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只一人策马站在西林军阵前,身后不远处就是孜淇城城墙。
淡然、自若,周身围绕着无比强烈的杀气,银色的面具在日光的反射下,给人一种森冷,阴寒的感觉。只此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无冕君王
轩辕逸之骑马停驻在西林军阵前看着那个戴面具的年轻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此生的第一次震撼。风华绝代的男子伫立在冬日荒野的战场之上,青丝如黛,鲜衣驽马。眼前的景象美的象幅不真实的画卷。那个在战场上杀得别国军队胆战心寒的西林镇南王,此时竟没有勇气举起右手,发出最后的进攻命令。
阿九缓缓的抬起头,视线落在轩辕逸之身上,冰冷的面容带着冰凉的笑:“轩辕将军,好久不见。”声音不大,但足以使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轩辕逸之面色一冷,瞳孔紧缩,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手中的宝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是他,果然是他。是轩辕逸之潜进乾国兵营看到的那个射箭的俊美少年,那个冰寒似霜却危险无比的少年,他居然看到他了!
轩辕逸之心里隐隐感到了危险,可他毕竟是西林镇南王,很快就平复了心境,只是微微有些紧张,朗声笑道:“没想到是你,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兵戎相见。”
阿九淡笑不语,面具下的半张脸精致优雅。轩辕逸之扬起英气俊美的脸庞,嘴边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不见乾国军队?只得南宫将军一人在此迎接?难道将军是来谈和的?”
阿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谈和?哈哈哈,如今西林已兵临城下,就算谈和,也得轩辕将军说了算不是?”爽利的笑声象魔音一样传入将士耳中,轻者心神不宁,重者头痛欲裂。个别的士兵连武器都掉到了地上。
轩辕逸之甩了甩脑袋,面色铁青,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莫非南宫将军要以一人之力对抗西林二十万大军?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阿九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带着冷寒的利刺狠狠的射向轩辕逸之,“行与不行,将军试试不就知道了?”
银鞭出手,天下震动。
阿九的眸中,闪烁着傲视天下的光芒,刺眼的让人不敢逼视。
“杀!杀!杀!”西林士兵喉中的低吼,汇集成可怕的巨声,回荡在这苍茫大地上。西林军最前端的那位统领猛的一挥剑,奔跑的骏马放开四足,大军象一只被解开镣铐的巨兽,向阿九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过来。
阿九握紧手中厉光四射的长鞭,一动不动的看着奔涌而来的人潮。
铁骑,戈林,剑光,遮满视野,千军万马,带着呼啸的风迎面而来,凝重的空气再也无法隔阻强弱悬殊的两方。远处孜淇城里的将领们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都为南宫将军捏了把汗。
眼看阿九就要被大军的洪流吞噬,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嘶厉的长啸,那啸声象是天地间最凌厉的惊雷,最狂猛的风暴,连大地都为之颤动。
一个红色的身影忽然从马上飞向半空,如大鹏展翼般的身形,就那样停顿在半空中,脚下的骏马发出凄厉的嘶鸣。长发飘舞,衣袂翻飞,三丈长鞭轻盈似蛇一样旋出一个个银色的光圈,将数百人笼罩其中,银光飞舞,四起如云,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中飘散的血腥气几乎让所有人窒息。
那鞭身上的薄刃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众人的生命。
瞬间,只是一瞬间。
三千人,竟折于交战前的瞬间。
后续冲杀上来的西林军都被这极恐怖的一幕震住了。
他们仿佛站在了地狱深处,眼前就是惨绝人寰的修罗场,地上还有拦腰斩断的人挣扎着向他们爬来……
亲眼目睹此景的西林军发誓他们此生再也看不到比眼前景象更令人震惊的了。
一个红衣银面的高挑身影就站在这人间地狱之中,面对着西林的千军万马,旁若无人的倨傲,宛如天神下凡。
他飞身,甩鞭,动作如行云流水,破风声又起,气势这般骇人,眨眼间,银光又至。
“啊,跑啊”一片凄厉之声响起,众人纷纷丢下武器,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稍慢一步的就被卷入银色的漩涡,留下的只是破碎的肢体。
“逃啊,快逃啊!”惨叫声不绝于耳,逃跑的西林大军宛如一道无法控制的激流,向四面八方涌散。他们是士兵,也许是不怕死,可他们绝不能想象自己变成一堆碎肉的情形,恐惧象病毒一样快速传播到每个西林军的身体中……
轩辕逸之就停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知道这少年强悍,可他没未想过他强悍到如此地步。这样的功夫已非人力所能对抗。转眼间,西林前锋军尽毁于他手。
此时的轩辕逸之脑海中一片空白,艰难的举起手中的令旗:“鸣金,收兵!”
