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炼化还是要继续。郁葛二人将一应器具皆移至空云塔底,直接在魔渊之眼上进行清气的炼化。
然后,郁舒寒一直暗暗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接连几日靠近魔瘴,使得他和葛怀琚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瘴气的侵袭。他不清楚葛怀琚那边如何,但就他自己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怀里的灵石微微的发着热,看不见的气流缓缓漫开,将部分毒瘴阻隔在外。
身旁,面色凝定的少年正一点一点的将自身的火性灵力注入丹丘,乳白色的石头渐渐发红,空气里开始有灼热的气息。
在少年做这些事的时候,郁舒寒看到他的额头不断闪过黑色的气,像恶鬼的诅咒那般不祥的黑气,仿佛预示着某种结局……
“喂!”葛怀琚突然喊,“你在干什么?快接上!”
郁舒寒一惊,这才注意到悬在魔渊上的石头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红色。掐起手诀,郁舒寒足尖微一发力,飘至丹丘之上。
……
“呼——累死老子了!”葛怀琚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手一摸,满头的汗。
今日的炼化,较往日更加的困难了。葛怀琚知道,愈是到后面,炼化就愈是艰难。甚至有时倾尽一身的灵力,也难有寸进。
郁舒寒站在几步之外,默默擦拭着明天要用的炼化器具。葛怀琚看到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和他手中雪白的涅石一个颜色。
葛怀琚摸摸下巴,感到有些奇怪。
在他印象中,郁舒寒是六界排名前三的人物,就算前些日子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折损了些修为,也绝不至于虚弱得这么厉害。葛怀琚甚至怀疑,现在的郁舒寒,要是没有那块灵石的保护,恐怕在丹丘炼化成功之前,他就会因瘴毒入脑而亡。
“我说,”葛怀琚走过去,“你还好吧?”看着郁舒寒仿佛失血的脸,他皱了皱眉,伸手探向男人的脉门。
郁舒寒手腕一偏,避开了去。
葛怀琚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也不恼,耸耸肩,把手收回去:“随你。反正别影响到我的炼化大计就行。”他偏着头,瞅着男人漠然的脸,“要我说,你灵力衰竭也是自找的。你结那什么封魔阵作甚?空云塔是碧忽的,魔瘴之眼是碧忽的责任,你一个闲散上仙,一不管钱二不管权,在中间瞎搅和个什么劲儿?依前些日子魔瘴的情形来看,它根本无法离开空云塔十里之外。十里,能死几个人?再说,只要魔瘴一出现,天界那些家伙能不管?”
少年极为鄙夷的看了郁舒寒一眼:“偏你多事,非要插一脚,拼着修为去拦魔瘴。哼,要是最后丹丘炼不成,都要算在你头上。”
郁舒寒默然不语。隔了片刻,葛怀琚听到男人低低的话语:“我只是……不希望魔瘴造下的孽最后报应回她身上罢了。”
仿佛带着三分惆怅的话语,让葛怀琚微微一怔。而当他明白了郁舒寒话中的深意后,整个人顿时呆了一呆。
空云塔的封印是如何毁的,葛怀琚有所耳闻。对那几个被瘴气瞬间灭顶的碧忽弟子,葛怀琚也只是感叹了一下人类的羸弱。
他从没想过,魔瘴造下的杀孽,最后会报应到谁的身上。那本应继续封印着的魔物,被一个名为玉沉烟的女子无意间解开桎梏,从此睥睨天地,视六界为它的屠宰场。它将造下的,是滔天的孽。苍生的血不会白流,那血色的罪孽,将循着冥冥中看不见的线,流向它的起点……那个打开恶魔之门的少女。
这一切,他都没想到,可是郁舒寒想到了。
望着男人依旧淡然的脸,葛怀琚心情复杂。
这就是自己输给他的地方么?永远周全的考虑,无微不至的守护。倾尽全力。
葛怀琚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他烦躁地瞥了男人一眼,扭身走到魔渊边,望着那块悬停在半空的磐石,眼中灰色的情绪不断翻涌。
身后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你最好离开那里。”
“吵死了!”葛怀琚吼道,吼完他自己愣住了,而后他深吸口气,竭力使自己听起来轻松自在:“不劳你提醒。我不过想瞧瞧丹丘炼到什么程度罢了。”
“是么?”男人淡然道,“那么,你瞧出了什么?”
少年顿了顿,然后回身,表情轻松,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我瞧出来我们要加快炼化进度才行。”
他抬脚打算离开,然而刚走一步,异变陡生!
