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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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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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问穿到古代的各位女性同胞,什么地方是非去不可的?
  
  皇宫?江湖?
  
  错错错!
  
  是青楼!
  
  穿越女去青楼,这就跟穿到清朝的基本都要跟王爷阿哥扯上关系一样真理。
  
  “师父,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有卖好吃的东西么?”无耻地装天真中……
  
  “……没有。”
  
  “这样啊……可是里面好像很好玩呢,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继续装纯情中……
  
  “……不好。”
  
  “师父……”
  
  “走了。”
  
  唉!好奇宝宝策略失败。
  
  没走几步,女孩指着右边一阵咋呼:“啊,师父你看,这家客栈里头有这么多人,口碑一定不错。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吧!”也不等人回应,径直往里面走去。
  
  在后头的郁舒寒望了望旁边客满为患的酒楼,深深地觉得面前这个大堂里十张桌子只四张坐了人的客栈,实在算不得有口碑。
  
  晚饭过后。
  
  揣着一叠由一面汉代铜鉴典当来的大额银票,玉沉烟激动地站在白日见到的青楼的门口。
  
  金光闪闪的招牌,上头是四个同样金光闪闪的大字:天香楼。
  
  好名字啊,国色天香,尽聚于此。多么勾人遐想。
  
  摇头晃脑赞了几声,挺胸就抬脚往里头走。
  
  然后,被人拦住了。
  
  来逛窑子都不先女扮男装一下,玉妞儿你真是太不敬业了!把人家守门的大汉都当瞎子?
  
  所以说,被拦是必然,不拦才是撞邪了。
  
  “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守门的大哥很有礼貌。看来这座青楼倒是个讲究风月的地方。
  
  少女挑了挑眉,扬扬手中白晃晃的银票,道:“开门迎客,为的是挣银子,我花钱来这儿见识一下,不可以么?”
  
  “这里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回去吧。”态度很坚决。
  
  果然被拦了呢……唉。
  
  玉沉烟没再理那人,兀自走到一旁,在守门大哥的目瞪口呆中,把头发随意扎扎,弄成个勉勉强强的男子发型。然后踱回来道:“呐,这下可以了吧。”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里头走。
  
  看着少女那身明显属于女子的衣饰,守门人望天翻了个白眼,忍气吞声地摆摆手:“大小姐啊,这是青楼,您换个地方闹去成不?”你当青楼里的男人都是傻瓜?这都看不出来就不用来这找乐子了。
  
  她很纳闷。不是说只要有银子,一切都没问题么?什么时候青楼工作人员的素质变得如此高尚,送上门的生意竟然都往外推?
  
  这个守门的一定和青楼的老板娘有仇,所以拼命阻止她这个财神爷给老板娘送爱心……
  
  算了,明天撺掇师父过来,她再跟着一块进去好了……
  
  垂头丧气地就要走开,却听那个很婆妈的守门兄大声道:“九樱姑娘,您回来了。”
  语气恭谨,带着小心翼翼。
  
  玉沉烟好奇地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名为九樱的女子。
  
  肤若春雪,眉目妖娆。风华绝代。
  
  这个,这个——就是天香楼里的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啊!
  
  少女一双眼睛就像是见着腥的猫,死死地黏在人家姑娘的身上,尤其想到这份眼福是不用花钱的,更是一秒都不舍得放过。看得一旁的守门大哥浑身的汗毛都跟得了疟疾般的抖抖抖……
  
  九樱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正对上两道火辣辣的目光。
  
  这种目光过去她在无数男人的身上见到过,通常她都是很淡定地回对方一个妩媚的娇笑,然后摇曳多姿地离开。
  
  但是这次不寻常,这次目光的来源是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少女。
  这就有点骇人了。
  
  在玉沉烟脑袋发昏,忘记趁着没收费赶紧跑掉之前,天香楼的花魁袅袅地走过来,柔声道:“看什么呢?”
  
  “看你……”
  
  “看我什么?”
  
  “看你好看。”
  
  九樱笑了。
  
  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要不要进去坐坐?”美人发出邀请。
  
  “好啊。”少女欢欣鼓舞地回道。
  
  房间里熏香弥漫。浓郁的甜腻中夹杂着几许辛凉的薄荷香,杂糅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如此说来,你是仙道中人。”
  
  “呃,这个,其实我的修为很差的,比那些摇铃烧符的术士好不到哪里去,真的。”
  
  “呵呵,碧忽门的名号,即使像我这样的烟花女子也是略有所闻呢。”九樱浅浅一笑,将彼此的茶杯斟满,手势曼妙似缓缓飘落的九重樱,“你既是碧忽门人,想必不会差到那里去。”
  
  “哎哎,这可不好说,也许在我之前所有的碧忽弟子都是一身武艺,但现在有了我,嘿嘿,他们就再不能喊‘碧忽门人个个高明’这个口号啦。”少女促狭地眯着眼睛笑。
  
  九樱唇角略略一抽,低下头去抿口清茶,再抬首时又是得体的微笑:“你这般顽劣,想来你师父没少为你头疼。”
  
