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人(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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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典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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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好吧?」

他没有开口,没有动,只是趴躺在那里,像是刚刚的对答,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该不会是死了吧?

瞧那小哥哥半晌没有动静,她不禁又移近了些。

「喂,你还活著吗?」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她只能拿起随身的小水壶,倒一点清水在掌中,往他脸上洒洒洒,想激出一点反应。

过了半晌,他终於又睁开了眼,黑色的瞳眸浮现不耐。

「还活著嘛!」她忘了害怕,蹲在他身边,睁著乌黑大眼,好奇的对他嘀嘀咕咕。

「你受了好重的伤喔!」

「你怎么了?」

「是跟老虎打架吗?」

「是打赢还是打输啊?」

「你要喝水吗?」

「要吃包子吗?」她捡回包子,先仔细拍乾净,才好心递上前去。

这丫头怎么这么吵?

他怒瞪著她,满肚子都是火气,却无力动弹。

他跟一群弟兄们,去剿了一群盗匪,却也遭对方反噬。弟兄们都死绝了,而他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来到这破庙,却再也无力前进。

鲜血跟体力逐渐耗尽,他原想静静的等死。谁晓得,这黄毛丫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脚把他睬个正著,还对他猛踢猛踹,踹得他差点没提早去见阎王。

现在,她不踹他了,却蹲在旁边,对他碎碎念个不停。

「滚开。」

他费尽残余的力气赶人,只想图个清静。

「啊,你不想吃吗?」她不再害怕,只是眨著乌黑大眼,张著樱桃小嘴,很坚持的把包子往他嘴边凑。「可是,爹爹说,要吃饱才有力气。上次我染了风寒,爹爹要我努力吃,後来我真的头好壮壮,再也没有染过风寒了呢。」

老天,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的等死吗?

他在心中咒骂,重新闭上眼,当她是只烦人的苍蝇——

下一瞬间,轻轻软软的东西,轻触他的脸。

他惊愕的睁眼,只见那五、六岁大的小女娃,竟拿著小手绢,胡乱替他擦起脸来。

白色的手绢很快被鲜血染红,她却半点不介意,还一边擦著,一边认真的对他叨念:「乖乖、乖乖,不痛不痛,我替你呼一呼,痛痛就会飞走了。」

他一脸愕然,任凭她擦去脸上的血。

擦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儿陡然亮起来。「啊,对了!少主上回有给我一个丸子,说受伤时只要快快吞下,包管没事。你等等,我找找喔——」

她边说边掏出腰间的百宝袋,低头翻找了好一阵子,先掏出了一只竹婧蜓、再挖出一只小香包、然後是一个小荷包,跟好几个铜板。

最後,软嫩的小手才从那百宝袋中,摸出一粒梅子般大小的白色腊丸。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她开心的一笑,用小手剥开腊丸,然後就握著他的下巴,努力想把那黑褐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来,把嘴张开,快点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了。」

他却不肯合作,用尽所有的力气,死命的闭著嘴。

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这丫头到底是要喂他吃什么东西。虽然,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已去了大半,可也不想被搞得更加疼痛,甚至毒发身亡——

「喂,你要把嘴张开啊,爹爹说,生病受伤了就要乖乖吃药,吃了药才会好啊,乖,把嘴张开。」见他硬是不张嘴,她皱著小眉头,嘟起小嘴教训著。

他怒瞪著她,不开口就是不开口,死了也要闭紧嘴。

岂料,她竟然伸出肥肥的小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把嘴张开。」她颐指气使的说。

该死!

