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整顿完毕,派出的斥候也终于回来了。报来的消息却是让李世民吃了一惊:兰州城头旌旗仍在城门紧闭,可是却一个守兵也没有看见。几个大胆的斥侯甚至还到城门下大骂了一阵,也没有半个人出来应声,里面一片死寂。
李世民愕然想道:这个论莽热,耍什么诡计?
大将薛平和李光颜也是不解,一齐上来问皇帝眼下该怎么办。
李世民想了一想,说道:“李光颜,你率三千刀手先去城边看看。如果没有发现特别的异样,就借绳索与云梯上城试试。”
“得令!”李光颜领命就准备走。李世民仍有些担心,在他身后唤道:“一切小心不可鲁莽。说不定论莽热就设下了疑兵。”
“末将遵命!”李光颜走了,仅带了三千人马。李世民想了一想仍不放心,又让薛平率领飞龙骑在他后方接应。
两拨人马去了不到一个时辰,飞快传来信息:大将李光颜已经占领了兰州城头,未遇一兵一卒阻拦成功夺取了城池并已打开大门;大将薛平率飞龙骑在城中巡视了一圈,未见任何异常。只是所有的兰州百姓都躲在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出门。整个城就如同死城。
李世民不由得更加惊讶了,细想了一下,又派出一队骑兵沿着兰州城池周围搜巡敌军综迹,然后亲率大军朝兰州开挺而去。
半路上,李世民遇到了薛平与飞龙骑。
“薛平。兰州是怎么回事?”李世民问道。
“回陛下!”薛平答道,“末将也感觉很奇怪,但兰州城中的确是已经不见了一个吐蕃人的踪影。末将在城中彻底搜查,发现吐蕃的军营已经搬空。府库里的钱粮也一滴不剩。看来,吐蕃人的确是连夜撤走了。而且撤得非常的干净。”
“撤走了?”李世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薛平说道:“末将与李光颜将军商议后,决定由末将前来迎接陛下进城。陛下不必疑惑,吐蕃人地确是都撤走了。连政事堂的笔墨纸砚与文书都搬了个干净。马厩里还有新鲜的马粪没有清理,由此可见吐蕃人撤走的时间并不久。”
“居然还有这样地事情?”李世民疑惑道,“走,进城!”
为了保险起见,薛平和飞龙骑一直周密的保护着皇帝进了城。其余大军按例屯扎在兰州四门外驻防。薛平和李光颜再次彻查城中。连民宅也没有放过。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吐蕃人的动向。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发现是唐军进城后,又都惊喜万分,这才纷纷走出了家门来欢迎大唐王师收复兰州。
李世民差人找百姓问话,原来昨天夜间,吐蕃的人马的确是全部撤走了。不过吐蕃人临走前严厉警告过城中的百姓,不许任何一个出家门来乱走乱看。这些年来兰州一直是沦陷地。城中的百姓活怕了吐蕃人,因此个个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以至于唐军攻下了城池,知道消失的也没有几个。
李世民有些疑惑:这就奇了!论莽热奉赤松德赞之命死守兰州阻挡我西征大军,为何无缘无故连夜撤走?论莽热。不是那种败了一阵就灰心丧气无心恋战了地人呀!
众将也都大惑不解,围在一起讨论。
正在这时,一名小校快步跑来,拜倒在李世民跟前说道:“陛下,末将等人奉命搜查吐蕃的军营与政事堂等地,发现了这样一封书信。”
李世民拿过来一看,是一封用蜡封好了的书信,上面写着四个字李漠亲启。众将都有些忿然,因为写信之人居然直呼皇帝名讳!
李世民冷笑道:“朕大概知道这信中说的怎么一回事了。”说罢展开了信来读了一遍,说道:“果然如此。”
薛平问道:“陛下。这信可是论莽热留下的?”
“不是。”李世民笑了一笑,将信递给薛平并指了指众将,“都看一看吧。没关系的。”
薛平拿起信来看了一遍。惊讶的道:“这信是赤松德赞写地!”