无数赤黑藤蔓自少年身后的魔渊中跃起,势如疾风,闪电般扑向那道红色的身影!几乎同一时刻,少年额间浮起黑色的纹路,那纹路迅速蔓延,眨眼就布满了他半边脸颊!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郁舒寒甚至来不及拔剑,只能眼看着那由恶瘴化成的魔蔓全数扑到了少年的身上,将他死死缠紧。
“该死!”葛怀琚低吼,掌心一翻,一柄赤红的光剑出现在他手中。他使劲地砍着身上那些黏答答的魔蔓,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攻击几乎完全没有效果,这些藤蔓就像粘土,即使斩断了也不会消失,而是再次粘结在一起,除非用极热之火将它们瞬间湮灭,否则它们便会无限次的复生。
然而,连续五天高强度地释放灵力炼化丹丘,已经让葛怀琚的体能低至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眼下他根本无力发出紫碧之火。魔蔓越缠越紧,尖锐的藤刺深深扎入柔软的肉体,葛怀琚开始觉得喘不过气,他依旧努力地砍杀魔蔓,然而手中的剑光慢慢地弱下去。
危急之刻,郁舒寒终于赶到。“别动。”他吩咐,然后拔出了凋碧。
碧光四起,赤黑的藤蔓被剑气削成万千碎屑,散落漫天,碎屑在极寒的剑光中逐渐委顿,最后枯萎成黑色的灰,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仿佛呼应似的,少年脸上墨色的纹路也随着魔蔓的消亡而迅速褪去,最后完全隐没不见。
“呼……”看着遍地的魔蔓“残骸”,葛怀琚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由魔雾集结变化出来的东西竟然如此厉害,险些叫他命丧于此。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郁舒寒望着地上的余灰,淡淡道。
“不坏不坏。”少年笑嘻嘻的回答,瞧不出半分刚刚才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样子。
郁舒寒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一步,两步——
红色的剑无声无息的刺入男人温热的背部,又缓缓的抽出。
郁舒寒朝前踉跄几步。他错愕的回身,惊疑不定的瞳仁中映出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的脸颊布满黑色的纹路,他的眼睛充斥憎恨的暗光。
他举起那柄沾血的剑,剑上的鲜血尤带余温。
“我要你死。”
少年森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话说《恋爱通告》好好看~王力宏和刘亦菲主演的~~爱看喜剧的亲不妨去看看~~作者本人表示看得很HAPPY~~~啊哈哈哈哈哈~~(那啥,不许说我OUT!好歹还是今年的片嘛!比起我昨天看的《十面埋伏》,那真是多么的……又多么的……~你们明白的。)
惊变
风里有血的气味,还有双剑相交时发出的清鸣。
郁舒寒手执凋碧,抵挡着少年疯狂的进攻,心中迅速判断着。
是入魔了么?连日来积累的瘴毒终于爆发,魔瘴控制了他的心神?
“叮——”又一次双剑交击,火星四溅。
郁舒寒眉头紧锁。魔瘴虽然阴毒凌厉,但毕竟还被紫晶之心镇压着,凭葛怀琚的修为,再撑十天半月绝非难事。何况以郁舒寒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葛怀琚其人虽然面上成日嘻嘻哈哈,内里心志其实极为坚定,断无这般轻易就被魔瘴侵占神志了的道理!
究竟方才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个少年骤然陷入魔道?郁舒寒凝眉思索,一个疏忽,光剑恶狠狠地擦着他的颈侧划过——
只要再慢上半分,眼下郁舒寒就是身首异处。
一丝血痕慢慢地浮现在男人白皙的颈上。
感觉到脖颈细细的痛,郁舒寒眼底划过一抹不明的光。
这家伙……如果入魔的话,真是一个很棘手的敌人啊。
丹丘还未炼成,万一打斗中破坏了什么……
略一思索,郁舒寒脚下发力,闪身飘至远处,警戒的站着,却不进攻,只摆出应战的姿势——他要将他引出空云塔。
红衣少年正欲追去,突然顿住,似乎在倾听什么,随后目光一变,脚下步子方向一变,放弃追逐郁舒寒,扭身径直朝魔渊之眼奔去。
郁舒寒一看他的前行方向,立时大感不妙——果然,葛怀琚奔至魔渊后一个纵身,跃上了那悬停在魔眼上空的丹丘。
郁舒寒脸色剧变。
葛怀琚手中的光剑扩大了一倍有余,灼热的剑气充斥整个塔底,他盯着丹丘,高高的擎起剑,——
“锵——”千钧一发之际,凋碧破空而来,以毫厘之差阻住了光剑!双剑相击,齐齐抛向远方,双双落地。
郁舒寒面色苍白的赶到,他没理会落在远处的佩剑,鬼魅般掠至少年身前,右手指尖一探,点上少年眉心要害。
葛怀琚身体一动不动,唯独手中红芒吞吐不定。郁舒寒冷冷地注视着他,指尖稳稳的压着。
方才匆忙之中使出的飞剑决,已经耗尽了郁舒寒所剩无几的灵力。他现在所能动用的,只剩身为人类最本源的力量——武力。
碧忽上仙的武学造诣如何,六界鲜有人知。在他风光无限的上仙头衔下,仙术的光芒完全掩盖了他的同样惊人的武艺。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男人的手指冷得出奇,贴在少年的眉间,像一根锋锐的冰锥。
葛怀琚眼神幽暗似无底深渊,狠毒的目光在男人脸上盘旋。然而如果仔细端详,就能发现他瞳孔深处却是彻底的空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该死的魔瘴!