  “有吗?唔,还好啦——我觉得他这么个清冷的人,有我在一旁天天闹腾是他的幸运啊,喜怒哀乐惧,人生就是因为这些感情才活得有滋有味啊,偶尔清淡一下倒还没事,要是月月年年都是这样过,那该多么没趣哇。嗯,想想都觉得可怕……”讲得口干了,拿过杯子一饮而尽,“呀,这是什么茶,好好喝。”意犹未尽地望望茶壶,手却没动。
  
  九樱心领神会,为她再满上一杯:“沁殇。我这还有很多,玉姑娘可以放心地喝。”
  
  女孩眉开眼笑。倒没再客气一番,端起来又是一番牛饮,神情陶陶然,而后朝对面的美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又倒了一杯:“呃,还真是,好好喝,呵呵。”
  
  悔死了!以前为什么多看些关于茶的诗词歌赋呢?要是背了现在就可以拿来赞美一下这茶如何如何,这样喝起来也不那么心虚啊……
  
  纵然暗里悔得肠子都打结,面上还得继续欣欣然客套:“哎,你这儿真是好地方,又清雅又幽静,还有这么好的茶,害得我都想不想走了。”
  
  天地作证,她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出于礼貌,半点没有真要留下来的意思,但是天香楼的花魁像是没听出这是在恭维似的,无比真挚的笑着说:“正好,我和玉姑娘一见如故,正愁不知怎么留你,可巧你先开口了。如此甚好,今晚我俩便同眠一榻,促膝夜谈一番,也是难得的乐事。”
  
  玉沉烟傻了。
  
  “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忙不迭地推辞。结果美人恹恹一句:“沉烟莫不是不愿留下来么?——也难怪,我这儿虽是幽雅,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家还是不要久留于此的好。”
  
  美人含愁,别有一番韵味。灯下的美人暗怨,则更是风情万种。何况这美人还是因为你而生出这许多幽愁,啧啧,这滋味怎生了得。
  
  于是玉女侠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到就缴械投降:“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哎哟……”看看越描越黑,佳人脸色越发黯淡,心一横,话就冲出了口,“我留!我当然要留下来!——哎!樱姐姐你不知道,我是多么高兴可以和你促膝夜谈啊!”
  
  ——得,话说到这份上,别的也不用再多说了。老实待在天香楼吧。
  
  这一战,碧忽门玉女侠惨败。
  
  躺在那张软绵绵的床榻上的时候,玉沉烟想着,祈祷师父不会半夜突发奇想,决定到他隔壁房间去关怀一下自家徒弟。
  
  不然她明天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彻夜不归。
  
  唉……
  
  鬼界。
  烈姬所在的宫殿。
  
  “你说,那个女孩身上有若耶剑的气息?”
  
  “是。”
  
  “……她叫什么名字?”
  
  “玉沉烟。”
  
  “……知道了。退下吧。”
  
  “是。”
  
  “——慢着。”
  
  已经退到殿门女子迅速掠回来。单膝抵地,等待主人下达指令。
  
  “……保护她。”
  
  单膝跪于殿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垂首:“是。”
  
  女子无声无息地消失。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重重帷幕后的那个人。
  鬼界霸主。烈姬莲烬。
  
  




咒怨

  郁舒寒赶到时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百年来始终沉寂的冰湖自湖底升起大片大片的光芒,暗红的光笼罩了整个湖面,看起来既诡怖又妖丽,仿佛荒坟岗上从死人血肉滋长出来的血色曼陀罗。
  碧忽上仙眉头一皱,右掌聚起无形的风,抬手一扬,迅疾的风瞬间将那片诡艳的红光破开一个豁口!
  然而那缺口有意识般地甫一打开就开始收缩,转眼就缩到只有拳头大小。
  郁舒寒心下微微一惊,右手连挥,左手捏个护身诀,从再次破开的缺口冲进去。
  
  湖心光芒更盛,那些红光似乎有生命似的不断向闯入者聚拢。
  明明是虚无的东西,当它们靠近你的时候却像是某种凉滑的爬行生物,冷冷地用柔韧的肢体将你寸寸缠绕,然后于空幻的宁静中将你送进永恒的深眠。
  ——悬圃中何时有了这样强大的“怨咒”,他之前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
  
  压下懊悔凝聚心神寻找自己的目标,却始终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心通没有回应,可见她已然失去意识了,不能再拖下去……
  双手结出印伽,正待催动大分水咒,却见右前方有隐隐绿芒自漫天红光中透出,微弱却自坚持不灭。绿光中传来的气息他很熟悉——
  漓魄!
  
  白色身影如惊雷闪电般刺过重重光障,转瞬已至绿芒边上。
  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身后的空气里留下一串连续的人影;可是就在他到达的那一瞬,绿光彻底地湮灭在满天红芒里!
  心上狠狠一撞!
  ——沉烟!
  
