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浑碱、韩游瓌三支主力近逼河中焦篱堡(位于河中府河西县西),守将尉硅率700人投降。这天夜晚,李怀光举火联络,诸营不予响应。马燧亲自到长春宫下招降守将徐庭光。马燧率诸军到河西(今陕西合阳东),河中军士惊慌,怀光无法控制局势,自缢身亡。朔方将牛名俊砍断李怀光首级出城投降。这时河中兵还有1。6万人,马燧斩杀了阎晏等七名首要犯,其余皆不问罪,叛乱被平定。
第一卷 浴火 第1章 我是谁
闪电,雷鸣,大雨倾盘。
深秋时节,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滂沱大雨,更何况是在关内这种地方。这个季节的时候本该是晴朗而干燥的。西风从关外带来的风沙,此时也完全沉淀在了雨水中,消失得寥无痕迹。眼下的这种情形,更像是夏日去而复返。若不是一股清冷的寒意隐隐透来,还真是会让人有这样错觉。
奉天县,一间低矮的瓦房内。屋檐角上的雨丝密如绸布,一个个惊雷滚滚而来,时时亮出的闪电,弄得人一阵心慌意乱。
一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将床上一人的手臂放进被子里,紧锁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难过今晚。”
他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顿时有些仓皇的急道:“不就是吐了一口血么,有这么严重?大人,你可得看仔细了啊!舒王殿下,可是先帝和当今圣上最喜爱的皇子,这万一……”
“没有万一。”老人重重的哼了两声,也颇有些惆怅的说道:“是死定了。舒王历来体弱,加上近几日劳累过度。前番又在朱雀门前又受了那样的惊吓……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心火烧得衰竭了,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猛汉,也难免要受极重的内伤。再加上眼下这个奉天小县已经被叛军围困,连进恭给皇帝的膳食也只有糙米菜叶,给他治病的医药针石更是无从寻找,病灶积累达半月之久。哎!老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唐王室,又少一缕血脉了。你还是即刻回报陛下吧,奏请陛下尽早为舒王殿下安排后事。看能不能找到一副像样点的棺椁,让舒王安然下葬。”
说罢,老人满是疲惫的背起了一只空荡荡的药箱,蹒跚的走了。这几日来,他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生死,就算是皇子的死,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乱世之中,人命本就不如狗。更何况,就算是御医也只能医得了人,医不了鬼。
躺在床上的这个舒王殿下,显然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小太监轻叹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舒王,心里喃喃想道:可怜啊!还只有二十出头么,还那么受皇帝的宠爱,居然就这样早夭了。也难怪,在东都洛阳就被叛军追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跑到长安来,又在朱雀门前亲眼目睹了数十名大唐王亲和他自己的一家人被叛军斩首,姐妹和妻妾被**至死。本来身子骨就弱么,这么一折腾,还能有命?
‘嘣——嚓嚓!’一阵电闪雷鸣,窗纸上映上了树木枝叶的光影,如同狰狞的魔爪,将小太监吓了一跳。身边仅有这个半死之人,屋中那盏油灯又摇摇晃晃明灭不定,一阵阴影斑驳陆离。小太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汗毛都要倒竖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殿、殿下歇着,小人去启奏皇帝陛下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刚刚到了门边,一只脚还没有踏出门槛,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来人——”
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惊雷落下,小太监吓得‘哇’声一叫,突然一下跳了起来。待他惊慌的转过身来,看着床上那个坐起的舒王,顿时惊恐的大声号叫起来——“啊!”
“大胆!”床上之人一声沉声怒喝,居然中气充盈,威严十足:“你是何人,居然敢在朕的寝宫……”说到一半,他却突然止住不说话了。
他疑惑的举目四下看了几眼,眼下居然只是一间破蔽的居室,摆设十足的寒酸,鼻间也隐隐有一股阴霉的味道。昏暗的屋顶蛛网重结,身上盖的也是残破的棉被,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地方?朕怎么会在这里?!”
小太监顿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怯怯的朝床边挪近了几步,低声嗫懦道:“殿下,你没事吧?你……你怎么能用这样大逆不道的称谓?幸好没有旁人听到,小人……小人估计也是一时被雷鸣惊了耳朵听错了。不过……殿下还是早早改口才是!”而且他感觉很奇怪,这舒王平常没生病的时候,说话也如同蚊蚋一般的有气无力,现在这人大病将死,却能将话说得铿锵有力,而且隐隐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小太监细看了这个从床上坐起的舒王几眼,突然感觉,他的眼神居然如同一把匕首一般,直直插进了自己心中。刚刚还病入膏肓形如死人的舒王,眼睛里却一阵流光溢彩,精光四射。而且他的表情……沉寂,稳重,威仪,厚重,还有一股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凛然气势!
小太监顿时感觉一阵诡异,对眼前的情况完全的迷糊了,心下想道:莫非……这就是回光返照?这舒王,怎的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是何人?”
小太监听到这四个字,没来由的身子一阵发颤,不由自主的居然就想要跪倒下去。这个声音……冷漠,低沉,宏远,幽长,就算是当今皇帝,也没能有这样不容辩驳的庄重与威严。而且,他现在居然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他的近侍太监哪!
