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曹澈颀长的背影,林焰陷入深思,信既然不是妍儿交给王爷的,怎么会在他手上?
王爷不知此乃隐信,但研她是知道的啊!既然字迹已显就说明是妍儿用洛胭水浸过而后读过的……
她看了他的信却还是选择留在了皇上身边……
林焰感觉像被狠狠抽了一个巴掌,良心的谴责已让他痛苦不堪,而她的背弃对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这简直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最大讽刺亦是最严厉的惩罚啊!
怨得了谁呢?这都是报应府,做下此等肮脏勾当的他本身就已失去拥有她的资格,可皇上又凭什么能得到她的爱?她记得隐信,记得洛胭水,已说明了她根本就未曾失忆,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是对命运的妥协,还是对他的失望导致了她的背弃?
他坐在椅上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半晌又拿起酒壶仰头就灌……
楼梯口出现了两名女子,身着绯色长裙的绝色女子娇颜冷艳不容人逼视,相伴的少女面容清灵秀致,慧黠的大眼睛溜了一圈瞄到一个空桌,忙拉了冷艳女子笑道:“晚晴姐姐,我们去那边屏风里坐!”
“好,郁晚晴弯起一抹淡笑,犹如冰雪初融般美的动人心魄。
缓缓走过林焰身边时,郁晚晴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攸悠捂着鼻子小声嘀咕:“酒鬼,臭死了。”
“攸悠,不可无礼。”郁晚晴对林焰满含歉意的一笑,便被攸悠拉进了相隔不远的用秀丽山水屏风围起的雅间。
林焰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可是他已经丝毫不在乎了,抬起赤红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又继续自顾自的猛灌着自己酒,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想要醉却怎么醉不了的痛苦滋味让他恨不能就此死去……
“晚晴姐姐,都来了烟雨楼了,怎么能不喝月儿醉呢?要喝茶还不如去茶楼呢!”攸悠不乐意的嘟着嘴嗔怪不愿陪她饮酒的郁晚晴。
“我一向不饮酒的,攸悠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这是月儿醉呢!只有在烟雨楼才能喝到哦!”
“那又如何?茶可醉人不必酒……”
冷冷清清的噪音悠悠飘入林焰的耳中,让他倏地一怔站起,手中的酒壶就在怔愣间脱手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一时间酒液四溅,在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酒香……
犹记家族败落的前一年百花节时,大家在御花园里饮酒赏花,妍儿厌酒,说的就是这一句……
“喂!你这个酒鬼跑到我们门口杵着干什么?”攸悠一转脸望见林焰站在屏风围起的雅间外,眼神还怪异的紧盯在郁晚晴身上,不悦的冲他嚷道。
“我……”林焰被质问的呆了一呆,“这位小姐……”是因为听到有人说出和妍儿同样的话,他才想要看看,原来竟是方才那位小姐……她也只爱茶不爱酒吗?
