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的,那时她心神不宁,某日早上出发竟然将寒月弓给落下了,当时心中一急喊了出来,没想到弓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手中,当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后来试了几次,竟是百试百灵。
也是因为这一个好处,卿三少才会答应她帮着瞒过她三姐。
原来,燕九知道无法说服脾气古怪固执却又极其关心她的白三,于是私下找了卿溯。其实这事,卿溯也明白只有燕九去胜算才最大,只是因着白三的关系才没同意。毕竟从曼珠处得知,燕九是阴九幽最开始为了对付紫合部便布下的一着棋,欧阳清对她只怕非常熟悉,想要乔扮她或许不难,但是要乔扮一个孕妇而不被察觉却是根本不可能。自己要去,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冒险之举罢了。而燕九不仅能随意招唤自己的兵器,还显露出如果阴九幽死了,她也不独活的意思。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种想要和心爱的人同生共死的感觉,所以最终还是默许了燕九的请求,帮着她瞒过白三。否则以那小小的下药伎俩,又怎能让江湖经验丰富的他中招。
当然,卿溯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一是由远在黑雾泽的黑族祭司黑尉运用元神监控着全局,自己则掐准时间,在燕九见到阴九幽之时,在外面引开欧阳清,而燕九自然便能留在里面护卫住阴九幽的安全,直到自己领人攻入救人。
整个计划燕九都是知道的,因此在欧阳清轻薄她的时候才没反抗,她没把握能胜过欧阳清,因此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暴露出自己没有喝下违规词语的事实。幸好,卿溯他们来得及时,否则局面恐怕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绳索解开,被绑在上面的人直直地便往水中栽倒,燕九急忙扶住。
“你怎么了?”她焦急地询问,一下子忘记了他已傻的事实。
一只手缓缓按上她的肩,然后摸上她的脸,冰凉,却温柔。
燕九心口一紧,不觉屏住了呼吸。
“没事,到岸上去。”他的头无力地靠上她的肩,轻声道,话语缓慢而清晰,并没有傻了的迹象。
闻言,燕九不由狂喜。为他的平安,也为他这罕有的亲昵。
然而,他靠在她身上的身体极沉,让她感到很吃力,离岸还差几步时,原本就在隐隐作疼的肚子开始一阵一阵抽疼起来。
燕九轻嗯一声,几乎摔倒。一只手扶住了她,而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减轻了许多。两人好不容易爬上水边的石阶,就在阴九幽离水的那一刻,响起了清脆的铁器撞击石阶的声音,原来他的双脚竟是被沉重的铁链系着。
燕九肚子疼得厉害,已然无法分心去注意,只是咬牙侧躺在潮湿滑腻的石地上,捂着肚子强忍。
“怎么?”黑暗中,阴九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妥,问。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燕九突然感到了一丝软弱,不自觉呻吟出声:“疼……”
一阵沉默,片刻后,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肚子,“时间还没到……”阴九幽始终平静的声音终于流露出了些许担忧,顿了顿,另一只手也摸上了她的肚子,半晌后,“只怕是要生了。”
燕九虽然疼痛难当,但是在他手抚上自己肚子时,心中竟是一柔,痛楚似乎也因此减轻了许多。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出他在说那句话时皱眉的样子,唇角不觉扬了起来。
只是这一点点愉悦很快便被那越来越强烈的阵痛给扫荡得干干净净,她心中一阵恐惧,不由自主抓住了阴九幽的手。
“阴九幽,如果……如果……一定要让孩子平安。”还差一个多月,这孩子出来得真不是时候,只怕会有意外。如果真是那样,她宁可留着孩子的命,自己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但孩子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有孩子陪着他,她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想到此,她喉中一哽,这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舍不得的。
“别说话,留着力气。”阴九幽没有答应她,只是淡淡道,然后倾过身将寒月弓从她身上解下放于一旁,再将她扶离冰冷潮湿的地面,靠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燕九一靠上,立刻感到背后一阵粘腻。
“阴九幽……对不起。”疼痛稍稍缓和,她开口,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害了他,但是——“但是,我不后悔。”不后悔将他逼出云渡寺,不后悔那样执着地索要他的感情。
阴九幽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关系。”他的手轻轻按上她的唇,阻止了她继续说话,“好好活着。”他说,语罢,手放到她的肚子上,全神贯注感觉那里的动静。
好好活着!燕九心口一热,突然间充满了无比强烈的生存意志。
这是他第三次对她说这句话。上一次是在被欧阳清围杀的时候,第一次则是在幻帝宫中。
第五章 产子(2)
燕九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三年前的幻帝宫同行,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阴九幽喜欢到无可自拔的地步。有的东西,经历过时间的沉淀已经深入到了骨髓当中去。因此在见识过他的恶劣,受过他的利用,又被毫不留情地踢开之后,她仍然一如既往地执着于他,即使是明知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还是无法干脆利落地斩断情丝。
她想,若不是曾经真正感受过他的真诚和温柔的话,她或许不至于如此。又或者,她没有射过他那一箭,也不至于如此。
那一年,其实她大可不必参与幻帝宫的任务的。但是在得知白三面临的是五大高手,其中一个还是中原三主之一时,她在楼中再也呆不住,便匆匆赶了过去。
她还记得,初见阴九幽的那一天天气很好,朝阳射进密林之中,照在一身妖艳红衣的他身上,让她几乎怀疑是撞见了山妖。
他看人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到让你忘记周围还有其他人。但那时,她心有防备,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情愫。直到进入百花谷那座位于半崖壁上的神庙,她不得不与他单独相处之后,才知道他或许并不像外面所传那样滥情而无情。
他只是很温柔,对女人很温柔。无论是否为他所喜欢的。
“阴九幽……”再一次阵痛拉回燕九逸回久远过去的心思,紧抓住背后男人的手臂,低喊。
“嗯。”头顶上传来男人平静而温和的声音。
“你记不记得……我们……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她侧过头,喘息着问,不嫌血腥与粘腻恶臭地将脸埋进了他怀中,然后叹息。一直一直都很想……很想这样做啊!
