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不灵坏话灵,就见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知从那里转出了三个人,三人并排而行挡住我们的去路。桑海·狼慢下脚步,把我轻轻放下,双手缩进衣袖里随之而来的是迫人眉睫的森寒杀气,我知道他若出手必是毫不留情。
“呀,是您······您怎么还在银都?”三人中一人跨步而出,看着我脱口叫道。
我定睛一看,认出竟是我因救馔玉·貔貅第一次晚归时,在街上找到我的那名影吏。
我心想怎么这么巧,看来免不得一战了。我懒得否认,便点头笑道:“正要出城,便遇到你,怎么又奉命在找我吗?”
那青年影吏急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影吏最敬服的便是水越王爷,如今王爷虽然不在了,我们也不会做出落井下石,伤害王爷亲人的事。姑娘您快走吧,我们暗中护送,若再遇到影吏暗哨自有我们为您排除。”说着三人齐齐对我右拳点胸深鞠一躬,闪身没入黑暗中。
我与桑海·狼目光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水越·流银的怀念敬服。都说人走茶凉,水越·流银虽死仍能令手下效忠朋友舍命女子怀念,可算虽死犹生了。
银都的四座城门早都已关闭,我不知道桑海·狼跑到十几米高的城墙下要做什么,用狼爪抓挂住城墙窜上去?可那狼爪上的精银丝好象没有那么长呀。我仰头看看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城墙,再瞄瞄正在解腰带的他。
桑海·狼蹲身对我道:“趴倒我的背上,我带你上去。”
我乖乖听话的趴上去,任他用腰带把我牢牢绑在他的身上。他挺身站起,四肢轻抖,啪啪连声轻响中手脚上弹出四只寒光闪烁的狼爪。他顿足折腰窜起一丈有余,抓挂到城墙上,四爪连抓壁虎般揉身而上。
我做梦般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头,喃喃念道:“天啊,蜘蛛侠······”
桑海·狼带着我有惊无险的横穿过七米宽的城墙战道,用狼爪挂住墙头飞身滑下十米左右后,撤回狼爪,头下脚上蜘蛛般飞爬下去。我四肢缠紧他的脖颈方腰,兴奋的瞪大双眼,就差没欢呼喝彩表达我对他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之情了。
落地后,桑海·狼没有解开腰带放我下地,收回狼爪后背着我又飞跑起来。我趴在他宽阔健硕的背上,腹诽桑海·狼的身体大概象电影《生化危机》的女主般做过改变基因的手术,若是人那有他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带着我冲出重围一路飞奔、翻越城墙再飞奔就是匹真马也顶不住了,他竟速度不变的飞跑。
随着他越来越湿的衣衫,我知道他终究还是个人,只是体质耐性毅力比平常人好上几倍不止。大概与他从小就开始学习武技接受杀手训练有关,但他也的确是天赋异常资质超人,否则就是再练也练不出这样的身手来。
我在他耳后轻声道:“狼,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他脚下不停,微微喘息道:“你跑得太慢,还是呆在我背上吧,很快就要到银榛林了,我让她们在那等着我们哪。与她们汇合后就可以上车休息了,你再忍一忍。”
我嘟囔道:“我忍什么?是你再忍一忍吧,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他不理我,继续象匹马似的狂奔。
我只好用衣袖替他擦拭额上颈中滚滚而出的汗珠,心中嗟嘘感动更坚定了要不择手段阻止他去破尖山庄送死的想法······
第九十六节伤疤
在我的衣服都被桑海·狼的汗浸湿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银榛林。太妃、水越·轻漾她们平安无事的在林中等着我们,休息了半夜的马匹都吃饱喝足睡好的精神抖擞神采飞扬,正好赶路。
我乘坐的那辆马车和桑海·狼的坐骑都留在了银都桑海府中,只好把现有的四辆马车重新分配。太妃、明丽一辆好方便明丽照顾服侍太妃,媚姬、淇淇一辆,蕴兰、蔓丝一辆,我、桑海·狼和已睡着的水越·轻漾、球球一辆,丘陵、丘峰、菏泽各骑一匹骏马,快马加鞭全速奔驰。
这时空的马车中没有座位,都是象榻榻米般席地而坐,再在车厢中铺上层厚厚的毛毯,乘车人可躺可坐,简直就是间舒适小巧的卧室。
我心痛桑海·狼汗透重衣,早在上车前就把他的衣服包找出拿到我们的车上,我把衣服包递给桑海·狼道:“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湿答答的溻着多难受啊。”
他银瞳迟疑的看着我,道:“不用了,我到外面与车夫同坐,一会就干了,你与轻漾早些休息吧。”弯腰起身去拉车门,就想出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用力回拽,没想到他早已体力透支强弩之末,被我用力一拉竟应手坐倒。
我心中气他不珍惜自己身体,都这样了还硬撑,居然要穿着湿衣服出去吹冷风。
我见他还要起身,便从后扒住他肩头用力把他按倒,他果然已是气虚力竭被我按住竟无力挣扎。我心中大喜,不趁这机会欺负欺负他更待何时?
