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正好落在曹瀚眼里,他若有所思的交代路三,“一会去打听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澈送走浓情,回过头来便看到了皇帝的御辇,忙起步迎了上去,还没等他行礼说话,曹瀚倒先发了话,“澈儿,朕有话要问你,上车,随朕去御书房。”
第二卷 86孤注一掷
再世为人之后澈还是第一次踏入御书房,阔别了多年的御书房内的陈设变化不大,那把他以前常坐的椅子依旧还摆在原处,房内的每一样看似平常的物件其实都充满了无数过去的回忆,看到这些过往的回忆便蜂拥而至……澈心中的感慨有些难以克制,神情不免露出了些,好在曹瀚心有他想,并未留意到这些。
“澈儿,随意坐吧!”
澈依言坐下,当然挑选的依然是从前常坐的那把,从少年到成年,这把椅子几乎成了他的专座,这时刚坐下便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油然而生,连神情都变得迷惘了。
“澈儿,那把椅子……”曹瀚欲言又止。看他坐在那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年前坐在那把椅子上睿智善思的少年……
“这把椅子怎么了?”澈站起身,明知故问。
“那是朕的皇弟瑾王从前爱坐的……算了,你坐下吧!”那个曾经一心他着想的少年却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太后迫害到了那样的地步,他身为皇兄却未曾察觉分毫,他其后的转变,他处心积虑想要报复,最终却为了她耗尽了自己的命……澈的一生实在充斥了太多的冷酷与悲哀了,而做为皇兄的他实在难辞其咎……
“皇上!皇上!”
“嗯?”曹瀚被连叫了几声才回神,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问澈:“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知皇上有什么话要问臣?”
曹瀚仿佛没听见澈的话,幽幽道:“澈儿,你的名字里也有个澈字,朕看着你便时常想起他来……朕有愧于他啊!如果当年朕能早些察觉异样,他也不会……”
澈心里好似被一阵暖风吹过,过去的事其实与皇兄无关,是他在看清真相之后便对皇兄失去了信赖,直到经历生死他才了解自己有多傻,是他逼着自己一步步走上了那条歪路,再世为人之后,那些过往的怨恨早已磨灭的干干净净,即使偶尔想起太后,也已能保持着心平气和……
这时路三在门外轻轻叫了声“皇上”,曹瀚听闻便让他进来,澈发现曹瀚在听了路三的耳语之后,脸上似有了烦忧之色,心里不由开始猜测现在还有什么何事是能让他烦扰的呢?
曹瀚挥退了路三,正色问道:“澈儿,冰儿病的可严重?”
原来是这样啊!方才路三一定是去打听他与浓情的对话了,澈心里暗笑,叹气道:“自五日前回家之后就病了,浑身无力,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曹瀚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五日前她在雪地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大约就是那时受了寒气才致使她病例的吧!
将那一抹不容忽视的痛心之色看在眼里,澈眼光略转,故作好奇的问道:“皇上,姐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皇上不肯见她?”
曹瀚探究的目光盯在澈的脸上,沉声道:“冰儿是什么时候存了那份心思?”
“什么心思?臣不明白,请皇上明示。”澈淡淡反问,有些话由他来说总归是不合适的。
曹瀚的表情有些冷,“你不明白,她称病去了秦诸命新生阁的人送来火炮弹药,不是你为其掩饰的吗?那夜在她帐内,你与她互使眼色当朕瞎了看不到吗?要不是后来她露了破绽,你们是不是准备永远瞒着朕?五年前,她突然失踪是否也是你们的预谋?朕老了,她若真有入皇家的心思,也不该将脑筋动到朕的身上……”
“不是!不是这样的!”一听曹瀚显然对这事有着很深的误解,澈急道:“具体情形姐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臣也是在出征前才知晓此事……”
“五年间冰儿都没和你通过消息?”