这一次,阴九幽没有推拒,抱着她的手臂反而不易察觉地紧了一紧。
“记得。”他应。安静了片刻,又道:“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穿着翠绿色的衣服,笑得文文静静的……我看到你手中有箫,立时便想到,以后可有人吹箫给我听了。”回想起当时自己心中升起的念头,他不由微笑。
燕九轻啊一声,然后笑开。她没想到当初他看着自己,惦记着的竟然是听箫之事。
“你却是如愿以偿了。”她低喃。
两人进入神殿之后,便被困在了其中,无法出去,然后发现了殿墙上的壁画。当她看到画上的黑发男人时,几乎能肯定那就是宇主子。当时她就有些明白宇主子为什么要杀闯幻帝宫的人,只因那里有着与他有关且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重大秘密。
出那神殿自然是不难的,毕竟她身上也有一份燕槿初绣给白三的生道,但是阴九幽却并不想用。他说既然来了,自然要探个究竟出来。她只好奉陪。
他们触动了祭台上的机关,落进阴冷的暗道之中,失了夜明珠,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四周是冰冷蠕动的东西,让人心中寒气直冒。那一段路,他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他提醒她危险,他护她周全,因为是处于黑暗中,不会被虚伪的表情所迷惑,她能感觉出他确实是全心全意照顾着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坏的名声呢?在他为她挡去机关中射出的利箭时,她困惑,因着这一分神,忘记了他的警告,手按上身旁的山壁,结果却被一条游于上的蛇咬中。
那蛇剧毒,她立即便觉得呼吸困难,连内力也提聚不上来。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为她运气逼毒,喂她喝他的血,用身体煨暖她因蛇毒而发冷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在她几乎要放弃地闭上困倦的眼睛之时,温柔而坚定地告诉她要好好活着。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将他印刻进心中的吧。
之后,她熬了过来,醒来时还躺在他怀中。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在那黑暗的山窟暗道之中,她第一次为他吹响了竹箫。
箫声引来看守幻帝宫的白影,他们被带出危机四伏的暗道,进入了神秘莫测的幻帝宫中。在那里,她看到了与黑宇殿中相似的幻景。高挂天空的明月,恢弘而华美的宫殿,似无止尽的弯曲回廊……
在那里,她第一次感到寒月弓的躁动,看到了远古时候残留下的幻象。
幻象中,有手势火把气势汹汹闯入宫殿的人群,有数不清沉睡的巨狼,有一场惊天之战,还有信任与背叛……
“对不起。”燕九突然开口。
“嗯?”阴九幽的手正摸着她开始收紧的肚子,闻言,有些心不在焉。
“百花谷外……那一箭。”燕九喘息,往事历历在目,她始终无法释怀自己的恩将仇报,那与百花奴云轻嫣之流有何区别?
阴九幽顿了一下,才道:“我没怪过你。”有什么好怪的,说起来,当时自己也不过起了算计她的心罢了。这事真算起来,他毫不吃亏。
燕九苦笑,含糊自语:“我倒希望你怪我。”怪着恨着,起码还是放在心上,否则,她于他来说,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头被温柔地摸了摸,阴九幽显然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但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就在这时,燕九只觉肚子一阵抽搐,下体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羊水破了。
或许是燕九身体很好,也或许是她在怀孕期间始终奔波未停,生产的过程并不艰难。
孩子是降临在阴九幽的手中的,虽然看不到样子,但那滑腻而温暖柔软的小身体仍让他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褪下自己上身破烂不堪却仍然有部分干燥的衣服将孩子包裹,又取了燕九的几根长发,捻成柔韧的细索,将脐带结扎,然后俯首咬断了脐带。
血味与羊水的腥味入口,他却并不觉得肮脏,只是小心地将孩子放入燕九的臂弯中,自己则继续等待胞衣的排出。
将胞衣沉入水中,为燕九穿上裤子,然后将他们母子抱进了怀中。
“是个儿子。”摸着因产子而虚弱不堪的女人脸,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他柔声道。这个女人,为他受了太多的苦,他便是铁石心肠也无法不感动。
燕九无力地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怀中,听着儿子响亮的哭声,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喜悦,突然间觉得这恶臭的水牢似乎变成了天下最美好的所在。
然而这温暖的时刻并没持续太久,她的脑海中突然浮起黑尉急促的警告。
小心,欧阳清来了!