  有那么一霎郁舒寒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胸口像是透了个洞,风吹进来,连指尖都冷到颤抖。
  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在水下百尺处,顺着某种无法解释的直觉朝一个方向掠去。湖水冰凉如死,是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低温,无数游丝状的红絮在水中穿梭出没,如有生命般的灵动,也像有生命般的疯狂。它们一团接一团的撞击他,尽管所有的红色都在白影身周一尺处化为虚无,仍是矢志不渝。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而男人根本无视这些无关痛痒的攻击,听凭它们在自己的护身真气上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焰火。他全身心都在循着那古怪的召唤寻找那个人的踪迹,每多过一秒,眉心就多收紧一分。
  
  ——找到了!
  
  在红芒最浓郁的地方,水温低到连仙界第一高手都要分神抵御的湖心深处,那个影影绰绰的紫色身形,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的情况很不好,他以法力加持的视力可以穿过红光望见她毫无血色的面庞,像在疾风中骤然失去生命的白蔷薇。蒙蒙绿光自她胸前透出,黯淡到只能勉强笼住她心口。而她周围的红光正疯了似地往她身体里冲,仿佛将这失去知觉的人类当做自己最新的容器。
  
  少女的衣裙在沉沉湖水里高高扬起,仿若有来自地底的风将她托到半空,散开的黑发疾速地生长变长,像神话里的乌蛇般扭动着,和同样漂浮的裙角纠缠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郁舒寒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眼里闪过隐晦不明的光,手下却是毫无迟疑,弹指间一个六芒星状的护身气场已经布好。再一翻掌,流气斩的耀华照亮了他身遭十丈内的一切事物!
  反手,推掌,虚虚一划,下个眨眼,固若金汤的光障瞬间碎成千万裂片!与此同时,雪色身影如暴起的剑光般闯进光阵,将那了无生气的人儿抱出光域。
  光影蠕动,自四面八方朝二人聚拢,如执着的怨鬼纠缠不休。然而那光障还未来得及结汇恢复,碧芒陡起!
  
  ——那是碧忽上仙的剑气迸出的光芒,比最吹毛可断的匕首更锋锐,自他百岁上就不曾使用的武器,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以这柄六界闻名“凋碧”相待。
  然而今夜,凋碧的锋芒再一次划破苍穹,冷锐的寒光正如它主人眼底翻腾的怒气!
  
  光起,光落。
  红芒呻吟着在碧锋中消亡殆尽。
  
  湖心波涛汹涌,仿佛镜子落地那一刹那四处迸溅的碎片,锐利而哀伤。
  有人自湖底而出,雪袍广袖,衣袂翩跹,滴水不沾。怀里是湿漉漉的女孩。
  他疾速的身影经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变成薄锐的刀刃。
  身后的冰湖,残存的红光在他离开后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浩大,然后无声无息地隐没于平静的湖水中。
  对于那个女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怨念,即使是神器凋碧都无法彻底肃清。
  这是连修为曾达到臻化之境的碧忽上仙都没有料到的。
  
  落茗殿。
  将怀中的少女小心安放于床榻,郁舒寒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濡湿的衣物必须要清理,湖水的寒气每多停留在身上一秒她就离死亡更近一分。身体的气脉几乎全部停滞,几同死人无异。所幸心口处尚有漓魄一直护着,不然恐怕他现在要做不是救人,而是直接飞到冥界去跟阎王要魂。
  ……不过,若是连魂魄都不能保全呢?
  
  忽略这个让他很不舒服的可能,郁舒寒着手挽救床上似乎已经死去的女孩。
  
  衣服的问题,本来很容易解决。可是当他试图往她体内输入真气时,才发现她的身体不知为何排斥外来灵力,强行灌入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如此一来,就无法靠她自身的热力将衣物的寒气驱除了。甚至无法隔着衣服替她将体内的寒毒逼出。
  
  眉头一皱,他很干脆的开始亲自动手剥除手下人儿的衣服。表情无比的光风霁月,仿佛他正在帮一个石像脱衣服,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少女,还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少女。
  玉沉烟要是醒来知道了一定会怨念死的……
  
  脱到里衣时,郁师尊的表情终于不淡定了。
  里头不是肚兜,而是一个纯手工制作的文胸。色彩娇艳,形状诱人,一看就是其主人的心血之作……
  
  饶是他心中坦荡,纯为救人而出此下策,也不禁有几分不自在。可恨自己平日在房内一贯是看书打坐,一时间竟是连个被褥都寻不着。没奈何找了自己的一件长袍先将眼底风光掩好再继续。
  带着寒气的衣服处理了,另一个严峻问题又摆在眼前——玉沉烟的身体不接受别人的灵气,但此时救人如救火,除了灌输灵力没有更迅捷的好法子,就算是有灵丹妙药,也要有外力化开才能发挥作用。
  
  正在为难,却见她项间的漓魄忽然焕出辉光,渐渐扩大直至覆盖全身。莹莹绿华将少女整个包裹在内,她仿佛变作了一座碧玉雕像。
  郁舒寒目光一动。搭上她的脉搏,发现气血已经重新开始流动,先是缓慢滞涩的,后来却充满了生气活力。再仔细探查她的精气神,竟是较未出事之前更胜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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