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再等一会,我看到第一只了。」这种东西会成群结队,迅速而有纪律。
「第一只?」
明知道她孩子气的举动非常不成熟,而且近乎荒谬,可笑的是仍勾起他侧身观视的兴趣,瞧瞧她口中的「第一只」是何怪物。
两夫妻聚精会神地看著一堆七零八落的面包屑,好像它们真的藏有某种宇宙的奥秘似,让人坐不住地也想分享一下秘密。
好奇心是会加倍成长,连一向没有自我的罗兰也悄悄地拉长脖子,希望能看出个什么。
不是刻意的拉拢众人的注意力,无心插柳的蓝喜儿成功地止住一场纷争,虽然她还没获得婆婆的欢心,可是她制造短暂的和平。
毕竟这一家人的失和并不是因为她的加入才开始,有破坏才有建设,不争不吵怎能争出真感情呢!
争执,也是沟通的一种。
「咳!卡维尔,你能不能好心点做些解释,我的好奇心快让我拔光头发了。」他可不想当个秃头佬。
卡维尔看了眼带哀求的杰洛一眼,语气沉稳的说:「伟大的研究是需要等待,这你不知道吗?」
「求求你饶了我吧!别再吊人胃口了。」谁都看得出来这并非什么大研究,只是吊著的心很空,想急切地被填满。
「好吧!我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认真的看看众人。「我也在找寻答案。」
咦!?他在说什么?
傻眼的不只是杰洛一人,相信在场错愕不已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良好的修养掩饰住他们内心的失落,僵直著脸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在戏弄我是不是?」杰洛有种被人耍玩的感觉,很不舒服。
「等你拥有一个哲学家妻子时,你会明白永远不要猜测她在想什么,因为她会有一百种答案告诉你生命的意义。」而他的妻子是实践家,实践哲学。
他被他搞胡涂了,到底谁被洗脑了?「我自己问她,省得你和我兜圈子。」
不信任自己兄长的杰洛决定由自己开口,他从不怀疑自身的魅力不足以迷倒他眼皮底下看得见的女人,即使对方是已婚身份。
眼神释放出令女人无法招架的电波,他以惯用的轻佻语气斜视还在拨动面包屑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了。
迷人的小女人。
「嗨!小美女,你在忙什么?」他的用语引发某人不悦的强烈视线。
「别叫她小美女,她不是你那群软骨的女人。」妻子是他的,谁都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有意思,刻板的家伙也会吃味,真叫人想去挑战他的底线。「你觉得她不美吗?」
清秀有余,艳丽不足,离美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爽朗的个性和无邪大眼为她加了不少分。在情场老手的他眼中,她起码有八十分。
「美不美见仁见智,我认为美的事物别人不见得认同,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妻子。」手足妻,不可欺。
卡维尔最後两句话等於是对著他母亲说,态度坚决而不容人质疑,明白的表示他的人生由他自己安排,绝不成为母亲掌控下的傀儡。
只见葛丽丝因他的不驯言语而挺直背脊,倨傲的直视前方,摆明了要和他抗争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直到他屈服为止。
「小美女,你还是有後悔的机会,跟著我绝对比跟著他快乐。」收集美人是他的兴趣,但不见得要爱她们。
女人对他而言是一杯杯诱人的醇酒,不尝上一口怎知滋味好不好。
不过他懂得浅尝即止的艺术,绝不让自己沉迷,误人可以,误己可不行。
卡维尔的声音低了两度。「麦格——」他胆敢挑衅。
同样深冷的金眸回视他。「女人嘛!总要给她们选择,不然怎么分辨出你、我的优劣。」
「你……」
一只纤柔的手往卡维尔手背一覆,消除了他的恼怒。
「人干么要分优劣,我老公已经十全九美了,虽然不是很满意,可是我向来不挑剔,『一』个就够了,太贪心雷公会劈我的。」
蓝喜儿口气天真像是不得不的选择,但是她眉眼间的笑意让人看不到委屈,反而洋溢出一股令人羡慕的幸福感,甜蜜的抱怨丈夫不体贴。
「你不满意?」他让她太闲了。
「当然咯!连坐船都会吐……唔……」捂住她的嘴有什么用,事实终归是事实。
「吃。」卡维尔将自己的食盘推到妻子面前,要她多吃少开口。
不过一旁得不到答案的杰洛仍不死心的追问。「你会选择我吧?」
不管是谁,葛丽丝都不表赞同,她优秀的儿子们值得更好的婚配对象,绝不是出身低贱的平民,她一定要把不纯正的杂质拔掉。
眼睛一眨的蓝喜儿答非所问的偏著头。「我以为你是在问我做什么呢?」
「我是呀!」咦!话题被她改变了。
