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一片和乐的景象,畅饮美酒,君臣同乐,共度佳节。
一阵歌舞之后,又上演了杂耍好戏,二十多人的杂耍班子在殿堂上演出一幕幕精彩绝伦的技艺,更难得的是,这些人都是清一色身段窈窕,姿色绝美的女子,上下翻飞间是说不出的华丽美好,时不时的就让众人齐齐鼓掌叫好。
美人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
冰并不是很感兴趣,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本来还想用眼神来刺激刺激华太妃,谁知她大概已经被曹瀚警告过,也不搭理自己,反倒兴致勃勃的光顾着看杂耍了。
无聊!冰眯着眼懒懒的轻倚在曹瀚的身侧,想着回去就能吃到灵儿留下的那盘荷叶糕,巴不得宴会能早早结束才好。
“灵儿,荷叶糕真的凉了才更好吃吗?”
“荷叶糕?”
“嗯?你不是说特意留了一盘等凉了再吃吗?”见灵儿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冰奇怪的反问道。
“是,奴婢是留了,娘娘回去就可以吃了!”
冰点点头,总感觉灵儿有点怪怪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心想可能是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就没继续多想。
殿中叠加的椅子越来越高,眼看就要到殿顶了,最上层单脚立着一名少女,下面的人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抛着瓷盘,少女轻轻松松的接过顶在头上,身姿随着椅子塔的摆动也微微晃动保持着平衡……
冰正想着要看她怎么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名少女一踩摇晃不堪的椅子塔,身形陡的又拔高了一尺,举手夺下头顶着的数个盘子,在众人的轰然叫好声中,齐刷刷的向主座掷来,紧接着她的人也就势向这边飞驰而来,貌似身怀传说中的绝顶轻功,手里还拿着从腰间抽出的软剑……
其他少女见此突然变故,像是得了暗号一般,也纷纷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顷刻间便向主桌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冰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个盘子带着破空之声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却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保护她,她很放心的在一阵眩晕中享受着被人保护的感觉。
甚至还有闲暇想:原来盘子也是可以当暗器的……
殿中不乏武将,当即攻上前去挡住刺客,殿外亦是侍卫林立,惊见突变,当即冲了进来。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之后,双脚稳稳落地的踏实感让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已到了一旁足有一人粗的殿柱之后。
“不用怕。”
“我没有怕,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是,我会保护你!”
“瀚,你要小心,她们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她们是来刺杀皇帝的啊!是谁指派的?是瑾王吗?他的离京难道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瀚如果死了,作为皇家唯一血脉的瑾王,理所当然应该继承帝位……他果然动手了……
“放心,就凭她们?”曹瀚讥笑而不屑的望了眼被挡在阶梯下的刺客。刺杀?谁那么大的胆子?玥皇?
曹瀚如下山猛虎暴喝一声冲下阶梯,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剑,瞬间便斩杀了三名围攻而上的刺客……
鲜红色的血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红花,血腥而妖异。
是啊!就凭这些人想要刺杀掉皇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瑾王怎么可能会如此失策呢?难道是……还有更厉害的后着正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
空气里已经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地上也倒下数十具刺客的尸体,其余的刺客却似视而不见一般,对旁人的攻击置若罔闻,显然她们的目标只对准了皇帝一人,即使有的刺客已被斩断了手臂,依然毅然决然的攻向他。
此时,华太妃和晚晴也就近躲到了这处殿柱之后,冰可以清楚的听到华太妃紧张的呼吸声,晚晴却安静的出奇。
曹瀚虽然功夫不弱,但毕竟监敌经验不多,难免腹背受敌,一时不察,眼看着就要被从背后偷袭的一名刺客得手,冰只觉浑身冰冷,心跳加速,却见他回手一剑刺穿了偷袭之人的喉咙。
冰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发疼,“太妃身手不错,为何不去保护皇上?”
身边两人一个对她心怀怨恨,另一个又给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杀手之气,冰开始担心混乱之中自己可能会暗遭毒手,死的不明不白。
“皇上可以应付。”华太妃先还紧张,但见曹瀚身手矫健,倒也稍放了心,望向冰的眼中渐渐浮起阴毒之光,如果此刻趁乱除掉这个女人的话……
“太妃,奉劝你一句,凡事要三思啊!你想要的东西,或许只有我才能帮你得到……”冰嘴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见她迟疑,又转脸对晚晴笑道:“林夫人处乱不惊实属难得。”
“谢皇后娘娘夸奖,娘娘您临危不惧,才可堪称为不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冰笑而不语,暗忖这瑾王义妹会不会就是那厉害的后着?如果她从这个角度突然发难,瀚一定会措手不及的……
可是动手的却不是晚晴,当她看见是谁猛然抽出腰间与刺客同款软剑的时候,心脏几乎骤然停止了跳动,几乎忘了要怎么呼吸……
灵儿……竟然是灵儿!
