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琢之虽然已经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还是为她一笔带过的经历担惊受怕:“你住在哪里?吃的什么?都没见你取钱,你怎么过来的。”
夏采薇笑笑,轻描淡写地道:“取钱?取了钱你不就知道我在哪儿了。”她瞟见方琢之绷紧的脸,笑道:“有时候住旅店,大多数时候住在藏民家里,帮他们干些活。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我得到了许多帮助。还去过小学教书,也碰上过一些同在那里教书的志愿者。我带了一些钱,够了。吃的嘛,和大家一样。”
方琢之心疼道:“你怎么受过这样的苦。看你,又干又瘦,像个猴子。你的胃不好,吃的那些东西都是厚重的,怎么受得了。”
她柔声道:“桌子,我不以为苦。”
方琢之亲吻着她,怎么也吻不够似的。桌子,她又叫他桌子了。他看见她的星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这样的小薇简直美得不得了。他想到什么,犹犹豫豫地问:“小薇,你在外面有没有人和你……”
夏采薇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片刻,一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方琢之,我有没有问过你的事。”
方琢之讪讪地,心里恼火却没有表现出来。
夏采薇回来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她说要开始看书,准备考博士。她没有想去美国读博士的念头,原因之一当然是方琢之不会同意,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知为何非常不愿意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于是她选择了同城的T大建筑系。
方琢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说一声就行了。再说,以你的水平,哪里的博士不能读。”
夏采薇不耐烦道:“你少管我的事。我要自己考,你不许插手啊。”
由于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夏采薇并没有很投入的看书,但是她仍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日子,看书看得太闷的时候会画几笔,拉拉琴,偶尔出去走走。天气已渐渐变冷,不再适合滑翔,所以她出门也无非是在街上转转,在书店逗留一会儿翻几页新出版的闲书,去几个画廊看看。
方琢之得到消息说宋凯文来了中国,是否在B市还不知道。每次夏采薇出门的时候他都派人跟着,同时暗里还安排了不少人。起初他怕夏采薇排斥,不料她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很配合,每次出去的时候与跟着她的人几乎寸步不离。方琢之既诧异又安心。
方琢之觉得他现在与夏采薇的关系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夏采薇又像从前那样会对他撒娇,对他说“不要”,“不许”,心情烦躁的时候冲他发脾气,发完脾气后又会对他很温存。这些方琢之都甘之如饴。他现在摸准了夏采薇的脾气,如果他不想她做某件事情好言好语对她说,她觉得有道理多半不会去做,如果他只是板着脸不让她做,即使没道理她也一定会和他犟到底。而有些事情她则是一定要坚持的,这些方琢之都不会去反对。
方琢之心里在计划着一件大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于秦逸:“秦逸,你那时候要跟叶蓁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秦逸好笑道:“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不说她怎么就跟你结婚了!”
“我拉着她去登记,然后就这样。”
方琢之目瞪口呆,苦恼道:“这样对小薇不行。”
秦逸取笑他:“是不行。你还是想个好办法吧。”说完要往外走。
方琢之叫住他,期期艾艾地说:“你说小薇会不会同意。”
秦逸大笑:“这我可不知道。”
圣诞夜,方琢之说要带夏采薇去外面晚餐,夏采薇本不愿意,无奈方琢之很坚持。他们还是去的他的餐厅。方琢之左思右想,不知道用餐前说好还是用餐后说。如果用餐前说了,而她没有同意,那么晚餐将不那么愉快,可是如果她同意了,他将少掉很多煎熬。如果餐后说……算了,还是后说吧。
晚餐夏采薇倒是用得很尽兴,吃甜点时她想要冰激凌,方琢之说太凉了,她撇撇嘴只好选了一个小蛋糕。方琢之紧紧捏着口袋里的小盒子,手心全是汗。他心想,方琢之,你经历了那么多大场面怎么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胆怯。
方琢之并未想到,这种紧张源自于不确定性。在他看来,夏采薇现在对他很好,但是她并不紧张他。她从不过问他的行踪,兴致来了会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大多数时候不闻不问。她从不与他去应酬,起初方琢之以为她不喜欢交际,后来发现她也会与自己的朋友来往。方琢之问她,她不屑道:“你们那些人虚伪俗气得紧,我只和性情中人打交道。”他的生活她不愿意参与,而她也不想让他加入她的生活中。
方琢之设想过各种可能。一脸娇羞地戴上戒指?不可能。她多半会说:结婚干吗,现在这样挺好的。或者说: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终于,方琢之深吸一口气说:“小薇,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夏采薇很高兴,嘻嘻笑道:“什么礼物?不是应该放在袜子里明天早晨拆的吗。”
“不是那个。”方琢之心跳得很快,他把手从口袋中拿出,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夏采薇不动声色地接过,轻轻打开,取出端详了一番:“挺好看的。”
方琢之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怎么说。”
“啊?”夏采薇抬起眼:“我说挺好看的。”
“不是这个,”方琢之急道,他期期艾艾的问:“你同不同意。”
“好。”
这句话太过简短,以至于方琢之几乎没有听清。很快他明白过来,笑了,将她一把抱起:“你同意了,小薇。”他叹息:“我爱你。”
夏采薇但笑不语。
既然夏采薇同意了他的求婚,方琢之恨不得马上就结婚,但是总不能弄得太仓促。
一天晚上,夏采薇坐在书房的摇椅上看书,方琢之无心工作,把夏采薇手中的书抽掉,与她商量:“婚礼你想怎么办,我让他们去准备。”
夏采薇靠在椅子背上,懒懒地道:“准备什么,走过去盖个章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俩结婚怎么可能动静小,肯定所有的人都想来,光是名单的制订就要花好长时间……”他低下头,见夏采薇看着他,讥诮地笑着,那个样子异常妩媚。他忍不住把她抱到身上笑道:“取笑我,啊?”
