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红一听; 父亲不知道在给外面的哪个女人打电话; 吓得止住了脚步。 下意识地看看母亲是不是在周围。 生怕母亲听到父亲的电话。 修红站在书房的门口; 不知是不是该找个什么借口打断父亲的电话。
这不是修红第一次听到父亲给外面的女人打电话; 当然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父亲的周围; 从来不乏女人。 各种莺莺燕燕围绕轮番父亲的周围; 软香温玉投怀送抱。 让父亲的私生活风情无边。 母亲表面上装的大度宽容; 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可内心的痛苦谁能知道? 修红曾经不只一次在半夜或者凌晨被妈妈压抑的哭声惊醒。
母亲从爷爷的房间出来了; 问: “红红; 你干什么?”
“我看看是不是要把书房的床整理一下?” 修红故意把声放大了; 提醒里面的父亲。 果然; 父亲说电话的声音停了。
“不用了; 晚上你和我睡。 “
母亲去厨房倒了杯水; 递给修红说: “你给爷爷送去。”
修红端着水; 进了爷爷奶奶的房间; 爷爷靠在床头; 奶奶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着。
修红把水放在爷爷的床头柜上; 问爷爷: “爷爷;您好点了吗?”
“你爷爷没事; 就是刚刚喝了点酒; 血压有点高。” 奶奶代替爷爷答道。
“那爷爷您要小心一点; 别喝那么多酒了。”
“今天一家团圆? 爷爷一高兴就喝了点。 现在没大碍。”
“那爷爷好好休息吧。” 修红转身要离开。
爷爷开口了: “红红; 你别急着走; 跟爷爷说会儿话。”
“这丫头; 怎么就不跟人亲啊; 回来以后就只顾和你妈嘀嘀咕咕; 也不说来陪陪爷爷奶奶; 你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奶奶责怪到。
修红从8岁到11岁在爷爷家里住过三年。 当修红成为家里最高学历的人以后; 在奶奶的嘴里; 那三年成了修红人生转折的三年。 好象如果没有爷爷奶奶的收留; 宠爱和教诲; 修红的人生会糟糕得无法言语。 也许奶奶是对的; 没有那几年的冷落; 修红怎么会养成孤僻; 寡言的性格? 又怎么会歪打正着地用各种书籍打发时间; 养成了修家人并不具备的看书的习惯呢?
修红在奶奶的身边坐下; 等着奶奶问话。 修红以前很少和爷爷奶奶单独谈话; 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 只能安静地等着奶奶问话:
“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奶奶问。
“就是不合适; 所以就分开了?”修红答道。
“不合适? 那你们还处了三年多;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奶奶说。
“知道合不来还处下去; 那才叫浪费时间。”爷爷插话道。
“你也是; 跟人处了三年; 连人家里是什么情况也没搞清楚。 你妈也是; 还见过那个男孩; 也不把该问的问明白; 就那么稀里糊涂同意你们相处; 那有这样当妈的? 我刚刚还说了她。”
“当家长的能管的了吗; 还是要孩子自己有眼光看人……”爷爷反驳奶奶。
爷爷奶奶一人一句说着修红; 修红唯唯诺诺地听着。 无论如何这是修红人生第一次听从爷爷奶奶面命耳提的教诲; 无论他们说什么; 她都只有恭敬的份。
8 所谓家人(下)
初一上午市里领导来给爷爷拜年; 这是一年四季爷爷最风光的时刻。 连市电视台的都来报道了。
爷爷;奶奶和修志同陪坐。 修红和母亲一起端茶送水招待来拜年的领导。 市领导轮流说那些恭唯客气话的时候; 修红就站在客厅的一角装模作样地恭敬聆听。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亲耳聆听市领导的发言的。
就在现任市委书记在对爷爷过去的丰功伟绩歌功颂德的时候; 修红的手机响了。 奶奶狠狠地瞪了修红一眼; 吓得修红看也没看; 连忙关了手机。 领导的讲话有条不紊; 把爷爷过去的功劳; 今天的福气一一道来。 这番讲话; 修红每年都要听到。 今年略有例外的是领导还提到了修红读博士的事情; 夸奖修家是 “将门无犬女”。 这样; 修红今年就有资格在领导离开的时候和领导一一握手了。 这个拜年搞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领导走后; 修红帮妈妈收拾残局。 等忙完了; 才想起刚刚的电话。 忙开手机一查; 是张松打来的。
以前; 每年过年; 张松都会打来电话向修红问新年好; 然后让修红替他给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拜年。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问话; 每年的修红都独自消化了这个替代拜年。 依照张松的模式; 修红也会打电话回访; 然后让张松替她给他的爷爷; 爸爸; 妈妈拜年。 今年; 修红已经与张松分开了。 按理说; 这个程序似乎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修红不知是否该回一个电话给张松? 犹豫之间张松的电话又过来了。 修红只好接通。
“过年好啊。” 张松的声音传过来;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
“过年好。”修红礼节性的回应。
“你家里还好吧?”
