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骨牌的好奇,胜过于外面两个陌生人。
待他们走后,凤息掀开帘子,还是看到她坐在位置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摆弄着骨牌,神情认真。
“丫头。”凤息轻轻的唤了一声,地上的女子忙抬起头来,“你看我摆对了么?”
“嗯,摆得很好。来。”走过去,将路乐乐牵了起来,拉住走出去,沿着白玉石阶,缓缓的走到了围栏上,刚好能看到溯月和若云走到下面的石阶处。
“你看,穿白色衣袍那个是溯月世子,他旁白的那个是若云郡主,你记得他们吗?”
女子茫然的摇摇头,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他们身上,蹙着的眉似乎要在他们身上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不多日,溯月就要成婚了。那个时候我需出去,为婚礼祈福,要离月重宫一日。”
她猛然回头,警惕的看着他,“那我呢?”
凤息脸上有一丝为难,“那日我让书莲陪着你,呆在厢房内,哪儿也别去,我很快就回来。”
话没有说完,她猛的将手里的骨牌摔在了地上,瞪着他,“不行,我也要去,你说了会一直在我旁边。”
“但是那种场合,我没法带你去。”
“为何?可是我不喜欢这里……”
凤息叹了一口气,远远的看着汮兮朝这边走来,脑子不由一闪,像想起了什么,“也罢,谁也不知道那日会发生什么事,带着你在身边,总比将你放在月重宫安全些。”
世子殿下婚礼,可以说是这些年来皇室最重要的婚期,更何况,溯月也是在他手中长大,他亦看为自己的孩子,似乎让那孩子有一个好的归属,也是那个人的愿望。
那个人……凤息扶着额头,有时候,他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未然为何你的感情这般的强烈,让我难以控制。
委身将地上的骨牌一一捡起来,还有旁边女子手心的温暖,握上时,他也觉得甚为温暖。
“别撒脾气了,记得啊。”
“你若丢我,我便撒!”她别开头,躲开了他的视线,目光却是冷冷的落在朝这边来的女子。
“我不会丢你。”他抬手揽住她的肩,长叹了一口气。
“那姐姐是谁?长得可真漂亮。”看清汮兮面容时,旁边的女子不由欢喜的叹道,“比若云郡主还美了。”
“那丫头,你觉得是她好看,还是你好看?”听到她突然这样赞扬,凤息不由抿嘴一笑,低着头打量着她。
此时,正直午日,深冬的阳光变换成碎银落在她的头发,眉睫上,让她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十分的莹润,一时间,让他觉得有些挪不开眼睛。
“那个姐姐好看,你看她眉心,还有一粒红痣。”
汮兮走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路乐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仔细一听,方才明了原来对方是在谈论自己。
早几日她就知道凤息在路乐乐药里做了手脚,此时,看到路乐乐陌生的眼神到也不意外,然而眸色中的警惕却是不敢松懈分毫。
“可有了花清语的消息?”
因为祭祀一事,需要耗尽巨大的灵力,月重宫的结界显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安慰,如果路乐乐在这里,凤息完全不放心。
本该早来的花清语已经消失很久,凤息此时又急需她手里的聚魂灯,此时,难免有些急躁。
两人谈话,路乐乐自然也听不懂,凤息便安排了她坐在旁边,看着她玩骨牌,时不时的拿一块替她摆上。
“没有,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看到她,幻影也出去找过了,我怕是君上找上了她。”
拿着骨牌的手顿了顿,凤息抬起头看汮兮一眼,顿时她心里一颤,安静的站在旁边。
“那姐姐,你也来玩。”路乐乐抬起头头,见骨牌递给汮兮。
汮兮迟疑了片刻,接过,坐在了路乐乐身边。
远处有急促的跑步声,凤息抬头,但见书莲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脸上还有汗渍。
看到路乐乐玩的也认真,他没有多言,吩咐了书莲在旁边好生的看着路乐乐,自己也疾步的离开了。
汮兮也只得放下了骨牌,身子往路乐乐身边凑近一些,“神乐,你可知道,姬魅夜并没有死。”
路乐乐抬头着她,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不过那神情看起来是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不仅活着,据说还要成亲了。”说道这里,汮兮神色突然一凛,手指用力,黑色的骨牌顿时变成了粉末。
然而,身前的女子,黑色的眼瞳仍旧没有一丝波澜抑或涟漪,好比一张干净无比的镜子,可以倒映出汮兮自己瞠眼裂目的狰狞表情。
花清语她当然有了消息,而且有了更多消息。之所以不告诉凤息,是因为汮兮她也认知道,对方危险得靠不住。
看到她这个样子,路乐乐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带着无比的讥讽和嘲弄。没等汮兮从自身的那种痛苦中反映过来,路乐乐甩了甩手里的骨牌,道,“看到没,你输了。”
正文(九十四)放千世流离
这一句话,像是惊雷一样落在汮兮身后,她整个身子浑然一颤,手中被碾磨成粉的骨牌缓缓从指缝里滑落,却看到旁边的女子笑得一脸的妖娆。
只是,那双黑如墨染的眼瞳,依旧纯真无邪,看不清真假,只有自己呆滞的脸。
再一看,女子手中的骨牌放在了桌面上,纤指一点,“这里,你输了。”
低头看去,汮兮曾落牌,不经意却是落入了她之前摆的四区阵,输得严严实实。
喉头一阵腥甜,汮兮不甘的站了起来,一回头,看着凤息远远看来,那双湛碧色的双瞳投来了一丝警告。
不敢再做多的停留,她转身慌忙的走开,想到身上还有凤息落下的伤,至今未好。
如今,她必须完整的保留好她这个身体,等着七魄归来,然而才有能力将全部的仇恨都宣泄出来。
而且一个身体一个魂魄,如果没有绝世的聚魂灯,就算她魂魄出来,身体残了,那么自己将更惨的变成孤魂野鬼,永见不得日光。
“咳咳……”
只是……
那一句输了,还历历在耳。
路乐乐说的输了,难道仅仅是说她在骨牌上赢了自己吗?