他气得在心里直骂,偏偏力气已经用尽,现在的他,连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想他习武至今,从来都是旁人怕他,谁知今日,竟然落得虎落平阳被娃欺的凄惨下唱—

苍白的脸庞,因为缺气而愈来愈红,他愈想愈是恼火,差点晕死过去,下一瞬间,终於撑不下去的张嘴呼吸。

「哈!」她见机不可失,胖手一拍,立刻把药丸子塞进他嘴里。

他一口气回不过来,竞真的咽下那粒来路不明的药丸——

「嘿嘿,吃了吧、吃了吧!」她得意洋洋的直拍著手,然後双手插腰,仰起圆润的下巴。「哼,我上回不吃药,娘就是这样让我吃!」

耳中听著她喋喋不休的声音,他眼前一阵发黑,深沉的黑暗袭来,把他拖拉进无底的深渊。在昏死之前,他脑子只能闪过一个念头——

他妈的,他一定会被这丫头给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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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黑,无边无际,像是要持续到永久。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清醒时,大概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没想到耳边却听见鸟儿啁啾,鼻端还闻见肉包的香味。

独眼倏地睁眼,他猛地坐起,虽然伤口仍然疼痛,却还真的让他坐了起来。

他微微一惊,连忙运功行气,这才发现,体内之气不再如昏迷前虚弱紊乱,反而不减反增。

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仍在破庙里,虽然还是虚弱不已,但是那沉重的内伤,的确已经开始好转。

「啊,你醒了吗?」

一颗脑袋从门外采了进来,圆圆的脸上,挂著开心的笑,那女娃背著一个大大的包袱,蹦蹦跳跳的跨过门槛,朝他跑了进来。

「你睡了好久好久呢,太阳都下山两次了。」她跑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把包袱在地上摊开,开心的现宝,里头的肉包与药丸,全滚了出来。

「看,我跟爹爹要了其他的丸子,还有好多肉包喔。」她先把肉包集中收好,再拿起一小盒丹药,搁在他面前。

「爹爹说,这个丸子是补气的,可以当糖果吃,很好吃喔!」她又拿出另一盒药。「如果是被蛇咬,就得吃这一盒。然後,这个药膏是专治跌倒擦伤的。」她把药盒摆开,最後才抬起小脸,歉然的望著他。「不过爹爹说,如果是眼睛不见,那就没办法了。」

他看著那些药盒,眯眼细瞧,这才发现,药盒上全都印著「宝记堂」的红印子。

「宝记堂」是京城严家的药材行,用的全是上等药材,尤其是伤药更是一药难求、万金难买。而这个丫头,不但随身带著这些名贵药丸,还毫不吝啬的往他嘴里塞?

单纯的她,压根儿没察觉他神色有些复杂,大方的把包子分给他。「来来,吃包子,这包子很香很好吃喔。」

他接过包于,瞧著她也捧著包子,坐在他身边努力的咬咬咬。

「老爷到这儿来打猎,爹爹就带我们一起来玩,可是姊姊她们都不理我,害我好无聊喔!」她咕哝抱怨著。

他沉默的吃著肉包,听著她边吃边说。

说她家老爷怎样怎样,说她家少主怎样怎样,说她家姊姊怎样怎样,说她家爹爹又怎样怎样,说到最後,连她家的小猫小狗,也不忘拿出来说上一说。

等他吃完肉包,却发现身旁的丫头突然没了声息,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乌黑的大眼直望著他,滴溜溜的转啊转。

「你蔼—」她捧著第三个肉包子,歪著小脑袋瞧著他。

「怎么?」

「爹爹说如果我找到了小猫,小猫就是我的。」她睁著大大的眼睛说。

他无言,保持沉默。

「我找到了你喔,对不对?」

他还是无言,继续沉默。

她却不介意,只是凑得更近,开口再问:「对不对啊?」

从小,她什么东西都得跟姊妹们分享,她习惯了共享,於是渴望独占。好不容易有了这么新奇的「玩具」,她才不跟别人分享他。

而且是她找到他的啊!

「你是我找到的,我一个人找到的,所以,你是我的东西喔!」她用力点头强调,用食指指著自己,小脸上满是认真。「我的。」

只有她能够玩他,她不分享给姊姊们!

