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瞬皱眉:“你少臭美,我好好问你呢。”
费仁摊手:“你给我什么好处要我告诉你?”
端木瞬怒:“给你个屁要不要?”
费仁很认真地摇头:“你的屁我不要,臭的。汪老大的可以考虑考虑。”
端木瞬骂了一句“神经病”,决定不跟这个疯子继续贫,还是下楼找汪濯沸正经。
“喂喂!”费仁在后面叫他,“你说的那人我知道,宋琉么,这画展是为了他才办的,他刚上楼去了。”
端木瞬已经下了两个台阶,听到这句话又折了回来:“你认识他?”
费仁神秘兮兮地一笑:“我是内部人士。”
端木瞬上下看看他:“什么意思?”
费仁拉开一侧西装,端木瞬一看,只见他的内侧袋里果然别着一块工作牌,腰间还别着配枪。
端木瞬愣了愣:“你在执行任务?”
费仁笑笑,指了指工作牌:“这是工作证,不是警员证,不算执行任务,但严格说起来,也算是……”
端木瞬听不懂了:“什么一会儿算一会儿不算的,到底算不算?”
费仁笑得很坏:“你管我那么多干嘛?你自己呢?和汪老大拉小手拉得开不开心?”
端木瞬一怔,脸又红了:“关你屁事!”
“啧啧,”费仁不住地啧嘴,“要不是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脸红?”
端木瞬呆住:“你什么意思?”
费仁冷笑了一下:“汪老大就是看到了我,才去拖你的手。否则你以为呢?他跟你又不是什么情侣关系,加上他那么闷骚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这么亲密?”
端木瞬懵了,像是有人突然在他头顶敲了一下,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流星锤,像真正的流星一下稍纵即逝,却恰恰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脑门。球体上突起的根根尖锐的刺在他头上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他的脑袋血流成河。
第30章·警队异动
费仁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端木瞬备受打击的表情,直到欣赏够了,才哼哼着小调打算去楼下晃一圈。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光线,冷冷的气势压在身上,似有千钧之力。
他不用去看就知道来者是谁。
“嗨,汪老大,又见面了!”费仁笑着打招呼。
汪濯沸不理他,径自走到端木瞬跟前,伸手去拉他的手:“怎么这么久?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他柔声问。
端木瞬别开脸没有回答,手躲开,汪濯沸扑了个空。
费仁抱着手臂,立在楼梯口看着他们,唇边扬起的笑容顽童般的邪恶。
汪濯沸有些诧异。然而这种诧异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露出了然的神情,回头看向费仁,隐然的怒火让他看起来有些摄人。
费仁耸耸肩表示无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费仁,你怎么在这里?”汪濯沸很不高兴地问。
费仁笑:“我怎么在这里汪老大你还能不知道吗?你带瞬瞬来这里,真的是来看画展?只怕是假公济私吧?”
余光瞥到端木瞬的身体猛然一震,汪濯沸一阵心疼,心知这个单细胞孩子又上费仁的当了。
他瞧着费仁神色严峻:“没记错的话,高局长是派的重案组负责这次画展的保全,而不是你们辑黑组。”
费仁笑了笑:“汪老大消息果然灵通,连我们西署警队怎么巴结宋家的老板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可惜的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汪濯沸皱皱眉,看着费仁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他在努力从费仁的神色里解读隐藏在话语后面的意思。
这次的画展是大财阀宋氏集团的主席亲自办的。因为展出的都是一些名画,又是真迹,大多租自欧洲各大美术馆,那些欧洲的美术馆向来眼高于顶,再加上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私人珍藏——说白了,这些画,有钱也很难借到。讲的都是人情,而这种人情,又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积累起来的。
市局的高局长想讨好宋氏主席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门道。一听说要办一个这么高档的画展,马上自告奋勇提出承担画展的保安工作。程序上,这种事情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毕竟展出的都是国际上知名的画作,拿到法国也算他们的国宝级文物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说不定还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国际问题。宋氏的主席似乎也很好说话,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辖区的西区警署头上。西署的领导瞄准这次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立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派出了手里最精英的小组——甘棠领导的重案组负责场馆的安全工作。重案组成员当然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可就算他们再不高兴,上头压下来的任务,也只能乖乖接受。
自从上次和江婷婷见面,又和居群、成利仔细研究过一番之后,汪濯沸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找甘棠聊聊。他不认为甘棠是凶手,但非常清楚甘棠和整件事有着莫大的联系。他相信甘棠知道真相,或者很大一部分真相,他也相信甘棠现在正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因为幕后的那个人正在不断地把他往前推——前面是断崖,走过去就是死。在这样的条件下,他觉得也许可以和甘棠谈谈合作。
可是鉴于自己和甘棠尴尬的身份,他又不能大明大方地去警局,或者打电话约他出来。加上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于是想借这个机会,假装是偶遇,然后随便找甘棠谈几句。彼此有个前瞻的认识,以后再要沟通,就好办很多了。
至于端木瞬,他是真心想带他来看画展的。他喜欢高更,他觉得端木瞬也会喜欢,因为高更和端木瞬一样有着孩童般强烈而浓郁的色彩。毕竟在国内能看到高更真迹的机会不多,他不想错过。
本来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却由于遇到了费仁这个不速之客,突然间变得骑虎难下。
汪濯沸有些恼火,不打算再和费仁继续周旋下去。反正要和甘棠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费仁的嘴脸他多看一秒都觉得烦。于是轻轻拽了拽端木瞬的胳臂,说:“小瞬,我们走。”
他拉了一下没拉动,转脸看到端木瞬有点呆滞的表情。
“小瞬?”汪濯沸轻声唤道。
端木瞬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汪濯沸的时候眼神空洞:“啊?阿濯,什么事?”
