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妈说我回去问问。 过一会儿;回来说: “好象还在打折; 240块一双。”
修红: “那还不错; 我妈说穿着挺舒服的。”
松妈看了看修红; 见修红没有其他的意思; 就说了一句: “我再看看别的。”
修红站着无聊; 四下走走; 看见上次看中的一双鞋打了八折; 就拿了一双试试。
松妈又过来了; 问: “你也看鞋啊?”
修红:“哦; 随便看看。”
松妈又拿过来一双鞋; 问: “你看这双怎么样? 小梅想要。”
修红对给人当购物参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敷衍道: “小梅喜欢就买呗。”
“你也喜欢啊?” 松妈高兴地喊过小梅来说:“你小红姐也说好看; 你穿着给小红姐看看。”
修红说:“小梅的鞋; 小梅喜欢就行了; 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
松妈讨了一个没趣; 对着小梅吼道:“你也不挣个钱; 还要这么贵的鞋; 等你自己挣钱了再买吧。”
仨人逛了一圈; 什么也没买。
到了中午; 修红在商场顶楼的餐厅请她们吃了午饭。
松妈有些兴趣缺缺; 说累了。
修红自己也有些累; 带她们回招待所休息。 自己也回宿舍了。
到了晚上; 张松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质问修红:“你怎么那么小气? 连双鞋都舍不得给小梅买?”
修红说:“谁说要我给小梅买鞋了?”
“我早上不是还交代过你吗?”
“你不是说你妈要给小梅买吗?”
“可是到了这里; 怎么好还要我妈掏钱?”
“那你掏钱啊; 昨天出去转了一圈也没说要买鞋; 怎么今天就想起给小梅买鞋了?”
“今天我不是没空吗?”
“那你明天有空吧; 那双鞋应该还在。”
“你怎么不懂事? 你以为我妈贪你那双鞋啊; 我妈是想让你有机会和小梅多亲近一些。 你要是给她买了鞋; 回家一说: 是未来嫂子买的; 说起来你的名声是不是也好一些。”
修红冷笑到: “我在你家要那么好名声干什么?; 你要想给你家什么人买什么东西; 买好了。 但是不要在我面前弄这些七七八八的动作。 我还真做不来这些事。”
修红在商场就看出松妈的意思: 拿着鞋在修红面前来来回回; 无非就是想让修红掏钱。 她不光想让修红给小梅买鞋; 还想让修红给她自己买。 修红再不懂人情这点小把戏还是看得出来的。 修红在心里就有些不屑了。 想起奶奶; 姑妈她们常常挂在嘴边讽刺挖苦的”小市民”; 大概就是指松妈这样子的吧。
松妈和小梅原来计划是要呆满七天假的; 但因为住招待所; 松妈嫌太花钱;就只呆了四天。 后来两天; 松妈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依旧对修红亲亲热热; 修红也尽量把面子上的工夫做好。 看上去一切和谐。 松妈走的时候甚至还因为舍不得修红; 流了眼泪。
5 爱情无味(下)
松妈走后; 修红和张松之间有了隔阂。 张松怪修红对他家人太冷淡; 无人情味。 就因为修红对他母亲的不容纳; 所以母亲和妹妹才缩短了来访的时间。 实际上等于是修红变相地赶走了他母亲。 修红认为张松的指责毫无道理。 你自己家里人来访; 由你负责接待。 怎么成了我的事情? 而张松认为; 母亲来访的目的是修红。 而且以后将成为一家人。修红理应表现得更加热情;大方;周到一些。 吵了几次; 闹得有些僵了。 原来要结婚的兴致又没了。
松妈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每次张松打电话回去都要对修红问长问短; 如果碰巧修红也在张松的身边; 还非要和修红说几句;
比较松妈的热情; 修红的冷漠让张松更加不满。
直到六月底; 修红读博士的正式通知书来了。 俩人想起原来的结婚计划;这才把各自心里的小小不愉快搁置起来; 继续他们的结婚计划。
接下来考虑的就是房子。
学校的年轻教师现在已经不可能在学校分到房子了。 如果结婚; 要么自己买房; 要么就先占一间集体宿舍结婚; 婚后俩人再慢满攒钱买房。
