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言一出,也就是默认了我在书房里说谎的事。当日我红口白牙,振振有词,现在想想真是自打耳光。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谁让我碰到了这么一个强悍的人物!
“这样最好。”他淡淡的说。
正说着,我们已经跨步走到了贝勒府,此时天色已晚,府里各处都点了灯笼,橙黄的光远远近近的散落着。虽然微弱却很稳定,在凛冽的夜风中,给人一丝温暖的感觉。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走出回廊的时候他这样说。说完,就要朝书房的方向走。
“贝勒爷!”我叫住他。
“怎么?”他驻足,回头。
“奴婢还有一件事想问?”我小声地说,生怕惹他不高兴。
他走回到我面前。“你今天好像问题很多!还有什么事要问?”
“萧烈在府外替您打理庆祥医馆。府里的管家,下人,嬷嬷也都各司其职,奴婢虽然愚钝,但是也希望为贝勒爷排忧解难。不知道有什么事适合奴婢作?”这件事我以前就想过,只不过见到萧烈后,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
他一笑,开口说道:“你是我的乐师,教我吹笛子。这不是你的差事吗?”
“可是,您今天在车上说,留奴婢在府里不是为了吹笛子的;更何况奴婢才疏学浅,只怕再过几日就没什么能教贝勒爷的了!”这都是实话,教他吹笛子的事的确让我很头痛。
听了我的话,他并不开口,也收敛了笑容。改用一种很认真地眼神看着我。借着回廊里的灯笼,我看到,他的表情很严肃。禁不住在心里打鼓,难道我又说错话了?我主动请愿也会惹他不高兴?天地下有那个主人喜欢不干活的仆人啊?
我开始惶惑不安起来,他注意到我的变化,移开了目光。静了一会儿,他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不要多想,我自有安排。回去多练练笛子,以后会有用的。”说完,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心里暗自纳闷,练笛子?什么意思?话说一半像谜语一样,又得害我绞尽脑汁去猜。唉,猜谜,这一个月来,我在这儿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猜谜了!
那一天确实很累,但是睡觉之前我仍然抽出了一点时间把我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和感受总结了一下。我欣慰地发现,虽然有很多的不愉快,但是正如萧烈所言,事情的确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情势发展。我们俩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混进贝勒府,取得四阿哥的信任,特别是萧烈还被委以重任,这真令人高兴。此外,我对四阿哥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以前学历史的时候,总觉得雍正是个奸臣,心狠手辣,残害手足,谋权篡位。但是现在见到本人,才发现他虽然攻于心计但并不卑劣,冷酷但并不凶残,相反地,他心思敏捷,喜好节俭,崇尚佛学,而且还相当有见地。确实有几分王者的气概。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一点,虽然我每次和他谈话都会生出些惊心动魄的事,甚至有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可能要一命呜乎了,但每次的凶险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化解掉了。这当然和我的随机应变有关,不过更重要的决定权掌握在他的手里,毕竟,他是阿哥,我是仆人。如果他想让我死,那我再说什么都没用。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我的命,所以才会在紧要关头放我一马。这至少说明他不像传说中那么残暴无度或者说他是一个惜才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飘飘然,虽然我在现代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并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在清朝就不一样了,在这儿,我怎么说也是个先知呢。若说四阿哥看中了我的才华,也不为过吧!
经过一番分析总结,我当下得出结论,既然四阿哥如此重视我和萧烈,我们也要拿出点诚意,尽心尽力的为他办好事,虽然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呢,但是态度首先要端正。我们的合作是长期的也是双赢的——他得到他的皇位,我和萧烈回我们的家。利益不同但目的相同。从经济学角度讲,这无疑是个最佳的合作模式。
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你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偏偏会有人逼你去做;而当你满怀壮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无事可做。我现在的情况亦是如此。
自从那天以后,贝勒爷不仅没有给我安排任何工作,甚至都不再找我教他笛子了。这样一来我唯一的工作也没有了。每天都处于完全下岗状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早饭,锻炼身体,晒太阳,吃午饭,睡午觉,下午再出去散步,然后吃晚饭,和小秋天南地北的瞎聊,然后到点睡觉。四阿哥嘱咐我练笛子。这我可没忘,头两天确实是认认真真地练,可是我这人就是有个缺点——没长性。练到第三天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把笛子扔在一旁,再也不想碰了。所以到后来,我唯一的乐趣就变成了跟小秋抢活儿干,擦桌子,扫地,铺床,她能干的我全都抢过来干。起先,小秋是大惊失色,坚决不同意,但是我坚持要做,她扭不过我,也只好顺着我,和我一起干。
这天上午,我和小秋一人抱了一大盆衣服,在院子中间哗哗的洗着。
“雨霏姐,你命真好!”小秋洗着洗着衣服突然说道。
“什么?我命好!呵呵,整天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这也叫命好啊?”我用力的揉搓着衣服,劈劈啪啪得溅起一片水花。
“依小秋看,雨霏姐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怎么讲?”我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她问。
“贝勒爷宠爱你,这谁都看得出来!你——”
“等等,你说什么?宠爱?小丫头,你懂不懂什么叫宠爱,这个词可不能乱说啊!”不等她说完,我便打断了她。
“我当然懂了,宠爱就是喜欢呗,贝勒爷喜欢你!”小秋不服输的说道。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小丫头,还振振有词。
“好,你说贝勒爷喜欢我,拿出证据来啊,你天天都呆在这个小院子里。都多久没见贝勒爷了,他喜欢我?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得意的反问,心想这回准把这小丫头问住了。
没想到她脸上的表情比我还得意。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你陪贝勒爷出去,本来坐在车夫旁边的,是爷主动把你叫下来,还亲自扶你上车的,对不对?”