西林大军终于不再进攻,孜淇城里的乾国军队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阿九独自站在荒芜的空地上,周围全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她壮志已起,心中那远去多年的激情已经回复。她要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奇迹,她就要还这世间另一个奇迹,她要用手中的武器,征服这个天下!
已多日晴朗的天空此时涌起大片的乌云,就在孜淇城下,结束了三天前那一场惨烈的屠杀,今冬第一场雪毫无生息的落下,起初是细碎的雪粒,被风轻轻吹散着,到后来变成晶莹的雪片,开始纷纷扬扬的散落,整片荒原大地渐渐被白色渲染得一片苍茫。
寒风凛冽如刀割,划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西林大军驻扎在这里已经五天了,南方的天虽不如北方寒冷,可是那阴寒刺骨的潮湿让这些北方的汉子吃足了苦头。
轩辕逸之一动不动坐在桌案前已经一天了,刚刚从西林都城传来的消息几乎让他崩溃,他一剑刺穿了那个传信的士兵,他不能在此时把这样的消息传出去。西林国都已经沦陷,他的伯父轩辕舒云自缢于西林皇宫,他的堂兄轩辕辙被乾国军队斩于马下,好个必杀死局!南宫云影,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够狠,够绝!栽在这样的敌人手里,西林败的不冤。
西林王族最后一点力量被困在这乾国边境,动弹不得,无论已方还是敌方都明白,现在的平静只是一种暗藏杀机的假象。
轩辕逸之心头上的石头又沉了几分,难道曾经以强兵称霸六国的西林,真的走到了绝路?南宫云影,你真是战争天才!
轩辕逸之看着帐中的烛火,再也忍受不住这般压抑的气氛,他已经被困在这孜淇城下。退,西林已沦陷,联军在西林以逸待劳,进,南宫云影惊天动地的身手令人望而生畏。悲哀,以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谁?”轩辕逸之厉声喝问。
帐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既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身影。
一个男子掀帘而入,忽而带来满室的馨香。轩辕逸之骤然看到眼前的人,恍如被雷劈了一下脑袋,顿时天旋地转。
男子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美目流转,目光与轩辕逸之一相碰,淡笑出声,“将军不必惊慌,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虽笑却不达眼底,仍是那种寒厉似冰的眼神。
轩辕逸之此时也不用去问你怎么进来的,那种脑袋打铁的愚蠢问题,他知道南宫云影找他绝不是单纯的来看西林的笑话,他这样的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根本与南宫云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连心眼都不用转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南宫将军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还请直言。”轩辕逸之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茫然中带着疲惫。
“我可以让你一败涂地,但也可以让你击退荆乾联军,登上西林皇位,重振西林辉煌!你想要哪种结果?”阿九的声音依然淡漠清润,说出的每一个字却像利剑一般直刺人心房。
四周,比方才更寂静,屏息般的寂静。轩辕逸之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又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条件!”简单的两个字已经告诉了阿九他的选择。轩辕逸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中那窒闷的感觉有了略微的缓解。
“为我所用!”冰冷的目光直视轩辕逸之的双眼。迫人的气势在整个营帐中扩散开来。
轩辕逸之突然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在何处。周身似乎被万年寒冰包围,刺骨的寒冷让他的大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为他所用!他指的是他南宫云影,既不是乾国,也不是荆国,而是他南宫云影自己。
轩辕逸之真是感到了恐惧,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这个少年手中的游戏,有野心的不是轩辕舒云,也不是独孤洺野,而是眼前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冰冷神秘的少年,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国家,连带那埋葬在衢壁峡那二十万亡灵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轩辕逸之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死死抓住身后的椅子,不让麻木的双腿疲软下去。
阿九眉毛一扬,淡淡的说了一句让轩辕逸之终身难忘的话,“我要让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让这地再埋不住我的心。”
别人如果说同样的话,轩辕逸之一定会嗤之以鼻,但阿九此刻淡淡的说来,也不见得怎么慷慨激昂,说话的人甚至自始至终站在那里毫无表情,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
只听“扑通”一声,轩辕逸之已然跪在了阿九面前,狠狠的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轩辕逸之见过主人,从此追随主人左右。”他的心,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诚服于眼前这个风采卓世的少年。也许轩辕逸之此刻还不知道,他一时的决定奠定了他一生的辉煌。