我下死力气按牢他,从上面俯视他无奈的银瞳,得意的笑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你就认命吧。”
他不再挣扎,唇角柔和的挑起笑道:“你是虾还是犬呀?”
我努力眨眼,醒得自己太得意说出了心声。但管他哪,反正这也是事实,他若不是跑脱力,我那里能按住他?除非用我的法宝魂弓魄箭先把他射穿钉在地上。
我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是什么也可以啦,反正今天你是落到本姑娘手里就是了。”
他笑叹道:“我那里得罪你了吗?据我所知我不但没有得罪过你,好像刚刚才象马般任劳任怨的把姑娘你背回来。”
我一呆,回想他好象是对我只有恩没有怨哈······我这样做的确、好像、大概、可能、实在是以怨报德小人行径。
我尴尬心虚的看向他,讪讪的才想松手。就见他银瞳似笑非笑带着戏嘲的看向我,把我才找回来的一点良心都笑得不知飞到那里去了。我眼睛咕噜噜的乱转,想怎样杀杀他的威风,这死狼形势不如人的情形下还敢笑话我,不捉弄捉弄他怎对得起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一眼瞄到丢在一旁的衣服包,心想有了,你不是不好意思在我眼前换衣服吗?我就吓唬吓唬你。我双手下移,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拉开,脸上露出色狼笑容“嘿嘿”笑道:“狼,既然你没力气自己换衣服,那就让我来帮你吧!嘿、嘿、嘿······”
桑海·狼俊朗的脸上居然飞红,伸手抓住我的双手,结巴道:“琥······琥珀,你别闹了。”
我心中笑翻,这人真老实,想当初在蛟池我假装要脱水越·流银的内裤,他都声色不动。跟水越·流银比这桑海·狼真是十成十的君子、老实头、纯情少年。
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怕把水越·轻漾吵醒只好用力咬住嘴唇,避免爆笑出声。
桑海·狼见到我的样子,知道被我耍了,气得推开笑得瘫软的我,翻身坐起。我怕他真的恼了,就这样穿着湿衣出去,不及多想抱住他的脖颈拉下他欲站起的身子。
桑海·狼被我的亲昵动作惊呆,愣愣坐下,银瞳闪烁不定困苦挣扎的凝视我的双眸。我亦清醒,省得自己这么做太过逾越,讪讪的松手,但实在不忍让他就这样湿漉漉的出去吹冷风,便悄悄的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他看看我不敢与他对视目光游移的双眸,再看看我握得紧紧的手,低声妥协道:“好,我换衣服就是,你把头转过去。”
我嘟嘴把头转过去,腹诽他小气鬼假道学,一个大男人换衣服有什么不让看的?我还想看看他的身体是不是象感觉上那么健硕强壮肌肉发达哪。我听见身后索索的换衣服声响停止,便回过头去嘲笑道:“又不是大姑娘还不让看,难道你身上有花······”目光所及不由呆住,只见他上身赤裸着正在对着件淡粉色的中衣在皱眉。令我呆住的既不是他那健硕之极毫无一丝赘肉的身躯,也不是那件粉嫩的与他实在不搭调的中衣,而是他身上遍布的伤疤。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狰狞恐怖触目惊心。
他接触到我惊骇的眼神,银瞳一滞泛起狼狈受伤的眸光,极快把那件中衣穿上,抓起件外袍就往外走。
我扑出拉住他的手臂,急叫道:“你气什么,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伤疤吗?”