修红对生活要求不高。 如果家里有条件; 先给付个首付; 再用自己工资慢慢还贷款; 是个比较现实的主意。 如果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 就在她的宿舍里暂且窝居; 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宿舍够大; 俩人住不成问题。
张松信心满满地说: 他家早就开始给他结婚买房存钱了。 买房付个首付是不成问题的。 结果; 张松打电话回去一问; 只有不到十万。 这笔钱在张松那样的家庭算是很大的一笔了。 但是相对于现在C市的房价; 杯水车薪。 张松一直在读书; 没什么钱; 修红虽然工作了。 不过那点工资; 几乎没有存下什么。
俩人一商量; 修红说回家问问妈妈; 看能不能也要点钱; 把首付凑齐。 再用修红的工资贷点款; 买个50平左右的小居; 两人能住就行。
暑假时; 两人回去分头和自己家人商量。
修红回家一说要凑钱买房结婚; 引起了家庭的轩然大波。 因为在榆阳;年轻人结婚; 一般都是男方准备房子。 就算是付不起全款; 也要付个首付。 家里的表哥们结婚前; 都是姑妈把房子准备好的; 哪有女方还要凑首付的? 再细细一问发现张松家的条件那么差; 所有的人都摇头。 尤其是知道修红妈还见过张松; 更是连她都被责备。
这个结果和修红预料的完全一样。 修红不在乎别人的意见; 只是觉得连累母亲一同遭到责难有些内疚。
范明秀其实对张松的家里条件也不是很满意。 只是女儿坚持; 她也不好反对。 她自己攒了十万元左右。 本来要等着修红结婚的时候办嫁妆的; 现在; 范明秀答应都拿出来给修红买房。
修红这边搞定。 张松那边却出了状况。 暑假回来; 张松带来了他妈妈的意见。 松妈坚决不同意只买五十平的小房; 要买就买大房; 至少四室两厅。
“买那么大房干什么?” 修红实在不解。
“我妈说我们结婚后。她要和我们一起住;好照顾我们的生活。” 张松说。
修红一听; 最先想到的不是哪里有那么多钱来买大房子; 而是以后要和牛皮糖一样的婆婆成天朝夕相处。 修红的头翁地一声好象大了一圈;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你妈妈照顾?”修红问。
“虽然现在不需要。 可以后呢? 等我们有了孩子; 不就得要我妈来帮我们看孩子。 再说我妈来了; 家务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每天回家就有现成的饭吃多好。”张松无限憧憬着。
修红摇摇头:“我怕我和你妈一起住不习惯。”
“怎么会不习惯? 我妈那个人可好了; 热心; 勤快; 不挑剔; 在我们那里;没有人不说她好的。 她上次她来; 你不也看见了吗? 你对她那么冷淡; 她计较了吗? 还一个劲地说你好。 我们那里的人现在都知道我妈有个好儿媳妇。” 张松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修红不愿意和自己家人亲近。
不提上次来的事情还好; 一提; 修红心里就别扭。 从和松妈见面的那一刻起; 修红就有种感觉: 她和松妈不是一路人。
在修红原来的生活环境里; 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象母亲那样特别善良; 永远都与人为善的人。 另一种是“修家”的人。 总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 这两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不会耍心眼。 母亲是善良; 没有耍心眼的“能力”。而修家人是不屑于耍心眼。 在修家人看来; 只有那些虚伪的; 庸俗的小市民才以耍心眼来求得或保全他们的利益。 所以; 修家人纵有千般不是; 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虚伪。
而松妈给修红的感觉就是太“戏剧”。 无论是一见修红所表现的热情; 还是随后提行李; 吃饭; 到逛商店买鞋。 让修红感觉到的就是一幕幕自编自导的戏。 似乎一点小事; 她都能搞出点彩头来; 因为修红没有按照她的剧本去演; 戏剧的结局不如她所愿; 就让张松有了指责修红理由。 而实际上; 到了最后修红也不明白: 为什么松妈的来访; 从接待到提行李; 到请吃饭; 到买鞋都是她的义务? 因为她没有完成这些义务; 就被张送理所当然地指责。