这、这舒王,必定是回光返照,介乎于人鬼之间了!
想到此处,小太监吓得哇呜一叫,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连珠炮似的磕起头来喃喃叫道:“舒王恕罪、舒王恕罪啊!小、小人是您的近侍太监俱文珍呀,您不记得我了不要紧——啊,最好是不要记得!您安心的去吧,日后小人一定给您多烧香烛纸钱,将您高高的供奉起来!”
“放肆!!”坐在床上的“舒王”沉喝一声,重重的拧了一下眉头,龙目如柱带些愠怒的逼视着趴跪在地上的俱文珍,转念却又疑惑的低吟了一声:“你叫我——舒王?……”
他心中疑惑不解的想道:这个蠢货般不怕死的小太监,居然如此大胆,敢咒我死,是嫌脑袋长得太结实了么?还是,莫非我仍在梦中,眼前所见所闻皆是虚幻?
如果在梦中,眼前为何又如此的真实清楚?连腹中的饥饿也这样的真实?
舒王么?我只记得,我曾是秦王。
秦王,李世民。
尔后主宰大唐王朝、君临九州天下的皇帝,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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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浴火 第2章 谁的江山
俱文珍惊怕参半的抬起一点头来,看着这个刚刚还在垂死边缘的“舒王”,居然全无病状的在屋中四下走看。而且,连走路的姿势都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之前那个脚底虚浮腿脚软绵绵的病胚子,现在却是稳如泰山苍松一般,沉稳有力。
李世民终究是惊涛骇浪中磨练出来的非常之人,对于眼前的一切疑惑,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乱与无所适从,而是镇定的整理着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
平宅小屋,寒酸的摆设,哪里是皇家宫苑的气派。李世民眉头微皱,缓步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走了几步,伸手摸摸屋中那张榆木案桌,粗糙、潮湿、冰凉。如此清楚的质感,明显不是在梦中!
但是,就在前一刻,我不是明明已经躺在翠微宫的含风殿寝宫里,刚刚召见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以及太子李治,交待后事么?!
一道闪电撕裂般的闪起,紧接着,一个落地巨雷轰然炸响!
趴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俱文珍惊慌的轻叫了一声,李世民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俱文珍壮着胆子,喃喃的低声道:“殿、殿下,你还好吧?”
李世民恍然从无边的思绪中回复过来,转头凝神看着这个小太监,微一扬手说道:“去,将太子唤来!”
就在这扬手的一挥间,李世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如此的白晰瘦长——这哪里像是一个过了五十岁的人该有的手!而且就在这时,他突然惊喜的发现,自己这副原本应该是老态龙钟的身体,居然浑身上下充满了莫可名状的力量——甚至比自己壮年时还要强壮!每一块肌肉,每一处骨骼,都像是卯足了喷薄欲出的力气!
这一个变故让李世民不由得心中惊诧起来,然后又细下看了一阵自己的身上,居然穿着一袭胸口留有一滩污血、绣着盘龙的紫袍;床边一面矮几上,放着一领三梁冠,看似应该就是从自己头上解下的——这不是亲王外出才戴用的么?照此看来,这盘龙紫袍,也该是亲王该有的穿著了,这又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服饰规矩,我身为皇帝为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小太监居然叫我“舒王”?!
俱文珍正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这舒王没事叫太子有什么事情,而且那种口气,并不是像‘请’,更像是吩咐甚至是命令。
亲王命令太子?看来这舒王真是病得不轻,脑子都糊涂了!
正在这时,正有些瞢住了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的俱文珍,却又听到李世民喝道——“去取一面铜镜来!”
俱文珍哪里知道这当口了,他要铜镜做什么。只得怯怯的道:“眼下,怕是一时寻不到……”
李世民眉头一皱:“那便打盆水来!”
“是、是!”俱文珍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就朝外跑。不料身后一声厉喝:“站住!”
俱文珍惊慌的转过身来,低垂着头,眼珠子不停的晃悠打颤:“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世民迈了两步走到他身边,微欠了一下身子,眼角迸射出冷冽的寒光,在他耳边说道:“刚才的事情,你若是说出去了……”
俱文珍顿时像小鸡啄米一般的磕起头来:“小、小人伺候了殿下五六年了,从来不敢乱说任何事情,殿下是最清楚的!”
李世民面上挂起了一丝微笑,缓了缓语调轻声道:“去吧。”
俱文珍如蒙大赦,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心里砰砰的一阵狂跳——天哪,这、这舒王怎么就这样活过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莫不是……诈尸了?我还是去将御医请回来看看的好!
李世民在屋中来回的走动了几步,除了腹中有些肌饿,居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皮肤白晰而有富有弹性。肌肉虽然算不上十分的结实,但至少很匀称,骨骼也是韧性十足,连牙齿也是完好无损整齐密合。而且,眼下‘自己’这副看起来本该是很羸弱的身体,力气却是极大。屋中的那张厚实蛮重的榆木桌,自己一手抓上去,可以轻松的让它抖上几抖。
身体,居然变得如此年轻,生机勃勃、精力充沛、力量十足!