夏采薇把书拿回来,闲闲道:“你不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我可不想成为谁的目标,也不想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沉吟半晌,在她耳旁低声说:“我倒不怕那个人……就是怕你累着了。行,听你的。不过这件事依了你,日子可得依我,就明天吧。”
夏采薇乜斜着眼看他,不语。
方琢之摇摇她:“答应我。”
夏采薇白他一眼:“等我考试完。还有,爷爷同意没有。”
“没问题。”
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几个月后,夏采薇轻轻松松地结束了考试。方琢之马上催着她去办好证件,这之前,他们已经拜会了老爷子。老爷子闲下来后仍很忙,每天总有人来拜见。他们去见老爷子的那天他特地空出了整个上午和他们聊天,他很高兴。
由老爷子主持的,整个大家庭的家宴给这个结婚仪式划上了个句号,此时夏采薇才见到所有的家庭成员。庄楷此时已是二小姐方荇的丈夫,也出席了这次聚会。他已稳重许多,且虽然还是花心却大有收敛,而且表面上没有什么迹象。
庄楷找了个机会私下和夏采薇聊天:“好多年没见了。”
夏采薇唏嘘:“是啊,你毕业后就离开美国了吧,我还继续读了好几年的书。”
庄楷叹道:“你还是嫁给他了。”
“怎么,很奇怪吗?”夏采薇笑道。
“你要找的那个人……”
“小薇。”方琢之走过来,冷冷地给了庄楷一个警告的眼神,对夏采薇说:“到爷爷那儿去。”
夏采薇有点好奇他未说完的话,她想问他,看看方琢之,还是跟着他走了。
已是春天了,夏采薇乘着天气好出去滑翔过几次,每次方琢之都派许多人跟着。夏采薇有点不耐烦起来,她已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配合,每次都要向方琢之抗议。方琢之见宋凯文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也稍稍放心了,他想宋凯文的兴趣也许消失了。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表面上看没有人再跟着夏采薇,暗地里还是有不少。
夏采薇这天与一起滑翔的朋友告别后,坐上车回家,还未进城车子就被拦下,司机被打晕,而她则被客客气气地请出车。夏采薇笑道:“终于来了。”她很配合地跟着他们上了另一辆车。那辆车很普通,这个城市至少有将近一半的这种车型。
绕着绕着车回到市区,在一所四合院前停下,一人很有礼貌地将她带到一间房前,做个请的手势后离开。夏采薇大大咧咧地推门进去后自己找了个椅子舒舒坦坦地坐下。一个人从内房中慢慢走出,阴恻恻地说:“你倒挺自在。”
“既来之则安之。”
那人过来一把将她拎起,贴在身前:“你竟敢那样把我扔下。”
夏采薇瞟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伸手搂住她的腰:“你倒是怎样都好看,怎么,又做回金丝雀了。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怎么又这样过了。”
夏采薇挣扎了一会儿,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她满不在乎地说:“一件事做久了就想换件事做。”
“不是要躲开我。”
夏采薇嘴角一撇,讽刺道:“你有那么大面子吗?”
“你还敢说!”那人怒道,收紧了手臂,后又放缓语气:“我陪了你那么久你不但不感激,最后还给我吃苦头。”
夏采薇不耐烦道:“宋凯文,我让你陪我了吗,烦死了,赶都赶不走,逃都逃不掉。”
“嫌我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很高兴吗。还有,那天算怎么回事,那个吻算什么。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回方琢之身边不是为了躲开我?”