他不肯回头,只冷冷道:“很可怕很难看是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抖手想甩开我出门。
我紧紧抓住不放,急道:“是可怕但不难看,我也没吓到我是心惊心痛你受过那么多伤吃过那么多苦·······”
他身体僵住,慢慢的回过头来,银瞳深深的看进我的眼中,咬牙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仰头看着他似要吞噬掉我灵魂的银瞳,呆呆点头又茫然摇头,我张口欲言却又噎住,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怜惜,是可以抚慰他身心灵魂的深情挚爱。我虽知道可我给不起,我心中纷乱如麻焦灼、难过、心痛、怜惜可是独缺爱情。
我想着答应大夫人要不择手段的阻止他去破尖山庄,我现在只要点头就可以开始实施我的计划,可对着他那双净透银瞳我居然一句假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我的眸中读懂了我的心,灼热如火的银瞳渐渐变得森寒冷凝,甩开我的手走入严寒冬夜。
我软软的坐倒,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升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水越·流银你既然惹了我为什么又不负责任的留我一人面对这纷乱红尘?你来告诉我,刻骨的相思怎样抹杀?如海的深情怎样报答?
我在又痛又恨又想又怨的纷杂情绪中昏昏睡去,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清晨。我精神抖擞的才想爬起来,就对上了桑海·狼的冰石银瞳。
我吓的“啊”的一声又趴了下去,奇怪的道:“你······你不是生气出去了吗?”
桑海·狼冷冷的道:“王后亲发懿旨,悬赏1万金币活捉你,五千金币买我的尸体,现告示已经通告全国,几乎所有的银国赏金猎人都出动了,用各种方法在寻找你我。这一天一夜以来已经有四拨人在跟踪探视我们的车队,我不方便再露面。”
第九十七节改路
我“噌”的爬起来,气愤的挥拳道:“我才值一万金币吗?天衣无缝珍宝坊的银狐裘都比我贵,我要抗议!”
桑海·狼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我,嘴唇煽动彻底被我打败。
水越·轻漾迷糊的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嘟囔道:“叔叔说琥珀已经很贵了,是银·革律大王继位已来最贵的通缉犯,连叔叔才只有你一半值钱哪。”
我狐疑的看着水越·轻漾问道:“那小轻漾值多少钱啊?”
水越·轻漾委屈的道:“轻漾不值钱,没有任何悬赏金。”
我睁圆眼睛诧异道:“怎么会哪?小轻漾应该比琥珀值钱啊。”
桑海·狼实在是被我俩给刺激得受不了,咬牙怒道:“你们两个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知不知道现在全银国的人都在找我们,万枚金币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人们几乎都在为这笔赏金疯狂。现在就是到了成州也没有我们落脚之处了,不赶快想今后要去那里怎么办,竟然还嫌赏金少。你到底是太聪明对自己太有信心什么都不怕,还是太傻太糊涂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我自认识桑海·狼以来还真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虽冷漠寡言,但心思缜密头脑灵活,是极有担当主见可放心依靠的男人。第一次见他,他就对我说“别怕,跟着我走就是。”轻松帮我解决了避免与德鲁也·獾碰面的难题。再之后,荒林中我身陷绝处情急拼命,他风雪中现身说“这里一切有我”,便替我击溃追兵杀死仇人。
现见他恼怒着急,我与水越·轻漾对视一眼不由乖乖闭嘴,水越·轻漾扑入我怀中把头埋进我怀里屁股对着他表示抗议。我搂住水越·轻漾偷偷的从下往上瞄桑海·狼,我真的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啊,小说电视上的“黄金万两一人头”换件衣服戴个人皮面具不都仍然是大摇大摆的出入饭店酒楼繁华之地吗?
