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凤陵焱冷笑一声,“她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可知慕容风铎背后那人是谁?”
杜轩格张了张口,愕然的等着凤陵焱,“你……你不会说的是她吧……”
“这件事我也才知道不久。”凤陵焱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想到什么,杜轩格脸色一变,“那你的意思是……”
凤陵焱点了点头,“相信她吧,你只有这一条路。”
竹影艳花的香味袅袅升起,又缓缓飘散去萦绕在斜倚竹榻的阿九身边,倚树凭花的女子,举一杯清茶,执一卷书本,周围的景致衬着绝美的容颜,美好的令人叹息……
阿九慵懒的翻着书卷,象是在自言自语,“既然来了,何必躲着不见人呢?”
“九少可真悠闲呐,外面乱成一团,九少却窝在家里独自品茗,真是好气度啊。”凤陵焱站在阿九面前定定的看着她。“是不是你杀了慕容风狄。”
“哦?你认为是我做的?”阿九淡笑的道。
“除了你,我想不出谁有这么大本事。”凤陵焱冷冷的道,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必死。”阿九冷笑一声,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书本之中。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究竟还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你才满意?”凤陵焱又气又急,伸手想去抓她肩膀,却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少年反掌挡了开来。二人缠斗做一团。
“雾隐!”阿九轻喝一声,少年消失在场中。
“你说过你不杀他的!”凤陵焱神情颓然的垮下双肩。
“我是说过我不杀他!可我没说过我会救他!”阿九目光冷然,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你说什么?!”凤陵焱狠狠盯着阿九。
“他中了暮殇,天下第一绝毒。”阿九放下书本,直视他的眼睛。
凤陵焱牙关紧咬,“谁下的毒?”
“他是自尽的!”阿九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成王败寇,从权利巅峰跌下来的人,也许这才是归途吧。”
凤陵焱颤抖着双手,指着阿九,“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他怎么会输,怎么会,一切都是你……”
阿九冷冷的一笑,“我?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我与你的对决,不是吗?这一切不过是我们两个的一局对弈。你支持的一直都是慕容风狄,联合士族架空他的权利,拉拢慕容宇炎。你以为他慕容风铎是傻子吗?你都没有看透他不是吗?他比你想象的隐忍的多,也聪明的多,他不但一点点收回了权利,还进一步稳住了士族的利益,那些见风转舵的墙头草转眼就放弃了慕容风狄。换句话说,他们更识时务!”
凤陵焱深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控制情绪,“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胜算最弱的他怎么可能坐上皇位,他凭什么?”
“凭什么?”阿九轻笑出声,“凤陵焱,君子贵在有自知之明,这是我第二次放过你,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那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凤陵焱把脸深深埋在双手里,“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我输在你手里……不亏…。不亏,可是为什么死的是他……”
阿九摇摇头,长叹一声,“什么是江湖?这就是江湖!瞬息万变,波谲云诡,这个江湖,从来就不是天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走上这条路,前方就是不归途……”
迟迟钟鼓初长夜。
夜幕森森,就连星子也无法窜出浓云,只有西方的残月仍苦苦勾留在天际,一会儿破云而出,一会儿又遭重云卷灭。
深更夜阑的云雾山庄,万物都像是已睡在梦里深处了,但在静夜里仔细听来,有些幽微的声响仍是醒着。
雾隐端着热水进屋来的时候。阿九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身下还压着一张手绘的“岐山地矿图”。因为夜深,屋里很安静,此刻陪伴着她的,就只有那盏摇曳不明的烛火。
雾隐走到桌前,看着她的脸,目光痴迷,久久的看着,久到他都忘记了时间。他试探性地倾身向前跨进一步,朝她探出一手,悄悄地抚上她的脸庞,如抚美玉般地细细柔抚她有些沁凉的面颊。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的心猛的一颤,蚀骨的酥麻直入心头,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幽幽的香气在略微有些冰冷的空气里飘然浮动着,摇曳的烛火笼在他们身上,留下一层晦暗,她泼墨似的羽睫轻轻颤抖,却没有醒来。
空气中冷冽的香仿若催情的媚药,让他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满心满眼全是她,他用指尖轻轻描绘她的唇,她睡着的时候,唇微微有些嘟嘟的上翘着,可爱至极。那样娇软,那样红润,一如他曾经品尝过的甜美,销魂的感觉给他梦中千百次的回味,一次的清甜就让他食髓知味。
那样的美好他总也看不够……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明明知道喜欢上她是如此危险的事情……她不温柔,不善解人意,甚至是冰冷无情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生命是一场华丽的冒险,他顶着被她责打的危险,慢慢的靠近她,义无反顾的吻上她的唇,那梦中无数次魂牵梦萦的美好……蓦然,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唇。
雾隐霎时怔忡在她冷摄人的眼神里。
“你干什么?”她危险的眯细了眼,眸子带着冰冷的光。
“我……我喜欢你!”从身体深处被缓缓挤压出来的语调,压抑着渴望,“我真的喜欢你!”
