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警卫有些不知所措,接着低声续道…
「外人入侵事件。」
「入侵事件吗?」我随口应道。这还真不平常。对这种研究机构来说,入侵者这种词汇大概就是指产业间谍之类的人物吧?还真像电影或小说那种脱离现实的事件,但这里既然是脱离现实的地点(毕竟是『深山研究机构』,真是好笑),说正常也很正常。这种场合,反倒「有一点意外。其实是前天发生…该为提高警戒层级的理由并非「玖渚友到此一游」松一口气。
「嗯…啊,你看,就是这本登记簿最前面的这个名字。」接过板子的警卫又将板子递给我说:「那混帐装成其它研究所的来访者,大刺刺地从这扇大门进来。这种很快就会被捉包的入侵方式,真不该说那混帐目中无人、厚颜无耻,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这名『入侵者』已经被逮捕了吗?」
「咦?…呃…这倒还没…」警卫有些难为情地道:「不过请您安心,对方早就逃出研究所了,绝对不会为玖渚小姐带来任何麻烦。而且我们也已通知警方,逮捕是迟早的问题。」
「原来如此,那我就安心了。」我点点头。什么入侵者、间谍云云的,还真是疯狂的事件,不过既然已经离开,就跟我们的故事没有直接关系。之后被警察逮捕或是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对方不在这里,这就够了。目前情况有些棘手,还是希望能避免这类新角色的登场。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山上走,就会看见一个相当宽敞的停车场,请您将车子停在那里。所内人员会到停车场迎接各位,请您依他们的带领行动。停车场到研究所约莫五分钟。」
「我明白了,谢谢两位亲切的说明。」
我行礼致谢,接着目光无意间,真的是无意间望向记录在板子最上方的「入侵者」姓名。入侵者当然不可能在这种登记簿填写本名,多半是写假名,不过究竟用什么假名,稍微勾起了我的兴趣。
结果,我的视线蓦地停住。
「这名字。」
「咦?嗯…啊,那混帐写了一个很扯的名字吧?当时也觉得怪怪的…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警卫发牢骚似的说:「…话说回来,这名字该怎么念呢?『零崎碍事』吗?」
「不…是零崎爱识。」
我说完,将板子还给警卫,「告辞了。」接着返回车内。两名警卫奔向大门,准备替我们开门。
我重新发动已经停止运作的飞雅特引擎。
「咦?阿伊,怎么了?你的心情好象歪歪的,大约七十五度角呗。」
「不,很顺利地取得了通行许可,一点问题也没有。」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发动车子,穿过大门,按照警卫说明的方向行进。「刚才的警卫哪,」后座又传来人声…
「看见我们之后,不知在想什么呢?」
「铃无小姐,是睡是醒你也说清楚嘛。」
「至少现在是醒着的,这样就够了吧?话说回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嘛。这不重要,伊字诀,你觉得如何?从第三者的眼光来看,我们像什么呢?」
「天晓得,不过可以确定不像鲁邦团队。」我不知铃无小姐想说什么,于是随口应道:「铃无小姐认为呢?」
「我?本姑娘倒是一时想起了《绿野仙踪》。」
「《绿野仙踪》?」这答案有点意外,我讶异地歪头。「那是怎样的故事?呃…主角记得就是奥兹嘛…」
「不对啦,阿伊,什么叫做『记得就是』?赶快改掉这种煞有介事地讲述错误信息的习惯喔。」
依然一脸呆滞的玖渚突然插口。「如果奥兹是主角的话,世界观就要三百六十度翻转了,主角是桃乐丝才对。」
「可是《清秀佳人》的主角就是安嘛?《汤姆历险记》的主角就是汤姆嘛…」
「这根本不能算是比较基准呀。」
「那究竟是怎样的故事?」
「嗯。」玖渚蹀首一点。
「被龙卷风卷走的桃乐丝,到了不可思议的奥兹国,跟稻草人、狮子和机器人一起旅行的故事。」
「《桃太郎》吗?」
「所以就说是《绿野仙踪》,你注意听别人说话呀,阿伊。」
「我有在听啦,总之那四人…虽然混了三个不是人类的人,总之那四人就是去打倒奥兹的魔法师嘛,原来如此。」
「没有打倒喔…桃乐丝是去向对方求助,请魔法师『让她回故乡』。」
「喔…真是祥和的故事。不知该说是祥和还是温吞…总之很安稳。」我虽然对这个故事感到有些不对劲,还是随口应道:「可是就算桃乐丝这样就好,其它三人是去做什么的?是去要丸子的吗?」
「稻草人他们也有不同的目的,想请魔法师替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例如狮子是『想要勇气』,稻草人是『想要脑袋瓜』等等,故事内容就是在请他们为了追求这些愿望,持续艰苦的旅程。」
「这不知该说是自力救济还是依赖他人」我这时转向后座。「所以呢?为什么我们是那个桃乐丝集团?话说回来,我们又分别扮演什么角色?」
「嗯…我只是突然这么觉得,你这样问,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嗯…角色分配角色分配哪,哎,总之我先要了稻草人这个角色,因为我想要聪明的脑袋瓜。」铃无小姐躺在后座道。既然要说话,干脆就坐起来嘛,不过铃无小姐似乎有其它理由。「那伊字诀,你是机器人。」
「机器人吗?」我转向玖渚。「小友,机器人向魔法师要求什么?」
玖渚若无其事地答道:「心灵喔。」我再转向铃无小姐,只见她不怀好意地嗤嗤笑着。
原来如此,她是想说这个吗?还真是有够拐弯抹角的说教,我半傻眼半郁闷地叹气。
「啊…可是这听起来很那个耶。」玖渚说:「心灵跟脑袋瓜可以想成不同的东西,听起来好棒,总觉得很奇幻咩。」
「很奇幻吗?」
「很奇幻呀,除了奇幻外还有什么?因为心灵是脑袋瓜进行物理活动的结果,所以人工智能这种学门才能成立祥。」
玖渚宛如在诉说天经地义的道理。不,这对玖渚来说,或许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道理。
「说得也是。」我也懒得多说,姑且表示同意。
我心想,这丫头或许可以形容成追寻故乡的少女。
「…」
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缺乏勇气的狮子究竟是指谁?