看著那张圆润润、万分认真的小脸,少年一动不动的,过了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好。」

她小脸瞬间发亮,高兴的看著他。

「说话算话?」

「对。」他点头承诺。

「哇,好棒!」她乐得手舞足蹈,开心的凑上前,捧著新玩具的脸,香香的亲了他一口。「来,让我替你上药。」她抛下肉包,急著要照顾他,打开药盒,沾了一些金创药,就往他的伤口上抹。

圆圆的小脸靠得很近,近得让他瞧见,她左耳有著一点小小的梅红。

他探出手,轻揉那点梅红,发现不是染上的颜料或是碎落的花瓣,而是她耳上的一点朱砂痣。

「啊,会痒啦!」她娇憨的格格乱笑,一边闪躲,小手乱挥,把膏药抹了他一脸都是。

不知是因为严家的伤药,当真是天下第一,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当那软胖的手,擦过他的伤口,那些刺骨的疼,似乎棺稍的、稍稍的减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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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日出日落後,喧闹的人声接近破庙。

接连几日被她用肉包跟上好药材喂养的他,重伤已经痊愈大半。听见人声接近,警觉的睁开眼睛,抢在众人踏进破庙前,就闪身窜上庙旁的苍郁大树,藉著绿荫掩盖了身影。

几个衣著华丽的成年人,拎著那小女娃儿,找进破庙里来了。看来,是她接连走私食物和伤药到破庙,终於被发现了。

一个富泰的男人,拎著她踏进破庙,里里外外找了一遍。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这里哪有人?」那些肉包阿药丸,只怕都是被她扔给山里的小动物吃了吧!

她嘟著红嫩小嘴,因为事迹败露,只得不情愿的伸手指向隐蔽的角落,让爹爹瞧瞧她的新玩具。

「有啊,就在那——」肥肥的小手指著空无一人的角落,蓦地僵住了。

不见了!

她的玩具不见了!

她挣脱爹爹的手,跳下地来,在破庙里绕啊绕,找了好一会儿,终於确定庙内真的无人,小小的身子最後僵立在庙门口,小脸上仰望天,然後——

「哇!」

她开始放声大哭,小圆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别哭了!」富泰的男人拎起她。

「哇——人家的、人家的——」

「就说你胡说吧!老实告诉爹爹,是救了啥?冤子?狐狸?还是松鼠?三这小丫头,居然说救了一个男人呢!

「呜哇,不是啦、不是啦……」她愈哭愈伤心,眼泪哗啦啦的流。

「好了,别哭了,先回去再说吧!」富泰男人看看外头天色。「今儿个咱们就要回京城,要是回去得慢了,可要让老爷跟少主久等呢!」

「呜哇哇哇……」

大人们拎著哭泣不已的她,离开了破庙,哭声愈来愈远。

藏身在绿树中的他,一路跟了上去,远远看著那群人收拾了绣著「严」字的营帐,结束几日的狩猎,启程回京城去了。



确定那小女娃儿,也哭哭啼啼的跟著走了,藏在树间的他才掉转方向,准备回军营覆令。

他在绿荫间纵落穿梭,那女娃儿的哭声,老早远得听不见了,倒是先前那些童稚的对话,牢牢烙在他心头。

你是我找到的,我一个人找到的,所以,你定我的东西喔!

好。

说话算话?

对!

想起那张圆润的脸儿,他的独眼里,渗进一丝难得的暖意,严酷的薄唇也露出些许笑意。

苍松依旧耸立参天,少年的身影在绿荫间远去,摇曳枝叶,终於不见人影,山林旷野再度恢复宁静,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只有那纯稚的容貌、泪汪汪的脸儿、左耳上的浅浅梅红,从此被他牢记在心——好,说话算话!

总有一天,他绝对会回来寻她,实践对她的诺言!


【全书完】


编注:

想知道严家少主严耀玉和少夫人钱金金精彩的爱情故事吗?请看采花系列185、186《全玉满堂》上下集。



后记

吃,是很重要的。

至少,在胖鲸鱼的生活里是这样的。

可以为了吃到好吃的粉圆豆花,骑著五十CC的小绵丰机车,追著豆花伯伯跑,一路追过大半个市区。(豆花伯伯,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你明明是踩著三轮车,怎么可以跑那么快?)