修红对于人际关系一向来不愿多动脑筋。 对和松妈的相处也是如此。 当修红确定自己和松妈不是一路人后; 就决定以后对松妈敬而远之。 所以; 修红对松妈未来要和自己一起生活;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 她没有兴趣一天到晚;陪着松妈“演戏”。
在修红的内心里; 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修家人。 如果硬要她追本求源; 她宁愿觉得;自己更象母亲那边的人。 她和修家其实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修家的基因在她的身上完全消失了。 但是; 松妈好象一面镜子; 修红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奶奶; 姑妈们的影子。 修红有着修家人不虚伪的优点。 她对张松母亲的小市民气不由自主地蔑视和厌恶。 她几乎不用思考; 就可以把奶奶和姑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讽刺挖苦小市民; 包括修红外婆家的那些话语和词汇; 原封不动地用在松妈的身上。 认识到这点; 她对自己多少有些厌恶。 原来血缘这东西竟是如此顽固; 无论自己多么避之不及。 一不留神; 本性还是会显露出来。 而更让她厌恶自己的是: 自己竟不能说服自己改变对松妈的看法。
张松自然是无法理解修红的想法。 他以为修红的拒绝只是因为她对自己母亲的不了解。 于是; 他用了很多的事实来说明他母亲是多么善良; 友爱。 比如: 他舅舅生了第二胎以后; 家庭困难养不起两个孩子; 他母亲就把舅舅家的大女儿接到自己家; 当自己的亲女儿抚养。 再比如;他叔叔家要买房子; 钱不够; 松妈知道后马上把家里仅有的两万块钱送上门去; 后来一直没让叔叔还。
松妈的口号就是: 都是一家人;有我一碗粥喝; 就不能让别人饿肚子;
松妈既然对亲戚们那么好; 那么以后修红和张松结婚后; 松妈是自己家人的修红; 一定会对修红千般; 万般的好……。
而听了张松的劝说; 修红对未来更加绝望; 她仿佛看见张松家就象一团乱麻; 而现在这团乱麻越来越大; 如果修红真的和张松结婚; 她的后半辈子就和这团乱麻扯不清楚了; 以后和修红一起生活的不仅仅只有张松; 还有他父母。 妹妹; 还可能有舅舅; 叔叔家; 以及张松的一切社会关系……
修红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
修红觉得自己进如了一个怪圈; 她从小到大; 看见母亲在修家几进几出;委曲求全; 看着修家人的脸色过日子。 为了讨好修家各色人而忘了自我。 她为母亲深深地悲哀。 也决不想在重复母亲的生活。 寻找未来的伴侣时; 她刻意以父亲作镜子; 寻找和父亲截然不同的人。 就是为了避免自己重复母亲的人生。 到头来; 却是和母亲类似的命运等着自己。 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 张松家的人也许不会象修家的人那么张狂; 可是松妈决不仅仅是热情善良。 修红做不到母亲那样宽容; 那样贤惠; 那样忍辱负重。 她身上来自修家人的自私和傲慢是不可能让她去迎合他家的生活; 更不可能将自己的生活和一群不相干的人搅和在一起。 他们的未来只可能是灾难。
张松越来越不能理解修红。 原来的修红很随和; 很善解人意; 对他人生活没有太多的要求。 正是因为这样; 张松才对她和他家共同生活充满了信心。 他其实也明白修红和自己家人之间一点矛盾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并不是不可调和的。 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修红也应该能包容他的家人。 一家人难道不应该是互相包容的吗。 何况自己家人又不是坏人; 和自己家人相处不是很难的事情。 而修红的表现得却很自私而且固执。 对他的家人一点都不能接受; 甚至连试一下都不愿意; 一点退让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的分歧一直没有和解。 