“公子有事?”郁晚晴隐去心头苦涩,抬眸对他浅浅一笑,不必过娇,不能太媚,她将分寸把握的很好,既不显做作又充分展示了她独有的美艳,望向他的眼眸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清,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令人一见难忘的魅力。
“没事……”林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因为听见她说了一句妍儿曾说过的话,就冒冒失失的跑来打扰了人家用膳,看旁边那位小姐对她怒目而视的样子,说不定将他当成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了……
“既然没事怎么还不走?哼!酒鬼,本小姐告诉你.再像你这么喝下去,迟早五脏六腑进裂流血而亡!”只不过刚才多看了他几眼,攸悠已瞧出他的内腑不久前必曾受过重伤,如今看似痊愈实则未然,但要是照他这样喝下去,迟早小命难保,告诫之语就这么脱口而出,只是听来不像劝解倒像是在诅咒。
“攸悠!”攸悠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不客气过,她又不认识林焰,郁晚晴搞不懂为什么攸悠对他好像有种针尖对麦芒一一顶上了的感觉。
“公子别介意,攸悠并无恶意,只是要告诉公子过度饮酒伤身罢了。”
“是我无状打扰了两位小姐用膳,恕罪,告辞。”压下心头的异样,林焰转身离去,并未将攸悠的话放心上。
一轮满月挂在天空,月凉似水,晚风拂面,送来迷人花香,盛开的百花之中曹澈独自饮酒,月光照在他月牙白的衣衫上犹如为他镀了一层银边,轻风偶尔吹起他的衣角发梢,他惬意的享受凉风吹拂,幽然花香,不时仰头望月,轻扬的嘴角看的出他心情不错。
据回报,晚晴果然不负他望,一句话就引起了云楚对她的注意……
也难怪,她对他是那么重要,一个和他心中所爱说着同样言语的女子怎能不引起他一探究竟的欲望?何况晚晴的美丽也并不输于她……
再饮一口杯中醇酿,他的眸光变得深沉,几年前百花节上众人饮酒独她饮茶,还说茶可醉人不必酒,略带稚气的她已经美的惊人,他望着她几乎沉醉……自问如果再听到某个女子说起和她同样的话,也一定会夺得他的注目……
“王爷,我们回来了!”
攸悠清脆的噪音老远传来,曹澈收拾好心情,她已跑到近前,小脸红扑扑的,眸光晶亮,手里捧着几个纸包,看那兴奋的神情就知在外玩的颇为愉快。
“今日都去哪玩了?买了什么好东西?”他笑问,眼光看向缓缓走来的晚晴,神色淡淡,似有哀怨。
“我们下午去游湖,晚上去烟雨楼饮了月儿醉,真是好酒啊!然后又去逛了夜市,真没想到夜市那么热闹,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呢!”
“小丫头就知道吃!”
“王爷,攸悠你们聊,我有些累,想先回房休息了。”累的不是人,累的是心,因为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他更多的在意,自始自终他只当她是掌握在手中的一颗棋子,前进后退都由他来决定,并且还是一颗随时都可以舍去的棋子……
早知会如此,她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在他手上,任其驱使,甘之如饴,做着会得到一点点怜惜作为回报的美梦……
而今,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除了那无情的命令之外她什么也没得到,此刻她甚至羡慕起无忧无虑的攸悠来,羡慕她至少还能拥有自己的心,羡慕她没有将心遗落在某个无情男子的身上……
后悔吗?不,她不悔,为了他,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
“既然累了,就快去休息吧!攸悠留下来陪我赏月可好?”
“好啊!那晚晴姐姐快去休息吧!”攸悠愉快答应。
“晚晴告退。”郁晚晴落寞转身,黯然离去。
看来傍晚时烟雨楼上的那一幕早已有人给他递了消息,可是他都不想亲自再问问她了吗?她好像对他说出心中的苦涩,可是……她不能……一个棋子是没有诉苦的权利的……
“王爷,你喝的这是什么酒?好漂亮的颜色!”攸悠好奇的望着杯中淡粉色的酒,隐约间闻到一股奇异的酒香,好诱人的样子。
“这叫雪酿百花,甘甜醇美,最宜女子饮用,你来尝尝比之烟雨楼的月儿醉如何?”曹澈为攸悠斟满一杯。
“好好喝!真是好酒!一点也不比月儿醉差!”攸悠喝完赞不绝口,突然想起在烟雨楼遇到的那个酒鬼来,气鼓鼓的撇嘴,“王爷,说起来今天在烟雨楼我们碰到了一个酒鬼,还盯着晚晴姐姐不放,想起来就生气!看他应是内腑曾受过重伤的样子,如果像他那样继续喝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性命不保,我好心提醒他,他却一点不领情的转身就走了……哼!喝死活该!”
性命不保?有那么严重吗?云楚的内伤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别气别气,犯得着为了一个不认识的酒鬼气成这样吗?真是个小丫头!”曹澈取笑鼓着脸的攸悠,说起来这鬼精灵有时候真的好天真,这一点倒是和她有几分相像,只是自他从战场将齐厉押送回京之后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变了,美丽依旧,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她,反倒更让他放不下……
“我已经十七了,不是什么小丫头了!”攸悠不满的娇嗔抗议,她都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王爷怎么能还把她当作几年前的小丫头呢!