“挺好的。”
“代我向你爷爷; 奶奶; 爸爸; 妈妈拜年。”
“哦;谢谢了。”
“刚刚你的手机怎么关了? 第一次还接通了; 没人接; 后来再打就关机了。”
“刚刚家里有人来给爷爷拜年;怕吵着了。”
“给你爷爷拜年;你关什么手机? 又不是给你拜年的。” 张松的声音带有责备的语气。
“有事吗?” 修红不觉得有必要再同张松扯下去了。
“过年了; 你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来问声好; 年年都要我先打过去。”
“我们已经……; 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那又怎么样? 就算是普通朋友; 过年的时候问声好不应该吗?”
“……”修红无语;隐隐觉得张松有些陌生。
这时手机里传来了松妈热情洋溢的声音: “喂; 喂; 喂。 是小红吗?小红啊; 我是阿姨啊。 你过年好啊。”
“啊? 哦……您好过年好。”修红有些奇怪。 以往过年; 修红和张松都只是俩人对话; 从没让家长掺和过。
“小红啊; 阿姨可想你了; 这次过年; 阿姨可是准备你来家里的。你怎么没来啊?”
“啊? 家里有事。走不开。” 修红张口结舌; 放假的时候;她和张松已经分开了。 张松从来没有提过让修红去他家的事情。 当然即使提了修红也不会去。
“是啊; 都是家里的宝贝;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 家里都舍不得让你们走。 阿姨就是想你啊; 要不过完年了; 阿姨请你来玩家里几天? 我让小松来接你。”
“啊; 哦; 家里事情挺多的;走不开。 ”修红只好搪塞到。
松妈在电话里又热情了一会儿; 才把手机转给张松。
当修红听出那边是张松的声音后; 连忙问: “你没把我们分开的事告诉你妈妈?”
“没有。”
“你怎么搞得; 干吗不告诉她; 让她还以为我们还是那种关系; 多不好。”
“我妈那么喜欢你。 大过年的; 我怕伤她的心; 连年都过不好。”
修红无语。 她实在不知道张松的妈喜欢自己什么。
“还是把实情告诉她吧。 趁着放假在假; 没准你还能相相亲; 找到个合适的。”修红开玩笑到。
“你要是想相亲; 去相好了。 我没那么无聊; 也没你那么无情; 把三年的感情不当数。 说断就断。 ” 张松说完; 挂了电话。
修红张口结舌; 拿着手机发傻; 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的电话?” 妈妈问
“张松的。”
“他打电话干什么?”
“问新年好; 后来他妈妈也插进来了; 要我去他家。”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是啊; 可他没告诉他妈妈。”
“是不是他又后悔了?”
谁知道?
