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被她单独抛下,什么也来不及说,敖澔气得捶桌低吼,心中懊恼不已。
她肯定认为他在轻薄她吧?该死!怎会失了理智,干出这般鲁莽的事?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意,却马上搞出糟糕的开始,这算什么?
蠢!蠢!蠢!
连声诅咒着自己,敖澔只觉自己是天下第一号大蠢蛋。
☆ ☆ ☆
抚着唇瓣,神色怔然地坐在床沿上,上官秋澄思绪一片茫然,心口却如小鹿乱撞般,急促地怦怦跳着。
他怎么会吻她呢?怎么会呢?
回想起方才两唇相接时,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他唇上那温热中带着麻痒的触感,却让她觉得……不坏!
不坏?她竟然对那突如其来的亲吻感觉不坏,甚至……甚至可说是喜欢的!怎么会这样?对他的轻薄,她该恼怒的,不是吗?可她却丝毫不生气,还觉得他的唇挺温软的。
春葱玉指轻触唇瓣,想到方才他的唇就亲密地贴在上头,蓦地,上官秋澄白嫩双颊泛起淡淡嫣红,向来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怎么也沉静不下来。
唉……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暗轻叹,努力想让自己起了波澜的心潮镇定下来;然而,不知为何,脑海中忽地闪过一段话……
师妹,爱上一个人不会是毫无由来的,通常会由欣赏转为好感,再由好感经过时间慢慢的发酵,最后,才会在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爱上了对方……
师兄带笑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般轻轻响起,她怔忡了许久,最后,不由得苦笑轻喃……
「怎么办?好像被师兄给料中了!真是糟糕啊……」
她一直紧守着自己的心,不愿交出去,谁知却在恍然不觉间,心底那株被严密保护的情苗已经悄悄被盗了。
☆ ☆ ☆
「夫人呢?」连着三日,清秋院第五十八次响起敖大少爷的懊恼质问声。
「夫、夫人在……在房里……」抖着嗓音,冬儿战战兢兢回答,几乎快飙泪了。
呜……这三天来,少爷只要没外出,就整天守在清秋院,明明知道夫人在房内,还是三不五时地追问;而夫人更怪,明知少爷守在花厅想见她,却硬是躲在房内不出来。
到底,两位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事就好好说嘛!别为难她这个小丫鬟了!呜……周旋在两位气氛诡异的主子之间,很累人的啊!
「她还是不愿见我吗……」茫然失神,敖澔似询问又似喃喃自语着。
苦着脸,冬儿无言以对,神情说明一切。呜……夫人不见少爷,少爷这三天来总是魂不守舍,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既然她不愿出来见我,那就由我进去见她!」隐忍苦守多日,敖澔再也耐不住对她的思念,起身就要往内房冲去。
「哎呀!少爷,不行啊……少爷……」冬儿一张机伶小脸都绿了,想阻拦却又不敢真的出手相挡,只能焦急地紧跟在后头哇哇大叫。
奈何敖澔已铁了心,急促的步伐不曾稍缓,将她的慌叫劝阻声远远抛在脑后。
「少爷,夫人真的不想见你……」鼓起勇气抢在即将进入内房的门前,高举双臂将人给拦住,冬儿都快哭了。
「让开!」沉声大喝,敖澔脸色铁青,不相信她敢拦人。
呜……她也想让啊!可是……可是……
「少爷,夫人不想见您,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眼含两泡泪,冬儿就算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还是比较护着夫人的。
「妳……」敖澔恼火,正要怒声喝骂之际,蓦地──
「冬儿,妳让开吧!」淡雅嗓音自房内轻轻响起,解除了冬儿那没啥威力的拦阻。
冬儿飞快侧身让开,见敖澔森冷横她一眼后大步进入内房,她这才松了口大气,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地上,眼中两泡泪终于忍不住飙了出来。
呜……什么嘛!人家她效忠夫人有什么不对?少爷还瞪人!好恐怖啦……