汪濯沸往他身侧靠了靠,声音更柔:“回家了。”
“哦,回家。”端木瞬说着,已径自举步往楼下走。
汪濯沸刚要跟,费仁突然在后面说:“汪老大,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重案组负责的保安,会让我这个辑黑组组长来管吗?”
汪濯沸头也不回:“这是你们警局的事,与我无关。”
身后是费仁冷冰冰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空气里散开,落下,砸在地上鲜血横流。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是重案组的组长……”费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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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濯沸徒地就是一惊,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端木瞬也是一惊,因为这句话的内容太过惊悚,他们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费仁成了重案组组长,这是什么意思?他做了组长,那甘棠呢?
费仁笑得异常满足,他慢悠悠地踱到汪濯沸面前,不经意地站在他和端木瞬中间,把他们两个隔开。他面对着汪濯沸,得意洋洋地欣赏那双一贯沉稳的双眼一时之间流露出的动摇和震惊。
“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警局这么重大的人事变动,居群居然没有事先知道?”费仁冷冷一笑,“汪老大,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的手下了。居群的人,说白了,在警队的地位跟扫地阿姨没什么区别,这些高层之间的内部调动,他们永远没有资格提前知道。”
他停了停,看到汪濯沸越来越青的脸色,心里得意更甚:“你也一定奇怪,为什么这么重要的重案组长,说换就换?……你别忘了,端木拿来的照片,你们有,我们也有。既然知道这些照片属于励丰的人所有,甘棠和黑帮人物有关系,你猜结果是怎样?加上你们那个老方和江婷婷的关系、还有江婷婷和甘棠女儿的关系,你们这些捞偏门的都能查到,我们会查不到?”
汪濯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费仁说得完全有道理,找不到一点点可以驳斥的余地。他没有高估自己,只是有点低估了警队的办事能力。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沮丧,”费仁忽然换了种语调,听起来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要找人,排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没人能比警察更有效率。但是……若论推理能力和判断力,他们比不上你,当然,也更加比不上我了。”
到这这种时候也不忘自我吹嘘一下,汪濯沸忽然觉得,要是比拼厚脸皮的程度,自己真的不是费仁的对手。
“排出那些关系之后,换你是领导你会怎么做?”费仁凑过来,仔细盯着汪濯沸的眼睛。
汪濯沸没有后退,似笑非笑地反盯着他。
“明哲保身。”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费仁一点头:“回答正确!”然后嘻嘻一笑,“我这个组长只是暂时代理的。局里让甘棠暂时停职,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考虑他的去留问题……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那个郑一连到底为什么要死?他做了什么了?”
汪濯沸抬眼看看他,答非所问:“案子现在你在查?”
费仁摇摇头:“内部调查科。重案组集体放羊,这不来给这私人画展做保安来了吗?”说着伸了个懒腰,闲闲道,“唉……还真无聊。”
汪濯沸忽然一笑:“费队长身兼两职的,这么辛苦,周末还要加班,不知道政府有没有发你双份薪水?”