另外,为了好吃的生煎包,还得忍受生煎包婆婆,践如余太君的态度,诚惶诚恐的站在锅边,顶著三十度的高温苦等,就为了在生煎包起锅时,抢著咬下那汤汁四溢的第一口。

大概是应了那句千古名言:物以类聚。

身旁的朋友们,对食物都有旺盛的好奇心,除了彼此互通声息,努力探询居住的城市里的关食。就连出外旅行之前,也得先列出必吃清单,逐一去猎食,然後扛著大包小包的土产,回来分享给未能出游的朋友。

贪吃,是一种最原始的好奇,如果除却这种好奇,那么人生绝对会从彩色变成黑白的。

所以啦,一起祈祷,让我们爱吃直到世界末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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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是在圣堂教母不在的时候偷偷写的。

原本答应她,不要把雷贯天写成独眼将军,但是胖鲸鱼想啊想,还是觉得独眼的男人感觉剽悍粗野些。

而且啊,记得以前看过的童话,里头的食人巨人,不都是狰狞的独眼吗?为了欺负可爱的丁儿,让她更害怕些,所以决定维持原案,还是把她的丈夫写成独眼猛男。

呼,真不知道,圣堂教母看了这本《口下留人》後,会怎么修理我?

虽然本鲸鱼皮粗肉厚,不怕打、不怕骂,不过呢!拜托拜托,先前答应替我买的手工巧克力,千万记得要拿给我,不可以独吞喔!

甲乙丙丁四个小丫头,是当初《全玉满堂》里的配角,身分是严家的丫鬟,因为可爱讨喜,像包子似的在书里滚来滚去,对她们很是偏爱,只要写到她们四姊妹,就觉得心情愉快。

会挑中丁儿先写,其实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这是她的故事,当初就是决定,让她去江南学小笼包。

但是,若是其他的姊姊们,也全都搁到这个系列里写,那这个系列就会变成「包子传奇」,而不是「龙门客栈」啦!所以几个姊妹里,就挑了她当代表,先把她嫁掉。

圆润润的女主角,在阿心仔的书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这次写著写著,就觉得她圆润得很自然,好喜欢这么软呼呼、嫩绵绵的模样,那脸颊一定软嫩得让人很想捏。

书後的番外篇,其实算是另外一篇楔子,当初在两篇楔子间考虑,不知道该放哪一篇。

後来决定,为了不想太快揭盅,让读者们一早就摸清了前因後果,所以才把他们最初相遇的经过,搁在最後头,成了番外篇,让大夥儿看到最後,再把整个故事兜起来。

这本《口下留人》,提到的食物是小笼包。说到小笼包,就不能不提起永康街的名店「鼎泰丰」。

第一次去吃「鼎泰丰」,是被圣堂教母领著去的。

我们带著朝圣的心态,兴奋紧张的挤过一堆日本观光客,上了三楼,坐在桌边,双眼闪亮的等著蒸笼上桌。

吃小笼包的规矩其实不少,讲究先开窗、後品汤、三蘸醋、四才入口,最懂得

吃的龙无双姑娘,在书里已经亲自示范过了。

「开窗」指的是在薄皮上,戳个小洞,让烫口的汤汁流到汤匙中,啜了鲜美的汤汁,再蘸些姜丝米醋,一口塞进嘴里——

呜呜,讨厌啊,愈写愈想吃!

京城里的故事愈冒愈多,人物之间的关系,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想的时候很兴奋,写的时候就很痛苦,这个人跟那个人是亲戚、这个人又跟另外那个人有过节、还有人是得罪了谁谁谁,才被「流放」出京城——啊,我要弄个人物表出来才行!

在此,跟大夥儿预告一下,下一本登场的是《酱门虎女》,写的是白无常的故事。

什么?男主角是不是就叫「白无常」?当然不是啦,他另外有名字,只是,到底是啥名字呢?因为至今还没定案,所以暂时不公开,等到出书时,大夥儿就会知道了。

不过,要特别强调一下,书名是圣堂教母取的喔,取得真是太棒了,大家来点掌声鼓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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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要跟大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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