本来就是大病初愈,还没恢复完毕呢,就被母上大人给赶去相亲,天气又凉,衣服也没穿多少,再加上被方颜给一刺激,平凡那天回家后,又是一场大病。
这次的病更是来势汹汹,平凡整天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做梦,一般都是梦见方颜牵着尹越的手来到自己面前示威,或者是尹越从她面前经过,面无表情,冷淡得像是陌生人。
无论是哪一个梦,都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虽然嘴上说了放手,任由他们在一起,可心内,却是祝福不起来。
毕竟还是自己爱过的男人,哪里能这么淡定地看着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呢?
也有的时候,会梦见自己和尹越肌肤相亲,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很是真实,以至于当她醒来发觉身边空无一物时会痛苦失声。
煎熬,绝对的煎熬。
可除了熬着,也无法可想了。
时间是世界上走得最快的东西,转眼就要过年了,今年怪得很,平凡所在的这所南方城市气温出奇地低,海拔高一点的地方甚至还下起了雪。
窗户玻璃上整日都结满了水蒸气,密密麻麻的一片,混沌了人的视野。
平凡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穿着棉睡衣坐在窗台上,用手擦去水,看外面清寒世界中形色匆匆的路人,心中依旧期望着,有一天会在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她的做法只是徒劳,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恐怕,在余下的日子里,他再不会在她的世界中出现了。
他已经等了许多次,这一次,不会再等。
有时也会想,他和她根本就是方向不同的两条线,起点不同,却在同一个点上相遇了,哭过,快乐过,结束之后便只能是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出发,错开。
几何书上说,非平行的两条线总会相交。
但,它们却只有一个相交点。
那么长的一生,只有这么几个月,他和她是在一起的。
其实,也没有不好,毕竟当生命结束时,心内可以毫无悔恨,因为自己曾经爱过。
嘴上如此豁达,但一颗心却是痛苦着,像针在扎着,像手在捏着。
感情,真的是碰不得的东西。
平凡人缘还算不错,生病的这段时间,同事朋友都来看望过,自然,闺蜜木木同学来得最勤。
原本以为她会责骂自己,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木木同学却什么也没说,来了,也只是躺在床上,陪着平凡一起唉声叹气。
本来气氛就够哀伤的了,哪里还能再搭上木木的悲哀啊,赶紧地,平凡制止了,主动提起:“为什么不骂醒我啊?”
木木甩一甩头发,动作不大,倒甩出了诗人的雅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姐姐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爱情是什么东西呢,哪还有骂你的资格?”
平凡一听,这话中有话啊,难不成又和庄十三公子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问吧,果不其然。
木木的烦恼比她好些——不过是和庄公子在感情上捉迷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我不能输。”木木态度坚定,握拳,眼中冒光。
末了,第一次放下身段询问平凡的看法。
平凡给她的只有一句话:“要珍惜啊,亲爱的。”
世界上最惨烈的,不是捉迷藏,而是三人游戏,因为至少有一人会受伤,更甚至,三人都活不了。
所以说,在正经历或者说已经经历过三人游戏的平凡看来,木木和庄公子幸福得在冒泡泡。
闻言,木木若有所思,或者是貌似若有所思中。
平凡继续托腮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木木所思完了,开始投入小资产阶级的享乐生活中:“我说,干脆咱们过年的时候去海南吧?”
木木很悲剧,因为说了这么多个字,最终平凡听进去的也就两——过年。
“过年的时候,去河边放烟花吧。”
依稀记得前不久,自己和一个人这么约定着,可惜等不到烟花盛开的日子,他们就分开了。
实在是太伤感了,平凡将母上大人端进来的几碟子菜吃得一干二净,连点渣渣都没剩下。
木木边霸占着她的笔记本便问道:“我说啊,你应该寻找下一个了。”
下一个?
平凡觉得至少半年之内自己是没这个心情的。
太遥远的事情了。
尹越,是道伤疤,无法完全愈合的。
伤感,真的伤感,平凡跑到厨房,又抓了一大包膨化食品,吃得咯吱咯吱的。
“好了,别这么虐待自己,如果是非尹越不嫁了,就强大自己,跑去将他给夺回来,要是已经舍下了,那就抓紧时间寻找第二春。”木木给出解决方法。
第二春,还剑南春呢,平凡长叹口气,继续沉默中。
过年的时候,木木去了海南,庄公子紧随而去,人家在上演好戏,平凡也不好去当电灯泡,便坐在家中发呆。
平凡家的传统是,大年三十去外婆家过,大伙吃完年夜饭,再一起打麻将,看春晚。
平凡选择的是看春晚,可惜今年的春晚实在是不给力,找不着好看的节目,看着看着,平凡都快在沙发上睡着了。
正在迷迷糊糊的,外面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揉揉眼睛,睁眼一看,发现外面是火树银花的世界,几乎每间屋子都有烟花射出,漆黑的夜里,璀璨的烟花绽放。
声音实在太大,即使将电视机开到最大声也听不清。
家人都是成麻的爱好者,对烟花不为所动,平凡一人站在窗前,将脸贴在窗户上,冰冷随着毛孔袭入,冰冻了她的全部骨骼。
身体一点点地冷起来,寂寞开始虫噬,在那一刹那,很想要一个拥抱。
一个温热的拥抱,宽厚的胸膛,有力的大手。
她,想要尹越,很想很想。
可惜,想要的,都已经离开了,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再也回不来。
胸腔内有了一只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无论怎么挥舞,得到的却只是空气。
最明白自己身体的,便是平凡。
她想要的,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