众将也都看了一眼,都是称奇。
李世民缓缓的踱着步子。悠然说道:“看来,朕一直都还是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者说,是一个人。”
“陛下是指赤松德赞?”薛平答道。
“是的。就是他。”李世民说道,“原来,这家伙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河陇,甚至还有可能曾经就在兰州。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到了大非川了。信中说地你们也看到了,他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兰州拱手相赠让我屯兵,然后养足了精神好与他决战于大非川。”
李光颜大笑道:“这个赤松德赞,真是不要脸!这兰州明明就是守不住了,还说什么拱手相让。只要破了兰州西渡洮水,我军剑锋就可直指大非川。那后面是一马平川的地带,城池薄弱是根本无法阻挡我军的。”
“说得对。”李世民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起初赤松德赞要论莽热死守兰州,如今却退走的原因。”
李光颜疑惑道:“当初死守,如今又轻松拱手相让……陛下,末将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赤松德赞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也是要两线作战。不管是调集兵马还是筹措粮草,他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假如他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就杀到了大非川。如何迎敌?因此,他命大将论莽热死守兰州拖住朕的大军,好为他赢得充分的准备时间。而且兰州易守难攻,他据险而守对我军来说也是一个难题。不过。自从论颊热奇袭长安败死之后,赤松德赞的信心就动摇了。因为他觉得论莽热已经阻挡不住朕地大军了。如果再发兵来援,他在大非川屯集的兵力就会削弱,而且补给也会大费周章,是很不划算地。就算将朕阻挡在了兰州,万一北庭那边被李怀光突破了,他就会腹背受敌。这是很被动地。另外,他或许还有心保存实力不想再牺牲论莽热这一员大将了。因此。才下令论莽热连夜撤走。这样一来他就能集中兵力在大非川以逸待劳地与我军决战。这样的解释,相信是最为合理地。”
众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
薛平寻思了片刻,说道:“可是陛下……赤松德赞就怎么知道论莽热守不住兰州、而李怀光又有突破北庭呢?”
李世民说道:“那是因为,他对我们足够的重视,不敢掉易轻心。当然,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北庭。但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北庭就一定能守得住。和朕交手这么多次了,他也变得异常的谨小慎微,凡事都往最坏处做出了打算。也就是说,他再如何在两条战线上失败。都还有大非川这个本钱在。到时候他亲领大军,将与我军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大决战!”
“陛下,那还等什么!发兵吧,挺进大非川与赤松德赞决一死战!”众将嚷道,“只要赢了这一仗,陇右河西就都回来了,而且能重创吐蕃人,彻底将他们打得趴下。不仅仅是安西能够回到大唐版图,就是踏平高原也有可能啊!”
李世民摆了摆手,说道:“别太天真了。赤松德赞敢于摆明了在大川非与我决战。就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我军长途奔袭他却好整以暇;我军需要大量的运输补给他却已经坐拥粮山草山。两相对北,在自己家门口做战的赤松德赞优势明显。而且,他正在努力集中一切兵力与我决战。到时候人马也肯定不在少数。二十万?三十万?现在还不得而知。总之可以肯定地是。我军想非常容易的战胜他,也不可能。因此。我们要做好长期打硬仗、恶仗的准备。解决大唐与吐蕃之间一切恩怨的时机,相信为期不远了。”
众将听完都一阵阵兴奋,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世民下令道:“大军在兰州整备三日,让李光进率军跟上来,留三千人马守备渭州照顾伤员。另外,快马飞至长安,催要粮草。粮草一日不来,我军就一日不能再前进半步!”
“得令!”众将一起领诺,各自忙碌去了。
待众人走后,李世民独自一人坐了下来,又拔出了剑来擦拭,自言自语的道:“赤松德赞,朕为你磨这口剑也有些日子了。等到那一天,朕要亲自砍下你的人头,以祭奠被你荼毒的千千万万将士与百姓!你我较量了这么多次,也可以说是一世夙敌。现在,也终于是到了了结地时候了!