燕九心口剧震,蓦然从阴九幽怀中强撑起身,将孩子放入他手中,自己则探身去取寒月弓。
“怎么了?”阴九幽察觉到她的动作,问。
燕九还没来得及回答,沉重的石门打开声传了过来,明亮的天光顿时射到了第三层石阶上。过了这许久,外面竟然还是白昼。
第五章 产子(3)
欧阳清出现在石阶之上,阴九幽悄然将手掌捂上儿子的嘴,试图将他的声音掩去,以免被欧阳清察觉到他的存在。
然而,终究是晚了。
“啧,没想到小孽种竟然这么急着来到世上!”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一扫石门打开时的仓惶,“既然你们想对本座赶尽杀绝,本座也不好太让你们失望啊……”一边说,他一边从容迈步走下石阶。
燕九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产子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此时竟然连寒月弓也提不起,更别说拉开。
尽力拖延时间……脑海中响起黑尉的声音,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原来离他们还有近百步之遥的欧阳清突然凌空跃起,同一时间,长鞭呼啸而出,直直地卷向她。
燕九本能地想就地滚开,但却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自己避开,身后的阴九幽和孩子就会被击中,当下一咬牙,抬手去抓那及身的长鞭。
“不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阴九幽急促的警告声,接着背上一沉,竟然被扑倒在了地上,同一时间,怀中被塞进某样东西,她下意识地抱住。长鞭击在血肉上的沉闷声音传进耳中,她却没感觉到丝毫的疼痛,立即知道是阴九幽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了这一鞭。
连心疼也来不及,压在她身上的阴九幽已被卷起,狠狠砸向水牢的石壁,在铁链清脆的撞击声中扑通一声掉落水中,然后一切突然归于寂然。原来那欧阳清的鞭上带着反卷的力道,若她手抓实了,只怕一只臂膀会立即废掉。阴九幽熟知欧阳清的武功,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扑向燕九时顺带将孩子也放入了她怀中,否则此时孩子只怕已落得相同下场。
“阴九幽——”燕九惊叫,心知经这一撞一摔,他凶多吉少,心中不由大恸。怀中孩子不知为何竟然停止了哭闹,安静得让人害怕,在欧阳清看向黑沉沉的水池寻找阴九幽的下落时,她慌乱地摸向孩子的口鼻,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
她呆住,就连欧阳清的目光扫过来也没察觉。
“太着急了……”欧阳清自言自语,仿佛是想要印证他的意思似的,放缓了脚步,“把孩子给我,我就放你出去。”他诱哄,显然也感觉到了燕九的异常,生怕她做出什么让他无法意料的事。
“别过来!”燕九受惊地回过神,抱着孩子就往水中跳去。她以为阴九幽死了,孩子也没了,刹时心如死灰,连恨也无力,只是觉得不如一家人就这样死在一起算了。
“想死?把小孽种留下!”欧阳清见状不妙,长鞭再次卷出,如有灵性般在幽暗的空间里一下子缠紧燕九怀中的孩子,将他硬生生从母亲的怀中夺了过来。
他此时已被卿溯以及其他部的首座逼得退守这水牢,原本是想来抓阴九幽去要挟对方的,不想竟然会失手弄死了他,如今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这孩子了,怎么可能让他跟着燕九一起去死。
孩子落入手中,他转身便往外面走去,不再理会燕九的死活。
燕九呛了几口污水,然后浮起来,刚生产过的身体经冷水这样一浸,登时寒不可当。但是她并没有马上从水中起身,而是在其中缓慢地淌着,寻找阴九幽。
“阴九幽……”她喊,声音颤抖,是因寒冷,而不是因恐惧。在抱着孩子跳水那一刻,她就已经绝望,此时反而恢复了冷静,只是想着先找到阴九幽的尸体,然后再去找欧阳清讨回自己的孩子,总之,谁也别想分开他们一家人。
在靠近石壁的水中,燕九摸到了阴九幽,让她意外的是,阴九幽竟然还活着。虽然气息微弱,但确确实实活着。大喜之余,她拼命将他拖上岸。
“阴九幽……阴九幽……”两具同样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互相汲取着温暖,燕九一遍又一遍揉搓着阴九幽的四肢和心窝,一边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如同当初从开满优昙罗花的小谷出来时那样。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