到了年底; 俩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又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 俩人的关系似乎走到了瓶颈。 张松意识到修红的自私和自我; 以后不太可能成为他们张家贤惠的好媳妇。 自己虽然爱她; 但也不能为了爱情背叛曾经养育自己的父母。 修红也明白和张松继续。 那么就只能接受和他一家人长期共处的事实。 她可能做不到; 那么也就只有和张松分开了。
终于;在2005年的最后一天; 他们波澜不惊地结束他们三年的恋情;
恋情结束; 修红有一段伤心的日子。 这段日子过去以后; 又觉得是一种解脱; 起码不用再和“牛皮糖”有交际了。 伴随着解脱感的又有一种前途未仆的空虚。
谁都知道;在中国;女人的学位越高;找男朋友的范围就越窄。 过完年修红就要26岁了。 对单身女人来说; 这是一个尴尬的年龄。
如果修红能预测到和张松是这样的结局; 也许她就要重新计划她的人生了。
6 所谓家人(上)
二OO五年惨淡地过去了。
寒假到了; 学校已经放假十天了。 修红拖着不回家过年。 最好的理由就是要准备博士课题的开题。
修家人虽然不乏当官的; 做生意的。 但是做学问的只有修红一人。 修红大姑家的大表哥敏益; 表姐敏惠从小读书了了; 中学毕业后都是上的榆阳大学; 说起来是大学; 其实就是个大专。 二姑家的表哥文天虽然强一些; 上了本科; 不过是 省里的普通高校毕业。 只有修红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C大; 然后读研究生; 现在又读了博士; 一路顺风地上到了学位的最高阶。 在修家的其他人看来; 也是有学问的人了; 写博士论文大概和古时候的状元文章差不多了; 谁也不知道有多高深; 不好说什么。
年三十早晨;修红才坐长途汽车回家。 路上车有些多; 原来只要2个多小时的路程; 现在需要4; 5个小时了。 好在坐的早班车; 还能赶上爷爷家下午一点的团圆饭。
修红在十二点过几分的时候回到了爷爷家。 这时候; 大姑妈和二姑妈两家都到了。 大姑妈家来的是姑夫; 姑妈; 还有表姐敏惠。 大姑妈家的表哥敏益今年去他丈母娘家过春节去了。 二姑妈家来的是二姑夫; 二姑妈; 还有表哥文天; 表嫂林竹。
修红进门的时候; 最先迎接她的是大姑妈: “红红; 你现在不得了了; 学问大架子也大了; 比市委书记还忙啊; 大年三十的让全家老老少少等你一人?”
奶奶在一旁撇了撇嘴: “她现在眼里还有谁啊。”
修红已经习惯了大姑妈和奶奶的这种语言; 笑了笑; 没说话。 这个待遇已经不错了。 原来修红在家里的地位跟只猫差不多; 出出进进没人理会; 只有干了坏事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招来一阵骂声。 现在进门居然有人关注了。
爷爷在和大姑夫下棋。 二姑夫观战。
没看见修红父亲的人影。
修红和大家打了招呼; 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 妈妈在忙碌着。
这么多年了; 每年的春节; 五一; 端午; 中秋; 国庆; 爷爷都要求全家聚餐 主要是为了体现大家庭的团结; 和谐;圆满。 这个时候; 是最能体现范秀明的“主人”地位的时候。 因为她是修家的儿媳妇; 进厨房准备聚餐是她的职责所在。 而姑妈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 当然不能让“客人”再插手家务。 每次聚会; 妈妈就要提前好几天准备。 大姑; 二姑家总是在开饭前出现。 即使出现了也没人去帮妈妈一把; 都是理所当然地等着吃现成的。
原来每当家庭聚会的时候; 修红的妈妈在厨房; 爸爸永远都是在最后一分钟才出现。 其他人围着爷爷奶奶开心聊天。 修红就象一个多余的孩子一样卷缩在角落里; 没人理她。 等她长大了一点; 看见妈妈那么辛苦; 也心疼妈妈; 去帮妈妈干点活; 可看见表哥表姐们谁也不干活; 心理又不平衡。 所以; 每一次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