桑海·狼看着抱成一团的我俩,无奈的吐气,冰石银瞳慢慢泛起淡淡暖意。触及我偷偷瞄他的眼睛,银瞳一瞪倏的森寒迫人,我知他在吓我并不害怕,反而皮皮的皱鼻嘟嘴扮了个小猪脸回敬给他。他板着俊挺的脸,但银瞳却再冷不起来,终忍不住唇角上挑,形成个赏心悦目的柔和弧线。
我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谄媚的道:“桑海大将您知道吗,您的笑容就象冬日暖阳般温暖耀眼,但是······”我顿住说不下去。
他挑眉道:“但是什么?后边才是重点吧。”
我努力往后缩,露出最甜美的笑容道:“但是冬日暖阳太难出现了。”
他银瞳微眯,眸光越来越锋利,如刀似箭裂人肌肤。就在我以为他要发火了时,他倏的伸手在我头上屈指一弹,下手竟是极重,让我忍不住痛叫出来。
他看着我“吁吁”呼痛,冷冷淡淡的道:“想气我是不,我偏不让你随心,我不生气。”
我哈的笑出来,他瞪着我笑得毫无形象的脸,银瞳闪烁寓意难明。
我们决定改变路线,向桑海狼驻守的边疆进发,因为那里有三十万死忠于他的兵将和拥护他的边疆民众。
王后虽已下旨收回他的兵权要另派人接替他的帅位,边疆军民集体抗议,声言除了桑海大将不接受任何人出任戎边大将,因为只有桑海·狼才能击退强横善战的绿人,保卫边疆民众国土。才过了三年安生日子的边疆百姓,实在不想再经历那终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他们可以不管谁做大王但他们要管谁做戎边大将,因为这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我问他道:“是不是你那影从莽在背后煽动策划民变?这一手做得漂亮。”
他点头道:“应该是了,边疆军民除了我最服他,现在国势动荡,四大皇族亲王都阳奉阴违各自为政,贤妃之父烈臣大将据守红国边界不听王后调令。德鲁也一派除了银都十万守兵和五千御林军再无可用之兵,绝对无余力攻打绿边守兵,莽看准形势乘势鼓动,事半功倍不难有现在这种结果。”
我双眼冒光道:“那你岂不是裂土分疆自立为王?”
他摇头道:“一是我无为王之心,再者边疆荒芜困苦征战连年不是建国立都之地。据守一时还可,若无朝廷富饶之地的粮草供应,据守一世太难。”
我问道:“那我们还去那里做什么?干脆离开银国去别的国家吧。”
他奇怪问道道:“从那里离开银国?红国边境烈臣驻守,国门通道都有士兵设岗检查,他虽不服调令但也必不肯因你激化与王后矛盾,毕竟贤妃大王子还在银都,十有八九会拿你去送人情。从海路去金国,一是这里距离海边太远,再者沿海是德鲁也派系势力范围,一定已重重设卡寸步难行。若想离开银国现在也只有先到我那里再进入绿国边境了。否则只好进入无人驻守的银绿红三角荒原,那里流匪遍地野兽横行,若只你我倒可试试,但带着一群妇孺老弱我也没有信心能平安穿过。”
我这才真正发起愁来,看古代小说各国不都是可以乱窜吗?怎身临其境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哪。
我们再不敢进入城市乡镇,捡人烟稀少荒滩野林绕行。夜晚女子睡车里男人搭起羊皮帐篷,好在离京时准备充足,帐篷锅碗干粮水带得很全。这要多谢桑海·狼,他心思缜密经验丰富,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若是让我准备,我只会带金币。因为前生出门时我行李都不带只带一包金卡,信奉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标准的拜金女郎。
银·丹顿元年10月68日(七色630年10月68日)夜,月黑风高。
我们今夜露宿在一片荒林中,我搂着水越·轻漾与球球睡得正甘,迷糊中似听见车外弹指声。这一路上危机四伏,我本就时时处在紧张状态,闻声即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