「你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甜甜的笑容,清腻的嗓音,蓝喜儿散发著一种介於女人与女孩之间的清纯风情,令人失去防心。
「想。」杰洛眉头忽地一皱,他怎么有种遭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
「你听过五行八卦吗?」最近欧美国家很盛行中国式风水,相信他不陌生才是。
「听过,但未深入研究。」中国人的玩意儿他压根不信,倒是他有几个朋友挺迷信的。
她把面包屑分成多等分排给他看。「金、木、水、火、土是五行,所以我用五块面包屑,你看懂了没有?」
「是五块。」但他还是不懂什么叫五行,排成五角型他只想到美国的五角大厦。
「两仪生八卦,八卦有乾坤,一阴一阳形成磁场,两仪乾坤便成圆……」
从乾坤说到八卦,再由八卦说到五术,什么命、卜、相、医、山,紫微斗数、子平推命,星平会海到断易,六壬神课,奇门遁甲和太乙神数,还不忘提及老庄思想和修密。
她说得很开心外带比手画脚,一副天知地明的模样滔滔不绝,让听者越听越模糊,整个精神疲惫不堪,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东方人理所当然的常识西方人不见得能完全吸收,只会搞得他们头昏脑胀,不知所云,似懂非懂的耳朵直打鼓,轰隆隆地。
「等一下,你的重点在哪里?」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白面包屑的用处。
咦,她说得很详尽呀!难道要她重复一次?「你听不懂?」
「呃!我想我对东方的文化了解得不够彻底,如果能简单点……」他现在知道兄长问他後不後悔的理由了。
一个问题衍生出无数答案,但没有一个是他所要的。
自认为解释得很简要的蓝喜儿不太了解他到底要什么,求知的眼神直落入丈夫金棕色的眼眸。
「你只要告诉他面包屑的用处,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
「早说嘛!害我差点把一本易经搬出来辅助说明。」口好渴,来点葡萄汁吧!
「易经?」是一种经书吗?
一抹诡谲闪过卡维尔眼中,他一言不发的看著妻子端起他的酒杯牛饮,淡淡的笑意很小心地藏在嘴角,拿起表计算时间。
十、九、八、七、六……
「五行是五个边,八卦排在中间……呃!我的头怎么好晕?」奇怪,天花板动得好厉害。
是地震吗?
「直接跳到结尾。」伸手一托,卡维尔轻扶著妻子不让她倾斜。
哇!好多小蜜蜂在跳彩带舞。「蚂……蚂蚁……或然率……好……只蚂蚁……」
一声不响地头歪向一边,只觉得头很重的蓝喜儿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丈夫,留下未解的谜团盖上眼皮,呼吸中有著浓浓的葡萄酒香味。
她,喝醉了。
就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之下。
「这是你老婆的阴谋吗?」很不是味道的杰洛有再度被耍的感觉。
「不,她只是酒量浅。」醉了也好,省得沦为审判台上的罪人。他承认自己很坏心,故意不告诉发誓戒酒的她,那是一杯「酒」而非气泡饮料。
杰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在开玩笑吧?那杯葡萄酒的酒精浓度比香槟还淡,而且加了不少冰块。」
根本稀释得近乎白开水,对於锺情烈酒的他而言毫无味道。
「她不喝香槟。」一样一杯醉。
不会吧!「那最终的答案呢?」
「等她睡醒了再说。」终会知道。
没用到什么餐的卡维尔推开椅子,抱起醉茫茫的妻子,眼神温柔地当她是珍宝小心呵护,低声说一句抱歉离开餐桌,态度从容。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火爆对峙,谁知火药尚未点燃已平静落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面面相觑,好像做了一件傻事似,马威没下成却留著一肚子疑问。
葛丽丝高雅的眉头微皱,她实在没想到积了好些天的怨怼居然无从宣泄。
为什么明明占上风的她有种无力感,内心隐约有股嘲讽的声音在取笑她,不管输或赢,她永远是站在高处的人,孤寂而冷清。
「母亲,你最好承认她是麦提斯家族一员,因为不论是我或卡维尔,我们都想独占她。」
第五章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云霄,从伦敦市区一幢华宅传出,尖锐而充满愤怒,似要与世界一同毁灭般。
昏黄的灯光下有张蜡黄的脸出现在镂花妆台镜中,脂粉未擦的憔悴令人见了心惊,深陷的眼眶足见她有多日未休息了。
曾经她是美丽的,艳冠伦敦社交圈,可是那个誓言娶她的男人却负了她。
暗夜里的眼泪夺去她的光彩,星星般碎掉的心拼凑不齐,爱在一夜之间整个支离。
不甘心呐!
