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风凝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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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风凝雪舞-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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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就是命悬一线死生相搏的战场,他们这样做并无半分不是,少年英雄,风姿潇洒,可是,却让我莫名的觉得冷.这是他们身上,我从未见过的一面,这亦是战争最为残酷的一面,一将功成万骨枯!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看下去了,我别开眼,眼角余光却扫过城墙之上,依旧前赴后继不断拼死攀爬的士兵。

  止不住的摇头,我想要阻止他们,声音却哽在喉间,根本开不了口。

  闭上眼晴,用力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微微启唇,跟着记忆中的旋律,缓缓轻唱…

  “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

  一行书信千竹泪.寂寥空守长灯孤。

  儿忆夫兮妾忆夫,辞家见月几回圆。

  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

  这是邺城之中,传唱巳久的一首歌谣,我住在“半溪”客栈的时候曾经听人唱过,词中的我哀寂和曲意的幽怨曾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此番唱来,虽是无法尽然诠释其中凄婉,却也能词曲达意,连贯而完整的将它唱出,一遍又一遍。

  最初的哑涩轻颤过后,我的声音逐渐宁和柔婉,轻轻而又绵延,不曾停歇。

  我身边站着的女子,原本已经瘫软得整个上部靠在城墙上,这时却也渐渐止了泪,慢慢的随着我的语音,轻轻的和了起来。

  最初难免断断续续,可唱着唱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慢慢站直身子,与我一样将视线越过厮杀的军士,一遍一遍唱这歌谣。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待到整个邺城城楼上的妇女都随我一道唱起这首歌谣时,我清楚的看到,董狄眼中赤裸裸的杀意。

  当下只是有些麻木的将视线投向这邺城上空纷飞的雪花,继续一遍一遍的开口唱着:“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

  我知道,邺城的守军,多半并没有反心,此番会拼死守城,一来是为了追随董狄,二来巳是骑虎难下,为了保命,不得不为之。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南承耀的三千精兵,以及不日便抵达的凯旋大军,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恐惧而心虚的。

  漠北边民生性刚直豪爽,他们对于挟满城妇孺上城楼做令箭这样的事情,其实亦是心中有愧的,那毕竟是他们的乡人邻里,曾经一道喝酒出游,互相串门。

  所以如今,当这首耳熟能详的相思之曲绵绵唱出,更是让他们本就不强的求战之心又黯淡了几分。

  而城楼之下血战的兵士,听得此曲,效果却恰恰相反,这一曲歌谣,只会激发出他们心底争胜归家的渴望。

  突然间,已有兵士攻上城头,我微微闭眼,知道邺城守军军心巳乱,而攻城一方士气大振。

  “啪”的一声,董铭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了我的面额上,力道很大,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颈项之间,原先已经渐渐干涸的伤口又重新渗出血迹.而手中的暖手炉,也重重砸裂,碎片深深嵌在我的手心之中,湿黏一片。

  “你们凭什么打人?!”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响起.我转眼看去,竟然是“半溪”客栈的老板娘。

  我微微笑了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与我相对,怔了片刻,随即也是一笑,傲然又不屑:“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老娘倒要看看你们管得了多少!”

  她也不再废话,直接转身面向城楼外,看向远处,歌声重新稳稳的响起:“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

  董铭背对着我,对董狄急道:“爹,这个女人再留在这里只会动乱军心,让孩儿先把她拖下去锁住!”

  董狄冷冷的看我半晌,又看董铭,终是一闭眼,话带决绝的开口道:“你即刻便带她离开邺城,能走多远算多远,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有她在手上,总算多了一道保命符!”

  “爹!”

  董铭惊急的失声而出,然而董狄却不理他,重又提刀上前,厮杀于阵上。

  董铭的背影虽极力压抑,但仍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但他最终只是一咬牙,一把握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言不发的住城楼下奔去。 
 
第48章

  董铭死死的钳制着我的手腕,几乎是一路将我拉下城楼,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理,动作粗鲁的将我强拉上马,狠狠挥鞭前行。

  一路上,他依旧一个字也不说,唯有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待到马停,才发觉眼前赫然便是董记商行。

  商行里大半的人都抽去守城了,那个唤作臻玉的婢女一见我们进门.便急急的迎了上来:“铭主子,你可回来了,没伤哪里吧?”

  董铭没有理会她,只是径直将我甩到她身边.话速沉急的开口道:“臻玉,帮她把伤处理一下,然后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离开董记商行一步!”

  他说完,转身便走,臻玉急唤:“铭主子,你还要去哪里啊?”

  “回城楼,我不能丢下我爹一个人!”