李世民心中不由得惊喜参半,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那双手,心中不停回旋着一个念头:我……又活过来了?而且,还变得如此年轻强壮?!
可眼下也有一个问题让他最是疑惑不解: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那个太监一直口口声声叫我作‘舒王’?!
莫非,我——李世民死而复生,借这个大病将死的人的躯体重生了过来——成了他们口中的舒王?
若不是有超乎常人的冷静与镇定,换作是任何人此时都要惊叫起来了。李世民只感觉胸脏里那颗心脏一阵突突的狂跳,脑海里千般思绪又翻腾了起来。
就在眨眼间的前一刻,我还躺在翠微宫的含风殿寝宫里,感受着生命从体内一丝丝的抽离。我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对太子李治等人交待后事,叮嘱他们勤于政事,以历代明君为典范。然后,我本该是与我最爱的女人长孙皇后合葬到了昭陵里的。可是眨眼一过,我居然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这里,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舒王”,一个年轻的男子!
如此诡异、如此神奇!
正当李世民暗自惊喜疑惑的时候,刚刚给他切脉的那个御医跟着俱文珍,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屋子里。卜一眼见到李世民,年逾六旬的老御医不由得惊声一叫,险些朝后翻倒过去,幸得俱文珍从后面将他扶住。
这一声惊叫,也将李世民唤醒了过来,凝神看了这个御医几眼——不认识!
但从他背着的药箱和服饰可以看出,应该是一名御医。李世民心中飞快的盘算着:眼下情况如此诡异,暂时不能让这个御医说出破绽!
想到此处,李世民在桌边坐了下来,随意的一扬手:“你退下吧,朕……我‘正’饿着,想用膳。”他心中暗自寻思:眼下看来,‘朕’这个称呼,似乎并不属于我了?
老御医惊骇不已的缓缓靠近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李世民,喃喃道:“殿下当真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李世民略转过头来,目光微寒的沉声道:“还不退下?”
“是、是是!”老御医感觉一股凛然的气势威压而来,不由自主的缩身朝后退去。出了房间,他满心疑惑的大摇其头,心中惊道:怪哉,怪哉!明明就只剩一丝性命的,居然马上这样生龙活虎了,莫不是神明显灵?管他许多,横竖我是将人救活了,皇帝那里总算是能交差……
屋中,李世民将俱文珍也差到了屋外,关上门,看着铜盆的水中倒映着的自己那张脸。
一张如此年轻、陌生的脸!平直的眉毛,宽额大眼;坚挺的鼻梁,面白无须。最明显的一处特征,就是自己额间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肉痣,正长在双眉正中央。总的来说,还算俊气。但李世民左右看不习惯,若不是自己眼神中那一点星芒神韵,整张脸都透出一股阴柔与病态,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四体不勤的膏粱子弟。
“如同妇人般贴了个花钿么?”李世民伸手摸了摸额间的肉痣,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虽然他对自己死而复生感到一丝庆幸,却隐隐的有些直觉,眼下的这副身子的主人,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处境并不是太妙。
那些人口口声声叫自己‘舒王’。可是一个堂堂的亲王,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的田地?我李世民治理之下的贞观大唐,是何等的繁荣安定。莫说是亲王,就是一个小小的官宦人家的子弟,也不会是这般的落魄。
而且,“我”是亲王,那么这大唐天下的主人、九五之尊的皇帝又是何人?
想到此处,李世民眉头一皱,对外面唤道:“俱文珍,你给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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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浴火 第3章 不肖子孙
小太监俱文珍今天搞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脑袋里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锅浆糊般的迷糊。为什么平常那么软弱胆怯的舒王,今天突然变得那么威严而有主见?而且,他从来不喜欢看书的,教他读书的几个老师都差点被他活活气死。可是这个不学无术的舒王,今天却突然心血来潮的让他搬来了这个奉天县中几乎所有的国史典籍,如同一个痴人般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本本的捧来细读。
俱文珍啧啧的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人家是王爷,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管这么多干嘛?这么古怪的天气,我还不如缩进被窝里睡觉去,反正他也说了不要伺候。只是这肚子里,仍然是饿得慌,哎……
房间中,李世民就着这盏油灯,紧拧着眉头细细翻看着一本本的国史,心中却是一阵怒气翻腾了起来。看到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手中的书砸摔到了墙上,怒声咆哮道:“不肖子孙,混账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愤怒过了。身为一个开国治世的君王,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胸中城府如海。可是此刻,他实在无法忍受胸中的那股愤怒!
只恨此刻手中无剑,那些不肖子孙也不在眼前,不然他可以毫不犹豫将他们的一剑砍杀!
那本书被砸落在墙角之下,秋风翻过,隐隐露出一页,上面写着“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讳世民……”
李世民忍不住又走到了墙角拿起了这本书,胸中满是复杂情感的摇头叹道:“太宗?他们尊我为太宗?可谁又能想到,时隔一百三十多年后,我居然变成了我自己的不知第几代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