“好好好,小丫头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那小王敢问姑娘,你师叔现在何处?”
“这我也不清楚,师叔出谷前说不久要来京城的,我在谷里待的无聊想着也来京城和师叔一起玩玩,哪知他一走就再没了消息,现在还不知在哪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呢!”
“你没和远泽通过消息?”曹瀚微诧,蝶谷的人自有其秘密联系的方式,一年多前医仙亡故,蝶谷只剩下他的孙女攸悠和弟子沐远泽二人,他们之间怎会失了联系?
“几天前我有给师兄传信,可是到现在都没回音,真是奇怪……”
“也许他过几日就到了,你就在京城多待几日,到处玩玩看看如何?”曹瀚已觉事情生变,沐远泽来京是因他相邀,按说早该到了,怎会攸悠都到了数日他还是杳无音讯?难道是路上遇事耽搁了行程?可就是这样也不该不回攸悠的讯息啊!
难道遭遇不测?可他那人从不招惹是非,蝶谷之人武功虽不是顶尖,但轻功可是笑傲江湖的,保命还是足够的……看来还是派人暗暗沿路查访一下才妥当。
“不了,京城除了人多热闹,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碟谷的鸟语花香呢!再说爷爷的忌日也快到了,我也该回去了,王爷若是见了我师叔就让他办完事早些回谷,别光顾着到处去玩耽误了给爷爷祭奠。”
“也是,真快啊!又一年过去了,可惜不能亲自去拜祭他老人家……你何时启程,我给你送行。”曹澈有些怅然,想起几年前身中蛇毒误入蝶谷,被医仙所救才知闻名遐迩的蝶谷医仙竟是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也不知看中了自己哪一点,非要他留在谷中做他弟子,四季百花盛开,绿草茵茵的蝶谷可谓是超脱尘世的世外桃源了,可惜俗事牵绊的他无心留在那不蒂仙境的所在,终究还是只配在这喧嚣的凡尘俗世中沉浮……
眼睛中掠过一丝怨怒,不知医仙已逝的消息传入皇兄耳中时,他会怎样的惊慌失措呢?当然,现在还不是将这个消息公诸于众的时候。
听说前些日子有医仙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出,皇兄的人立即就盯上了……就让他继续保有希望好了,呵呵.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送就不必了,攸悠最讨厌离别,哪天要是没见到我,就是我已经走啦!”攸悠仰头望月,幽幽道:“我好想爷爷,记得爷爷走的那天月亮也是这样圆……”
“攸悠,告诉我医仙是因何而死,他老人家身子一向健朗,怎会……”曹澈皱眉,他一直不解鹤发童颜的医仙怎会在一年前骤然离世,几次问起,蝶骨之人却都闭口不言此事,反倒勾起了他的疑心。
“其实……爷爷是心竭而亡,只因不信世上居然也有他医不好的人,自从那次回谷之后一连苦思冥想了数月,有一天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开心的像个小孩子说要立刻启程去为人家医治,那时爷爷身体已经不如从前硬朗了,又劳心劳神了数日,我和师叔都已瞧出他已是神志衰竭便劝他第二天再走,谁知当天夜里爷爷就去世了……”说起爷爷的死,攸悠莹亮的眼晴顿时黯淡下来。
“别难过了,他老人家真无愧医仙之名,我想他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吧?”
