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在错误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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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在错误的季节-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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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捷的神情看来比往常更加冷酷,他从一上车就没和远蓉说一句话,甚至连电话都是乔秘书打的。寒冰雕塑的脸庞让远蓉望而生畏,瑟缩在座位的角落。
   停下车,熄了火,洛捷才转头望著远蓉,黑暗中远蓉看到他的表情,马上知道其中的涵义。「你是要告诉我……时候到了吗?」她轻声的说:「你打算在今天跟阿公摊牌了?」
   杜洛捷苦笑。「为什么你要这么了解我?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混蛋!」
   ☆
   真正面临到这一刻,远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就像卷著一个线轴,缠缠绕绕,终於看到线的尾端。
   晚餐的气氛弥漫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中风之后阿公的脾气因他不灵活的手脚而变得特别的暴躁易怒,三姨妈跟大姨耐心的替他擦拭喂食,仍然换不来老人的好脸色。杜文怀保持他一贯的沉默,在阿公面前他永远是抬不起头的阿斗。
   晚餐之后,阿公要大家到书房去等待,远蓉与洛捷各据一角,刻意保持距离。她看得出公公脸上的猜疑与不安,连泡茶都失去往常的沉稳。
   彷佛过了许久,姨妈才推著阿公出现,大姨跟在后头,手上抱著一叠文件。
   「今天叫大家回来,是有一些事情要宣布。」虽然坐在轮椅上,阿公说话的声音依然宏亮。「我中风之后身体和以前不能比,公司的事,董事会建议我推荐新的继任人选;如果家族里没有令人满意的接班人,他们就要找『专业的经理人』。」
   他的眼神锐利的扫过在场众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雄狮是我从无到有一手打拚出来的,绝不可能交给外人来经营。可怜是子孙不贤不肖,不然我已经是八十几岁的人了,何必做得这么辛苦?」
   阿公喘气,姨妈迅速递上水。「现在我也想通了,年岁这么大了再活也没几年,好好坏坏也是你们的造化,你们若有本事把它败掉也随便你们了!文怀……」杜文怀吃惊的打翻一只昂贵的茶壶。「我今天要说的事你有意见吗?」
   「没有,阿爸。」杜文怀温顺的回答。
   老人瞪他一眼,尽是恨铁不成刚的埋怨。「阿裕,你呢?」
   杜裕捷的表情冷淡。「我没有意见。」
   「没意见?」阿公显得非常不高兴。「在我面前都说没意见,私底下做什么事以为我不知道?送车、送名酒,送女人……你用在公事上有你拉拢董事会那些人一半尽心就好了。」
   杜裕捷的脸色变得惨白,阿公恨恨的说:「枉费你进公司那么多年,正经事情不肯努力,只会耍小聪明、投机取巧!你阿爸是没做生意的头脑,你是自以为聪明而不学。今天公司不交给你,只能怪你自己。阿洛仔……」
   阿公的目光来到杜洛捷身上。「我已经向董事会推荐由你接任董事长的位置,在这么多的子孙辈里,只有你和我最像,我对你抱的期望最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洛捷沉默不语,但远蓉在他的眼中看到烈火,她的心冻结,双手抱著腹部,打一个哆嗦。
   「阿洛仔,」阿公不悦的注视洛捷。「你为什么不说话?」
   杜洛捷缓缓绽开微笑,这是他等待多年报仇的时刻。「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要董事长的宝座,其实……我已经决定在月底递出辞呈。」
   杜洛捷语惊四座,除了远蓉,所有的人都被这些话吓一跳。阿公更是青筋暴露,眼珠子凸起,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洛捷还是一派轻松的模样,连笑容都没有改变。「我是说……我要离开雄狮。」
   「别开玩笑了,洛捷。」杜文怀紧张的说,阿公正在大口喘气,姨妈急忙往阿公嘴里塞药。「阿公禁不起这样的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杜洛捷收敛起笑容,冷冷的回答。「我根本就不想当雄狮的董事长,事实上,我恨死雄狮了!」
   「远蓉……」杜文怀慌了,就怕阿公再次发病。「劝劝洛捷,他在发什么神经?」
   「这事和远蓉无关!」远蓉还未开口,洛捷已经抢著回答。「你以为她管得了我吗?我们已经决定离婚了。」
   「混帐!」阿公破口大骂:「离不离婚也由得你决定?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公存在?」
   杜洛捷冷酷的反质。「结婚由不得我决定,离婚也由不得我决定,在你眼中我是你的孙子吗?还是一个对你的事业有帮助的道具?」
   「别说了洛捷,」三姨妈严斥。「阿公的身体这么坏,难道你非气死阿公吗?」
   阿公反手挥了姨妈一个巴掌。「我没死你很郁卒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大家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免得挡你们的路……」
   「阿爸,别生气,身体要顾!」杜林秀柔声劝道:「远蓉,阿公一向最疼你,你不说句话吗?」
   远蓉缓步走向阿公,在轮椅前蹲下,握住老人枯瘦的双手,含泪轻轻的说:
   「阿公,我知道你一向疼我,杜家上下每个人也都包容我,可是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我和洛捷三年的婚姻是什么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在外面的感情生活我一清二楚;他不回家是因为他不觉得那是他的家,我不吭声是因为我压根不在乎。你们都劝我要有耐心、要容忍,可这样对我公平吗?我为什么要用一辈子的青春只为了等一个男人回头?离婚对我们两个都是一种解脱,我很感谢他有这个勇气作出决定……也许辜负大家的厚爱,可是我们的未来让我们自己决定好不好?」
   远蓉在老人眼中看到泪光,嘴唇颤抖,欲言又止,接著他摇摇头深深叹一口气。
  丑闻人人爱看,八卦也一样。杜洛捷和朱远蓉离婚的消息一被披露,迅速成为焦点话题。对於因秦天骅一事弄得千疮百孔的朱家而言,无异又是雪上加霜。
   失踪多日的秦天骅终於在山上被寻获了,但找到的却是具尸体。他在宾士车内引废气自杀,早已气绝多时。是自杀还是另一桩谋杀案?没有遗书但也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但不管哪一种,在远蓉心中,至少恶人是得到惩罚了。
   朱敬山在舆论的压力下自动请辞获准,副总统的梦当然也随之中断。同时朱夫人也出面否认离婚的消息,只表示是年轻人闹别扭,一时意气用事,过几天就会和好如初。
   媒体当然不相信,疯狂似的包围远蓉和洛捷,期望能听到双方当事人对於这桩婚姻的看法。再加上洛捷在此敏感时刻无预警的辞去雄狮集团的所有职务,更加引发外界的揣测与好奇。
   ☆
   远蓉在床上躺了很久,挣扎著要不要起身到公司去。这几天她格外空虚疲惫,了结了一桩多年来的心愿,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失落与无所适从。
   她多想和洛捷说说话,问问他好不好?离开雄狮,台湾的企业界他已无立身之地,他的处境比她更加艰险。但除了律师送来的离婚协议书,他没有只字片语。
   她有太多的事得交代,也有更具价值的目标得奋斗,所以她还是得到公司去,无论那里有什么豺狼虎豹!
   开著车左躲右闪绕了好几个圈,远蓉总算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进入了公司;然而她的噩梦并末结束,因为朱夫人竟然已经等在她的办公室里头了。一脸杀气,恨不得将她就地诛杀。
   「早啊,妈。」远蓉坐入办公桌后,平静的和母亲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爸身体好吗?」
   「托你的福,好得很,」朱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有你这种女儿想要长命百岁也很难!」
   远蓉微笑,欣赏母亲发怒的样子,她一向很怕她生气,今天的心情却格外稳定,也许是因为她已有完全的心理准备,可以无所畏惧的正面迎战。「你是指我离婚的事吗?真奇怪,我离开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做父母的不应该高兴吗?」
   远蓉存心挑釁,朱夫人果然动怒了。「不许离婚!朱家任何一个人没经过允许都不准离婚!」
   「结婚的时候你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离婚的时候我又为什么要经过你们的许可?」远蓉套用洛捷的话,果然更加激怒母亲。
   顾不得隔墙有耳,朱夫人提高音量大声咆哮。「了不起啊?想反抗?你以为你爸爸现在失势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告诉你,你别想!有我那宝月在,朱家就不会垮……」
   「朱家的权势与我无关。」远蓉冷冷的打断她。「我不是你攀越巅峰的棋子,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自由?你别傻了,有权有势才是真自由!杜家的财富加上朱家的人脉当后盾,你爸爸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
   远蓉站起来,所有压抑的不满在此刻爆发。「那也不闳我的事!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和洛捷反正是玩完了!月底我就离开台湾,谁敢挡我,除非我死!」
   「有你这种女儿,死了倒干脆!」
   就像一大桶冰块对远蓉当头淋下,远蓉的火气瞬间熄灭,她凝视母亲一秒后,悠悠的开口:「我倒不怀疑你会做这样的事,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不是吗?」
   朱夫人一脸恐慌,意会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急忙转换笑脸哄骗说:「说什么呀?做母亲的也是关心你,像杜家这样的财势,洛捷这样的人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帮妈一次忙好不好?等你爸当上总统,你爱怎样都可以。现在,出去告诉外面的记者,说你和洛捷没有离婚,只是夫妻间的口角而已,好吗?」
   看著母亲的笑脸,远蓉简直冷到骨髓,她长长叹口气。「我会出去,但我这一出去,讲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妈,」她特别加重这句称呼。「你该不会不知道,云蓉堂姊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吧?」
   朱夫人的神色惊慌,似乎有点惧怕这件事。
   「小中说的话还有一些漏洞,如果让记者还有检察官知道,我就是小中口中那个云蓉『信得过的朋友』……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说谎,到时候爸还有多少东山再起的胜算?」
   朱夫人的表情扭曲。「你在威胁我?」