3
我将飞雅特停在停车场,拔起钥匙。一看剩余油量,是颇为微妙的量,不知能否安全开到山下。最坏的情况是向研究所的人借油,但不知这里有没有备用汽油。就这座停车场看来,除了美衣子小姐的飞雅特之外,不见半辆汽车。也许员工专用停车场在别的地方,否则回程搞不好得徒步了,我边想边下车。
仰头望天,云朵有些诡异。虽不致乌云密布,但至少明天或今晚会下一场雨的样子。这彷佛在暗示我们的未来,感觉有些不舒服。
若想预测明天天气,只要说「大概跟今天差不多」即可…我忘记这是谁说的,原来如此,这果然是戏言。既然如此,我接下来在这座研究机构的体验,大概就跟昨天以及包含昨天的过去相同吗?仔细一想,这还真是令人浑身发寒的预言。
那么据警卫的说法,应该有人到这里接我们。我边想边四下梭巡,只见东方有一道人影。从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但既然他穿著白衣,想必是来迎接我们的研究员。这时,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你好。」
我举起右手招呼,但对方毫无反应,只是默默朝我们走来。
身材跟我差不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平均体格。随着间距逐渐缩短,我发现对方非常年轻。怎么看都比我年轻,而且不是小一、两岁而已,五官宛如十五岁的青少年;可是,眼镜后方射来那道跟稚嫩脸孔毫不相衬的凶悍目光,背叛他的少年气质。这世上既然有怎么看都像中学生以下的二十七岁女仆,当然无法光凭他的容貌判定其年龄。
他速度不减地缩短距离,最后在我的鼻尖,在即将与我相撞的位置「喇」一声停步。就这个情况而言,鼻尖这种比喻绝不夸张,他真的逼近到微微倾身就将与我碰触的位置。非但如此,那张娃娃脸还贴近到与我的脸孔只有数厘米的位置。假使对方不是男人,这种距离任谁都会以为我们正在接吻。
我姑且保持这种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状态,「喔…」他彷佛在闻什么似的吸了两、三下鼻子。
「你就是『丛集』的玖渚友哟…」
与其说是粗鲁,根本就是充满轻蔑态度的语气。不过,他的声音跟容貌一样非常年轻,尽管有些惊讶,倒也不致引人反感。
「不、不是,我只是跟班,或者该说是解说员。」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答道:「按照旧式说法,就是跑腿的。」
「咦?啥?没人跟我说过这种事,我可没听说有什么跟班。既然如此,玖渚友在哪里啦?」他找碴似的皱眉逼近我。「我哪都没看见啊。」
「在车子后面。嗯,那里。」我边说边指向正提着迷你计算机和各种行李,从飞雅特另一侧下车的蓝发少女。「那位可爱女生就是玖渚友。」
「咦?…啥?玖渚友是娘们?你唬我的吧?」
他甚为谊异地说完,从车头绕过飞雅特走近玖渚。「唔咿?」玖渚对新类型男子的登场微感意外,但就算被对方大模大样地观察,甚至「啪啪」拍打她的蓝发,还是没有任何抵抗。依然是毫无警戒心的丫头。世上或许有从未被父母打过的孩子,若要仿效这种说法,玖渚大概就是被父母打都毫无反应的类型。
「看起来也没多聪明,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笨小鬼嘛。喂!你真的是『丛集』的玖渚友吗?」
「真的咩,人家的名字就是玖渚友,不论谁看都是玖渚友。人家是来见小兔的。」
「咦?小兔?那是谁…」
他意兴阑珊的说完,将手伸进以他的身高来说,下摆略长的白衣口袋,开始快步前进。
尽管并未叮咛我们跟上,但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怯!根本就是小鬼嘛…不但是娘们,而且还是小鬼。唉…真是差、差、差到不能再差了。」
「可是从本人的眼光来看,你也算是小鬼哪,大垣志人君。」
冷不防…
他…志人君脚步一停。保持那个姿势僵立三秒,最后朝我的方向转头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哎呀,别看她那样,其实已经十九岁了,被十六岁的你叫小鬼总觉得怪怪的。她确实是女的,不过跟你相比,玖渚不算小鬼。」
「我问的不是这个!『别看她那样』?她又算哪根葱!」志人君砰一声踏地。「我是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甚至还知道我的年龄!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你说过这些?」
「我知道的并非只有你的名字喔。」我双手一摊故作姿态地说:「斜道卿壹郎博士也好,他的秘书宇濑美幸小姐也好,神足雏善研究员也好,根尾古新研究员也好,春日井春日研究员也好,我都略知一二。」