“嗯,爷爷临终之前嘱咐了师叔一些事,便很安详的走了……”
“不知让他老人家为难的那个病人是谁?什么疑难杂症竟让医仙为难了数月之久?”曹澈有些惊诧,医仙至晚年时已是非不治之症不救治,治了便能好,从来还没听说过医仙无法医治的病……
“她不是我们大景的人……”攸悠为难的咬着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盘托出。
曹澈心头一亮,“可是玥国之人?”一年前两国正在交战,医仙救治敌国之人难免投敌之嫌,难怪蝶谷的人一直不愿对他言明此事,原来是存着这一层顾忌。
见攸悠点头承认,慧黠的大眼睛闪着一层泪光,他安抚的揉揉她秀发,安慰笑道:“医者心中本就该只有病人,何况他老人家还是医仙呢!拘泥于国界之分,又怎配称为仙?可惜那人无福,否则经他老人家妙手回春,必能起死回生……
“奇的还在后头呢!”攸悠脸上的哀愁尽褪,扬起弯眉,“后来师叔遵爷爷遗命去了趟玥国,想替爷爷了却心愿,谁知她竟然已无药而愈,恢复如初呢!你说稀奇不稀奇?”
“哦?”那可真是奇闻了!”曹澈听闻也觉颇为纳罕,医仙都一时无法医治之人竟能自己不治而愈,此人倒是造化不浅,他很是感兴趣的追问,“这人是谁?
“奇的还在后头呢!她是玥皇的宠妃,师叔说她是一个那很美很美的女子,此前一直沉睡不醒,谁知在师叔赶到之前突然就醒了,可惜醒是醒了,却忘了以前所有的事,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呢!师叔查不出病因,玥皇却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只要她人醒了,其他都无所谓一样……”
玥皇的宠妃?曹澈微愕,玥皇无昊的宠妃淡薄众所周知,他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名女子动情?
只是不知这样的情,对她来说是幸亦或是不幸了……
至于失忆之事他倒并未放在心上,忘没忘除了本人,他人又怎能知晓……
夜深了,攸悠早已回房休息,曹澈依旧独坐独饮,只有在这样的沁凉的夜风之中,他躁动的灵魂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在人前他必须带上玩世不恭的面具,扮演好他淡泊名利,无心于朝廷大事痴迷琴棋书画的逍遥王爷,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洒脱自在的表面之下,他的内心时刻被仇恨狠狠咬噬着,无情折磨着,时刻催促着,催促着他去谋求,去争斗,去夺取那些他想要掌控的东西,想要拥有的人,不死不休……
记得八岁那年,当无邪天真的他喝下母后递上的那碗“补药”的时候,她脸上轻松适意外加赞许的笑,曾几何时,他无知的渴望母后能对他也能露出对皇兄一般的笑容来,那么的渴切,可是当一切成真的时候,他为什么觉得冷,觉得母后的笑是如此的诡异?
多年之后,当他不慎在秀岚山中被毒蛇所伤,无意中闯入隐秘的碟谷之后,解毒得就之后听了医仙所言,才知晓那碗所谓的“补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怎样难以挽回的后果,就连医仙在惋惜之余也回天乏术……
震惊、憎恨、愤怒如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但都不足以表达他心中汹涌的狂潮,更无法诠释出他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数年的精心谋划到如今已是成果斐然,当年那个有着美丽面容、貌似慈爱实则心如蛇蝎的女人已被黄土掩埋,归于地下,那群大事派不上用场,只知吵吵嚷嚷昔日功勋的老臣也已除去大半,表面上无职无权仅挂着个瑾王爵衔的他,其实势力都隐在暗处,不显端倪却日渐稳固……
时机尚未成熟,即使他是那么的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自己仍然必须等待下去,因为他面对的对手绝不是一般人,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露出一丁点的马脚皇兄性情中的多疑注定了对自己的信任难以维持,只要稍微不妥,引起了皇兄的疑心,他的下场便只会比最近那些无辜获罪的老臣们更惨……
前露漫漫,早在他决心踏出第一步,布下第一个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像那离弦的箭,再没有回头路!
夜阑深重,郁晚晴独坐窗前,未施薄粉的娇颜美丽依然却难掩其内心的惆怅与寂蓼,那个曾经誓言无情无爱的自己早已逝去,初染情丝的她便如飞蛾扑火般,明知将葬身于火海却依然义无反顾的投身在他的身旁,心甘情愿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