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四阿哥听了并没责备我,看看萧烈,回身对马总管说:“你去吧,带萧烈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马总管说着,走到萧烈跟前,“萧先生,随我这边来吧。”
“贝勒爷,小人告退。”他向四阿哥行了个礼,拎着湿淋淋的衣服跟着马总管走了,临走时,我感觉他的头微微偏了一下,似乎是想看我一眼。但略顿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他做的也对,刚才在地上拉着手傻笑的一幕被贝勒爷撞个正着,若临走时再表现的依依不舍,非得被他认为我们通奸不可,私通的罪名可是不小的!
“你把这儿收拾一下。”萧烈走后,他又开始吩咐小秋。
“是……是。”经过这么一场,小秋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蹲在地上收拾起来。
“你,跟我来。”最后,他朝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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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府本来就很小,除了花园,池塘,回廊,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入冬,花草枯萎凋谢,树木也都掉光了叶子。因此就连那几处原本可看的景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到处都是一片萧条冷清的样子。我实在不明白四阿哥怎么有兴致在这样的院子里闲逛这么久。我走在他侧后方,心里乱哄哄的。以前我跟着他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后来我的态度刚刚开始有所改观,小秋和萧烈就开始对我轮番轰炸。小秋还小,经历的事也太少,她的话我可以不信。但是萧烈就不同了,我这么看重他,倚靠他,他的观点我怎么能不重视。所以,当我听到四阿哥温柔的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雨霏。”他在一棵差不多掉光了叶子的杨树下停住,朝我回过头来。
他以前对我的称呼从来都是‘你’。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还是以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无疑是对我那颗被萧烈打击得很脆弱的心脏的又一次剧烈刺激 !
完了,难道被萧烈的乌鸦嘴不幸言中了?
我惶惑着,没有出声。不过,四阿哥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我的顾虑。
“你平时看起来规规矩矩,不像是干出那种鲁莽事情的人?今天下午,你们说什么说得如此忘形?”
呼,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真是自作多情,死萧烈,差点害我出丑!我不禁又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我尽力平复了义愤填膺的心境,缓缓说道:“我们只是说到童年的一些趣事,师兄拿些往事取笑奴婢,奴婢一时性急,就推了他一下。”
“是吗。”他轻声笑了笑,“你的童年,想必很快乐吧。”
是啊,我的童年是很快乐,有布娃娃,有小汽车,有电视,有麦当劳和肯德基当然很幸福。不过这些现在可不能说。
“是,小时候天天跟师兄玩在一起,无忧无虑的。贝勒爷,您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为防他继续追问我的事,我掉转话题。
“我的童年?”他低声念着,好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小时候,皇阿玛对我们要求很严。我们每天早上寅时就要到无逸斋去上课,一待就是一天直到晚上酉时才回去休息,一整年都是这样,无间寒暑!”
听着他这番描述,不难想象他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一种冷冰冰的性格。宫廷里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说起自己的童年,他却偏偏只提其中最乏味的部分。
“据说,皇上喜欢围猎,经常带着阿哥们出去。打猎应该是很有趣的吧!”我忍不住想启发他多说点儿。
“不错。行猎的确很有意思。皇阿玛会让阿哥们进行比试。”他倚在树干上,眼睛望向远处,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不过,对我而言,那不是游戏,不是消遣;而是竞争,是机会。既然生来不受赏识,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赞赏!”他皱起眉,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郁,几乎带着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道,“兄弟,生在民家是兄弟,是手足;生在皇家便是对手,是敌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表情是如此痛苦,眼神又是如此迷茫。我惊诧的看着他,心不知怎的被揪了一下,莫名的痛。几句话下意识的从口中说出:“不会的,不会的,至少十三爷永远不会是您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他忽地收回目光,看向我。
“我……奴婢……猜的。”我结巴着,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刚才太冲动!
他看看我,并没生气,反而云淡风轻的笑了。
“你说话的时候自信满满,怎么会是猜的?”
“贝勒爷……”
“罢了,无需解释!”他很快地恢复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雨霏,你曾经说过你会帮助我,是不是?”
“是。”我答道。
“此话当真吗?”