修红非常郁闷; 分手是张松提出来的。 去年的最后一天; 张松再次试图说服修红接受以后结婚和他家一起住的想法; 遭到修红再次拒绝。 于是张松发怒了; 对修红吼到: “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无义; 自私自利; 你连我妈妈这么好的人都接受不了; 你还能接受谁? 给你说句实话; 不接受我的家人的人; 我也接受不了; 你要这样; 我们只有分手一条路可走。”
修红当时的想法就是: 不要要挟我;
于是张松说: “那么就只好分手; 你以后肯定要后悔。”
分手以后; 修红后悔过吗? 不确定; 但是苦恼有过; 彷徨是有过。 不过到了现在有些事有点明确了; 那就是她不后悔分手; 因为她越来越不懂张松了; 原来那个厚道老实; 本分的张松; 好象越来越难以沟通。
到了晚上;修红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这次来电话的是修红的高中同学兼好友彭乔。
“修红; 你这个大混蛋; 你回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我要不是在电视上看到你; 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你怎么会在电视上看到我?”彭乔的电话给修红郁闷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开心。
“市电视台的当地新闻报道市委领导去你家给你爷爷拜年的新闻了; 我看见你装模作样地和市领导握手呢。”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彭乔告诉她;初四那天;高中班的同学有聚会。
初二; 修红陪妈妈回了一趟外婆家; 那是修红在这个世界上给她最初温暖的家。 外婆家还住在雨水巷。 只是今日的雨水巷改变了许多。 外婆家前几年新盖了楼房。 楼下依旧是小卖部; 现在由修红的舅妈打理。 楼上住着修红的外公; 外婆; 舅舅; 舅妈和他们的儿子一家人。 当年的搬运公司早已关门了。 修红的舅舅现在在开出租车。
初三; 母亲上班了。 修红在家担负起招待来给爷爷奶奶拜年的人的任务。 每当有人来; 修红端上茶水。 来人总要问: “孙女这么大了。在干什么?; 有男朋友了吗?
每次都是奶奶回:“她现在在C大当老师了。 还在读博士呢。”
赢来客人赞美声不绝。
“可是;处了三年的男朋友刚刚分了; 那家条件特别不好;小家子气……”
引来一片叹息
整整一天;修红和张松的事被奶奶在客人面前反复提起; 搞得修红郁闷不已。
初四那天早晨; 母亲刚去上班; 修红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门。 临出门时; 奶奶喊住她: “你去哪里?”
“我今天中午有同学聚会。”
“什么同学? 都毕业几年了; 还聚什么聚。”
“大家都约好了。”修红心想; 就算是没有聚会; 我也要在外面晃一天。 我还在家呆着; 给你和客人当“话题女王”啊。
“你妈没给你讲啊; 你苏爷爷家今天回榆阳。下午请我们全家吃饭。”
“啊? 讲了。”妈妈昨天晚上提到过; 修红没在意; 因为她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自己和他家一个人也不熟; 招待他们应该是大人们的事情。
“你下午早点回来。”
答应了奶奶; 修红逃也似地离开了家; 生怕晚一步; 被奶奶扣在家里。
其实同学聚会是在中午。 不过修红和彭乔约好上午一起去吃早茶的。
两人约好在在市中心的广东茶楼见面。 修红到了没几分种; 彭乔就来了;还带来了另一个好朋友孙絮。 彭乔是学中文的; 大学毕业就分在市电视台。 孙絮是学医的。 现在和修红的妈妈在一个医院当医生。
三个人见面嘻嘻哈哈了一阵。 刚刚坐定。 点了几份小吃。 修红坐在窗边; 随意地往一看;
居然看见对面的街道上; 父亲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
修红吓的脸都变了。 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彭乔发现修红的异样; 往窗外一看; 笑了: “看你这样子; 好象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修志同的风流在榆阳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就算修红不常年在家; 象这样在公开场合看见父亲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她的两个好朋友并不惊奇。
“我说你父亲可真是宝刀不老了。 知道现在的榆阳四少都有谁吗? 我们班的鲁小江都排上第四少了。” 鲁小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 现在在市电视台当播音员。
彭乔直爽; 向来说话口无遮拦:“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榆阳四少的后三少都换多少波了; 唯有大少的宝座被你父亲独占近三十年; 无人敢抢; 这也算是个奇迹了。”
榆阳人爱排名。 坊间经常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排名榜。 修家人向来是各类排名榜的常客。 比如: 修红的妈妈范明秀曾经是 “榆阳四美”之花魁; 父亲是 “榆阳四少” 之首; 爷爷是 “榆阳四老” 之元老; 大姑妈是 “四大怨妇” 之冠; 二姑妈是 “四大贵妇” 之一; 表姐敏惠曾经是在“四大名闺”中占一席之地; 和她男朋友分开以后被挤出排名榜……。 然而; 长期占居排名榜的只有修红的爷爷和父亲。 爷爷是因为他的资历在榆阳无人能敌。 父亲则是因为他常年在花红柳绿地风流。 他的风流亦无人能超越。
“不过你爸爸现在的品位越来越差了。 知道那女人是谁吗?” 彭乔问。
“你们认识她?”修红问。
“榆阳人民都认识。 她大名叫吴晨; 外号WC; ‘公共厕所’。 榆阳的风流男人起码有一半和她有一腿。 你爸爸怎么和他搞上了? 你妈妈知道吗?”