“绝对没有!皇上在怀疑什么?是怀疑我们别有所图吗?臣没有,姐姐更不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否则她又何必非要随姑父上战场,非要去杀陶潜,还差点为此丢掉了性命?这与入不入皇家毫无关系!”
“这还不叫别有所图?她想做什么?想当朕的妃子吗?全天下皆知朕心里只有皇后一人,你回去好好劝她不可再存着那样的心思,与己不利。”他顿了顿,略缓了语气,“她杀陶潜不是为朕,而是为国立功,你告诉她,等到两路大军回朝,一并论功行赏时,朕自会好好赏她。”
“皇上的前一句话臣可不敢和姐姐说。”澈满含深意的接着说道:“姐姐心里有个大秘密,臣只知晓是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不过具体内容皇上若想知晓还得亲自去询问她了,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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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以为自己话中提到皇后,皇兄肯定会即刻召见冰,谁知一直都没有消息,他也不敢对冰提及此事。眼看着冰越来越消沉,而皇兄似乎对他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他觉得有点无力,上次在御书房的谈话似乎完全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反倒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看样子皇兄对他们兄妹的误会已深,局面变得有些难以把握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锐锋、羽林两路大军到京,皇帝亲率太子和京畿兵卫营在城外十里相迎,那盛大的场面在数十年后仍被百姓所津津乐道,当晚皇帝在宫内凌云殿设宴为大军接风洗尘,多日未曾进宫的冰也在被邀之列,澈以为冰一定会继续称病不愿入宫,没想到她倒是欣然前往,坚定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让他难以理解的孤注一掷……
凌云殿占地之大在宫内是首屈一指的,此时被摆了近两百张案席也是满满当当的,有资格坐在凌云殿上除了此次出征的大小将领还有不少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的兵士,澈有官职在身座位自然靠前,冰的坐案却混在靠近殿门的普通兵士之中,皇帝有旨,让大家只管畅饮不必拘束,当各色精致莱肴流水般摆上个人面前的几案,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但武将终归不如文官文雅,几杯酒下肚殿内便喧闹的像是菜市场一般。
冰托腮遥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案后的男人,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即使面容带笑,即使对将领们的敬酒来者不拒,但飘忽的眼神却与大殿中的欢腾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太子曹辉的几案就设在皇帝旁边,此时曹辉正举杯笑望着她,她亦浅浅一笑,饮下一杯。
皇帝亲征在外时,太子曹辉处理政事井井有条,深得皇帝赞赏,据说皇帝回朝之后,大小政事依旧交由太子处置,朝中对此稍有议论便被皇帝厉言压下,渐渐的异议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妹子,来,大哥敬你一杯。”某人的粗嗓门穿破喧闹的杂音,响在耳畔,不是牛大力还能是谁?
含笑转过脸来,看清牛大力前襟上表明官阶的兽纹,举了举杯,“呵,大哥都升上参领了,妹妹该恭喜大哥才是!”
牛大力的底细早已查明,并没什么可疑之处,只因他的商人父亲早年间途经澜国时,不知因为什么事被陶潜下令处死,他才自小便立志要杀掉陶潜为父报仇,师承桃园谷,精通阵法,为人却很低调又不好张扬,若不是瑶城一役让他崭露头角,可能至今还是个大头兵呢!
“妹子,大哥能有今日还得谢你才是啊!”牛大力是个实心人,自应下做她大哥,便彻底放下从前想娶她做老婆的意图,只觉得能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妹子也是天大的好事。
“呵呵,这都是大哥自己有能耐。”打趣的朝他眨眨眼,“大哥什么给我找个嫂子?”
“嘿嘿……”牛大力挠头傻笑,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害羞,脸色是黑中透着红。
冰本来只是随口问问,一见他这样便知道还真有戏,跟着便问:“是哪家的小姐?”