第七章
「秋澄……」一入布置清雅的寝房内,见到那安坐在床沿边的沉静女子,敖澔强忍住心中激荡,低哑嗓音轻柔叫唤,方才被小丫鬟阻拦的恼火顿消于无形,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轻应一声,上官秋澄螓首低垂,让人瞧不清她脸上神情。
「我……」心虚地想解释自己强行闯入的原因,却在才一开口,目光就被她足下那盆正在冒着热气的乌沉黑水岔开注意力,脱口问道:「妳在做什么?」
「要变天了。」淡淡的,她只回了这一句。
「妳的脚又酸疼了?」听出她未臻之意,敖澔一下子就把两人之间有待解决的情事抛在脑后,飞快来到她面前关切询问,低沉嗓音隐含着心疼怜惜。
「总是这样的,习惯了,没什么!」笑了笑,上官秋澄不以为意。
嗅闻到随着热气往上窜升的药味,敖澔轻声问道:「泡这种药水,能让妳脚上的酸疼减缓些吗?」
「嗯。」轻点了下头,上官秋澄淡淡微笑。「若能按揉一下足部,效果会更好,可我总是懒。」
她只是随口说,没有其他意思,敖澔听了却立刻蹲跪在她跟前,大掌不由分说地探进温热的乌黑药水中,抬眸对上她略显诧异的眼眸。
「介意我帮妳吗?」低哑询问。
沉默了会儿,就在敖澔以为被无声拒绝之际,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淡雅的嗓音柔声响起──
「谢谢。」
闻言,深黝黑眸一亮,明白她已经答应让他帮忙。敖澔脸上一喜,大掌这才敢在温热药水中轻轻包住她轻微扭曲变形的纤细足踝,怕碰坏她似的,以着极轻、极柔的力道为她按揉。
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说话,房内安宁沉静,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暧昧却又亲昵。
澄澈眸光瞅凝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为她按摩足部的男人,想他一个器宇轩昂的傲气男子,却自愿纡尊降贵地蹲跪在她跟前为她按揉,完全没有丝毫嫌弃之色,心中还真是有些感动。
若敖澔人品不错,妳何不把握这段姻缘……
蓦地,师兄的鼓励笑语在脑海内响起,上官秋澄不由得恍惚怔然了……
她真的要吗?真的要把握这段姻缘,把自己交给他吗?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讬付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她心慌惊惶啊!
爱深则恨浓,男女之间的情爱,往往让当事人发癫、发狂,难以自制,平日再如何冷静的人,都会像得了失心疯般失去自我。
她在师兄身上见到了最激烈、疯狂的情感纠葛,而那种近乎毁灭性的男女情爱,让她心惊害怕。
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心,过着无痴无嗔、无怨无憎的平静日子。然而天不从人愿,在茫然不觉间,他已悄悄闯入她沉静的心湖,扬起了一波波水花涟漪……
「为何……不愿见我?」不知她心思,敖澔小心按摩着她纤细足踝,考虑良久,终于问出口。
怔忡回神,上官秋澄垂眸对上他深邃眼眸。「我……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见她没有回避的意思,敖澔精神一振,神色严肃而认真。「那天,我并没有犯糊涂,也非存心轻薄,而是真对妳有了情意才会那般对妳……」低哑嗓音顿了顿,神情窘迫却又万分希冀。「秋澄,我们……做真夫妻吧!」
这大半年来,他被她吸引却不自知,直到三天前,因闻少秋的搅局,这才让他燃起了熊熊妒火,也因那把妒火,终于把他给烧醒了。
是的!他是爱着她的──在平日契合、融洽的相处中,一点一滴爱上她了。
听他倾诉情意,上官秋澄嫩颊不禁染红,心儿无法自制地怦怦乱跳,清澈眼眸宛如一汪柔情秋水般深深瞅凝着他,许久许久,终于轻声开口──
「你是真心的吗?」
「天地为证!」举手发誓。
「不嫌弃我破相、跛足?」
「难道妳嫌弃我太笨、棋艺太差?」扬眉反问。
直至今日,他依然无法在她手底下赢一盘棋。若相较起她几乎每种学问都能自行看书就无师自通的才智,他是真的太笨了些。
上官秋澄忍俊不禁笑了。她明白,他是在对她暗示,他喜爱的是她的内在,而不是外貌。
笑了!那代表他是有希望的,是吧?