夏采薇眼中满是不屑:“我本来也不想那样对你的,但是你这人,不那样我走得掉吗。你又不是处男,也没立什么贞节牌坊,一个吻很在乎吗。”
宋凯文贴近她,额头顶着她的,轻柔地低语:“我什么都听你的,居然忍得住那么久不碰你,看看你对我多狠。”他眯起眼吸一口气:“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的味道,还有你嘴唇的芳香,抱着你的时候好像真的可以忘掉一切烦恼。”他吻上去,温柔地在上面辗转着,见她一点也不回应,停下来:“你怎么一动不动,那天不是亲得很激烈吗。”
夏采薇看着他,嫌恶地擦擦嘴:“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亲你。”
宋凯文一言不发,阴沉沉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我?那天你是怎么说的?现在你敢说不喜欢我!”他继续吻着她,好一会儿他叹息:“我还是喜欢你亲我,我一直都忘不了那种感觉,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夏采薇眼中满是嘲弄,她笑道:“宋凯文,你还不走吗?”
“什么?”他一愣。
“听说很多人想捉你呀。”
“没有证据,捉住我也没用。”
“你知道,”她神秘地小声说:“这里很多时候是不讲证据的,人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你没听说过香港的那个吗?再说,方琢之要捉你还怕没证据。”
“你不想捉我吗?”
夏采薇笑道:“我虽然不喜欢你这个人,好歹你也帮过我,这次就先放过你。如果下次方琢之要我帮忙,我是不会拒绝的。所以你还是不要来找我。”
宋凯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道:“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那天你看我的眼神……”
夏采薇别过头:“我不喜欢你。”她顿了顿说:“我喜欢的是干净的人。”
宋凯文死死盯着她,冷笑道:“哼,干净的人?你以为方琢之有多干净?他的手上难道没有血吗?而且,他……”
夏采薇打断他:“你这种人还不配评价谁是好人。”
宋凯文眼中升起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她,她也满不在乎地回看他。终于,他目光柔和了些:“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然干嘛费那么大劲,冒着风险来找你。”
“那又怎样,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夏采薇顿一顿,笑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凯文低吼一声,猛然用力吻住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为她挂上:“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敢不要!”他看看她,叹息:“那段时间我很高兴……你等着,我还会来的。”随即放开她走出去。
不一会儿,方琢之就带着人赶到,他紧紧地搂着夏采薇叹息:“小薇。”夏采薇轻轻挣脱:“这么多人呢。回家吧。”
在车上,方琢之忙不及地问:“有没有事?”
“没有。”
方琢之沉默一会儿,吞吞吐吐道:“他没怎么样你吧。”
夏采薇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笑道:“他敢怎么样,我是你的人呀。”
方琢之听她这么说很受用,拍拍她的手,又叹气道:“这个人还没有什么不敢的。他们也想捉他,只是他太狡猾。”
“要我帮忙吗?”
“不用,”方琢之斩钉截铁地说:“你的安全更重要。”
夏采薇想起一事,好奇地问:“方琢之,你把追踪器放在什么地方的?”
方琢之不自然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有追踪器。”
“我不知道,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你一定会放的。”
“小薇,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是为我好,那个人的确比较麻烦。什么地方?”她追问。
方琢之笑道:“放了好几个,手机里,包里,鞋子里……”他捏起她脖子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哦,没什么,以前在西藏买的。”
“我怎么没见过?”
“我没拿出来过。”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个月就到了夏采薇开学的日子,虽然夏采薇不许方琢之帮忙,他还是为她找好了导师,上学的日子乏善可陈。没多久整个学院都认识了这个不住宿舍有车接送的美女,起初有些人对她很不屑,不久她的水平和才气让他们不得不佩服。
夏采薇读书的日子并不那么顺当,因为很快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虽然高兴,还是找茬对方琢之大发了一通脾气。方琢之自然是欣喜若狂,他劝她先休学一段时间,夏采薇不同意:“哪有人这样的。”后来她还是不得不休学了一个学期,因为怀孕后期身子已经很沉重。
最初几个月,她反应厉害,胃口不好,自然心情也不好。夏采薇从不对别人发脾气,方琢之只好承受着她所有的火气。方琢之看见夏采薇那么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低声下气之余暗暗发誓再也不生了。其实方琢之自己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夏采薇无理取闹的次数多了,他几乎要忍不住发作,最后还是慢慢哄着她。他知道一旦他真的发作,后果将无法收拾。
好在这段时间很快过去,夏采薇恢复了正常,方琢之也松了口气。一次检查后医生告诉他们是双胞胎,方琢之惊讶之后又满是惊喜,他向秦逸炫耀:“你看我多厉害,一次就两个。”
秦逸好笑地看着他,点头道:“是不错,不过做妈妈的要辛苦许多。”然后满意地看到方琢之的脸色黯淡下去,写满了担心。那段时间方琢之老是做梦夏采薇难产,晚上总是被噩梦惊醒。直到医生告诉他生双胞胎并不比生一个难,他才稍稍放心。他又想到夏采薇曾经流产过,不知道对这次有没有影响,偷偷地问医生,医生说一次应该不会造成习惯性流产。方琢之并未放下心来,总是怕夏采薇出现什么此类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