   远蓉耸耸肩。「随你怎么说。顺便告诉你,我有写心情笔记的习惯,放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想用对付云蓉堂姊的手段来对付我,有些东西传出去,朱家毁的就不只爸一个人了……」
   朱夫人神色变得异常恐怖,踉跄地倒退几步,彷佛见鬼似的落荒而逃。
   远蓉全身虚脱,内心却满满的充实。多年来她第一次挺身反抗母亲,过去的被动与消极,都在此刻如乌云散去。从此以后她要为自己而活,真实的朱远蓉,将要与腹中的胎儿一起成长、重生。
   ☆
   母亲才刚离开,远蓉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Rose和洁聆连袂走了进来。
   「你不是还在坐月子吗?怎么跑出来了?」远蓉诧异的问。
   「月子坐完啦,再闷在家里我会疯掉的,外头这么热闹不出来逛逛玩玩怎么行?」洁聆拉张椅子坐下,收敛起嘻笑的神色严肃的说:「听说你可以远走高飞了?」
   远蓉微微一笑。「是啊!当初是不得不去,现在是不得不走,但至少现在是自由的!」
   「所以……你还是没跟杜洛捷谈孩子的事罗?」
   「我来不及说!」远蓉长叹一口气。「只是这样也好,我失去一个丈夫,却换回来一个孩子。」
   「那么你打算一个人到美国去把孩子生下来?」
   远蓉安详的微笑,一手轻抚著肚子。「记不记得学生时代我们很喜欢的席慕容的一首诗?『不能像佛陀般静坐於莲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红尘』……」
   洁聆接口道:「『快乐啊,悲伤啊,是我的担子我都承受』,我知道你的意思,起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有著美好回忆的担子,而不再是被迫的承受。可是……」她哽咽。「为什么要是这样悲伤的结局呢?又是谁的错呢?」
   「是季节的错。」远蓉抱住洁聆的肩。「相遇在错误的季节,相爱在错误的季节,所以注定要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局。没什么好哭的,离婚对他或对我都是一种解脱,要是不走这么一遭,一辈子都无法面对自己。」
   里面三个女人又哭又笑,没注意工读生在门边站了多久,她百般无奈地怯怯开口。「蓉姊,外面挤了一堆记者,严重影响到大楼的进出。警卫问说是不是你可以出去讲讲话,别让他们一直赖在这里……」
   事情的确是该解决了!她总不能老躲在洛捷背后把所有的压力责任都丢给他,她身上流著朱家的血,面对媒体作作秀算什么?
   
   「……我一直不明白外界为什么要对我和洛捷的婚姻这么感兴趣,还要出动SNG车实况连线?其实,我们也不过就是另一对婚姻失败的夫妻罢了。」
   萤幕上的远蓉明媚动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散发不可抗拒的自信与光彩。她看来一点都不像刚刚经历婚变的女人。杜洛捷心想,反而是大白天窝在家里喝酒看新闻的自己还比较像个失败者。
   「我和他的婚姻很早就出现问题,但……一方面是顾忌太多,另一方面是彼此之间还有一份眷恋,当然中间也曾经试图挽回过,只是差距太大,不得不作一个决定。所以我们是在很理性很乎和的状态下,把这段婚姻画下休止符。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风雨和揣测,可能是时机太敏感了吧!这一点倒是我们当初没有顾虑到的。」
   「外传两位的婚姻是因为杜先生不断的外遇而产生问题,是不是这样呢?对於目前台面上的第三者你有没有任何看法?」一位记者尖锐的问道。远蓉的记者会是以问答的方式进行的,记者嘴上并不留情,但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始终不少。
   「关于这个问题我得替洛捷讲句公道话。除开他的家世,他还是一个长得好看而且才气纵横的男人,事实上可以说是所有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包括我在内。当然我比较幸运一点,因为身分特殊,能比其他人具有更大的优势独占鳌头。所以就算他什么事也没做,一样会有流言传出来,真真假假我心里有数,我们的婚姻并不是哪一个第三者所能破坏的,只能说……这是一条必然要走的路。」
   远蓉的回答很谨慎,看得出来她的公开澄清并不单是为了打发记者,竟还带有一些为杜洛捷解套的意味。
   「听说你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政治策略的联姻,」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抛到。「你和杜先生根本就是在不情愿的状况下被逼上礼堂的?两位选在朱部长下台的时候宣布离婚,是不是也带有反击的意味?」
   远蓉微笑的表情让人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诸位有在婚礼中看到枪吗?难道我跟他不是用自己的腿走上礼堂的吗?我们的婚姻决定得有点冲动我承认,我只能说爱情来的时候双眼是盲目的,所以它的来去也比我们预期得快。要认清现实很难,不论如何我和洛捷都付出了代价,就请大家不要再作无谓的联想,也不要再伤害双方的长辈。这是年轻人的抉择,长辈当然很难接受,但相信假以时日他们都会谅解的。」
   「杜洛捷先生和反对党的关系一向十分良好,外传他之所以离开雄狮集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决定接受反对党的徵召参与立委选举,关于这样的传闻您是否知道内情?」
   明眼人都听得出话中隐藏的涵义,其实也是拐弯抹角质疑远蓉离婚究竟和廖筱懿有没有关系?杜洛捷是否用「壮士断腕」的决心向反对党输诚?
   远蓉还是淡淡微笑。「根据我的了解,洛捷他并不是一个对政治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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