修红摇摇头。 不知道是指妈妈不知道; 还是她不清楚妈妈知道不知道。
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
“也不知范护士长怎么想的? 要是我; 这种日子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你妈妈和你爸爸不离婚; 是不是就为了修家的这个名声啊。” 孙絮刚结婚没几个月。 触景生情; 不免往自己身上联想。
修红无奈叹息。 修家的名声也只是空名而已。 她们那里知道在修家的盛名之下; 母亲是过的什么日子。
“你妈现在是‘四大贤妇’之首。 是榆阳男人们心里最理想的老婆。 榆阳的男人现在都让自己老婆向你妈学习: 不管你爸在外面怎么风流; 你妈在家照样孝敬公婆; 侍侯家人。 说句实话; 你爸这样; 都是你妈惯的。”
“算了; 不说他们。他们的生活自有他们自己来决定。说点别的吧。” 修红实在不愿意父亲的艳情破坏今天的好气氛。
修红班上的同学会是方文山组织的。 方文山家里很有钱; 他们聚会的 “顶盛大酒楼” 就是他家开的; 是榆阳最豪华的酒楼。 方文山那会儿是班上成绩最烂的; 但是为人特豪爽; 喜欢行侠仗义; 有点老大的作派。 修红他们高中毕业后; 每年大年初四; 从外地上回来探亲的同学和留在榆阳本地的同学都来聚会。 同学在一起; 打打闹闹; 说说笑笑还是很热闹的; 好象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修红她们到顶盛大酒楼的时候; 好多高中同学已经到了。 过一会儿; 鲁小江来了; 鲁小江上学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 因为长的帅; 歌唱得好; 很得女生的青睐。 那时候鲁小江在别的女生面前很清高; 偏偏对修红低三下四。 班里的好多同学都以为鲁小江在追修红。
修红看到鲁小江; 想起彭巧刚刚说的鲁小讲现在是榆阳四少中的老四; 自己父亲是老大; 觉得别扭。 所以没去答理他。 偏偏有爱热闹同学的提起了上中学是鲁小江追修红的那档事; 拿出来开涮。 于是大家开始起哄。 同学在一起一般就这样; 找个旧事当嚎头; 然后就闹将起来; 无非是为了热闹而已。 修红今年倒霉; 被和鲁小江一起当作嚎头; 心里本来别扭。 反观鲁小江倒是一副心甘情愿; 乐得其所的样子; 心理就更加别扭。 可越别扭大家就月起哄; 被灌了不少酒。
这么一闹; 一下午就过去了; 修红喝酒喝到要吐。 等听见自己手机疯狂的铃声时; 才想起今天下午还有家庭活动; 拿出手机一看; 有无数个未接电话; 全是家里打来的; 赶紧接通电话; 妈妈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红红你在哪里?”
修红: “我跟同学在一块。”
“都几点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苏爷爷家都到了。”
“我马上回来。”修红这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