还是指姬魅夜成亲之事,甚至于,她都不知道那个将嫁给姬魅夜的人到底是谁?
输得,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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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突然奔走的身影,低头认真下棋的路乐乐手轻轻的拂过自己的凸起的小腹,另一只手则抚摸过被汮兮碾碎的粉末。
半响之后,她像是累了,才终于抬起头,眯眼看着月重宫的下方。
圣湖依旧平静,莹莹如一面镜子,倒映出了头顶白云朵朵的蓝天。
可又如何,终究是冬天。
看她要起来,知道她此时身孕六月,行动不便,书莲飞快的跑了过来,将她扶住。
“夫人。”
于此同时,骨牌都倒下,书莲看到骨牌下有一行用粉末推挤的字,简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个时候的书莲小,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更不懂的,当年的路乐乐在那样的境况下竟然会留下这么一行字。
直到几日后看到那一场血染的婚礼,他才恍然有些清楚,可是,一切都迟了。
如夜,幻影的身影在空中久久徘徊。
那是多久之前看到过那个蓝色身影了,明明就是在前不久,看到了他出现过,然而重新寻了几日,却如何也找不到了、
此时,汮兮正站在林子里,有些焦急的等候。
因为重伤,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看到花清语款款而来,脸上有着她非常不喜欢的冷漠神情。
“如此慢,你最近在搞什么鬼?”
“你留下信号,要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花清语笑了笑,眉宇有一丝了高傲的神色。
而漫不经心的神情到像是在看一出好戏——她承认,所有的戏都是她编导的,而如今看到了汮兮这番模样,她真的有淋淋的快感。
其实真都要问,她内心中最恨的是谁——那莫非是自己这个妹妹了!
“你的聚魂灯呢?”汮兮惊讶问道。
“送给姬魅夜了。”
“姬魅夜……你……”汮兮一时愣住,“花清语,你和姬魅夜有联系?”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他没有死,怎么知道,他不仅没死,而且活的很好,甚至要成亲了。”
“不会!姬魅夜早就想杀你了!”汮兮镇定的说道,“要知道,今日这个局面可是你造成的,如果见到你,他杀你十次都不够。”
“错,事实上,是现在他要杀你才对。”花清语笑着打断了她,“汮兮,我的目的在你和因为你而死的白族,我是策划了一切,可是,我没有做什么,我不过是牵引。而你,才是一路不断下毒手的人。”
说完,花清语看了看身后一眼,便看见了珈蓝款款走出来,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他的出现,就用事实证明了花清语说的话——她的确是和姬魅夜在一起,甚至没有被他杀死。
呼吸顿在心口,汮兮突然觉得自己后背像被最熟悉的人狠狠的插了一把刀子,厉声尖叫道,“花清语,你背叛我!你挑拨我和姬魅夜,自己却趁机而入!原来,一开始你就在骗我,说什么要我看清姬魅夜的真面目,其实……”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汮兮身子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死死的盯着花清语,“你在利用我!”
花清语抿唇一笑,“如何,背叛的感觉如何?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这么难受了?如果我的行为对你来说就叫背叛,那原来你做过的事情呢?似乎,相比起你,我的行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更何况,汮兮,你早想借凤息之手杀了我吧!”
幻影疾步掠下,将汮兮扶起来,然而她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双目充血的盯着花清语,一张口就是一口血。
花清语也不多说,因为有些东西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才刚刚开始。
戏份一开始,就说了结局,那就没有让人期待惊喜了。
珈蓝递了花清语一个眼神,花清语意会的点点头,笑着说,“今晚你来是不是问我姬魅夜到底要和谁成亲?”她妩媚的一笑,“其实,那个是我。”
说罢,花清语踩着步子转身离开。
只留下汮兮在后面的嘶声咒骂。
正文(九十五)放千世流离
身后林子传来了无限凄厉的尖叫,像是某种人绝望的哭泣,更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的击打着花清语的心。
汮兮,你感觉到痛了吗?