我惊讶的看着她,这事儿我没对她说过,她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四阿哥扶我一把的细节都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止我知道,现在恐怕整个贝勒府的人都知道了。这几天我去厨房拿菜的时候,那些厨子,下人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大家都传说贝勒爷看中你了,要收了你?雨霏姐,搞不好你以后也是主子的命。到时候小秋我可就沾雨霏姐的光了!”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说。
看中我?收了我?难道她的意思是四阿哥要收我做妾?!就因为我和四阿哥同乘一车的事,就能引发她们这么多的联想。这听起来真是既荒唐又可笑!唉,都说女人的嘴快,爱传话,可那天的车夫和随从可都是男的。真没想到,在八卦方面,男人也如此天赋异禀!
“行了,小秋,别听他们瞎传那是不可能的。下次再听到谁这么说,你就帮我辟谣!”
“不是的,雨霏姐,我觉得她们说得挺对的。那个马车只有……”小秋急着辩解。
“只有主子们才能坐嘛!我早就知道了。”我打断她,“好了好了,盆里都没水了,别八卦了,快去打点儿水来吧!”我找个茬儿,把她支走。
“八卦?什么意思。是八卦旗还是八卦阵?”小秋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我追问。
我笑笑,唉,一时心急用了一个现代词汇!
“八卦嘛,就是……”我支吾着,想不出来什么很好的解释,“这样吧,你先去打水,回来我再告诉你!”
“哦,那……好吧。”小秋厥着嘴,拎着两个木桶,不情愿的朝外走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谣言就是这么传开的!这回我可是亲眼见识了。
水井在西边,而我住的院子在东边,来回怎么也得有半个小时。我终于可以清静会儿了。
于是我又埋头继续洗手里的衣服。但是才搓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打了没?”肯定是小秋,我头也没抬的问道。
“怎么了,不想看到我吗?小师妹!”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不是他还有谁!
“萧烈,你怎么来了!”我循声回头,果然看到萧烈站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来给四贝勒送信的,现在我可是他的首席信使!”他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说着,在小秋刚才坐过的木凳子上坐下,“刚才你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你是小秋,就是贝勒爷派来照顾我的那个小姑娘!”
“呵呵,看来你现在过得挺滋润的!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专人服侍!整个一大家闺秀!”他用手支着脸,歪着头看我。
“什么大家闺秀,天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走路说话都得学古人的样子。你要是再不来啊,我都快不会说普通话了!”我忙不迭的抱怨。
“嘿,你知足吧!我还巴不得像你这样养尊处优呢,可是医馆里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我又得忙着看病,又得忙着送信。天天晕头转向的!”萧烈用手拍拍我的脑门,笑着说。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羡慕我!我到发现,自从四阿哥给你安排工作以后,每次见面,你都是神采奕奕的,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哪有啊!你是只知其一,不只其二。我都快累死了!”他继续辩解。
“那好啊,既然你这么累,我这么闲,不如,你跟贝勒爷说,把我派过去帮你,那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我扬起头,认真地说。
“傻丫头!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我们都是二十一世纪的劳动人民,不劳动哪行!这件事,我前几天就跟四阿哥提过了。但是他说,有别的事要你去做,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他半调侃半认真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说:“都这么多天了他什么也没让我做,连笛子都不学了。我看他跟本是有性别歧视,觉得我是女的,不放心把大事交给我做!”
他收敛了笑,态度认真起来:“我不这么觉得,通过言谈话语,我总感觉他是很看重你的!”