郁舒寒在等,等体内的灵力恢复,然后一举擒下入魔的葛怀琚。在那之前,他只能小心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衡。
男人的手指似一柄出鞘的剑,冷冷的停在少年的眉心。
塔外的日光寸寸西斜,塔内的两人沉默对峙。
郁舒寒紧紧地盯着少年,手下毫不松懈。他感觉到力量正一点一滴地回到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力量缓缓聚集成一柄蓄势待发的剑。
“喂。”少年突然开口。
他的嗓音低哑难听,却有人性,全然不是一个被瘴毒控制的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郁舒寒一怔。他望进少年的眸子,那里一片清明。郁舒寒一时有些犹疑不定。
“不用看了,咳咳……是我。”葛怀琚咳了咳,随即以手掩口。虽然他动作很快,但郁舒寒仍是看到了,少年嘴边溢出一丝血迹。
郁舒寒迟疑了一下:“你……”却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葛怀琚抹了抹唇,然而那些猩红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止也止不住。葛怀琚索性不去管它,对一直眼色复杂的看着他的郁舒寒道:“看啥,老子入魔了,看不出来?”
郁舒寒眼神不易察觉的一黯。果然是魔瘴控制了心神么?
他们都很清楚入魔者将要面临的结局……而葛怀琚这般干脆的承认,是已经做好了神形俱灭的准备吗?
“咳咳……要动手就快些,我快压不住那东西了。”葛怀琚咳嗽着,不耐烦的催促,面上的暗纹明暗不定,像是印证着他的话语。他的双掌不住地颤抖,屡次探向郁舒寒的方向,却又在他的勉力控制下收回。
郁舒寒皱眉不语,指尖贴着少年的眉间,却迟迟没有刺下。探出的手指几度发力又快速收回,正如他心中的摇摆不定。
浓郁的黑雾突然自渊底腾起,而少年脸上的印记剧烈的闪动起来!郁舒寒目光一跳。
“快!”葛怀琚大吼,眼中布满暗红的血丝,明亮的瞳仁开始变得混沌不清。
郁舒寒紧抿着唇,眼神冷定,指端蓄力……
“师父?!”陡然间一声惊惶的喊叫破空而来,刺入男人耳中。郁舒寒愕然回头——
一身紫衣的少女站在塔底的入口,意外的看着两个僵持着的男人,她的目光停在那压着少年眉心要穴的手指上,眼中闪过疑惑不安的颜色。
“你在做什么?”她脱口惊呼,眼睛在两人之间不安地逡巡着,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底浮起惊惧的光,失声道:“……你要杀了他?为什么?”
郁舒寒目光复杂望着她,手下微顿——然就是这一顿,已经完全被毒瘴控制的少年猛地挣脱了他手指的掌控范围,足尖急点,向后掠出三丈。
少年手中的红芒如烈日一般灼目,眼中翻滚着目空一切的狂热光芒。他的瞳仁中已经全然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暗。
魔瘴之眼在欢呼,它欢悦地指挥着它最新的奴仆。黑雾沸腾了,空气里漂浮着末日的气息。
葛怀琚的嘴角挂着恶意的笑,他低头去看脚下的丹丘——这碍事的压制着魔瘴的石头……
郁舒寒脸色铁青。
绝不能让魔瘴毁了丹丘!
碧忽上仙的周身突然绽出白光,那是灵力提升到极点的表现。雪色的身影疾速运动,身后的空气里留下一连串残影,弹指间那袭白衣便到了魔瘴的仆人跟前。仿佛没发觉男人的靠近,又或者知道但根本不在意,面带恶意的少年高高的扬起手,眼中只有那块魔瘴的克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少年的手触到了丹丘,然而也仅仅是触到而已,因为同一时刻碧忽上仙的右掌已经拍上了他的肩头,将他直直打飞出去!
玉沉烟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她呆滞的眼眸中映出红衣少年被男人那饱含怒气的一掌打飞到半空的样子……那一袭红衣慢慢落下去,而他坠落的方向是一处看不见底的深渊。玉沉烟蓦地惊醒过来,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塔底竟然有一个渊谷,只顺着直觉全力扑至魔渊之眼边上:“葛怀琚!”她慌慌张张的喊着他的名,“葛怀琚!喂!”
足尖发力,紫衣少女斜斜的朝半空的少年飞去。红衣和紫裙在空中交叠,玉沉烟拼命的伸手,终于触到那片坠落的红影。
抓住了!玉沉烟浑身一松,接着感到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她惊讶的回头:“师父?”
郁舒寒面沉如水,手并成刀,狠狠斩断了玉沉烟揪住的那角红衣。那具单薄的红影失去了依靠,瞬间从少女的手中滑落,沉沉坠下。
“葛怀……”少女的眼瞪得大大的,手直直伸出去,徒劳的捞了几捞。黑红色的魔渊像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那抹红影仿佛是一片红叶落入翻涌的黑色沧海,转眼就湮没在黑渊的深处。
黑雾悄无声息的退回渊底,塔内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玉沉烟紧紧地捏着手中残破的红绢,低着头,呆呆地看着那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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