她笑了,可那笑冰冷刺骨,“你喜欢我?雾隐,你喜欢我什么,这副皮囊,还是这身体?”雾隐将她的表情收到眼底,心底,心慢慢的往下沉……
他用热的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凝视她,“不,我只喜欢你,只要是你,无论什么样的你,只要是你……只要是你……”
“雾隐,你只是迷恋。”她冰凉的手心,称得上温柔的抚上雾隐的脸颊,手指划过他的唇,指尖露出那一点冰冷的温柔。
她笑的很恍惚,指尖抚过他的脸颊,他的眼睛,留下冰冷的痕迹,“雾隐长大了呢,我记得你们十五岁以后,随时都可以去自家妓馆寻欢,怎么?那里的清倌你不喜欢?那下次换别家的可好?”
“不!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我爱你啊。”他的眼睛那么清澈,又那么哀伤,没有一点杂质的脆弱出现在他面容上。
许久许久,她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雾隐,你还是个孩子,你……”
雾隐一把抓起她的手,死死的按在他的胸口上,“我不是孩子,不要总把我当孩子,你听听它,它在为你跳动……”他的心象是被放在燃烧的熔岩之中,他看见了她的神色,宁静似水,冰冷如霜。
她缓缓的,缓缓的捧起他的脸,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幽幽的,宛如月夜里一泓宁静的秋水,“雾隐,你看看我,你仔细的看看我……”冰冷的呼吸间带着清寒的香,她的唇微微抖动着,“你看我哪里还象是个正常人?阴谋,杀戮早就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恶魔,我早已没了情,没了爱,雾隐,不要爱我,我不想毁了你……”
雾隐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死死的抱住,她拼命推,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眼睛里泛过一丝疼痛的光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爱你……爱你……不要把我当成孩子,我只想爱你,只想爱你……”声音到最后竟成了呜咽。
阿九窒了窒,忽然一咬牙,猛的推开了他。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静如止水,泛不起一丝微澜。
雾隐以为她会发怒,却不想她只淡淡说了句,“夜已深,早些休息去吧……”
他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黯然神伤,退出门去……
夜……凉如水。
进宫2
云翳看着坐在屋顶上灌酒的雾隐,轻叹一声,“你想醉死吗?我记得你的酒量一向都不好。”
“醉了好,醉了就不会痛了。”雾隐用手戳着心口。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他伤楚的眸。“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为什么?她为什么永远都看不到我……?”
“他死了,在她的心里就成为了永恒,你怎么去比?”云翳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怅然长叹。
碗中的酒印着雾隐的身影,流露出几分伤感,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云翳看见他低垂的睫毛间散落着如星星碎片般的水珠。
他走过去,搭上雾隐的肩,“既然不能忘,那就陪她寂寞,陪她痛苦,陪着她,永远都不要要求她……”
乾国皇宫
萧云瑞失神的看着手中两枚一模一样的火红色花镖,回想起她出生的那年……
“回禀皇上,南宫云影到。”门外太监隔着门小声禀报。
萧云瑞听到她来了,坐回龙椅,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
“宣!”低沉的声音简洁的说出一个字。
阿九缓步进入御书房,站在萧云瑞面前,既不行礼,也不请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你……你到底是不是……?”萧云瑞眼神空寂,神情却有些激动。
阿九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我是不是,皇上心里不是早就有决断了吗?你调查我已经够久了。”
萧云瑞静静的看着她,“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阿九脸上挂着讽刺的冷笑,“我很希望我永远都不要认你。”
萧云瑞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似在她的双眼里有一面明亮的镜子,任何被她看到的东西都会现出原形。“可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阿九放声狂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厉,“因为我要笑着看他们每一个人哭,你们欠母亲的,我要百倍拿回来。”
他身体一哆嗦,津津的汗水从额上渗出,“你……见过你的母后了?”
“她中毒了,已深入肺腑,药石无医!”阿九眼底深处似两簇火苗在燃烧,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就象死神的镰刀,诡厉又危险,“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父亲的份上,我绝不会原谅你,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深宫中被葬送青春,葬送生命……你补救,可是晚了,他鬼面再厉害,也只会医病,他不能医命!萧云瑞,爱上你,是她今生最大的错误……□无情,帝王无爱!”