给了承诺又狠心剥夺的痛她承受不起,她怎能允许心爱的男人一手撕裂她的心。他必须还给她一颗心。
「把我的心还来,把我的心还来,你不能负我……吾爱……」
美丽的长发红似火焰,湛蓝的瞳眸中布满怨恨,她左手拿著牛排刀切著,右手拎起一颗血淋淋犹在跳动的心脏放在嘴边一咬。
爱让她疯狂了。
没人发现暗黑的星空下,有位满身是血的女子正生吃人心,一口一口地咬著。
镜子里照出一具赤裸的男尸,双眼未闭的躺在大床上张开双臂,惊慌的神色停留在最後一刻,像要填补胸口的窟窿般想抢回他的心。
生於激情,死於极乐。
「你负了我……呵……你负了我……呵……我不会原谅……绝不原谅……这是我的幸福……」
向外裂开的镜面狰狞了女子的脸,她狂笑著抚摸依然诱人的身体,温热的鲜血由嘴角流出——
此时隔洋的曼哈顿也有一个由睡梦中惊醒的女人。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你身边,不用怕,不用怕,我在这里。」
一室的幽暗在瞬间大放光明,温文儒雅的男子轻拍妻子的背,以一贯的温情赶走她的梦魇,体贴地拂去她因汗湿而贴额的细发。
他的深情二十年如一日,完全无私地奉献给他怀里的女人,即使他不是她最爱的男人。
守护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纵使所有人都取笑他痴傻有余仍不後悔,真爱难寻,他知道自己已获得今世的良缘。
「天执,别离开我……」浑身发著抖的蓝翎心有余悸的抱住丈夫,惊慌得有如小女孩不肯放手。
「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守著你,直到我变成发疏牙掉的糟老头为止。」他自我解嘲的安抚妻子。
「我作了一个梦……」有说不出的恐怖,一地的鲜血浸著她的双足。
魏天执没有半点怨言地轻抚蓝翎冰冷的脸颊,「又梦见他了?」
虽然并非她的最爱,但是他能体谅她失去挚爱的痛苦,那种刻骨铭心他绝不愿去承受。
只是苦了妻子,被留下来的人永远是最伤心的,无止境的恶梦会一直追著她,地老天荒不肯断绝,因为爱太伤人。
所以他敬佩她的勇气,敢走出旧日创痛再爱一回,给了他爱她的机会。
「不是,我梦见喜儿了。」一想起梦中的情景,她不由得打个冷颤。
「喜儿!?」难掩的讶色浮现脸上,他怎么也没料到和她有关。
「我看见她满身的血,美丽的白纱礼服染成一片鲜红……」她越说越心慌地紧捉丈夫的手,那股血腥味似乎仍闻得到。
血的气味。
「嘘!梦是相反地,喜儿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她不会有事的。」口头上轻哄著,可他的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有些事不能不信邪。
来自南方小岛的妻子天生有种预知能力,时灵时虚地出现在睡梦中,让她也半信半疑地以为是心理因素,被他以恶梦搪塞过。
像儿子车祸那件事她就事先预告过,但为免她把责任揽上身自责不已,一家人商量谎称是打球受伤的,自始至终不敢告诉她骨折的手臂是车祸所致。
爱她,所以隐瞒她,愿她不再遭遇任何伤痛,她这一生背负的苦已经够多了,没人还要把伤害加诸在她身上。
「可是那血的味道好真实,仿佛我就站在她身边却来不及拉她一把。」血飞溅到她眼中,止不住的泪是红的。
「你想多了,小翎,叫你别看恐怖片偏不听,一连看了三部片子难怪睡不安稳。」魏天执轻斥著,化解了她心底恐惧。
有时候她比小孩子还任性,偏偏他总是无法苛责她的纵容著,过度宠溺地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我只看了两部半,最後一部片子被你打断了。」蓝翎不免要抗议一下,害她老挂记未完的剧情。
谁才是开膛手?
他佯装恼她的沉下脸。「瞧你好意思争辩,老是不知节制,罚你三个月不准看恐怖片。」
「啊!怎么可以……」她的日子会很无聊。
「老婆,你想让外人知道你胆小如鼠?」他故意激她好转移她的恐惧。
「我的胆子才不小……」她说到一半,眼神突然变黯。「你想喜儿真的没事吗?但是迷离岛的诅咒怕会成真。」尤其是她继承了那座岛。
「你又来了,现在它不叫迷离岛,你要改口唤爱情岛,小俩口的甜蜜可是羡煞人,哪有什么诅咒不诅咒。」也亏那英国小子的用心。
起初他看那小子挺不顺眼的,居然没知会女方家属就把人给娶走,一脸冷冰冰的不像会善待女儿的模样,让他大为反感。
不过日久见人心,看久了也看出他的优点,感情内敛的人不善於言词,但由一些小动作能看出他的细心。
譬如果决的将不祥的迷离岛更名为喜气的爱情岛,以行动断绝恶意的流传,让蓝家的诅咒从此消失,不再困在莫须有的恐惧中。
只是妻子忘不掉过去的阴影,老以为诅咒随时都在,无法可解,唯有逃离它才是正途。
「我的心就是定不下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她的心很不安。
他拥著她躺下。「你呀!多睡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枕头垫高点,一觉到天明。」
「我睡不著,一想到刚才的梦我就害怕的手脚发冷,担心女儿会不会出事。」从小到大都让她操心,她常怕养不大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体质虚又不肯多吃些营养的食物,难免气血不顺手脚冷,我搓搓就暖了。」明天非逼她喝光一锅鸡汤不成。
魏天执的温柔让蓝翎感到窝心,她常感谢老天对她的慈悲,在夺走她心爱男子之後又赐给她新的爱情,叫她不致终日以泪洗面,孤老一生。
初恋让她难以忘怀,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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