是一种被亲人背叛的痛了?
可是,当初的你可是考虑到了我白族一百多性命,可是考虑到了父母的灵魂也被囚禁了千年。
一千年前,你有等待的希望。
而父母的灵魂,恐怕早就在那些封印的字符下,变成了灰烬。
你这样就感觉到痛了吗?可知道,我也等了一千年,才等到了这个开始。
抬起头,天空只有一弯淡淡的月牙,像是某人个眯着的双眸,看似在笑,却是冷冽的无情。
你明知道,姬魅夜那个人,他只会对神乐笑,只对神乐哭,可是你却贪婪到想替代神乐,甚至像在那双无情的眼中看到自己,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你用你的嫉妒毁了我们一族人。
痛是什么?花清语抬手摸着自己的眼角,没有泪痕。
她不像姬魅夜,因为天生灵力还有那诡异的傀儡术,可于天地抗衡,拥有不老不死之身。
她也不像珈蓝和幻影那样是灵鸟和神兽,修行千年既可成精。
她只是凡人,汮兮是凡人,甚至是神乐都是凡人。
而现在的花清语,是死去过的人,因为带着怨恨,甘愿成为守灵,得到一种所谓的长生,得到一具不属于她灵魂的身体。其实这种长生,让她‘身体’只能体会到一种感知——那就是痛!不管遭受到什么打击,就算身体复原飞快,然而疼痛不会消减。这也是长生的代价!
但是其他的,她没有眼泪,没有那种人类曾经的愉悦,哪怕是情-欲上的。
食物在嘴里,不知是何种滋味,酸甜苦辣,早就忘记,形同嚼蜡。
说到底,像她这一类人,就是除了能感受到‘痛’的人偶。
“花清语,不会是你,你不配!”
“你不配……”
那种频临绝望的尖叫,一直在耳边回荡。
花清语笑了笑,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落在了珈蓝面前。
仔细看去,竟然是幻影。
幻影脸上隐隐有怒色,瞪着花清语,然后回头看向珈蓝。
看到出现的幻影,珈蓝眸色一沉,厌恶浮上了眼瞳,想到如今在月重宫生不如死的路乐乐,手下意识是握紧。
“我早就该杀了你们。只是,现在杀了你和汮兮,我也会觉得脏了手。”
幻影脸色惨白,眼底有一丝悲伤,只是喃喃道,“我便问你一句,刚才花清语说的可是真的?”
珈蓝冷冷一笑,转头甚至不想再看幻影一眼,“汮兮做过什么龌龊的事情,你全然的看在眼里,如此,你都还在她身边,真是妄自了过去一千年殿下那般的待你。也亏我曾想,你要比你那主子好些,如今看来,却是我多想了。”
“至于刚才花清语说的,十五,你和汮兮完全可以来观礼。”说完,头也不会的和花清语隐没在了月色中。
幻影身形踉跄的往回走,又回头看了一眼珈蓝离开的地方,整个人最后都靠在了枯树上。
那般的讨厌,竟然是那般的憎恶自己?
曾经,在紫竹林,她曾在珈蓝眼中看到一种不同于今日的神色,虽然谈不上喜欢,甚至谈不上是亲近,然而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这般讨厌和憎恨,甚至带着对她的怜悯。
她期望的不多,只是希望他看她,不要像以前那样厌恶罢了。
然如今,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嘴角有一丝苦笑,幻影直起身子回去看见汮兮跪在地上,双目渗血,白色的衣衫被血染了一大片,然而眼中的那种惊呼疯狂的恨意却在不停的滋长。
看到幻影过来,汮兮反而自己站了起来,抬袖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我为他,负天下。他却一次次的负我。”说罢,大笑了几声,转身往月重宫走去。
星疏月亮,她们的身影在月重宫白色石阶上,看起来若有若无,十分的淡。
路乐乐坐在高高的椅子之上,此时夜冷,然而她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凤息给她的药,早就服用完,而她的确也记不大住东西了,此时,要求要看看月色,凤息见她心情好,自然也答应了。
旁边有一个食盒,里面放着些许糕点,两双筷子。
凤息如实的答应了每日陪她一起吃饭。因为明日就是十五,凤息显得有些忙,自然也有些心不在焉。
暮色刚落下,路乐乐就坐在了这里。
似乎,这将是人生中,最漫长,最漫长的一个夜。
明日,谁将置之死地而后生?
死和生不过一念之间,然而,却要死多少次心。
“夫人,大人说您一定要保暖,这是今日他命人给你送来的暖手炉。”书莲蹲在路乐乐身边,将一个裹着狐毛的手炉放在路乐乐手里。
那狐毛是世间难得的九尾狐,柔软,顺滑。
一直观望着月亮的女子,那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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