“清歌!蓉儿是朕的发妻,朕不能啊……”他声音带着痛楚,那愧疚的神情让人心头发酸。
如斯憔悴,不及不惑之年,双鬓却已白如残雪,这是他的错吗?阿九心中终是有些恻然。
她蓦然起身,“你是皇帝,总有你的无可奈何,你走的什么样的路我也知道,可是,你就不能给她个痛快吗?你让她日日夜夜忍受着煎熬,你……我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你!”阿九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怨愤,嘶吼出声。
“歌儿,朕舍不得,舍不得啊,太后要赐死她,可是朕……清歌”。他身体晃了一下,本该威临天下的他也不过是个连妻子都保不住的男人罢了,无力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皇帝罢了……
“你不能是吗?那我来做,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哪怕杀他个昏天地暗,尸山血海又如何?逼我父,杀我母,就这么让他们死,太便宜他们了……”阿九越说越愤怒,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只听“轰”一声,好好一张红木桌碎成了一地木片……
这种被维护的感觉,被理解的感觉,却让萧云瑞心里生出几分久违的感动,走到今天这步,他很无奈,帝王之家,充斥着阴谋诡计,算计利用,他的血早就是黑的了,清言不理解他,虽是父子却形同陌路,在众臣面前父慈子爱,不过演戏罢了。
命运还真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他失踪多年的女儿,才是真正看得懂他的人……
乾夕十七年五月
一出生就被送入云乾寺智严大师带去云游天下的乾国长公主萧清歌回朝,认祖归宗,举国同庆。
次日,萧云瑞在朝堂上宣圣旨,封清歌公主为镇国公主。代病中的萧云瑞行岳华山祭天大典。举国哗然!萧云瑞力排众议,一道圣旨封住悠悠之口,清歌公主荣宠极盛。
萧氏一族执掌王权已有三百多年,乾沐三十一年,乾源帝立皇长子萧云启为皇太子,入主东宫,乾沐三十三年,乾源帝薨,萧云启登基为帝,国号乾宗,奉萧云启生母刘氏元妃为太后,却不料乾宗二年,萧云启因病早亡,次子萧云瑞登基为帝,国号乾夕。萧云瑞生母早亡,刘氏外戚专权之下,刘氏元妃依然贵为太后。
皇后穆氏菁蓉十六岁嫁于萧云瑞,乃平民之女,以正妻身份入主东宫,夫妻恩爱,却被太后刘氏厌恶,执意命萧云瑞选秀,充实后宫,利用外戚之权,将自己侄女刘虞静选入后宫,入主紫杉宫,封静皇贵妃,极受太后宠爱。刘氏一族外戚坐大,权倾朝野,萧云瑞处处受到刘氏制肘。
宫里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的枯燥和纷杂繁乱的规矩,尤其对于一个十八年不在皇宫中的陌生公主来说,戏是轮番的上场,看戏的也是换了一播又一播,唯一的区别只是演员不同罢了。
所有的人,包括幽冥八子都不明白,阿九为何执意要进宫,对付那些人,何必这样麻烦,可阿九却说,有时不深入局中就不会知道这局里的水到底有多深,不接近权利的中心,就不知那掌握生杀予夺的滋味到底有多诱人,只有站在那巅峰,才能俯看这人生百态,更何况,有些事情是不能单纯用武力来解决的。
“这恐怕不是九少的本意吧?”冰冷却有些轻柔的声音从阿九身后传来。
“没错,解决问题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阿九独自伫立在中庭,风吹起白衣,乌发在她身后飞扬,“子欲孝而亲不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与其在失去的时候痛悔,不如现在把握,她给了我生命,我陪伴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要她亲眼看见那些伤害她的人跪在她面前忏悔,乞求她的宽恕。”
“可九少确定那是她想要的吗?”声音的主人越走越近,直到离阿九一丈左右时停驻下来,她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
阿九微愣,莞尔一笑,“原来你也喜欢泼我冷水。”
“云翳不敢!”声音些微的惶恐。
阿九摆摆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到觉得你说的一点不错,那确实不是她想要的,可这世上的事有时它就是那样无奈。宽容?哼,只有强者才配说宽恕二字,弱者的宽恕不过是个笑话。”她转过头来,又问道,“雾隐和杜轩格到荆国了吗?”
云翳微微颔首,“一切都按九少计划行事,九少这样安排难道不怕慕容风铎着恼?莫非九少认为慕容风铎有鸟尽弓藏之心?”
“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是个皇帝,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更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皇帝,也许他并不想现在就跟我翻脸,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总有一天会忌惮我,如果此时我尚不能未雨绸缪,到时就会进退两难,这也是我进宫的另一个目的,江湖与朝廷斗和国家与国家斗,哪个胜算最大,不是显而易见吗?”阿九看着远方的天空,这……天好象要起风了,不,不是起风了,而是在这宫墙之内……风从来就没停过……
“九少为何……将雾隐遣离?”云翳看向阿九的眼神有些复杂,又有些欲言又止。
阿九却冷了脸,“云翳,你逾矩了,我做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云翳凝视着阿九的双眼,喃喃道,“如果我……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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