阿九从腰间拿出一枚黑色药丸,放在掌中,递到轩辕逸之面前,不置一词。他毫不犹豫的接过,吞入腹中。“这个对你并无影响,只要你衷心,这毒永不会发作,倘若你有二心,我会让你知道,有的时候死都是种幸福!”淡然的语调却带着狠厉的杀意。
不等轩辕逸之回神,她已走出营帐,“明日寅时,以复国之名,班师回朝。”细柔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今夜,将注定无眠。
阿九斜倚在床上,红衣尽褪,青丝懒梳,看着烛火的灯芯,她想起了那个清淡如水的男人,想他温暖的怀抱和低哝的软语。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是整个西林的无冕君王,距他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如今已是一身罪孽,淹没在这乱世红尘中,抛却一世的情爱,只为洗刷她满手血腥。
夙王
翌日,阿九在书桌前教小尾巴学习兵法的时候,耳边听到三长一短的暗语,“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先回去吧。”小尾巴闪着亮亮的大眼睛,小声的问道,“嗯……我……我能不能把这本书带回去看?”阿九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笑着,“好,但是不要让别人看到,知道吗?”小尾巴的嘴边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还带着两个小巧的梨涡,“知道了,那我……我走了哦。”说完,蹦蹦跳跳的跑出阿九的营帐。
阿九很喜欢这个小家伙,虽然他有点胆小,但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在教他习武的时候,阿九无意中发现这个孩子居然写的一手好字,阿九就写了一本简单的兵书给他做启蒙读物,小尾巴学的很快。阿九始终不让他喊她师傅,只和雾隐、云翳一样称她教官。
阿九打了个响指,一个黑影飘进营帐,低头站在阿九身边,递给她一个信封。
“五百万两黄金,他独孤洺野好大的手笔。这笔买卖谁接了?”云翳听闻阿九问话,丝毫不敢怠慢,忙答道,“绝杀的规矩不能坏,这笔买卖被三十六岛接了,据说是他们岛主亲自出手。”云翳听闻阿九被人买命,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笑,第二个感觉就是那个人基本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他从来不会在阿九面前说要她小心、保重之类的屁话,在他们看来,南宫九少就是神一样的人,没有人可以让她受伤,就算逍遥使者全部死绝,也没人能动九少一根汗毛。
三十六岛
龙涎香漫,红帐涟荡。云收雨散,屋里淫靡之气弥散,一个妖娆的女子螓首枕在一个俊美如神祗般的男子臂弯处平复娇喘。外室的门板上响起三下轻重不一的叩声。
坚实的伟岸毫不迟疑地离开紧滑湿腻的玉体。女子正欲起身为他着衣,男子已自行穿戴整齐。动作迅速优雅。“你先睡吧。”原本清醇的嗓音还余留着些许情事后的慵懒。
轻唔一声,女子再次辗转入眠。春宵似梦。美梦如朝露。
“他现在人在何处?”凤陵焱挑了挑入鬓英眉,一双倾倒众生的重瞳隐蕴滔天汹涌。
“乾国军营!”来人答话后就飞身离去,独留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原地。
“银面将军南宫云影?你的死期不远了……”男子嘴角露出个邪佞的微笑。
“本王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人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一个白色身影从夜空中缓缓落下,好似天上的浮云,似笑非笑,露出一种儒雅而温柔的美丽,眼睛漂亮的仿佛夜色。
凤陵焱优雅的眉不禁簇起,转身面对身后的男子,廊外吹来阵阵清风,将他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吹得飘飞。“王爷怎得有空来草民寒舍相叙?请!”伸手作揖,将人引进书房。
二人缓缓踱步进入书房,凤陵焱将身后的门轻轻关上,转身倒了两杯茶分别放在那人和自己面前。“听说你接了独孤洺野的杀手令?”来人也不废话,抿了口茶,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凤陵焱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此事颇为隐密,王爷从何处得知?”
夙王看着凤陵焱的眼睛,幽暗的重瞳,仿佛可以映出一切罪恶的影子,“你忘了临水有个铺子叫一心阁吗?”夙王听见自己的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摩擦,这是宫中一种密毒的后遗症,若非母妃及早发现,恐怕他早已死在浅鸳宫,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
“本王来此并非阻止你,可本王还是要提醒你,南宫云影身世神秘,武功盖世,计谋无双,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本王奉劝你,不要与此人为敌,他实在是非常危险。”沙哑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晦诡异。
“莫非王爷也相信那市井谣传?以一人之力独挡二十万大军?”凤陵焱实在忍不住讥讽的笑意,朗笑出声。
夙王放下茶盏,一边看着他,一边将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本王许是不信,可那日对战,乾军无数将领亲眼所见,更何况此人身份神秘,所有的官文户籍皆为伪造。他助乾国大军取胜,轩辕逸之班师回朝之日,理应前后夹击,将西林大军一网打尽,可乾国居然不出一兵一卒。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荆乾联军为此损失大军十万,完全和此人平日行事风格不符。你不觉得这事很是蹊跷吗?”别人也许不会从这两件事中看出什么玄机,可对于身处在阴谋斗争这个漩涡里的夙王来说,却不由得让他感到了那背后汹涌的暗流和能力,他似乎看到有一只隐约藏在黑暗中的手在一步步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从一心阁得来的消息,让他马不停蹄的赶来三十六岛。
凤陵焱听到这事的同时,心里也滑过一丝涟漪,他也感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