这才发现原来灵儿所在的位置才是最佳偷袭之位,她离瀚那么近,近的不超过五步,她的动作是那么优雅老练……这人真的是灵儿吗?
不!她尖叫着想要提醒毫无所觉的曹瀚,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好在身体仍被意识驱使着向举剑的灵儿冲了过去,孤注一掷,倾尽了全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他死!
有人却比她动的更快,冰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一下是谁对自己下的黑手,完全改变了她冲出去的方向,人就已经被那股强大的力道送到了剑前……
当冰冷的剑尖刺入左胸的那一刻,竟然是和焰的子弹击中的同一位置,不同的是一个是自愿一个是被迫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现在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悲观的想,这一次她大概真的要死了,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难道她的爱情都是注定好了要以这样的悲剧来收场吗?
她果然没有拥有幸福的命啊!
耳边传来曹瀚悲烈的吼声,却骤然而止演变为痛楚的闷哼。
他中剑了吗?受伤了吗?
失血让她视线有些模糊,面对着满脸震惊的灵儿,她气若游丝的问道:“你……是……谁?”她绝对不是灵儿,但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她已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没有机会听到这个“灵儿”的回答了,因为她突然瞠大了双眼,低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从自己胸前戳出来的剑尖,如同慢动作般的回头,只说了一个“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再说出下一个字了,只因曹瀚的剑吻上了她纤细的脖子,热烫的液体混着浓浓的血腥味喷洒在冰的脸上,眼前的世界顿时成了一片瑰丽的鲜红……
冰捏紧了手中的冰凉光华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灵儿”为什么在看清是谁暗算她之后,会从怀里掏出这个东西扔在她手里,还用那种不甘与托付的眼神望着她,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显然非常重要,而自己明明也是要死的人了,她为什么要将它交给她呢?
一片红雾中,从“灵儿”身后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她——林焰的妻子赵晚晴!
第一卷 (密旨)
为什么会是她?“灵儿”临死之前的不甘与愤怒竟像是因她而起,“灵儿”从怀里掏出又扔到自己手中的又是什么?
还没等到她想明白这混乱至极的局面,发冷颤抖的身躯已落入熟悉的温暖怀抱之中。
“若妍!”曹瀚紧搂着中剑的冰,疾点她胸前几处大穴以防血流过快。
冰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很小心了,却依然躲不过这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瀚……好冷……这次我真的要死了……”她抓紧了他的手,想要从中汲取生的力量,可却是那么的渺茫。
“若妍,你不会死!不会!御医——”他的声音悲恸的如同旷野中的狼嚎,凄厉而绝望,“为什么要替我挡剑,为什么?为什么?”
她望着他,他误会了,他将她想得太高尚太无私,虽然她的心已经为他而陷落,但她真的没有想过要替他挡剑,只是被人暗算罢了……
这样也好,就让他误会吧!这样他就永远也忘不了她了……
但想想却觉可悲,他铭记于心的恐怕只是一个叫做齐若妍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名为冰的灵魂……
“刺客……都解决了吗?”冰撑着一口气轻问道,眼前的世界仿佛经过扭曲一般摇晃个不停,眩晕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已尽数斩杀!若妍,别说话,你撑着点,御医就来了!”看着剑尖没入她胸口的软剑,曹瀚几乎要绝望,如此重的伤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经不住,何况是身子自小便孱弱的她呢!他就要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她了……
他才刚恢复她的后位啊!粉饰一新的凤翔宫她还没有见到,上天怎么能如此残忍的让她离开他?
“应该留下活口的……”只有留下活口才能挖出幕后的主谋啊!不然她的死岂不是毫无价值了?她喘了口气,“今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还有……要做个好皇帝……”
犹如交代遗言一般的话语让曹瀚恼怒,“快别说话了……朕是天子,有朕佑着你,阎王也别想带走你!”
他狂妄的语气让冰惨淡的笑了,天子又如何?阎王真要带走她,他还能追到阎罗殿抢人不成?
曹瀚再也不忍看她惨白的脸,扭头狂吼,“御医——”
“臣在……”随行到避暑山庄的高御医跌跌撞撞的赶到,老脸已是煞白一片,皇帝悲恸与怒极交集的神情让他惶恐万分,好似他若是再迟到半分就要将他就地处斩一般,还有那扑鼻的血腥味与满地浸在血泊之中的少女尸体也让他不禁腿肚发软。
“快来为皇后治伤!”曹瀚惊觉怀中的人儿已昏厥,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高御医趔趄着跨过几具横陈的尸身,终于来到浑身散发着戾气与焦躁不安之气的皇帝身边,一眼瞅见冰左胸上插着的剑,顿时从头顶凉到后脚跟,这样的伤如何还能治?
别说她本就有心疾在身,就算是个各处正常的健康之人,受了这样致命的伤,那也是必死无疑啊!