胸口紧揪,敖澔心中暗自紧张,却故作平静,只是拿白巾帮她泡好的纤细足踝擦拭干净时,大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神色柔和地静静瞅着他微颤的大掌,看他帮自己拭净擦干,细心套上鞋袜后,上官秋澄明白除了师兄外,天下再没别的男人会这般体贴待她,一颗心不禁发软漾柔。
她应该可以把自己交给他,与他相伴一生吧?应该可以吧?
「敖澔……」柔声轻喃。
「我在。」蹲跪在她跟前轻声回应,深邃黑眸熠熠生辉。
「我没有与人共侍一夫的雅量。」凝睇着眼前男人,她在表明自己的原则。
她听说过有关含香的流言,是吧?
深恐被误会,敖澔急忙澄清,「相信我!我和含香只是朋友关系,并非外人所传那样。」
「我愿意给你我最大的信任。」看出他眼底的真诚与坦然,并非说谎的样子,上官秋澄微微笑了。「不管过去如何,我不会去计较的。」她只在意未来!若他想与她相伴一生,未来,就只能有她一人了。
「所、所以?」低哑嗓音微抖,他要她明白说出他想听的答案。
「我们……」瞅凝着他紧绷神情,上官秋澄柔声轻笑。「做真夫妻吧!」
直至此刻,听到她明确答案,敖澔紧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这才明白自己方才有多么紧张,就怕她说出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太过欢喜的情绪一时无法宣泄,霎时,就见他失去原本的沉稳冷静,高兴地将她一把抱起转圈圈,在一圈又一圈扬起的裙襬飞舞中,开心的大笑声直窜云霄──
「好!我们做夫妻……做夫妻……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 ☆ ☆
翌日
一大清早,冬儿一如以往般,精神抖擞地捧着洗脸水准备服侍主子起床梳洗,然而才一进内房,瞧见房内神清气爽、俊脸漾着柔和笑意、仅着单衣的男人时,差点吓得瞪出两颗眼珠子。
「少爷?」为、为什么一大早他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夫人房里?
昨夜,她候了老半天不见他们两人出来,心想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先去睡下了,谁知道……谁知道……
想到什么似的,冬儿蓦地涨红脸,尴尬得恨不得挖洞躲进去。
呜~~她这么不识时务,不知有没有坏了啥好事?少爷不会记恨她吧?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啦!
「小声些,夫人还在睡。」低声斥责,敖澔迅速朝粉色床帐瞧去,确定里头人儿没啥动静后,嘴角才又泛起笑意。
「是!」急忙应声,冬儿也不知该留下或退出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下去吧!让夫人好好休息,别来吵她。」利眼横扫,觉得这小丫鬟真是不懂见机行事。
被那凌厉冷光一扫,冬儿被吓得打结的脑袋瓜仿佛被打通的任督二脉,警觉到自己实在傻过头了,当下机警地放下洗脸水退了出去,不敢再杵着惹人嫌。
眼见她机伶地关好房门离去,敖澔这才噙着浅笑轻掀床帐,本以为会看到床上的人儿还在酣睡,谁知她早已睁着澄澈明眸,满脸红晕地窝在锦被里瞅着他。
「把妳吵醒了?」有些懊恼。
「嗯。」点了点头,上官秋澄秀颜净是羞赧之色,难得地结巴起来。「冬儿她……她出去了?」
「出去了!」笑眼凝睇,敖澔发现自己爱极了她这种迥异于平日沉静的羞窘神态,当下不禁大感有趣。
「好羞人!」喃喃自语,她尴尬至极。「让她发现你在我房里过夜,这下真不知会怎么想了。」
「我们是夫妻,同住一房、同睡一床本就正常,有什么好羞人的?」敖澔觉得好笑,见她脸上还是红云满布,忍俊不禁笑问:「怎么?都是夫妻了,妳还害羞不成?」
从未被他这般调情逗弄过,在男女情爱上单纯如纸的上官秋澄,这下可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登时嫩颊朱红加深,脸蛋热得都快烧起来。
她性情向来淡然沉静,难得出现这种娇羞无措样,敖澔不禁情动,又怜又惜地连人带被将她搂进怀里,偷了个缠绵深吻。
良久良久,待他终于餍足后,才放过气息微喘的她,柔声笑了起来。
「秋澄,我们是夫妻了,对吧?」嗓音温柔,脑中正急速转着「歪主意」。
「嗯。」
「夫妻就该住一起,是吧?」设陷阱。
他……想说什么?