“这,自然是当真!”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觉得你能帮我吗?” 他又问。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到现在为止,我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能做,那香山的那个老人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把我送回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做,不会做也得做。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认真地说:“贝勒爷,我能。”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是惊讶还是兴奋,我也说不清。但是他的神情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从这一刻起,他,我,萧烈,命运将我们三个紧紧绑在了一起。
一天以后,我终于接到了在清朝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我那天的心情可以用兴高采烈,欢欣鼓舞这八个字来概括!我以为经过这么久的历练,自己已经很成熟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保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是最天真的,那一天,正是恶梦的开始……
琉璃场自清朝起就是北京城里的繁华地段,这里有一条街,号称‘古玩第一街’。
这条大街是北京有名的风雅之地,在这儿开店的都是些文人墨客,卖得也都是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等稀罕物件。因此刚一走进街市,我就感到了这种特别的儒雅意味。两旁的店铺虽然没有王府井大街的气派,但是各具特色,店面小的,只有一间屋子,但布置精致,小巧玲珑;店面大的,有的搭了二层,有的占了好几间,层台累榭,雕栏玉砌,也是美轮美奂。再看看来往的行人,不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就是青衣白袍的文士。这情景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来形容最为贴切。
不过这些都不能吸引我的目光。我可是有任务在身,不是出来闲逛的。况且我身上还带着银子,有了上次被偷的经历,我这回一直小心翼翼的攥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谁撞一下,摔跤是小,银子丢了是大,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个差事,若是第一次就搞砸了,那可真是没脸回去交差了!我加着小心在街上走着,一面在琳琅满目的招牌中寻找四阿哥交待给我的目标店铺,就在我已经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的时候,这三个字终于跃入了我的眼中。
不错,正是这家——觅音阁。
关于觅音阁的外观,不必多言,两句话概括,若论精巧,它比不上我前面看到的小店铺;若论华美,它又比不上那些搭了二层的大门面。但是,若论清雅,前面的所有建筑都无法与它相提并论。没想到像四阿哥那种冷冰冰,硬梆梆的人也能找到这么风雅的地方,看来我有必要对他进行重新认识。莞尔一笑,我迈步走进觅音阁。
这小店铺从外面看只有两间屋子,规模不是很大,但没想到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我环视四周,发现至少有一百多支各式各样的笛子和萧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摆在架子上,每一支都是精雕细作,独具风韵。这么多的存货,这么好的档次,恐怕现代的乐器行也比不上。
掌柜的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穿戴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是个文人。
“姑娘想看什么,是笛还是萧?”他迎上来彬彬有礼的问道。
“掌柜的,我想找一支笛子,用湘妃竹作成的苏笛。”这正是四阿哥交给我的任务——到觅音阁买一支湘妃竹笛。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笛子,而且还一定要我去,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至少买东西还可以出府转转,总好过天天在院子里闷着吧!
“这……”掌柜的听了我的话,反而迟疑起来。
“怎么了,难道店里没有?”我问道。
“不是的,小店的确有一支湘妃竹笛,而且还是昨日才从南方的分号送来这里的。只不过,这支笛子在没到之前,就被客人预订了。所以……”掌柜的面露难色。
被预订了!!难道四阿哥早就知道这笛子被人订了,还是说……订笛子的人就是他!我脑海又浮现出他交待我办这件事时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他这么做,这是要考验我,还是消遣我?
“姑娘!”掌柜的见我愣在原地,轻轻叫了我一声。
“啊?”我回过神来。转念一想,考验也罢,消遣也罢,无论如何今儿这笛子是一定得买回去,不能让他把我看扁了!于是我看了掌柜的一眼,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掌柜的,可否把这支笛子拿给我看看?”先把东西拿到手,拖延一下再说。
“嗯……好吧!”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我,走过去,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支笛子。
我接过来拿在手里,不禁赞叹,竹笛就是竹笛,到底还是用竹子做的才有韵味。我的那支玉笛即使再精贵,和手里的这个一比也相形见绌。嗯,得想个办法把它买回去。
“掌柜的,你这店里当真只有一支!”倘若他有两支,我不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吗!我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姑娘,小店当真只有一支,而且这只还是专门为那个客人从南方订的!”
完了,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番争论了。
我清清嗓子,说道:“掌柜的可否把这支笛子让给我?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还好我身上带了足够的银子,正所谓财大气粗嘛!