“是我的小师妹云枫,前段日子给我来信了,催我战事一结束就回谷呢!我原来都不知道她心里……唉!”他又是挠头又是叹气,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
见状,冰不客气的取笑道:“哈哈,信好大哥没有赢了和我的赌局,否则嫂子可就要伤心了!”
“妹子快别取笑大哥……哎!就来了!”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牛大力回头应了一声,又对冰说道:“回头妹子见了云枫可千万别和她提起那事,切记切记!大哥去和兄弟们饮酒了,千万记得啊!”
冰笑着点头,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朝着自觉那人视线的方向回望,顿时浑身一凛,是瀚……可是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她?那样的陌生有咄咄逼人,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她用眼神回问,他却移开了视线,之后也再没望向她,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
周遭喧嚣的气氛混合着美食与酒液的浓香,冰却觉得快要窒息,她悄然起身离开了凌云殿,殿外月光清冷,寒风微微,刚从纷杂气息中逃出来的冰深吸一口冬夜冰冷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红纱宫灯在回廊上随风轻动,在雪地上投下一个个浅浅的灯影,远处一树梅花在月夜中静静散发着浅淡幽香,在雪地里印出斑驳的树影……
手心中的精致瓷瓶被捂的暖热,隐隐有一股异香透瓶而出,指尖拨去瓶塞,轻斜瓶身,看着瓶中透明香液尽数撒于梅花树下,原本有些犹豫的眼神已呈现出举棋无悔的坚定,她深吸了一口那混合了悠然的异香与梅花淡雅的幽香的清甜空气,眸光慢慢泛出一片迷蒙之色……
她怎么在这里?哦,想起来了,他在凌云殿里大宴群臣,她等的不耐烦,便跑来这里等他……
有点冷呢!
没关系,等他出殿看见她,一定会将她紧紧搂进他温暖的怀抱……
凌云殿内有名号的将领都已向皇帝敬完一轮,其他无名小卒是没有这份荣耀的,但曹瀚却特别准许他们向太子敬酒,林焰与苏绽对望一眼,诧异之中都有些不安,皇上这么做分明是在为太子立威,皇上身体并无不妥,却处处为太子造势,这有些不合常理,如果皇上是七老八十不久于人世,为太子未来临朝铺路倒还说的通,可事实并非如此,皇上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解的很……
待到眼前敬酒的人纷纷散去,曹瀚才发现冰的位子空了,召来路三悄问,“冰儿回去了?”
“冰儿小姐在外面梅花树下站了有些时候了,奴才方才让人去问了,她说……”路三偷睨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接着说道,“冰儿小姐说她要在那等皇上。”
曹瀚剑眉拢起,眼神复杂中又透着一点凌厉的冷意,片刻后收敛的神色,起身朗笑道:“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都为朝廷立下了大大小小的汗马功劳,将来的天下太平还要有劳各位了,今夜这酒是太子请的,诸位只管在此畅饮,务必尽兴,朕有些累了,就让太子陪着大伙吧!”
曹辉忙起身道:“父皇请先回宫歇息,儿臣一定让各位将士尽兴而归。”
众将士恭送皇帝出殿,除了林焰与苏绽神色凝重之外,其余将士又开怀畅饮起来。
出了凌云殿,被带着幽香的冷风一吹,吹散了酒劲的燥热,路三扶着皇帝慢慢的走了几步,扑鼻的淡香让曹瀚有些醺醺然的舒怀,“今年梅花的香气比起往年似乎更好闻些。”
“奴才也是这么觉着……皇上,冰儿小姐还在树下等着呢!”
“她想等就让她慢慢等好了。”
“是,那奴才扶您上御辇。”
在曹瀚染了酒意的黑眸不经意望向梅花树下清丽的倩影之时,缓缓显出一丝迷蒙,走向御辇的步伐突然转向了梅花树,弄得路三有些手足无措,“皇上?”