玩味凝觑,上官秋澄不是傻子,当然猜出他「别有所图」了。
被她隐含笑意的清澈眸光一瞅,敖澔明白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已看出他的诡计,当下不禁俊脸微红,可该问的还是得问个清楚。
「那……是妳搬到我那儿,还是我搬来妳这儿?」两个提案让她选,不管谁搬到谁那儿去,他都很高兴。
「我想……」抿唇一笑,她眼中闪着兴味光芒。「维持目前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万万没料到她会来个「维持现状」的第三提案,敖澔瞠眼无语,一大早的好心情顿时闷了起来,老半天不说话。
像存心气人似的,上官秋澄又开口道:「就如以往那般,各有各的空间,谁也不干扰谁,若你想我时,再来我这儿过夜,不也挺好?」
「妳当我男宠吗?」恼火怒道,敖澔被她一副有他没他都无妨的态度给气极了。
他们都是夫妻了,为啥他要这般委屈,不能夜夜与她相伴入眠?他才不要过那种偶尔才被「宠幸」的夫妻生活。
「你这般俊美,当男宠也挺适合的。」调侃。
「秋澄!」懊恼怒叫,郑重宣明立场。「我不是男宠,是妳的夫婿!两个选择,不是妳搬就是我搬,没第三条路。」
怎么才过一晚,这傲气男人就这般黏人了?
心下暗忖,见他真恼了、急了,上官秋澄才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乍见她开心畅笑,敖澔登时顿悟,不由得又气又急、又笑又恼地紧搂着她,恨恨低吼,「妳耍我,是不是?是不是?」
这女人明知他在意,还故意逗弄他,太可恶了!不过……从来没见过她有这么轻松可爱的一面,被耍也算值得了。
上官秋澄也没料到向来冷傲的他,竟会这般好欺负,当下只顾着笑,直到好一会儿过去,笑声才渐歇。
「我住惯这儿了。」这就是她的答案。
「没问题!我搬。」敖澔也俐落干脆,马上做出安排。「等会儿我就让李总管把我的东西在今天内全搬来妳这儿。」
这么急?秋水眼眸淡扫他急切脸庞一眼,上官秋澄摇头失笑……这男人,肯定是担心夜长梦多,怕她改变心意吧!
☆ ☆ ☆
「敖兄,春风得意哪!」同一家茶馆,同一间包厢,响起了闻少秋笑意盎然的调侃声。
「什么春风不春风的?」斜睨一眼,敖澔近来心情好,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兄弟,你还装什么蒜?听说你早在十多日前就搬去和秋……」惊见两道凌厉冷芒射来,闻少秋为求保命,紧急改口。「……大嫂同住,两人浓情密意,感情可好了。你说,这不是春风得意,不然是什么?」
「怎么我府内鸡毛蒜皮的事,你都了若指掌,莫不是安了眼线?」剑眉一挑,冷笑反问。
「哈」地一声大笑,闻少秋轻摇折扇,气定神闲反驳。「何需我安插眼线!敖府奴仆的小道消息可多了,有什么动静,不用一时三刻便传得满城皆知,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话题哪!」
「原来我府内下人的嘴这般碎!」敖澔不悦拧眉,随即又冷笑嘲讽。「想不到你也当起三姑六婆来,净听些无聊闲话。」
「不听白不听!」咧嘴一笑,闻少秋毫不觉羞耻,甚至还兴致勃勃追问:「怎样?真和秋……大嫂在一块儿了?」一时口误,再次紧急改口。
「干卿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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