  董铭一面说着,一面大步便住门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自此一别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不由得微微闭眼,起身轻道:“董大哥,方才的救命之恩,慕容清铭记在心。”

  若非他方才的那一耳光.只怕董狄早就已动手了,即便他最终不一定能成事,但毕竟是我加速了他抵抗之心的破灭.他眼中的杀机与恨意太过明显,根本不费心掩饰。

  董铭的身影因着我的话微微一僵,他顿在门边,却依然没有转头:“胁迫你一个弱质女子,原为男儿所不齿.但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是我们对不起你。我如今只能暂时保住你性命,却不能放你走,爹说得并没有错,对于我董氏一门成百上千条人命来说,你始终是一道保命符。”

  他顿了顿,方又重新开口:“三王妃,我董家欠你的只有来生再报了!”

  话毕,他再不多留半刻,疾步而出,安排了两个侍卫守在房门外,然后,他刚毅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我视线之内.一次也没有回头。

  臻玉重又换上了一脸寒霜,盯着我项间的伤处看了半晌,终是不情愿的取出药箱,想要帮我上药。

  “多谢姑娘,我自己来吧.”

  我淡淡说着站起了身,此刻身处温暖的房间之中,先前因寒冷而麻木的疼痛渐渐笼罩上来,手心里嵌进了密密的暖炉碎片,血一直没有止住,必须要先清理干净才行。

  臻玉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得门外一件急促的奔跑和呼喊声:“臻玉,臻玉,你在不在,还有松哥和天哥,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这邺城就快被攻破了,快些随我一起走吧!”

  那臻玉一惊,也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药箱便匆匆迎了上前:“姐姐,你说什么?”

  门外的宁卫也是急问:“臻珠,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那臻珠一跺脚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来问去的!快随我走,一会晚了.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不走,我要等铭主子!” 臻玉一扭头.咬了绢子开口。

  臻珠一步上前扳过她的肩:“你这丫头犯什么糊涂?人家就从来没把你当回事过!再说了,就连董爷都死了,铭主子即便进出来也不见得会再回这里!”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大惊。

  臻珠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急,话这也越来越快:“我也是听人说的,快别再浪费时间了,收拾好东西跟我走.我已经安排好了,门外马车刚好够我们四个人坐!”

  臻玉也慌了,六神无主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我:“那她怎么办,铭主子变代过要看好她的……”

  臻珠看我片刻,心一横:“找绳子把她捆起来,锁到密室去,要是铭主子回来,他自该知道她在哪里!”

  那两个守卫面露犹豫:“这,不太好吧…”

  臻珠柳眉一横:“不然你说怎么办?我和臻玉反正是要走的,你们谁爱留在这里守着她自己留去!”

  那两个守卫对视了几秒,终是默然的找来绳索,毕竟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我亲眼看着这局势,情知多说无益,只是淡淡看向他们 “不知几位可否客我先把这伤处处理一下?”

  “王妃联明绝顶.只怕处理估口是假,拉延时间是真,我们尚且放你一条生路,你竟是要留下我们的性命了么?”

  我看着臻珠面上的冷嘲与恨意,当下不再多说,若非她妹妹对董铭的话言听计从,她就算一到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任由他们带我迂回反夏的绕行良久,终于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触动机关,推开了一扇岩门。

  那密室藏得极深,一椎门而入.寒气逼人。

  我安静的任由他们用柱子牢牢束缚住我的手脚.既然挣扎反抗无用,我断不能让人看了我的狼狈和笑话,也可以多保留一分气力应对未知。

  麻绳深深的勒紧皮肤之中,隐隐作痛,臻球臻玉两姐妹先出去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那两个守卫开口道:“不知道两位大哥能否找些卸寒之物给我,这样冷的天,房间里也没有火炉,我只怕会撑不下去。”

  那两个守卫面带恻隐之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臻殊在门外厉声道:“你们还不出来,别忘了,就是她的好夫君将最们通到这个地步的!”

  那两上对视一眼,终是飞快的解下各自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肩上,然后猛然转头大步出了门。

  我听着密室的门重重关上,然后是暗格归位的声音,一室黑暗。

  我并不怀疑,南承曜必能夺下这邶城.甚至不怀疑,他一定可以找到我。

  只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

  我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薄,即便是加了那两个守卫的外袍,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亦是起不了多少作用,失了血的身子尤其畏冷,不多一会,身体已经僵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这间暗室没有窗户,我困在其中,根本不知道时间变化,一分一秒.却像一生一世那样长。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神智的清醒,因为我知道.在这样滴水点冰的寒冷天气里,一旦睡了,便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满室黑暗之中.我强迫自己一遍遍记诵看过了诗书典籍,想从前每个开心的时刻,想我经历过的每一个生活片段。