一天以后,数百里开外,论莽热骑着一匹快马在奔腾,脸色如同铁青。他身后跟着一起退出兰州的吐蕃将士,个个沉默无语垂头丧气。连夜出了兰州渡了洮水,跑到现在马都有些口吐白沫了。可是论莽热却丝毫不敢放慢或是歇息。因为昨晚赤松赞普的金牌特使传令来,要论莽热在十二个时辰之赶往大非川见驾。路远时间又紧,他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好不容易进入到了青海湖境内,天空蓝得一塌糊涂,可是论莽热地心情依旧差到了极点。他看到了大批的吐蕃毡帐和正在放牧马匹,心里却揪得紧紧的。
那正是赤松赞普亲率的大军军营!
论莽热进了军营交割安顿好兵马,来到毳帐见赞普。站在门外等候传召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脊背一阵阵发寒。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来熟悉的赞普的声音,论莽热心头一颤,跟着帐吏走了进去。
赤松德赞端坐在上位,眼神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这员爱将。
论莽热快步走上前来见过了礼,拜倒在地就不敢再起来。
赤松德赞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论莽热面前,拉着他的手臂说道:“起来吧,论莽热。我等你很久了,终于平安归来了。”
“赞普……末将真是惭愧!”论莽热都不敢正眼看赞普。
“胜败兵家常事嘛!”赤松德赞大度地笑道,拍了拍论莽热的背,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可以守得住兰州。只不过,现在兰州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战略意义了,送给他李漠也没关系。我们犯不着在那里跟他死缠损兵折将。”
论莽热惊讶了一下,以为赤松德赞说反法讽刺他,急忙道:“是末将无能!败给了李漠以致我军军心大乱、兵力也大大受损。”
“别这么说。你干得非常出色。你凭一己之力在兰州困阻李漠十五万大军达月余之久。不仅识破了他地计谋胜了他一阵,还险些连他地老巢都给端了。”赤松德赞笑容可掬的说道,“这样说来,你已经干得异常出色了!只是可惜啊,奇袭长安这步好棋,在最后时刻功败垂成。那一仗也成了兰州一战地转折点。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放弃兰州了。因此,我一点也不怪你。相反还要奖励你。”
论莽热一惊,随即感激涕零道:“多谢赞普!”
“只是,可惜了你那好弟弟,哎!”赤松德赞叹息了一声,然后眼光一寒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亲自为你弟弟报仇的!”
第三卷 九鼎 第433章 剑指天山
辽辽无际的荒漠之中,刮起了大风。一层层风沙被卷起,砸到将士们的盔甲上沙沙作响。阳光照射到被风沙侵蚀了的岩石之上,反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有时还透出几分狰狞。
荒漠在远处与长天接壤。八万伐大军沉默无言的走在大荒漠上,也如同孤独的旅人,显如此渺小。
李舔了一下有些干枯的嘴唇,伸出摸到了挂在马鞍上的水袋。这时,他情不自禁的往自己左侧身后看了一眼,恰好与绿城公主的视线相对。
李将手中的水袋朝绿城一递:“给你。”
绿城拍马靠近了一些,拿过水袋来咕咕的喝了几口,然后对李笑道:“将军自己不喝吗?”
李笑了一笑:“你先嘛,你是公主。”
绿城撇了一下嘴不悦的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公主。现在我和你一样,是李大元帅麾下的将“哦,行、行。”李笑呵呵的拿过水袋来喝了几口。正准备放下袋子,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大叫:“小娃娃,还有水没有?给俺喝两口!”
众人回头一看,是野诗良辅。只见他光着一个帮子浑身都是泥灰,正骑着大黑马跑过来。
绿城嘻笑道:“喂,大黑子,你昨天可是一人拿了三袋子水,就喝完了吗?还要来抢李将军的,哼!”