费仁也笑:“那就看汪老大你这个纳税大户愿不愿意交双倍的税金了。”
“养你?”汪濯沸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不假思索地摇头。
“不养我养谁?养瞬瞬么?”费仁瞥了一眼始终站在楼梯口,一言不发、像是丢了魂灵一样的端木瞬。
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端木瞬清醒了一下,目光有了焦距,在汪濯沸和费仁之间移来移去。
汪濯沸也回头看看他,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软绵绵的不带一丝分量。
“只要他肯,我养。”他低声说。
端木瞬一愣,竟一下子听懂了汪濯沸的话。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烫,像是被狠狠地灌了一口沸水,卷起滚烫滚烫的疼痛。疼痛里,翻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感动,深深的感动,以及……怀疑……对将来的滚烫的怀疑……
他吞了一口口水,那滚烫的热液便随着口水一路往下,沿着食管流进胃里,翻滚、打旋,潜伏进血液,很快流窜到全身。现在他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散发热气了。
“滚!”他吼了一句,飞快的跑下楼梯。
这短短的几秒里,费仁始终回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揉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颜色,线条交错纠结,犹如高更的画作。而等到端木瞬消失在楼道里,费仁再次回头看汪濯沸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的神情。
“呀,瞬瞬好像不领情哦汪老大。”他不知好歹地调侃。
汪濯沸没有理他,而是越过了他直直奔下楼梯。
人都走光了,只留费仁一人独自站在楼梯口,阳光从他身后高大的木格子窗户推落,隔着重重梧桐树的枝叶,阳光变得凌乱不堪。破碎的杂乱无章的,在地上投下一个修长的阴影。那个阴影,看起来落寞而忧伤,空谷绝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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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濯沸在小洋房外追上端木瞬,端木瞬正对着门口一个垃圾筒发呆。那是一个黑铁镂空的垃圾筒,上面刻了繁复的蔷薇花花纹。这里的东西,连一个垃圾筒都充满了古典的欧式风情,主人的心思可见一斑。
“小瞬……”汪濯沸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端木瞬脸上的红潮还没有消退,他不敢回头去看汪濯沸,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只好拼命低头,恨不得一头钻到垃圾筒里去。
“小瞬……”汪濯沸又说,“刚才我说的话……”
“刚才……”端木瞬突然打断他,问道,“刚才在楼下,你真的没有看到费仁?”
汪濯沸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的用意,愣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我今天一是想带你来看看高更,二是想来会会甘棠……完全没料到费仁会在这里。”
端木瞬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明朗的微笑。
“回家吧。”端木瞬说。
第31章·梦里的真实
端木瞬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时光好像倒退了高中时代,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整天让老师和家长头痛的问题学生——成绩不好还经常打架惹事,只有一件事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很受女生欢迎。
长得干净整洁,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野性难驯,青春期的女孩子似乎都很吃这一套。可是那个时候他懵懵懂懂的一点也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眼睛只是巴巴地围着汪濯沸打转。那些高矮胖瘦的女生从他教室门口走过去,川流不息。她们有的姿态婀娜有的生硬笨拙,有的名字他知道有的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心血来潮了他会同她们说话,问她们名字,有人受宠若惊,有人冷冰冰地走开,有平易近人的女生和和气气地聊一会儿,可他从不认为她们和自己会有什么联系。
至于打架,那自然是难免的,他爱管的事情太多,什么东西都看不下去。有人勒索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他要管,有哪个班级欺负人了他要管,有人踢爆了花匠老大爷的热水瓶不给道歉他也要管,就连有同学作弄学校隔壁弄堂里的野狗他都要管……到后来,他端木瞬也算在校园里小有名气,他不去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惹他。
而说到读书,读不好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是不想好好学习,因为汪濯沸是优等生,他明知自己力不从心,却也有意无意地把他当成奋斗的目标。平时上课,他总努力让自己认真听讲,老师讲的内容大多听得懂,作业也能按时完成。就在周围同学轰轰烈烈地抄作业的时候,他也是一笔一划自己认认真真写完的。
可偏偏到了要考试的时候,考前两三天,他就坐不住。坐在喜欢的两张座椅上也端不住冰激凌咖啡,骚动不宁地,只觉得满脑袋头发涮涮地直往外长,睫毛眨巴眨巴快要掉下来了,在房间里团团转,却无计可施。而到了临考前一晚,又经常开始思如泉涌,想干这个想干那个,什么都想干,就是不想看书不想复习,想撒野,想到底除了死守没别的可干。说不上守什么,但是自己其实最愿干的就是守着,不怎么看书,光守着书,不玩,不出家门,仿佛动一动有东西会被晃出来。
这样的状态自然是考不出好成绩的,分数下来,等在家里的往往是老爹的一顿揍。他也习惯了,到后来基本摸清了老爹的进攻路数,不敢还手他就躲,躲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像是被打到的样子,落在身上的板子大多给自己避了过去,都是虚的——其实打没打到只有他们父子俩自己清楚。反正最后总有妈妈出面挡着,火大到连妈妈也挡不住的时候,汪濯沸就会出现了。
那个时候汪濯沸在读大学,学的好像是什么西方美术史,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冷门。反正和他的家庭背景、和他如今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