“是吗,怎么表现出来?”我悻悻地问。萧烈肯定是想安慰我。
“你想啊,他那么相信我,都是因为他首先相信你。另外,从他看你的眼神,对你的态度,我觉得……”他停住,脸上带着迷惑。
“你觉得什么?是不是觉得他喜欢我?”我有预感,八卦事件又要上演了!
他一惊,看着我:“对!你也感觉到了?”
“我没有感觉到。是贝勒府里的人瞎传的。他们还真强,我和四阿哥同乘一车的事都传到你这儿了!唉呀,萧烈,你完了,你完了!你这么快就被清朝人同化了!居然和他们说出一样的话!”我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的摇摇头。
“什么同乘一车的事?我不知道啊”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说他喜欢我啊?”我也感到挺奇怪的。
“不是告诉你了吗,他看你的眼神,对你说话的态度,都不太对,另外,今天我送完信,是他主动让我来看你的,他说,你在府里待的憋闷,让我过来陪你聊聊。这种冷冰冰的王爷能说出这种话,还不够温柔体贴吗?所以,凭我男人的直觉,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什么啊,他也没说什么,这很正常嘛。什么男人的直觉,你啊,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男孩!”我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是嘴上还是这么说。
“好好好,我是大男孩!”他笑着说,“不过你还不如我,你就是一嘴硬的小女生。”说着他起身了,“好了,我也不能和你聊太久,医馆还有事,我得走了!不过——”他语气放低,也认真起来,“我可提醒你,虽说四阿哥是个帅哥,但别忘了,他身边至少有十个老婆,那些没有名分的就不说了,肯定数不胜数。咱们的目标是回家,要是你不想成为他N多妻妾中的一个,以后说话做事就得小心点,千万别太露锋芒!”
“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意乱情迷的,我不看他,也得看看自己,就你师妹我这副尊容,哪有什么锋芒可露啊?你快走吧。”我被他说得心慌慌的,起身推他到院门口,催他快走。
“我说的锋芒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不听劝。我跟你说,这种男人,可是没什么平等观念的。他们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他把着门口的墙,不依不饶的说,“搞不好,他要是用强的,你哭都来不及——”
“用强,唉!你在说什么呀!简直就是未雨绸缪,快走吧,快走吧!”他越说我越烦,一使劲,把他推出了院子。
他一个没站稳,向后踉跄了一步,正撞上提水回来的小秋。只听,咣当——哗的一声,一大桶凉水全数泼在了萧烈身上。
“哎哟!”
“啊!”
“萧烈!”
萧烈,小秋,我,一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萧烈全身上下被淋了个透,跌坐在地上,旁边是一大滩水和一个空木桶。小秋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赶忙蹲下,掏出手绢帮他擦脸上的水。一面慌慌张张的说:“萧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有意的!”我想他可能是让这一桶冷水泼得有点糊涂,因为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半天都没说话。我又擦又道歉的折腾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握住我拿着帕子的手,说:“好了,好了,别擦了。唉,雨霏,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不是故意的,萧烈!你现在感觉怎样。”我狼狈的说,同时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前额——像冰一样凉!快入冬的天气里,泼一盆凉水,滋味肯定不好受!
看我这样,萧烈也不忍心责怪我,连忙说:“没什么,不就是一盆凉水吗,没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冷!——阿嚏!”说着,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我看他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我这副表情,他也无奈的笑起来,用手拍拍我的头:“唉,你呀!”这时,小秋也回过味来,见我们俩都没生气,她也呵呵的笑了。
就在我们三人笑成一团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我们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冷冷的声音。
一抬头,四阿哥和马总管正站在眼前。我心里一惊,连忙抽回被萧烈握着的那只手,萧烈也回过神来,赶忙扶着我站起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全湿了。”四阿哥看看萧烈,又看了看拎着水桶的小秋,“是你干的吗?”
“奴……奴,奴婢……”小秋吓得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
——“是我!”
——“是我!”
我和萧烈异口同声的说道。四阿哥挑着眉毛,看向我们。马总管在他身后,小心的看看四阿哥,又看看我们俩。
‘死萧烈,非要充好汉,这件事明明就是我搞得嘛!现在两人同时承认,多难堪!’我在心里暗自咒骂着,抢先一步说道:“回贝勒爷的话,是奴婢的错。方才奴婢和师兄聊得投机,一时贪玩,推了师兄一把,正巧小秋打水回来,所以就……”我低头不语,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诚惶诚恐的。
果然,四阿哥听了并没责备我,看看萧烈,回身对马总管说:“你去吧,带萧烈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马总管说着,走到萧烈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