野诗良辅哈哈大笑的过来,也不顾李愿不愿意就从他马鞍上拿下了水袋,咕噜噜的喝了个干净。然后爽爽的长吐了几口气说道:“你这泼辣的小娘们,还没过门呢,就学会给男人帮腔了!”
绿城脸上一红,扬起马鞭说道:“大黑子,你胡说什么!”
“哈哈,俺怕了你了。俺先走一步!”野诗良辅大笑了一阵。拍着马离开。
李也感觉有些尴尬,哈哈的干笑道:“黑子大叔就是这样的……其实他人很好。哦,今天我们再多装两袋水好了。”
绿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低声骂道:“呆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李一下愣住了,看向绿城时正好迎上她清澈而又温情地眼睛,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
一直没吭声的徐韬哈哈的笑了起来:“哈哈,骂得好,呆子!”
李和绿城一起对徐韬瞪眼:“笑什么笑?”徐韬脖子一缩,嘿嘿偷笑的闪到了一边。
前面地段佐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禁笑了起来。对身边的高固说道:“军中有了这一对活宝,也还多了一些意思。”
高固淡然道:“可是大帅不喜欢。”
段佐回头看了绿城一眼。低声说道:“换着我是元帅,也不会喜欢一个女人在身边当将军。奉城可汗还真是孩子气,居然让一个女人统领两万大军随我军出征。照我看,她就是来追男人了。”
高固笑了一笑:“还用你说?这事八万人全知道。不过她来不来关系都不大了。回鹘的两万人马,也就是负责开路和当向导,几时让她真正的领过军?她一路来都只和李小子腻在一起,又几时和回鹘的将士呆过一天?”
段佐笑了起来:“哈哈。说得也是。名义上她是个将军,实际上也不过是个随军家属罢了。早知道这样,我也把我家婆娘带来……这一路上,还真是闷得慌!”
高固看了他一眼。冷笑说道:“你可以试试。大帅肯定会将你婆娘腰斩弃尸。”
段佐身上一寒,不再说话了。李怀光治军之严,素有威名。以前唐军军中带几个女家眷或是军妓,没什么大不了。一般的将军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在李怀光手下,休想干这样的事情。他早有严令发出,谁敢私携女子进军营,立刻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所以,挂着将军名头随军的绿城公主,就是八万北伐军中地唯一女性。
此时,李怀光也正拿着水袋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水。嘴里还在骂咧咧的道:“这天杀的戈壁荒漠,还有边没边了?比朔方的戈壁大了十倍不止!”
他身边的回鹘向导官说道:“大帅,从草原边境到天山北庭。足有一千七百多里。八成以上的地界都是荒漠戈壁。”
李怀光闷闷地吐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军队这样长途跋涉下来。会耗尽体力锐气尽失。这一路来就是沉闷无味的赶路、赶路。能把人活活闷死。再加上这一路上罕有人迹,水源也很难搜寻,军队的补给时常捉襟见肘。
天色渐晚,李怀光下令大军止步,驻扎屯营歇息过夜。这戈壁之上到了晚上,气温就会斗降,就像是到了冬天。勉强行军就会吃不消。
大军安顿下来之后,李怀光和众将照例凑到了一起喝茶。一来聊天扯淡能消磨时间,二来也好商议一下行军用兵之事。
李怀光拿出随身所带地羊皮纸地图,对众人说道:“我军已经走到这里了差不多已经过了金山山脉。再往前走,就到了北庭治下的金满治地。”
段佐身兼行军司马,这时拿出典籍翻阅了一下说道:“金满,方圆数百里,又称五城之地。是前胡族故居所在。从天山北庭到金满,大约还有四五百里地界。大部份是戈壁,偶尔会有一些草原绿州。”
野诗良辅愤愤的道:“直娘贼的又是戈壁!”
李怀光说道:“戈壁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我们很快就要进入到吐蕃人的攻击范围了。从天山到金满这一带,肯定会有阻敌。有可能是葛逻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