“这万万不可,我已经收了那位客人的定金了。”他面露为难之色。
“他给你多少定金,我可以双倍还给他。掌柜的,我可是慕名而来的,别的店里的笛子我还不买呢!”我看他一口拒绝有些着急。
“多谢姑娘抬爱,敝店落户此处,已有十余年之久了,在这街上也小有名望。这一切得来不易,全凭一个信字。在下虽是生意人,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之书。深知车无辕不行,人无信不立这个道理。本店既已收了定金,就断然没有退还的道理了,况且,那位客官今日就要来取笛子。还请姑娘见谅。”他说话时,态度谦恭和善,但语气却透着几丝坚定。
他越说,我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世俗小人,不禁一阵脸红。我也知道车无辕不行,人无信不立,可是不买回去就交不了差,四阿哥可是不会管这么多的!看来用银子这招也失败了,还得想别的办法。
我踌躇的站在那儿,掌柜的又开口了。
“其实这湘妃竹笛并非小店最好的笛子,姑娘何必非要这一支呢,您若不嫌弃,在下再为你介绍一些其他材质的笛子?”
他是想打圆场,避免我的尴尬,说着,转身就要去拿别的笛子。
我连忙制止他:“掌柜的,且慢,你的好意心领了。”我略停一下,心想,看来银子是肯定打动不了他了,那么对待这种文人,就只有一个办法——附庸风雅,沉思半晌,开口说道,“我是惜缘之人,笛之于我,并非一件乐器这么简单。正如子期之于伯牙,是良朋亦是知音!我看中它,并非因它名贵,而是因它切我心意。所以才会冒昧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这,……姑娘,这的确是另在下为难了!”掌柜的皱着眉,摇摇头。
我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伯牙摔琴谢知音,可谓荡气回肠。姑娘你把笛比作知音,这种说法,也着实新奇有趣,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呵呵。”稍停一下,声音继续响起,话锋却已转了,“不过,姑娘虽然见解独到,但作为君子,纵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夺人所爱啊!”
说着,一个人朝我们走来。
我心里有些生气,正愁想不到办法呢,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于是循声回头想看看来的是个什么人,那知道,不看还好,这一看我不禁惊呆了!
这个人太——‘美’了!星眸皓齿,美如冠玉。纵然只穿了一身极普通的褐色长衫,也难以掩盖住他的风华。
老实说,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往往会使人联想到一些阴柔,娇媚的东西。这些特质若是在女子身上必定倾国倾城,但是若用在男人身上,未免有些……!毕竟男子需要更多地的还是英武和威严。但是,对于他外貌,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形容词,都比不上这个字——美!若说他貌比潘安,一点也不为过。我得承认,他的美,既有女子的阴柔,又有男子的阳刚。着实让人惊叹。
所以他的到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心想,此刻要是有相机,我一定要和他拍个合影,带回二十一世纪让我的同学看看,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晕倒的!!!
我当时一定是十分失态,因为掌柜的咳了好几声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
他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想必他这番容貌在外面,必定是经常被人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的,久而久之,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时,他已经走到我面前,倚在柜台上,饶有兴致的望着我,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我连忙低下头,假装抻抻衣服,弄弄头发,以掩饰尴尬。当我的意识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我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进一步地我想到了他刚才说的话。听口气,是来者不善。看他的打扮是个书生,想必是跑来多管闲事的。哼,长得再帅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笛子我是势在必得!
我平复了自己的心态,抬起头直视他,冷冷的问:“阁下是谁?”
不等他回话,掌柜的先开口了:“公子,你可来了。你订的笛子已经到了,只是这位姑娘也看中了这支湘妃竹笛。”
哇,不会这么巧吧!他就是要买这笛子的人。看来我是天生和帅哥有仇!也罢,反正也是一面之缘,故不得什么形象了,笛子要紧!
“不错,我也很中意这个笛子,虽然我知道公子已经付了订金,但还是要提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把笛子让给我。”我想了一下说道。
他敛了笑意,认真地听我说完。
“这位姑娘,方才在门口听你关于知音一说,在下觉得颇为新颖。姑娘说自己是惜缘之人,在下也感同身受。若这笛子是买给我本人的,听了你一席话,我自然可以割爱把它让给你。但是这支竹笛,我并非买给自己,而是送给他人做生辰贺礼的。因此,还望姑娘体谅在下的难处!”
这番话说得谦恭得体,情理兼容,夸我的那头两句我也听得十分受用,但是从始至终他拒绝的意思也表达得相当清楚。本来,人家订好的东西我硬要去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他根本没必要向我解释买笛子的用途,但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这足以显示了他的敦厚诚恳。这时候,我不禁为难起来。按理说,事已至此,我不应该再争下去了。可是,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四阿哥怪罪下来,怎么办?
我也想到跟他解释,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