“皇上……这……”高御医哆哆嗦嗦的跪地,却怎么也不也将自己所想直言禀报给皇上知晓,恐怕他刚一说完就要赴那些刺客的后尘,成为帝王盛怒之下的第一泄愤之人。
“你还啰嗦什么?还不快给她治!”曹瀚一把揪住高御医的衣领,双眸中迸射的火焰似是他若是再不动手医治,就要将他当场在他身上烧穿两个洞。
“臣无能……”这时高御医反倒略略镇定下来,匀了匀紊乱的气息说道:“皇后娘娘伤势颇重,臣以为世间恐怕也只有蝶谷医仙才有回天之术救治娘娘,此剑已伤了娘娘的心脉,臣实在不敢贸然拔剑……”不拔或许还能挨个一时半刻的,拔了只怕立即就要血喷而亡。
曹瀚颓然松了手,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如今若妍的情况稍迟片刻便要香消玉殒,寻了那么久仍旧没有找到的医仙,说不定他早已仙逝,怎么可能前来救治……
难道上天注定要让他失去她?
“若妍……若妍……”
大殿之上除了曹瀚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之外,再无一丝声音,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去搬走刺客的尸首,甚至没有人敢上前提醒起码该让皇后娘娘卧床……
若问此刻殿中还有谁心中的惊痛与曹瀚相提并论,定非林焰莫属,只是他无法如曹瀚那般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可是他眼中的伤痛,他扭曲的表情,他颤抖的拳头,让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中的痛楚绝不比皇帝少一丝一毫。
他见御医宣布无治之后,曹瀚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只管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声的呼唤这“若妍”二字,他多么希望此刻抱着她的人是自己,呼唤她名字的人也是自己啊!
他隐带责难与怨怼的眸光瞪向他的夫人,方才她若是能早一刻出手,若妍又怎会重伤至此?
大约是从未杀过人的缘故,此刻她看上去神情很是慌张,但他想要做的却不是上前安慰,他只想要狠狠的责问她,为什么没有早一刻出手……
他不忍去看插在冰左胸上那柄即将夺去她性命的剑,哑着嗓子说道:“皇上,还是……让娘娘回绿水轩去吧!那里比较清静,这里污浊的空气只会玷污了她。”
曹瀚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震,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的抱起她,虽已点了胸前大穴,鲜血还是涌了出来,染红了她胸前大片的衣襟,也染红了他绝望的脸。
剧痛让冰从昏厥中清醒了片刻,从胸口蔓延开来的痛楚几乎要让她丧失理智的破口大骂,但却立即又被黑暗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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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阁
气氛沉滞而低迷,曹瀚搁下笔,取玉玺盖印,又将亲笔拟好的圣旨放入密匣,自始自终神情平静的让在座的林焰与苏绽均有了不祥之感。
“皇上……”见曹瀚停笔,林焰迟疑的开口,他不明白他为何不在绿水轩中陪伴将死的若妍,不去下令追查刺客的来历,却将他们召到旭日殿来做什么,那放入密匣之中的圣旨都写了些什么?
“云楚,苏绽,你们记着,这道圣旨只有在你二人与周锦绣同时在场之时才能打开,此事暂不得宣扬,你们去吧!”曹瀚说罢起身便走。
“皇上,那什么时候臣等才能开此匣取圣旨?”苏绽好没眼色的问。
林焰目光闪烁,不解曹瀚此举何意,他不说圣旨的内容,不说领旨的时间,却说必须要他们三人同时在场才能开匣取旨,这到底是何用意?
“时候到了,你们自然知道。”曹瀚已经走出了殿门,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在他身后刻画出大片的绝然与颓废。
“喂!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绽眨着大眼问同样茫然不解的林焰。
“我哪知道……”什么叫时候到了,他们自然知道?果然是龙心难测吗?
“你说会不会是眼看皇后娘娘就要活不成了,皇上伤心过度,心智混乱,糊涂了?”苏绽口没遮拦,有神的大眼却变得迷惘起来,看上去很是困惑的样子。
“别胡说了,皇上岂会为了一个女人乱了心智!”不会吗?他那副样子,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是乱的天翻地覆……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说的也是!”苏绽轻易便信了林焰的话,又问道,“那你可知道皇上说的时候到了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多问什么,我们只要遵旨行事就是了,其他的事不是你我该操心的。”林焰被问的烦了,免不了给了他一记不软不硬的钉子吃,其实他挺喜欢苏绽这种心无城府,从不拐弯抹角的性子,只是这样的性子在朝中是难免要吃亏的,这是有心提点一下他罢了。
“说的也是,我也是操不了心的人,反正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就会知道的对不对?”苏绽挠挠头,本就没什么复杂心思的他,说完去便丢了不再去多想了。
“对。”林焰点点头,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去想皇帝方才的话,所谓的时候到了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还有他拟旨之时的平静实在是太异乎寻常了……
突然,他如同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为了心中骤然想到的可能性而震惊不已。
他会不会是……如果自己猜测的果真没错,那道圣旨岂不就是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