“朕还是去见见她……”
“皇上,路滑的很,奴才扶着您过去。”
“退下!”一把甩开路三的手,曹瀚大步朝梅花树走去。
第二卷 尘埃落定(大结局)1
积雪将清冷的月光反射到她微起嫣红的雪肤上,朦胧中透着一种青艳的美,曹翰有些迷惑,为何越是走近,她的脸却越显模糊?
走的更近些,她的绝色容颜终于清晰了起来,带着让人他暖入心底的嫣然笑意。
“翰……”轻唤着他的名,冰的目光朦胧而迷醉。他来了,带着丝丝熟悉的龙翠香…。。
“冰……”曹翰的目光呈现出与冰如出一辙的迷醉之色,却又有着一丝迟疑。她明明是若研为何他会叫她冰呢?记忆有些混沌…。。哦,是了,若研的灵魂已经去了,如今这具身体住这时他爱的冰……。。
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进怀中,眼中的疑色尽去,柔声道:“天这么冷,不再青阳宫好好暖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纤臂搂着他的腰身,喃喃的低语,温暖的气息让她沉迷的笑。
啊!他真是的,竟让她在雪中等了这么久……。。
俯身抱起柔软娇躯,龙行虎步的朝宫中走去,将梅花树下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在眼里的路三惊讶的大张着嘴,直到看见皇帝抱着冰儿小姐上了车,神魂还没归位,等他好不容易回了神,车已在宫道上驶出了老远,看方向是皇帝多年不曾踏足的青阳宫……
皇上带着冰儿小姐上青阳宫做什么?路三狐疑满腹,一边琢磨着圣意,一边驾车追了上去,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了一句,“皇上是要回清阳宫马?”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路三也顾不得事出突然了,飞速奔到清阳宫,急吼吼的招呼着守殿的宫女赶紧点灯、烹茶、燃炭,一番忙乱之后,总算是在玉车到来之前将一切准备妥当,大冬天的竟出了一头的热汗,他抬袖擦去额头的汗,舒了口气奔到宫门口,正好赶上皇帝柔情蜜意的抱着冰儿小姐下了玉车,然后旁若无人的直接进了寝殿…。。
此时路三对于圣意已经琢磨出了大概,只是不大明吧皇上前些日子对冰儿小姐避而不见,怎的今夜却又突发如此出人意料之举?果真是圣心难测,不过看样子丙二小姐对皇上早已有情,否则又怎会是一副深情款款曲意承欢的样儿?
没想到冰儿小姐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丙二小姐是苏将军的侄女,入宫侍奉皇上无不过之处,只是皇上也忒性急了些,无名无份便将人家姑娘的清白夺取。
“你们都这好好听着内里的动静,皇上有什么吩咐赶紧办妥,我去去就来!”路三吩咐着一些宫人,自作主张的跑去封锁消息。
苏将军脾气直,若是被他知晓此事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这十几年来皇上日日思念皇后,又遣散了后宫,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皇上上心的冰儿小姐,或许能救此解了皇上的愁绪,绝不能让人坏了事!
寝殿内烛火摇伐,在床沿落下的周锦上辉映出朦胧变幻的光彩,银丝炭无声的燃烧,弥散出融融的暖意,一声压抑的轻喘益处帐外,泄漏了帐内的浓浓春意……
一滴清泪悬于眼角,尽管他的工作已极尽温柔,那被贯穿的撕裂的痛仍逼得冰儿低吟一声,因药物的作用而昏散的神志也因此而清明起来………
她做了什么?醉梦,她对他用了醉梦………
醉梦,出自新生阁,本是售卖与那些妄图换回逝去爱的失意男女,恰如其名,只是一个重温旧梦的工具,让人一时沉醉于过往的美梦之中,而当梦醒之后一切仍将归于现实。
确实有些人因此而挽回被岁月侵蚀的爱,但更多的人得到的却是失望………
他的躲避让她只能想到出此下策,对于结果会如何,期待中却夹杂着更多的不安,但事以至此,她已无退路,唯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