  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是旁人给我的,官宦世家,深宅大院,锦衣玉食,娇贵无比的生长。

  十三岁之后的近六年岁月,我却仿佛活了从前的一辈子。

  坠崖,让我遇见了苏修缅,他轻轻一唤,那一声“清儿”,开启了我全新的人生。

  那医谷中,红尘之外,戈壁沙漠之上,山林水泽之间,三年的时间很矩,记忆却是如此绵延悠长。

  直至家人找到了我,他亲自送我出谷,最后一瞥,是他绝情而去的背影,一次也未曾回头。

  后来回到相府,生活温宁安适.虽与族中诸人都有着无可避免的隔阂,却也能寻到真实的温暖.

  我想起了那些与潋在一起策马对饮的时日,想起了他的剑舞,想起了我的琴音。

  再后来,便是大婚,那一室空荡荡的红,那一对垂泪到天明的龙凤烛,从未刻意记着,到了如今,却发觉,自己也从未忘记。

  然后便是“枫林晚”中的第一次相遇.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袍,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俊美得有如神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谩不经心的淡漠笑意,眸光,却冷如寒星。

  我想起了庆和宫中.他唇边意兴蛊然的弧度。

  到了中秋赏月宴,一曲“惊鸿”毕,那双幽黑暗遂的眼中,深不见底,有晦暗光影,如流星,一闪而逝。

  然后便是夜深人静时候的上药裹伤,倾天居内与太子斗智周旋,我看到了他的忍耐与野心,也见识了他的心机与狠绝。

  同样还是那一曲“惊鸿”,他第一次留宿在我归墨阁内,缠绵悱恻,缱绻轻怜,却原来只是为了一个相似的影子。

  然后,然后便是他立于“盗骊轻骢”上的身影,白羽铠甲,号令三军,纵然早如他的卓绝出众,可那样的盖世风姿,却仍是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当第一屡光亮穿进这满室黑暗,亦是穿进我昏昏沉沈的意识时,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在恍然中,着刭一个白羽铠甲的身影,逆光而站,颠倒了时空,凌乱了记忆,现实与梦境.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不变的,只有那人的风神气度,傲然于天地之间。

  手上的绳索被解开,我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热的胸膛,他抱着我的手臂那样的紧,紧到略微颤抖。

  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渐渐感到心安,然后疲惫困倦便如潮水,霎时袭来。

  正想放任自己陷入昏睡,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传令,董府上下一个不留。”

  他是抱着我背对着门外一众将军下达的命令,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稍微改变姿势,只是声音寒漠,宇宇千钧,不留半点转换余地。

  我听得他的属下一怔之后,却是无人敢上前劝阻,纷纷应声去了。

  心下一惊,奋力的张口唤他:“……殿下……别……”

  他抱着我,依旧定定不动。

  我越发的急,想要阻止他,可是却浑身无力,嗓子亦是声涩沙哑,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来:“……留着……太子……牵制……”

  董府上下百余人命,他们中有大多是与我一路前来漠北,日夜同行,对我与疏影多加照顾的质朴男儿.又有太多本是无辜。

  我以为晓之以厉害局势.或许能救下他们.毕竟要扳倒东官,这是可以大做的文章,而活人远比死人有用得多.以南承耀的心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然而他却只是抱着我站了起来,伸出一手轻柔的覆上我的眼睛:“我说过,他敢伤你半根头发,我便要他董氏一门.九族灭尽。”

  话气很轻,却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说话时,他已经抱着我走出了那间密室,他的手掌一直温柔而坚定的轻覆我的眼睛,不让我被骤然而来的亮光剌伤,也不让我看到那一片染血的红。

  然而,虽是看不见,可刀剑扬起的声音,哭喊哀求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我心内惊痛,努力伸出双手抱住他敷在我眼睛的手臂,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只一阵急痛涌上,本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只能任温软的黑暗将我包围,整个人也软软的靠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第49章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医谷,若耶溪畔,那一片密密的海常花树。

  当层层如轻纱一般的雾气散去,一切惭渐变得清晰.我又一次见到了他,缓带青杉,卓然而立。

  今日的阳光穿过重重摇曳的海常花影,温存的抚上他的眉眼,他忽而转眸,视线往我的方向定定看来。

  我想要走近,却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就这样两相对视良久,他终于缓缓向我走来。

  雾气,重又一层层笼了上来,我费力的去寻他的身影,却依稀只见.那袭淡墨青衫,恍惚间化做了白羽铠甲,“盗骊轻骢’上,那人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眸光,却清冷如星。

  他越来越近,慢慢向我伸出了手,我有些迟疑的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然而眨眼之间,一支长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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