「阿伊,你少说了一个人呗。阿伊还是一样健忘。」玖渚插口道:「研究员除了博士和小兔以外有四个人,所以还有一个。」
「啊啊…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没错没错,我太胡涂了。」我对玖渚点点头。
「对,还有三好心视小姐,研究所的人员这样就齐了,志人君,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到底是何许人也?是怎么查到这些资料的?」志人君恶狠狠地瞪视我,他的语气十分惊讶,答案稍有差池搞不好会飞扑过来。「这些资料在这里照理说是机密,你们这种家伙不可能知道,究竟是怎么查来的?」
「你觉得呢?这是企业机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光凭外貌或表面评价玖渚友,对我来说很伤脑筋,这位…」
原本想装出一副「你也帮帮忙嘛,大垣志人君」的态度,但后脑勺猛然遭受强烈重击,我的台词被硬生生截断。一回头,只见铃无小姐握拳耸立在那里。接下来,额头又被她赏了一记。因为打得很准,比想象中疼痛。铃无小姐不知何时从飞雅特下来了。
「你在搞什么?我呸!这又不是你的功劳,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铃无小姐彷佛刚起床,极度不耐地说:「做这种事很开心吗?居然欺侮比自己年幼的孩子,本姑娘看错你了。」
铃无小姐按着轻拍我的脸颊,再半强迫性地将我的脑袋朝下一压。「抱歉喔。」她对志人君说:「这家伙一遇上玖渚的事,就有乱发脾气的坏毛病。虽然是充满恶意的呆子,你就原谅他吧。当事人已经有反省之意,本姑娘今晚也会好好说教一番,你暂且就饶了他吧。」
可怜的我不但被酸、被拍、被压,还得听她说教吗?
「啊啊…呃…不…」面对用力压住我的铃无小姐,志人君似乎有些畏惧、难以决定似的答道:「这…其实…呃…那个我无所谓的…」
「这样就好,我也可以安心了。」铃无小姐终于释放了我。「那么,可以请你快点带我们到研究所吗?我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痛得要死呢。我是他们俩的话护人铃无音音,请多指教。」
「我是大垣志人,在这里担任卿壹郎博士的助手…也请多指教啦。」
志人君口气生硬地对铃无小姐报上姓名,又重新迈步。我们这次就跟在他的后方,他似乎是要从停车场北侧一条狭窄的人行道上山。
并非特别险峻的道路,话虽如此,也不是什么平坦大道,我于是接过玖渚的行李。
刚将行李托在肩头,后脑勺就升起一股麻痹感。嗯,真不愧是瘫痪音音,攻击时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后脑勺的骨头搞不好已经裂了…
可是,刚才那件事确实是我的态度有问题,倒也提不起劲抱怨。
而且正如铃无小姐所言,玖渚只不过被侮辱一下,根本不必气成那样。我知道。况且对当事人玖渚来说,一这点小事根本无关痛痒。
就连现在也是,对平时窝在家里的玖渚而言,人行道两侧大放异彩的杉树大概是十分新奇的景象,她兴致盎然地四下张望,完全不像内心受挫的人。
相较之下,我却一个人郁郁寡欢、气愤填膺,实在有违常理。
「果然是在关键时刻心胸狭窄…伤脑筋哪。」
总之先反省一下。「对不起。」我向玖渚道歉。「唔咿?」玖渚玉颈一偏,似乎不明白我在抱歉什么,但这也只是瞬间之事,她接着又沉醉在行道树的景象里。铃无小姐一脸「想不到你这家伙挺上进的」的神情凝盼我,可是我一对上她的视线,她立刻拉低帽子,遮住自己的双眸。
「喂,小子!」
就在此时。
前方两公尺左右,犹如侦察兵般无言前进的志人君冷不防叫我。
「小子,你来一下。」
「你可不可以别叫我小子…我毕竟也比你年长…我十九岁。」
「啰暸!这种事又不重要。长幼有序这种事,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啦。年纪不重要,脑筋好的就是老大。我的脑筋比你好得多,你对我说话才应该用敬语。」
「…」我心想志人君还真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同时走近他。「有何贵干?是有什么疑问吗?」
「嗯…啊,是疑问」志人君轻声问道:「那个又大又黑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朝铃无小姐微微一瞥,立刻转回志人君,也跟着小声答道:「设定上姑且是女性。」
「喔…果然是娘们吗?那我就安心了。」志人君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好高啊,她有几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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